六七点时，天色暗了下来，区里冷白的路灯亮起，给寒风凛冽的冬日增了一层冷意，花坛里的冬青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色彩，树梢被寒风卷的直颤。

    祁嘉下楼倒垃圾，刚好看到南星裹着围巾，双手交叉揣在胸前，顶着寒风一步步走来。

    他站在垃圾箱前面等，捏着垃圾桶的手指被刮的生疼。

    “你怎么在这呀！”

    “等我的吗？”

    看到祁嘉时，南星双眼发光，在夜里格外明亮，像是璀璨星辰，仿佛有人特意将亿万星河全部揉碎塞进她的眼底，送予她做礼物。

    “嗯。”

    祁嘉应了一声。

    南星的脸以前还泛着健康的粉色，现在只剩下如白纸般的苍白。

    围巾裹得很严实，上身应该穿了好几层，圆鼓鼓，下面只穿了一条底裤。

    南星本来就是细腿，没有一点赘肉，骨架又，这会儿相较起来就显得有些单薄。

    “下次出门穿厚点。”

    祁嘉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严肃，猛的一听像是在教训人。

    “哦。”

    南星老老实实回话，还把很怂的东北揣放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南星笑嘻嘻地开口。

    “你是不是在关心我啊，嘉嘉？”

    ‘嘉嘉’两个字轻飘飘的，像是带了勾子，一下下刮蹭着他的耳蜗。

    祁嘉耳根红了红，转过头故作淡定地看了她一眼，认真地按下电梯键盘上的按键。

    “那行吧，我就当你默认了。”

    随意的语气让祁嘉耳朵尖抖了一下，心里还有点失望。

    如果南星再问一遍，他应该会告诉她答案的吧。

    “你晚上吃饭了吗？”

    “正做，你想吃什么？”

    南星扯了扯围巾，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有点想喝海鲜粥，还想吃灌汤包。”

    祁嘉舔了舔下牙龈，认真的回忆冰箱里有没有食材。

    南星话音一转，“但是我已经吃过饭了，那我明天再吃吧。”

    完咧着白牙笑了笑。

    祁嘉：……

    “那我回家了。”

    “晚安啦~”

    “嗯，晚安。”

    房门没有完全阖上，敞了一个缝。

    原本瘫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祁糯，听到动静后飞快跑到门口。

    一眼就看到她哥红着耳根晚安。

    祁嘉进来后，祁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晚安啦~”

    “嗯，晚安。”

    “哎呦，这还让不让单身狗活了，我不在你这住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学校！”

    祁嘉端着垃圾桶去厨房，路过祁糯的时候往她脑门上使劲弹了一下。

    “嘶——疼死了！我现在就要去给南星姐姐告状！”

    “有本事你等着！我找人来跟你单挑！”

    ……

    ·

    九点钟的阳光正好，顺着窗帘的缝隙倾泻在地板上，投射出一块长方形的亮块。

    “哥——”

    “汤圆去哪了？”

    声音从客厅里传来，隔着门板削弱了一些分贝，隐约还能听到外面开门关门的动静。

    过了会儿，房门敞开了些，一颗香菇头挤了进来。

    祁嘉掀了掀眼皮，“你去看看阳台窗户关了没。”

    “没有——”

    祁糯站在阳台上扯着嗓子回复。

    等祁糯过来，祁嘉长腿蹬了下地板，轮子受到作用力带动椅子向旁侧滚动，刚好卡在门框处。

    他手指朝门口方向点了点，“那就去对面了，你去南星家里找。”

    祁糯：……

    妈耶，这才认识几天就开始一起养猫了，真特喵的浪漫！

    ·

    一回生二回熟，汤圆不仅早都将来南星家的通道摸熟了，更是将她家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摸熟了。

    为了表示对爷爷的欢迎，南星还特意买了一个米白色的猫架放在卧室的墙角。

    可能是年纪大了不爱玩花样，汤圆不怎么喜欢爬猫架，如果来的时候南星还没醒，它就跳到床上，卧在床尾。

    紧挨着墙壁的椅子上放了一台加湿器，腾腾白雾，时不时传来水灌进机器的咕嘟声。

    十一点。

    闹铃突然响起，安静舒适的气氛瞬间被破。

    汤圆趴在床尾，睡姿慵懒，脑袋埋进身体里面，听到声音后倏地抬起头，警惕地环顾四周。

    南星烦躁地哼唧了两声，脑袋往枕头里拱了拱。

    任由闹铃为非作歹，她自岿然不动。

    看不过眼的汤圆窜到南星身旁，以泰山压顶之势坐到她肚子上。

    它身上的肉也不是白长的，南星本来还迷迷糊糊的，这一下意识直接回笼了。

    按掉闹钟，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浴室，没一会儿浴室里水汽氤氲，镜面雾蒙蒙的。

    等她收拾好已经十一点半了。

    像往常一样，怀里抱着汤圆，空手去祁嘉家里等饭。

    “去开门。”

    声音从厨房传来。

    祁糯颈后垫了一个圆柱形的抱枕，躺在沙发上，一条腿大摇大摆地伸在沙发靠背顶端，放置在肚子上的pad播放着最近很火的青春偶像剧，前面放了一包薯片。

    “啊？你刚什么？”

    隐约听到祁嘉了句话，她扯掉耳机，问道。

    没了耳机里嘈杂的声音，敲门声很容易被听到。

    “今天中午吃什么呀～”

    清亮利落的声音，又掺杂了点粘粘乎乎的撒娇，比例刚刚好，不仅不会甜的发腻，还让人心软软的。

    怀里抱着薯片的祁糯当场愣住了，薯片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这这这……这绝对不是问她的呀！

    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南星一脸懵逼。

    爷爷辈的老猫身手矫健，后腿一蹬，直接从南星怀里跳了出去。

    它用鼻子嗅了两下，扯着包装往一旁拖。

    “啊，南星姐姐你快进来吧。”

    祁糯被汤圆的动静吓到，立刻反应过来，跑到沙发旁，将薯片碎屑拂掉。

    南星有点尴尬，想提醒她其实不用这样的，她家也是这么乱。

    被随意丢弃在沙发上的平板亮着荧光，视频被缩成方框出现在最前方，后面是色彩鲜艳的漫画。

    南星双腿并拢，手掌搭在膝盖上，过了会儿又十指交扣放在大腿上，总之坐立不安。

    她扫了扫身侧，目光刚好被平板上的少女漫吸引。

    这时，祁糯从厨房拿了玻璃杯过来。

    南星敛了神，正襟危坐，内心还有些紧张。

    这……应该算是见家长吧？

    希望妹妹喜欢我希望妹妹喜欢我希望妹妹喜欢我。

    祁糯从茶几上倒了杯温开水递给她，也跟着正襟危坐。

    远远看去，仿佛上课铃已经响起，两人正在等老师来上课。

    水杯温热，南星抿了一口。

    余光注意到祁糯挺直的脊背，还有微皱的眉头，她突然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沉默了几秒，南星故作轻松地开口。

    “你喜欢缺耳兔的漫画啊？”

    “啊？嗯！”

    祁糯还在研究南星成为她嫂子的几率有多大，愣了一下，猛的点了点头。

    “南星姐姐你也喜欢吗？”

    “我觉得太甜了，其实我比较喜欢脑洞大恐怖向的漫画，像李斯维画的鬼故事我就挺喜欢的。”

    “对对对！看完缺耳兔的漫画我一周都不用吃糖了！对了！我要给你安利一个画手！你看过这颗星的漫画吗？我最喜欢的就是她的漫画了，她最近连载的盗墓超好看！”

    南星：“……”

    “我悄悄跟你啊，你别告诉我哥，”祁糯朝厨房望了一眼，压低声音，“其实这颗星还画黄.漫，特别带感，只有想不到的，没有画不出来的，刺激刺激！”

    ……

    祁糯难得找到一个看漫画的同好，拼命地给南星安利自家太太。

    完后才惊觉自己失言，颤颤巍巍地看了南星一眼。

    南星心情有点复杂。

    本来就是随便找的一个话题，如果祁糯喜欢缺耳兔，她可以找缺耳兔要一套签名书送给她，结果这就扯到自己身上了，她现在真的有这么红吗？

    而且这妹妹是不是有点外向了，她俩好像就见过两面吧，这些真的合适吗？

    南星默了两秒，“你昨天去漫展不会就是找这颗星签名的吧？”

    祁糯狂点头，“对啊！！我排了快一个时才拿到签名！！你要吗，我可以送你一本！”

    南星连连摆手。

    突然有点庆幸自己没有在网上发自拍的习惯，昨天还特意带了口罩。

    ·

    厨房里抽油烟机发出呜呜的风声。

    祁嘉隔着一扇门都能听到外面两个女生叽叽喳喳笑。

    土豆在案板上滚了两圈，一刀就被切成同样大的两半。

    心里被一株不知名的藤蔓粘附在墙壁上，向上攀爬，一点点侵蚀扰乱他的内心。

    祁嘉皱了皱眉头，手起刀落间，薄厚均匀的土豆出现在案板上。

    外面聊漫画，聊二次元，聊女生的秘密，正热火朝天。

    隐约能够听到祁糯激动地炫耀自己拿到这颗星的签名。

    这颗星？

    奇怪的名字在舌尖滚了一圈，祁嘉想起昨天南星坐的桌子前面就挂着这颗星的横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