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喜欢
黎言之一时没听懂祁蔓的意思,她转过身看着祁蔓,看到她愤怒到冒火光的双眼。
脑中有一串问号,她怎么在这里?她怎么主动给自己打电话?甚至,她刚刚的质问是什么意思?
问题太多,触的她头更疼,身体往旁边动一点,让开半个距离,她道:“先进来。”
“进去干什么?”祁蔓挑眉:“怕有人看到啊?”
黎言之避嫌的姿态宛如尖刀,戳在祁蔓心口,那些钻出来的不是鲜血淋漓,而是汽油,将祁蔓燃烧的更旺!她眼底火光蔓延,启唇:“怎么?怕有人看到还给我换房间号?”
换房间号?
黎言之听到这个莫须有的指控皱眉,她原本因为头疼一直锁眉,现在更是紧紧皱起,在祁蔓看来,分明是不高兴。
她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做的出来这事,就别怪她翻脸!
她们现在早就不是需要迁就的关系了,她和黎言之也两清了,所以她完全有资格现在站在这里质问!
可她的质问没有得到回应,黎言之右握住门把,勉强让身体大半力量倾注在上面,祁蔓的火仿佛烧在她脑神经上,太阳穴突突跳,隐在浓妆下的脸更苍白。
“先进来。”黎言之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进来。”
她意识开始模糊,抓着门把的那只逐渐麻痹,指尖脱力,眼前一阵一阵黑,这是要晕过去的迹象,黎言之太清楚了,她不想在这样昏昏沉沉的情况下和祁蔓讨论事情,她想坐下来,等呼吸平稳,再问清楚原因。
祁蔓没给她这个会,面前的人一直低头,握着门把,始终不看自己,这让祁蔓联想到刚刚在楼下那一幕,娄雅挡在她身边,充当发言人。
复杂情绪又充斥上心头,祁蔓往后退步,道:“我和黎总没什么好的,就不进去了。”
黎言之抬头,面前的祁蔓有好几个身形,每一个都站不稳,她耳边轰鸣,响起无数回音,断断续续。
“黎总今儿我,以前”
面前的唇瓣一启一合,声音忽远忽近,黎言之后背沁出汗,紧贴在她衬衣上,黏腻的紧,她握住门把的那只用了全部力气,死死咬牙撑着。
“这是卡——”祁蔓从包里拿出房卡,递给黎言之,黎言之垂眼看,呼吸凌乱,祁蔓见她没接过拽她另一只塞在她掌心里,另一只奇凉,掌心出很多汗,祁蔓顿觉诧异抬眼看黎言之。
浓妆遮住她原本的脸色,只见眉头紧紧拧起,表情倒是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唇瓣涂抹艳丽的红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口红的颜色太艳,反到让她觉得上了浓妆的脸色很白。
“黎言之?”祁蔓轻声唤她名字,铃突兀响起,她惊一秒,看向屏幕,是何辞打来的,估计问她怎么还没下去。
距离这么近,黎言之也看到了。
她捏紧房卡,往后退一步,握住门把的还没松开,就这么紧紧攥着,指尖因为吃力而变形,发白,背青筋凸起,和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不同,这双‘面目狰狞’,似是身体在强撑发出的唯一信号。
可惜祁蔓看不到,她只是睨眼黎言之,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
刚刚讲了那么多黎言之都没一个字,祁蔓有种自取其辱的憋屈感,她恨死这种感觉了,索性低头离开黎言之房门口。
她走出两步才接起电话。
“下来了。”祁蔓嗓音温和:“我知道,好——”
语气中有不明显的宠溺,宛如最后一箭,射中黎言之,她在听不到高跟鞋声音时才慢慢松开握住门把的,柔软的掌心印出门把的痕迹,怵目惊心。
门砰一声关上,伴随不明显的重物落地声。
黎言之跌坐在门口,指腹死死按着太阳穴位置,那里神经引发的疼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剧烈,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脑神经在拼命拉扯,撕拽,似是要把她整个人撕开,剧痛让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在门边轻轻喘息。
包就落在身边,黎言之用已经麻痹的从里面拿出药瓶,抖了好几次才倒出白色药丸,抖,药丸倒了很多出来,有几颗砸在地面上,发出轻微声响,黎言之顾及不了那么多,她拿起两颗含在嘴里,唇瓣干涩,咽下去的时候不断干呕,试了两次才吃下去。
不见功效。
黎言之想几秒还是从瓶子里又倒出两颗,仰头吃下去。
头疼缓解好一些,她放下药瓶拿起身边的门卡,是对面的房间,可是她并没有给祁蔓换房间。
祁蔓不是好生气的性格,也不会平白无故发那通火,她能看出来祁蔓非常生气,似是触及逆鳞,可她平时不会这样,那天去水疗馆,她被自己撩拨到也是以牙还牙撩拨回来,绝不是现在这副生气的样子。
不仅仅是换房的原因,还有其他因素,可现在她要先把为什么换房搞清楚。
黎言之想也不想就给主办方打电话,那端清脆的声音甜甜道:“黎总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黎言之张口前顿住,随后一身冷汗,她抿唇:“没事,把下午三点的会挪到三点一刻,我需要休息。”
“好的。”那端嗓音依旧甜甜道:“黎总您先休息,会前我再通知您。”
黎言之挂了电话才将担在额头上。
她在犯什么蠢,做什么糊涂事,刚刚差点就直接问那边关于祁蔓的事情了,可是祁蔓的房间并不是她换的,如果是有心人为之,那她刚刚就‘卖了’祁蔓。
祁蔓房间被换了,第一个去问话的是她,她是怎么知道的?祁蔓告诉她的?祁蔓谁都不偏偏告诉她?她们关系到了可以互相分享房间号的地步?
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真差一点就犯错了。
黎言之平时不是这么粗心,她一向谨慎,这次不知道是因为祁蔓发了火让她心绪不宁,还是头疼到忽略这些浮于表面的事情,总而言之,她蠢了。
幸好在最后一刻回过神,才没有错到底。
黎言之放下,在通讯录里扒拉,看到前天晚上给自己打电话要房间的是唐韵。
唐阿姨。
当时她要两套房,一套是她自己,另一套没。
是祁蔓吧?
可惜现在不能光明正大去问。
药效上来,黎言之用掌底部轻拍头,揉好一会才将地上药丸全部装在药瓶里,末了放在茶几上,回房休息。
黎言之躺在床上闭目时倏而想到祁蔓愤怒的面庞,她们在一起多年,祁蔓几乎很少发火,虽然她知道祁蔓是个有爪子的猫,可是她从没被抓伤过,所以潜意识里,她以为祁蔓的那些爪子被磨平了,没想更锋利,轻易就抓的她遍体鳞伤。
可是她被换房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潜意识里她还是觉得和她关系更亲近,能擅自动她的房间号。
这就是痛并快乐吗?黎言之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祁蔓现在肯定恨死她了。
她想错了,祁蔓并不是恨她,她厌黎言之的举动,更厌自己,都分一个多月了还能被动摇,还对她身体有无比兴趣,还对她只是穿个泡澡的衣服意乱情迷,她想到对陆乔的话。
真他妈没用!
没用的祁蔓带着何辞在酒店附近逛逛,三点要开会,她们肯定不能跑太远,午饭她们去了一家西餐馆,七分熟的牛排,点餐时祁蔓盯着菜单看,牛排盛在盘子里的精致又好看,她倏而想到离开前几晚,黎言之也学着煎牛排,她不太会,黄油放下去煎好久她才放牛排,火候没掌握好,边缘泛黑,她当时就站在旁边指导,头一歪就能看到那个神色认真的女人。
“姐姐?”何辞伸在祁蔓面前晃了下:“想什么呢?”
祁蔓回神:“怎么了?”
“要喝点酒吗?”何辞犹豫时喜欢咬着指头,神色纠结,祁蔓道:“想喝就喝。”
“可是我酒量不好。”何辞摇头合上菜单:“还是不要了。”
祁蔓也合上菜单。
两人各自点一份套餐,服务员微微弯腰退下去,何辞道:“姐姐,我们等会吃完就回去吗?”
祁蔓抬眼看她:“你还想买些什么?”
何辞道:“买点特产带给我爸。”
祁蔓不是第一次从她这听到她爸了,联想到之前在酒店见面的男人,她笑:“你和你爸感情很好吧?”
“好啊。”何辞点头:“不过他和别人更好。”
言语下满满的吃醋,祁蔓抿唇:“你爸要结婚了?”
何辞迅速抬头看她,似是不想这个话题,祁蔓目光定定看她,眼神温柔,宛如知心大姐姐,何辞憋不住道:“早知道刚刚就点酒了。”
祁蔓拍拍她背。
何辞道:“其实他们在一起很久了。”她声音越发低沉,有惆怅和茫然:“我爸去年想和她结婚,他耽误人家姑娘几年了,该给个交代了,我朋友都劝我大度点,接受她,可是我怎么接受。”
“他要给她一个家。”
“我的家呢。”
何辞着着眼里水花钻出来,她掸掉泪水道:“我知道我被他宠坏了,我只是害怕他结婚不再像以前那样疼我,不像从前那样关注我,我害怕他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老婆,万一再有新的孩子。”
“从到大,我只有他。”
她一边一边摇头,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面对那些劝她大度的朋友,她真的不出来,现在对祁蔓却能畅所欲言,她真的好难受好难受,这些事沉甸甸压在她心口,成了她每日醒来的噩梦。
她梦到昔日好友对她指指点点,梦到她爸对她失望的眼神,她面上开朗笑嘻嘻,心里也有不能言的苦。
祁蔓拍她得后背,何辞越哭越大声,收势不住,祁蔓干脆拉她到怀里,像个姐姐似的揉揉她发顶,一遍遍道:“没事的。”
“没事的何辞。”
服务员端牛排上来,祁蔓道:“不好意思,请问洗间在哪?”
服务员明白,伸道:“这边请。”
祁蔓带何辞去洗间收拾。
洗漱台前,何辞双掬一捧水浇在脸上,凉意袭来,她才有些面红道:“姐姐。”
回想刚刚的失态她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真是丢脸死了,她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哭成那傻逼样!何辞回想起来都恨不得抽自己。
祁蔓却不觉得,她靠在洗漱台旁,卫生间里点檀香,一圈一圈的烟雾,缭绕升起,然后慢慢散开,祁蔓神色隐在烟雾里,她道:“你比我幸运很多。”
“我三岁时妈妈就不在了,她知道那人出轨了,她抱着我赴死,可我命大,活下来了。”
“姐姐。”何辞怔住,这些事情她都知道,上前段时间大肆宣扬,祁蔓是死而复生的奇迹,营销号满天飞,她自然也知道,可她不知道,原因是这样。
祁蔓道:“后来我进了一家孤儿院,过得并不好,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时刻提心吊胆,我那时候经常看同伴发呆,我在想,人为什么要活着。”
是的,那时候的她就是如此消沉,尽管才六岁,她觉得饭吃不饱没关系,反正她也不在乎,穿不暖没关系,反正她也习惯寒冷了。
何辞握紧,一时不知道什么,祁蔓道:“可后来我遇到一个人。”
“她很特别。”
特别的趾高气扬,特别的倨傲,特别的没礼貌。
可就是这种特别,在她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改变她整个人生的轨迹,祁蔓回想那段时间整个人平静下来,就连声音都透着泠泠味道,如流水,轻易抚平别人情绪。
何辞完全被她带入情绪里,忍不住道:“后来呢?”
祁蔓转头,见她盯自己看,那双刚哭过的眼睛微红,像是一只红眼兔子,她笑:“后来我们一起去看星星,我们爬上房顶,她坐在我身边,我抬头看,星星特别美,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和我以前见到的其实不一样。”
原来那些吃不饱穿不暖其实并不是讨厌她,而是在保护她。
原来她以为对她不喜欢的同伴,其实只是不知道怎么和自己沟通。
换一个角度,她的世界顷刻有了不同。
“何辞,你也可以换个角度看你爸爸。”祁蔓温和道:“换个角度看你们的关系。”
何辞沉默下来。
祁蔓拍她肩膀:“故事结束,咱们出去吃饭。”
何辞抬头,见到祁蔓云淡风轻的样子忍不住道:“姐姐,你以前真的在孤儿院待过吗?”
“当然啦。”
“那你以前遇到的是谁啊?”
八卦。
祁蔓笑:“不告诉你。”
“姐姐——”
孩子心性就是这样,上一秒还因为自己的事情生气难过,现在却又满心想知道祁蔓的故事,祁蔓敲她头:“吃饭!”
何辞哼哼唧唧,坐下后还不忘问,祁蔓睇她一眼,何辞努嘴,安静了。
饭后她们去附近的礼品店逛了逛,这里是江平市的市中心,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因为汽车研讨会的关系,游客很多,何辞拽着祁蔓跑好多家,脸上始终挂着甜笑,临走前带一盒茶叶,她问祁蔓:“姐姐要不要买一盒?”
祁蔓摇头。
她买了也没人送。
送陆乔?
那丫不削自己才怪。
何辞眼咕噜一转:“姐姐,你现在是不是还恨张总啊?”
这问题祁蔓耳朵都听出茧了,她笑:“当然不是。”
何辞还想问,祁蔓铃突然响起,打断她的话。
是唐韵的电话。
祁蔓摆道:“等会,我接个电话。”
何辞乖乖站在旁边,见到祁蔓走出店铺,她也低头准备走出去,到门口的时候她转头看,见到柜台上放一盒玫瑰香茶。
那女人最喜欢的茶。
祁蔓的那些话闪过她脑海,回想,其实那女人对她挺好,逢年过节,各种礼物不断,出去吃饭也是尽量选她喜欢的口味,处处迁就她,会给她织毛衣,会接送她上学放学,会
何辞摇头。
再好她也不喜欢。
她低头走出茶店,不远处祁蔓在接电话,何辞没靠近,就倚在不远处的栏杆旁。
祁蔓垂眼接起电话:“唐总。”
“在哪呢怎么没看到你。”唐韵道:“还没到吗?”
祁蔓笑:“到了,和朋友在外面闲逛呢,等会就回去,唐总有事找我?”
“没事。”唐韵道:“我早上开会到刚刚才结束,也没来得及和你打个招呼。”
祁蔓笑意加深:“唐总太客气了。”
“可不嘛。”唐韵道:“锦荣可是我大客户,能不客气吗?”
祁蔓眉眼舒展开,两人又闲聊两句,祁蔓道:“我马上回来了,那回去聊?”
“好啊。”唐韵道:“对了,有件事忘告诉你,你房间我让主办方移到楼上了,就在我隔壁”
“什么?”祁蔓脸上笑意顿时敛去,整个人呆若木鸡,似是被雷劈中,表情错愕。
唐韵安排的?
不,不是黎言之吗?
祁蔓下意识就想问,却猛地咬住舌尖,刺骨的疼冲上脑门,她呼吸窒了窒,笑:“原来是唐总安排的。”
“我还在想哪个老板看我如花似玉,对我动心思了呢。”
电话那端唐韵被逗笑:“是我唐突了,等你见面聊。”
祁蔓应下后挂断电话,舒展的眉目全部拢在一起,眉心皱的很紧,何辞见她挂完电话就这副表情不由道:“怎么了?谁啊?出什么问题了?是不是丁素打来的?项目问题?”
项目没问题。
是她出问题。
她怎么也没想过,唐韵居然帮她换房间。
为什么啊??
不管为什么。
肯定和黎言之没关系,如果和黎言之有关,刚刚唐韵就解释了。
所以她今天发的那通火,其实是自己脑补多了?
祁蔓觉得再来几次,她也要染上偏头痛了。
何辞在她身边一脸不解:“到底怎么了?”
“我犯错了。”祁蔓一脸悲戚,想到离开前黎言之不话的表情,祁蔓就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有她这么笨的人吗?事情没搞清楚就去兴师问罪!
“什么错啊?”何辞着急道:“要不要我陪你去赔罪?”
“赔罪?”祁蔓听到这两字眼神微亮。
何辞点头:“对啊,买点礼物去赔罪。”
礼物?
黎言之喜欢什么礼物?
半时后,两人站在文具店,祁蔓把店里所有的笔都选了一遍,付款时何辞憋口气:“姐姐,你得罪的是学生吗?”
祁蔓高跟鞋一扭,差点没摔倒,她闷闷道:“不是。”
何辞道:“那是初中生?”
祁蔓:
她睇何辞:“不是学生。”
何辞欲张口,还没话,祁蔓不堪其扰,举投降:“好吧你得对就是学生。”
何辞挠头。
片刻后两人回到酒店,大会快要开始了,祁蔓要去换衣服顺便把东西放下,何辞陪她到电梯边就回大厅了,祁蔓独自回顶楼。
没门卡了,她偷似的站在黎言之门前,左看看右看看,上包装好的礼盒放好几次,先是横着放,然后竖着放,最后挪到中间,光是换位置就花了她五分钟的时间,最后一咬牙放在正中间的位置。
敲门,一声两声三声,听到里面传来回应她才躲在走廊拐角。
偷偷趴在边缘看。
休息半天的黎言之脸色依旧苍白,没上妆的她看起来有几分虚弱,脚步不稳,她听到敲门声喊道:“谁?”
门外没人。
黎言之靠近猫眼看几秒,没见到人她收回视线,转身准备去继续洗漱,走出几步远时她脚步一顿,然后折回门口,不假思索打开门,外面依旧没人,不过地上放了一个礼物盒子。
与此同时,黎言之滴一声。
她瞥眼屏幕,显示祁蔓的名字,还附带一句话:今天,对不起。
黎言之眨眼思考几秒弯腰拿起礼盒,她唇角微扬,苍白的脸上添一抹淡笑,许是身体不适的缘故,她笑有几分温和感,躲在一边的祁蔓瞄到她侧脸,微微怔住。
两分钟后她滴一声,祁蔓回神,低头看。
黎言之:收到了,我很喜欢。
祁蔓收到这条消息咬唇。
发没关系就行了。
发喜,喜欢干什么。
她觉得黎言之就是故意的!故意的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