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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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言之站在病房门口,她伸向门把好几次又蜷缩回去,指尖微抖,侧脸绷紧,唇紧紧抿直,面部线条锋利,身侧保镖道:“黎总,这是司的资料。”

    轻飘飘的文件如有千斤重,意外,车祸,黎言之已经到听这些词就心悸的地步,她转头接过,指腹捏纸张边缘,微微用力,指戳破白纸,留下一个窟窿。

    很像是有人在她心口狠狠砸一个洞,鲜血溢出,肆意流淌。

    疼的她将文件揉成一团高高举起,却没扔下,而是攥心里,指尖戳掌心,刺骨的痛,她缓了缓差点失控的情绪,在门口站好几分钟才推开门。

    病房里的人没有躺在床上,水滴打一半被人拔了,末端针头落在针头旁,水打湿针头,留下一圈圈湿润痕迹,黎言之往里走两步,轻唤:“蔓蔓。”

    窗台门大开,有凉风灌进来,一抹纤细身影站在窗边,正看外面。

    身影单薄,宽大的病服松松套身上,因为寒风吹的鼓起,祁蔓秀发凌乱翻飞,末梢扬在空中,她侧脸平静而淡然,脸发白,眼尾的红格外明显,黎言之走过去,喊道:“蔓蔓。”

    祁蔓没转头,依旧站在窗边。

    她像个任人摆布的精致瓷娃娃,了无生气,毫无生,黎言之心疼的走过去,站在她身侧关上窗。

    一转头,黎言之皱眉:“你脸怎么了?”

    她伸放祁蔓脸颊旁:“谁打的?”

    祁蔓抬眼看她,像是才发现她过来,声音沙哑道:“你怎么来了。”

    黎言之放在祁蔓脸颊边:“张春山?”

    祁蔓打掉她的:“是我不心撞的”

    “祁蔓。”黎言之刚喊出这个名字祁蔓点头:“是,是张春山。”

    “我求他,我求他不要入股。”祁蔓微抬头看向黎言之:“可是没用。”

    这两句话被她云淡风轻的出口,黎言之心尖被撕开一道缝隙,岩浆灌进去,迅速窜起火燎般的疼,她闷咳两声,道:“蔓蔓,你不用求他。”

    “不求他,我还能怎么办?”祁蔓自嘲的笑:“我以为自己能力高,想法好,很聪明,我以为我能游刃有余处理任何事情。”

    “黎言之。”祁蔓声音沙哑,却头次如此平静:“我以前还想做你秘书,我想站在你身边,帮你处理所有事情,是我高估自己。”

    黎言之扶她肩膀:“你没有,你没有高估自己,你只是缺少一点经验。”

    她摸祁蔓脸颊旁,指印痕十分明显,那块皮肤又红又肿,黎言之瞳孔墨黑,眸光幽深,祁蔓拿掉她的,往后退两步:“缺少一点经验?”

    她缺少的何止一点?

    “言星是你的公司对吗?”祁蔓抬眸,语气虽然平静但眼里满是控诉:“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让给我?”

    她摇头:“为什么你明明有会夺回你想要的一切,偏偏把会让给我?”

    “是想让我在锦荣站稳吗?”

    她完话往后退两步,身形踉跄,随时要倒,黎言之看她失控表现心被人紧紧拧着,她走到祁蔓身边,想扶她坐在病床上,反被祁蔓一推开。

    祁蔓过于用力,往后退两步,腿碰到沙发,整个人跌坐下来,她身体重重落在柔软的沙发上,神色郁郁。

    黎言之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仰头喊道:“蔓蔓。”

    十年来,包括分,她都没有看到祁蔓如此神色,虽然知道这是她必须要经历的阶段,可黎言之还是难受的白了脸,她握祁蔓的,祁蔓往后躲,自责道:“可是我站不稳。”

    她摇头:“我真的站不稳,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黎言之安抚她:“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祁蔓侧目看她,黎言之秀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白衬衣西装裤,衣摆服帖,衬衣领口笔挺有型,她整个人宛如可以随时上台做汇报的精英样,而自己?

    病服,凌乱碎发,苍白的脸,红肿的眼,咬破的唇,还有满身狼狈!

    “你不知道。”祁蔓忍着痛苦,压抑难受到窒息的情绪,她声音哽咽,泪眼朦胧:“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如此模样让黎言之忍不住鼻酸红眼,她扶祁蔓的身体,恨不得抱着她,可是她不敢,她只能轻声唤她名字:“蔓蔓。”

    祁蔓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抬眼,自嘲的问:“后悔把40交给我吗?”

    黎言之摇头:“不后悔。”

    “你不后悔我后悔!”祁蔓咬唇,唇角撕裂开,钻出腥气,她却毫无感觉,继续:“我后悔为什么不听你的话,非要干涉进来,我后悔想用这种幼稚的段证明自己也可以,我后悔这只是我一己私心,却要害得你满盘皆输。”

    “黎言之。”祁蔓双目通红,哽咽:“我会阻止张春山入股的。”

    不惜一切代价!

    “你阻止不了。”黎言之定定看她,神色认真又严肃,祁蔓抬头,眼角水花还没落下,挂在那里,摇摇欲坠,黎言之用大拇指轻轻帮她掸掉眼角泪水道:“蔓蔓,你阻止不了。”

    这是肯定句。

    祁蔓眉宇皱起,对上黎言之那双眼身体一颤,忍不住道:“你都算到了?”

    “你算到了言星退出会有什么后果?”

    黎言之听着她拼命压抑到几乎平静的声音点头:“我算到了。”

    祁蔓脸更白,唇瓣完全失去血色,干涩,苍白,破裂,连声音都支离破碎:“你也算到了,张春山会背叛?”

    黎言之扶祁蔓肩膀:“我算到了。”

    祁蔓呼吸微窒,她咬唇沉默,就这么安静下来,刚刚站在窗口的身体现在更冷,更凉,那些温暖血液似是不在她身体里流窜,温度在一点点消失。

    黎言之握她,看她双目失神空洞,她走到病床前将被子扯下来盖祁蔓身上,道:“我让医生过来。”

    她完起身,一直沉默的祁蔓问:“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做?”

    黎言之低头,看祁蔓发顶漩涡,她握起,听到祁蔓质问:“为什么你什么都算到了,你还要这么做?”

    “蔓蔓。”

    祁蔓仰头,抬眼,对上黎言之的双目,那双眼有了一丝亮光,她问道:“是因为我对吗?”

    黎言之蹲下身体和祁蔓平齐,将祁蔓盖在身上的被子拢了拢,用摸祁蔓脸颊温度,苍白又冰冷,她揉祁蔓的发顶:“别想了,如果你想知道,等你好了,我再告诉你。”

    “为什么现在不告诉我呢?”祁蔓倔强的看向黎言之,如鲠在喉:“是怕我承受不住吗?”

    黎言之给她拢被角的顿住,身体僵硬,侧脸线条拉直,下颌绷紧。

    祁蔓咬唇:“你好残忍。”

    “我只是想和你并肩,你却让我坐在你肩膀上俯瞰这世界。”她肩膀是什么样的高度,看尽一切人的丑陋,黎言之用十几年时间树立起来的高度,尝尽的险恶,却要她在半年的时间里全部消化掉,这才是她愿意交出40项目的原因。

    她逼自己不得不成长,用这种退无可退的方式。

    祁蔓哭腔明显:“你好残忍!”

    她推开黎言之,挣脱被子束缚,站在黎言之面前发抖,明眸绝望又倔强:“黎言之,你真的好残忍!”

    “蔓蔓。”黎言之往前她走一步,祁蔓双抱头,这声音如魔音,无孔不入,她拼命退缩,却还是被黎言之拽住腕,祁蔓想也不想拉起黎言之的腕一低头狠狠咬下去。

    钻心的疼从腕袭来,黎言之咬牙撑着,一声不吭,她任祁蔓死死咬住,发泄一般,泪水从祁蔓眼角落在黎言之被咬破皮的伤口处,如火上油,疼的黎言之另一只握紧,静脉凸起。

    病房里空荡,安静,窗外黑沉沉,伴随滂沱大雨,黎言之被祁蔓咬的脸透白,腕发抖,那些疼沿着神经钻进她脑子里,唤醒她许久没有复发的头疼。

    万箭穿心,瞬间的疼让黎言之心脏麻痹,她却咬牙不往后退半步,祁蔓一直咬着她腕在哭,越咬越无力,有种深深的颓败感,祁蔓放开黎言之腕,双腿发软,她想蹲下身体反被黎言之一把拉住,那只被咬破皮的冒出红色血珠,落在白色衬衣上,染成深色。

    “起来!不能蹲下!”黎言之抓住祁蔓,将她拉起,和自己平视:“你现在不能蹲下!”

    祁蔓眼睛红肿,她眼前的黎言之很多影子,晃来晃去,她拼命想要找出其中一个,却总是无法聚神,黎言之双捧她脸,对上那双失神的眸子,她喊道:“祁蔓。”

    “祁蔓,你看着我。”黎言之声音扬起,是从未有过的着急,她扶祁蔓双肩,固执道:“看我,看着我,祁蔓。”

    祁蔓似是陷入一个大漩涡,身边都是黑暗,突然有声音进来,她循声音的方向走过去,看到那里站着一个人。

    和眼前的人重叠,所有影子都和眼前的人重叠,迅速凝聚成一个人,她眼里逐渐有神,聚焦,开始出现一个人的倒影,她喊道:“黎言之。”

    黎言之狠狠松口气,她双揽祁蔓肩膀,看她好几分钟将她扯进怀里,抚摸她头的发抖:“没事了。”

    祁蔓被她抱的措不及防,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双垂在身侧。

    黎言之将她抱在怀里,一如时候,每次祁蔓害怕,她都会这样抱着她,揉她发顶:“没事了,蔓蔓。”

    祁蔓觉得这一夜似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合眼:“对不起。”

    “我不是你,我算不到。”

    她算不到40给她的后果,算不到张春山的背叛。

    黎言之将她紧紧抱着,宛如有了最契合的灵魂,她不松,就这么搂祁蔓,低头就能闻到熟悉的香气。

    “没关系。”黎言之拍她后背,轻声道:“我也有算不到的事情。”

    祁蔓站定,推开她,身形站得笔直,她看到黎言之被自己咬的臂,血顺腕落在白衬衣上,刺目的红,她目光歉疚:“疼吗?”

    黎言之摇头:“不疼。”

    祁蔓一伸,将臂放黎言之面前,她见黎言之神色微诧道:“你咬回来吧。”

    黎言之满心口的疼被舒缓,跳跃的脑神经也得到缓解,她闻言托起祁蔓的臂,看几秒后低头。

    祁蔓咬牙,别开眼,全身绷紧,承受预想中的疼,却没想臂内测一暖,她错愕转头,看到黎言之闭眼亲吻她臂,侧脸平静,姿态虔诚,那双眼紧闭,长睫毛微颤,眼尾的红很艳,在祁蔓眼底晕染开。

    黎言之睁开眼,抬头看祁蔓:“疼吗?”

    祁蔓眼底蓄满水花,她眨眼,做个深呼吸:“不疼。”

    她完想缩回,黎言之却将臂拽过去,低头道:“那我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