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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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尼甲!”

    白色的团子一把抱住了银发付丧神的大腿, 亲昵又欢喜地蹭了蹭, 白玉般的脸颊瞬间变得红扑扑的。

    今剑闻声垂了垂眸, 淡淡的视线落在白鹤身上, 片刻后移开,并没有什么。

    而比起今剑的淡定,后方的其余三条组显然就不这么想了。

    “咦咦咦,这个称呼……”

    大约是因为体型上差不多, 性格又都相对活泼的关系, 这几天以来, 天狗是三条刀派里跟白鹤处得最好的。

    然而即便如此, 乍一听闻这句“阿尼甲”,天狗也别别扭扭地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拍拍手舒了口气:“嘛嘛,算啦。”

    不管怎么, 他都是天狗, 是独一无二的为今剑诞生的天狗。恩, 没错,只有这一点是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动摇的!

    不过,比起天狗,其余真正意义上, 算得上是欧豆豆的家伙们, 却炸了锅。

    “这种微妙的危机感?”

    “被趁虚而入了, 大意了,居然一直以来都没有发现!”

    “唯独不想发展成粟田口那种啊……咦,嫉妒?才不是,只是不想让兄长照顾这么多弟弟,那样太辛苦了!对,没错,就是这样!”

    “兄长大人似乎并不生气,难道,是喜欢可爱的类型?那我……可恶,原来从一开始就输了吗QAQ”

    一众付丧神暗自咬牙切齿的时候,三日月宗近最先回神,他清丽如月的眸子微抬,笑道:“真是不懂事的孩子呢,白鹤,你可不是三条家的刀哦。啊,起来的话,黑鹤阁下,不算管管他吗?”

    ……黑鹤?

    被忽视了一会儿的存在突然被提及,众人愣怔一瞬后,纷纷转头,看向了还藏身于后方的那个漆黑的身影。

    今剑亦不例外。

    几乎是在银发付丧神望来的瞬间,漆黑的鹤便果真如同长着双翼的飞鸟般,肉眼可见地了个激灵。

    那原本就微微翘起的发梢更是上扬了些许,完全真正意义上的炸毛。

    “啊,就是他!”

    白鹤双眼一瞪,转头可怜兮兮地对着“阿尼甲”控诉道:“就是他总欺负我,还把我的鞘扔进水塘里。”

    “……”

    往日因为恶作剧而颇为沾沾自喜的黑鹤,唯独这个时候,不出话来了。

    今剑淡淡地扫过后方那个身影,停顿一秒后便神色如常地移开了视线,随后,他什么都没有,只径自抬步,朝三条府内走了进去。

    一众付丧神见此,纷纷自觉地让开了位置。

    在银发付丧神经过时,为首的三日月宗近微微颔首道:“三条大人现在在书房。”

    今剑脚步不停,只点了点头表示知晓,随后便直接去找三条宗近了。

    目送着付丧神离去后,三条众理了理因情绪激动而有些凌乱的衣饰,估摸着自家兄长在见完三条宗近应该会去庭院,所以……就先去庭院准备好茶点吧!

    众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随后齐齐转道,往庭院的方向走去。

    白鹤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也欢快地跟着走了,凑热闹的性子有了充分的初步体现。

    唯独三日月宗近,这位眼含新月的付丧神刻意落后一步,望着仍旧独自立于原地的黑鹤,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眸:“就当是作为你曾帮助过另一个‘我’的感谢吧,希望你能知道——有些事逃避是没有用的,不如,兄长最讨厌的就是不坦率的胆鬼了。”

    那从来无动于衷的黑色付丧神,在听到最后时身子一震,置于腰侧的手微微攥紧。

    三日月宗近言尽于此,随后便虚行一礼,向着大部队慢悠悠地赶了过去——恩,不急不急。毕竟这下子,兄长怕是要一会儿才能来呢……

    ……

    拜见完三条宗近,今剑从书房离开,顺手合上了身后的门。

    随后,像是有所察觉般,今剑微微抬头,把目光投向了书房前一个半矮的树上。

    有一片漆黑的衣袂,正从树枝的罅隙间透出。那衣角随着阳光的斑影晃荡着,像一片驱散不尽的阴翳,清冷又沉郁。

    今剑信步走出,途经树下时,淡淡出声道:“鹤丸国永。”

    “唰!”

    伴着衣袖破空划过的声响,漆黑的鹤从高处展翼,轻盈又灵巧地安然落地,除了最后木屐的一声“磕哒”,便毫无动静了。

    然而今剑知道,对方正伫立于他的身后,安然凝望。

    一个从来活泼到跳脱的人,忽然就这么安静下来了,总是让人很不习惯。

    于是今剑难得主动地转身,望着身后的那人,开口道:“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你什么。”

    “……啊,我知道。”

    关于他斩断白鹤的原因,关于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已经,发生了太多事了。

    “如果,我不想呢?”黑鹤忽然道。

    “那便不。”

    今剑看起来并未对此有太大的执着,神色淡淡:“这件事,我只会问这一次。”

    “……”

    良久,黑色的鹤叹了口气,复杂的视线流转于银发付丧神的身上,夹杂着痛悔或者怀念,如曳于月下的烛火,晦明又渺然。

    他:“我已经不记得,最初是因为什么才会暗堕——不满时政还是主君失道,什么都好,对于当时连自我都快要失去的‘鹤丸国永’来,早就无所谓了……”

    “但是后来,我日复一日地流浪在时空的罅隙里,又见到了其他暗堕的鹤丸国永,那个时候,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一切注定会变得悲惨,那么,不如在开始的时候就终结。”

    今剑侧目:“所以,你决定杀掉白鹤,让最初的本体消失是吗。”

    “没错。”黑色的鹤垂眸:“这样做的话,也许能够得到解放也不定——至少那个时候,我是这样想的。”

    “愚蠢。”

    几乎是毫不客气的,今剑抬了抬下颚,目光冷然又犀利:“不过是胆鬼的自我逃避罢了。”

    这样的做法,跟因为一早就知道,将来的生活多有磨难,所以宁愿杀死还在母亲肚子里的自己,什么都不经历,又有什么差别。

    “我猜到你会这么了,所以才不愿意面对你啊。”

    黑色的鹤垂下眼帘,纤长的羽睫微微颤抖,像孤零零停息在路边的蝶:“被谁否认都好,但是,唯独是你的话……”

    今剑对鹤丸国永来是不同的。

    与其余因为与今剑同在平安京时期,所以结下了各种各样因果的付丧神和妖怪们不一样,鹤丸国永是唯一一个——见证了今剑的消失的人。

    当然,以目前的时间线来,今剑还没有消失。

    但是,穿越于过去未来的鹤丸国永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眼前的付丧神,会以猝不及防的方式,突然从这个世间消去踪影。

    而这一事件,会成为大天狗锻造天狗,三条组加入时政的契机和根本原因——

    [你你要离开?去哪里?离京都很远吗?]

    彼时,才刚诞生不久,尚且懵懂的鹤丸国永,望着眼前的付丧神,困惑道。

    [很远很远,那是这个世界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抵达的地方……也是,我的故乡。]

    付丧神如是回答,银色的长发在虹光下折射出耀眼的辉芒。

    [故乡?]

    鹤丸国永无法理解,因为在他看来,今剑明明就是在平安京诞生的,难道这里不应该才是他的故乡吗?

    不过,现在鹤丸国永并不纠结于这些,随着不安的感情愈加强烈,他忍不住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付丧神遥遥回眸,望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但是,在那天之后,在几经搜寻都再也找不到那个身影之后,鹤丸国永终于意识到——那个人,大概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那个时候,可以跟着今剑一起离开就好了。

    暗堕之后的鹤丸国永,每每回忆起那一天,都会忍不住这么想。然后,又为今剑的离开,而感到由衷庆幸,因为至少,对方不用牵扯到时政,不用经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甚至一直到现在,即便鹤丸国永想到了把最初的自己杀死来避免痛苦,也从未想过阻止今剑的离开——因为那是今剑的意志,仅此而已。

    今剑并不知道黑鹤所想的事,也不知道这个被避而不谈的未来。

    但是,仅仅是瞧着对方恹恹的,仿佛落水后又惨遭暴晒的萎靡模样,也足够让今剑感到不快了。

    “砰!”

    “……好痛!”

    被一鞘子抽在了脑门上,原本还深陷于自我思绪的黑鹤,立即娴熟地抱头蹲防。

    “收起你那副没出息的模样。”

    今剑冷睨了他一眼:“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如果想继续留在三条府的话,至少让自己看起来讨人喜欢些。”

    黑鹤呆了呆,他完全不在意付丧神训/诫的口吻,反而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另一层意思:“诶?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留下来吗?”

    “不然呢。”

    今剑抬了抬下颚,嫌弃地瞥了眼对方呆怔的模样,理所当然道:“今时今地,除了这里以外,你还想去哪里?”

    “……除了这里以外,哪里也不去。”

    黑鹤望着今剑哽了哽喉头,大声重复道:“哪里也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