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暮色重逢

A+A-

    自燕佩风走后,虞莺便将自己整日关在碧空殿中,一步也不肯迈出,往日笑颜不复,终日以泪洗面。她不想将自己年幼儿子的性命,赌上一条未知之路,她已经失去太多,不想再失去这唯一的儿子。

    齐敏趴在珠帘后,看着时常流泪的母亲,心如刀绞,他只想快快长大,教训那些饿狼,把他们的满地找牙。年幼的他自比常人敏感,自自己出生,由于父王最为宠爱自己,私下不少被其他王子欺凌,他从来都是强忍着,不敢告诉面前这个脆弱而又美丽的母亲。

    齐敏望向身后的宝剑,宝剑名唤湛卢,是父王同逆鳞匕首一同送给自己的,相传是父王的曾祖父亲手造,乃是历代齐公的佩剑,当日赠与自己之时,君臣哗然,都齐公昏了头,怎么能将下一任齐公佩剑赠与牙口儿,齐献却力排众议坚持要赠与齐敏。

    湛卢乃是纯铜造,齐敏年纪尚,不能御剑,他只得时常揣着那把逆鳞匕首,幻想着自己以后会是一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他躲过姑姑蘋儿,揣着匕首跑到后山,后山清净,鲜有人往,俨然成了他一片天地。

    齐敏心翼翼的拿出逆鳞匕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力气也没有将匕首拔出来。他不禁有些灰心,悻悻的望着那把匕首。最终闭着眼睛,想起父王舞剑的身姿,他本有教习剑术的师父,父王死后,他和母亲便被直接关在了碧空宫,只留下蘋儿姑姑。

    他知道定然是楚夫人那个坏女人,一步步的将他们逼上绝路,秋风萧瑟,日渐西斜,林间升起迷蒙的白雾,齐敏挥舞着匕首,根本没有任何章法可言,步伐凌乱让人忍俊不禁。

    “呵呵……”寂静的山谷中突然传出一人笑声,那声音仿若暮钟唱响,又如澈水漱石。齐敏收起匕首,警惕的望向飘散的白雾的林子。

    “是谁,不要装神弄鬼,快些出来。”

    半晌没有声音,林间寂静,只闻秋叶瑟瑟,仿若刚才狂荡的笑声是幻听。

    “你这剑法毫无章法章法可言,但依稀也可以也有些底子,只是你那教你的师父无心教你真的本领,教的也只是花招子。其次你这匕首,宝石繁多,如此华贵,怕不是武器吧,只是装饰品一类。”那人轻飘飘道。

    齐敏只觉眼前一阵白光闪过,鼻翼间充斥着一股酒香,手像是被人轻轻一碰,眨眼间白袍人背着身正伫立在自己面前。那白袍人绛袖微卷,左手擎着一只精致的酒壶,右手拿着匕首,拇指轻碰匕身,逆鳞得见天日,光辉夺目。

    “没想着这么个华而不实的东西,却还真是个宝物。”他声音温婉,似有些熟悉之感。

    齐敏觉察手中空空,方回过神来,那里还有逆鳞匕的影踪。“那是我的,快些还给我,你这怪人。”

    白袍人闻言转身,回眸一笑,由于是逆着光,竟晃得齐敏有些睁不开眼,亦看不清他的长相。“这匕首华贵异常,过于招摇,顶多也只能防身所用,实不适合当做剑练习,我这里有一柄木剑可代替匕首,与你做个约定可好。”

    薄暮中散发最后一丝光亮,齐敏看清了白袍人的长相,面目俊朗,温润洒然,一身白袍,飘飘若仙。不正是解救自己与危难之际的燕云逸吗。只是他已经听到,此人生父便是那个御史大夫燕佩风,那个一直对母亲虎视眈眈的坏蛋,心里盘算着,莫不是这燕云逸也同那人一般——

    齐敏迟疑了一下,望着他手中的木剑,不知此人究竟有何盘算。

    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燕云逸眉锋攒聚,侧脸在余晖下一片柔和,又神秘莫测,缓缓道:“这把匕首我留下,你用这把剑习武,若你有朝一日能用剑败我,我便还于你这把匕首。”

    “为何我要听从你的摆布,你必对我有所企图,还是是想要骗取我这匕首?我又不是三岁孩童,一把价值连城的匕首和一文不值的木剑,我还是分得清的。”

    齐敏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燕云逸深信不疑。他虽知燕云逸不会伤他,但他仍对他们父子心有芥蒂,莫非是要抢走自己的母亲?那么为何又同自己周旋,他思虑万千,望着燕云逸灵动瞳孔,却不由自主的陷进去——

    他手背在身后,手里紧紧的握着石子,若燕云逸执意如此,他就是与他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他得手,他受够了欺凌,不想再失去唯一的亲人,不要他们同自己夺走母亲。

    那夜,自己对着燕佩风拳脚踢,他却不闹不怒,还假惺惺的将自己抱入怀中。被蘋儿姑姑带到偏殿,颦儿以为他已经熟睡,放下纱帘,便下去休息。齐敏猛地睁开双眼,他仿佛有着不好的预感,他光脚溜到正殿,沾了口水,将窗纸戳破,果不其然那那个坏蛋尚未离去,母亲眼眶泛红,泪珠如线。

    “莺莺,与我走吧,我们再也不要在王宫这个地方禁锢着,我也不要做这什么御史大夫,你知道我这些年,心心念念的都是你。”燕佩风柔情似水,似是哀求一般,希望以此动昔日情人之心。

    虞莺也不看他,目光只是呆滞的停在半空,仿佛在追寻一个看不见的影子。她就这么呆呆地坐着,犹如死灰一般,形如苦槁。燕佩风微微皱眉,将手轻轻的放置在虞莺冰凉的指尖,低声道:“莺莺,若你同我出走,我对敏儿便是像对云一般无二,可好?”

    他温情款款,软语相劝。虞莺才缓缓转过脸来,唇边慢慢浮笑意,她开始迟疑,哑声道:“我真的能同你隐居吗?过上你所的桃花源一般的生活?”她目光闪烁,仿佛那是个触不可及的梦。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的臂膀好温暖,正如献公一般——

    站在窗外的齐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握紧双拳,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看到自己的母亲靠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怀中,言笑晏晏,低眉垂眼,究竟置自己与何地?难道连她唯一的母亲都要遗弃自己了吗?仇恨的种子,破土而出——

    燕云逸并未察觉,齐敏情绪的波动,仍是把玩着匕首,自顾自的道:“价值连城?若他得不到发挥,只是一块破铜烂铁,恐怕连我手中的木剑也不如。”不由分,将木剑塞到齐敏手中。“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师父,这把匕首暂时保管在我这里,若你有朝一日能败我,方还于你。”

    齐敏皱眉,这人竟如此狂妄。“你可知我是王室子弟,要当我的教习师父都是要经过层层筛选,就凭你,也不过是年长我几岁,有什么能耐?”齐敏撅起嘴巴,自己又不是三岁孩,面前之人分明就只是年长自己几岁,还在这里教自己,让人着实窝火。再加上其父燕佩风,觊觎自己的母亲,让他对此心怀芥蒂。

    燕云逸敛眉,将酒壶挂在枝丫上,然后脱下长袍,从腰间抽出一把闪着细碎银光的剑,月光照在他清秀的面庞,他眼神变得敏锐异常,黄叶瑟瑟,随风飘荡,一人一剑在月色下起舞,招数时而轻缓,时而凶狠,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洒脱自如。齐敏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生怕露过燕云逸一招一式,原来剑技还可以这般好看。

    不像是父王舞剑那股子震慑人心的气势,虽是柔弱无骨,但却蕴藏着极其大的爆发力,更甚那些蛮劲。

    月色如勾,树影婆娑,燕云逸舞完剑,冲着齐敏轻盈一笑,擎起酒壶,洒脱离去——

    齐敏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五味杂糅,不觉握紧了燕云逸赠与自己的那把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