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7紫薇星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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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当年身旁有着一像燕云逸这般忠心不二的下属,便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然悔恨已晚,任谁也无法将时光倒流,能做的的便是立与眼下。

    上官为燕云逸披上黑袍,将被鲜血濡染的袖口很好的掩盖住。“世子放心此事我自会严守口风,只是我们真的能走出这片大漠吗?世子心中究竟又有几分把握?”上官将目光投向风沙渐歇的洞外,已是漫天繁星,斗牛没于紫薇之间。

    燕云逸起身也望向天际,沉吟道:“尚未成就霸业,不会这般白白死的,上官你也不要忧心忡忡,翡翠城离的不愿,我想我们再有两日的脚程便差不多了。”

    燕云逸负手而立,微风轻拂他的面颊,衣袍翻飞,仿若遗世独立的仙人。

    “那就最好了,相信世子定能带领我们走出大漠……”

    上官疑窦从生,已笃定燕云逸早就迷失了方向,却缄默不言,也并不拆穿他,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在巨大的绝望面前,丁点希望便能扩展到无限大的可能——

    身后的紫微星发出耀眼的光辉,穿透乌云,照在一人身上。

    “水,云……水……”昏迷一天一夜的齐敏发出梦中的呓语般呼唤着身旁的人,燕云逸面色欣喜,颤巍巍解下身上的水囊。

    【临照御史府】

    紫薇星今夜格外的耀眼夺目,院中洒满碎银,竹影婆娑,地面映照出一男子伟岸身影,男子面容俊朗,气质沉稳,俨然已步入中年,眸子泛着银光,仿若鹰隼般锐利。

    “大人,快些饮用吧,不然茶水就要凉了,就失了口感。”扎着双髻的厮催促道。

    燕佩风望向玉盏,里面盛着醇香的茶水,浮着柔嫩的枝茎,还可以看到上面镶着一片金圈的细碎绒毛,一片可抵万金。

    燕佩风心中猛然悲凉,自己高居华宅,品着上好的茶叶,而云至今了无音讯,自己亲手将那孩子一步步推上绝望的深渊。

    为了能选举一个得天独厚的君主,带领整个临照走向繁华,开通东出之路,先王齐盛便早就同他预谋。

    早在十年前,齐盛便注意到他唯一的两位王子,公子腾和公子敏。公子腾争强好胜,自持狂大,又因其母楚夫人溺爱无度脑中空空如也,形同傀儡。若他日为君必为

    必为楚夫人把持朝政,齐腾为傀儡之君,终日耽溺后宫,实则国之大害。

    公子敏自聪颖机智,且宽宏仁爱,但君主最忌讳的便是过于仁慈,且公子敏尚为垂髫童,心性未定,不可妄下结论。其母虞夫人性懦温婉,实不是能肩负大任之人。且主少母壮,最为忌讳,难免母系干权,揽权乱政,昔年汉初高祖驾崩之后,惠弟年幼其母吕氏临朝专政,滥用政权,重用其亲为要职,甚至违背刘邦“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诛之”的铁诏,大封吕氏王侯。使得辛苦造的汉朝,乱作一团,元气大伤。

    虞夫人素耳根子软,难免会任人摆布,未免祸害。但“去母留犊”此法太过阴狠,也是齐盛所不忍。

    这时他大胆心生一计,若你找到一人扶持伴随敏儿长大之人,从将他为国君培养,那他临照便能出一位空前绝后的君主,带领临照,东出之路。

    那么这么一人又是谁呢?

    燕佩风下了早朝,欲接正在天阁府上课的云儿。

    刚刚出了殿门,迎面看到侍奉齐盛的内侍,恭敬的朝他行礼。肥胖的脸上,堆满笑意,撑开一道道皱褶。“大人留步,君上暖阁有请!”

    燕佩风顿了一下,近期四海升平,朝中也无不正之气,怎得君上会单独召见自己,莫非又有什么变故!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君上贵为太子时便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更何况现如今居于天子之位谋算更上一层楼。

    “海内侍可知君上传唤我,所为何事?”燕佩风询问道。福如海为侍奉齐盛的内侍,必然察觉的到齐盛言行举止。

    福如海胖脸一抖,堆盈着惯有的笑意。“君上向来心沉似水,即便是我们这些贴身奴才也莫能察觉到。御史大人向来得君上殊宠,君上不会为难大人的,大人何故如此紧张。”

    燕佩风确有担忧,前段时间因楚国舅一行人在燕阴横行霸道,自己当面装上出口训着责了几句,似乎得罪了楚夫人,那女子生性狠毒,无事生风,也不知自己有没有被参一本。身居高位便时刻战战兢兢,此刻连燕佩风也不知那王者究竟想的什么——

    “对了,海内侍犬子还在天阁府,劳烦内侍帮我接一下犬子,怕犬子等急了会在宫中乱跑。”燕佩风道。

    福如海依旧含着笑意,仿若那笑意永远凝固在嘴角般。“大人不用担心,此刻燕世子正在暖阁等着大人呢。”着做了一个引的动作,燕佩风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君上会亲自接走了云。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尚未踏入暖阁在门外便听到云熟悉的稚子之声,一片郎朗读书生,燕佩风微微蹙眉,怎得君上还考察起云的读书起来,对此次的召见,更是疑虑重重。

    “大人稍等,奴去通报一声!”

    “劳烦海内侍。”

    不多会福如海终引着燕佩风踏入暖阁中,屋外寒冬凛冽,屋内暖意盈盈,龙诞香阵阵,燕佩风舒服的了一个寒噤,踏在轻软无声的兽皮上。

    “你会背这些,那你可懂得其中的意义?”齐王穿着玄色常服,没有束冠,长发倾泻在桌案,仿若上好的绸缎。一手翻阅书简,一手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婴孩。婴孩嫩藕般的手正把玩着齐王的长发,不时发出清脆的咯咯笑声。

    燕佩风看到这般场景,差点窒息,以往见到齐王都是仪容端庄,或者一身金色甲胄,眉眼间充满肃杀之气。哪里像今日这般,褪掉了华服美冠,仿若年轻了十几岁,一脸慈爱的望着孩童。分明就是一个寻常的父亲。

    燕云逸毫不思索道:“那是自然,夫子曾过,不知其意,便如同囫囵吞枣,毫无意义可言。但我总觉的书本上的东西过于拘泥,不如真正的去修行一番。”

    燕佩风闻言脑门突突至跳,迈向大步,捉住燕云逸的手,急忙跪倒在地。“烦请君上降罪,儿年幼无知,方才所言皆的荒谬之言,都怪臣管教无方。”

    “爱卿何出此言,令郎虽年幼但的句句属实,何怪之有?是你太紧张了。”齐盛淡然一笑,抚上燕佩风的肩头,将他扶了起来。这孩子年纪便见识卓越,可造之材。

    “这……君上,此次召臣所来究竟所为何事?”燕起身却仍按捺不住疑惑。

    齐盛笑而不语,只是同尚年幼嗯公子敏戏耍。随即看向燕云逸。“云逸,你可愿同你父亲一般辅导新一任明君?甚至地位更为崇高?”燕云逸尤是不解,看向自己的父亲,再看番那幼齿的童儿。

    “若能同父亲一般侍奉明君,我定万死不辞!”年幼的燕云逸在齐盛面前,信誓旦旦,他不知这些会在二十年后一语成谶,他生来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守护,永生永世的守护!

    至死不渝的守候——

    就像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不可更改。

    燕佩风脸色大变“君上正值壮年,为何出新君一事?君上未免杞人忧天?况且二皇子尚在襁褓之中,难以预料!”

    “爱卿果是快人快语,我确实有意立敏儿。人之初,性本善,腾儿现如今已被他的生母楚夫人,娇纵惯了,我戎马倥偬,知国之根基开不易。为使临照繁华,我呕心沥血,费劲心思,才是如今这个局面。所以我希望下一任君主能比我更强,而不是一个只会安逸享乐的草包。”

    “君上心思缜密,非是老臣所能揣测的,只是君上现如今可有心怡的王子人选?”燕佩风只觉得脑门汗津津的,他侍奉齐盛十几载,仍难以揣测透他的心内。齐盛洞若观火,运筹帷幄,为不可多得的出色帝王,更是为临照的千秋万代,煞费苦心。不由心中升起一片钦佩之感。

    “爱卿,我欲栽培敏儿为新君,世子逸为辅助,你意下如何?”齐盛将目光投向正在玩闹的两个孩童身上,一脸凝重,他的声音极轻极缓,似一丝浮在空气中软软的刺,扎在燕佩风心间、

    燕佩风的发妻难产,仅留下独子,自便懂事聪颖,让自己的内心得到一丝慰藉。他深知官场险恶,身居高位实属不易,整日如履薄冰,云脾性纯良,不想他像自己一般被约束在王室。然君上此番话便斩断了他对云的祈盼——

    燕佩风跪倒在地。“儿年幼恐怕难以肩负扶持新君大任,还望君上三思。”一国之君关乎国家千秋万代岂止是儿戏,万万不能因富贵荣华,一肩扛下。

    齐盛似笑非笑,走下台阶抚上燕佩风的肩膀。“爱卿,昔年我曾许诺你一世荣华,你不曾应允,这是你欠我的,我欲让世子逸辅助敏儿,让他成为我临照千秋万世的君王!”

    “君上——”

    自那日后燕佩风便将燕云逸送到云莱,跟随云莱仙道,云中子修行问道,并且与云中子约定弱冠之年,便返回临照国都燕阴。

    本想着可以暂时团聚,谁料到君上骤然暴毙,王储之位空缺,常胜将军在漠北平乱,无暇分身,一羸弱公子敏和虞夫人成为众矢之的,被楚夫人三番四次的迫害。

    燕云逸也阴差阳错的为了公子敏跌落选下,十年了无音讯——

    “先王这步棋下的好险,十年前敏儿同云眼睁睁的跌落悬崖,我的心心顿时沉入谷底。好在他二人命大,不仅保全了性命还去了兰陵,取得了兰陵王子雪冉的信任。不对现如今应是兰陵王冉,人之际遇真是世事难料,真希望清远能将他二人顺利接回临照,我等再也不在朝堂上忍气吞声,受那毒妇折。”

    魏无遂猛然啜饮一大白,初听到云尚在人间,他简直喜极而泣,那个他少时的玩伴,丰神俊朗之人——

    燕佩风也举杯,望着紫薇星斗。“正是因棋险,料到如今局面,君上为傀儡,好力士征伐,楚太后滥用职权,俨然一半的官员为楚姓。楚相之子更为张狂,当街掠夺民女,行尽恶行,惹得民怨沸腾,若再没有新君,怕是我们临照百年根基毁于一旦。”

    燕佩风一脸忧虑,紫微星闪耀便为新君诞生,可是新君究竟在哪里?何日才能返回临照耀——

    【临照王宫,凤仪殿】

    树影婆娑,在地毡上移动,大宣炉上好的合欢香,燃烧的正旺,袅袅青厌烟不断上升。数百只红烛,亮如白昼。屏风上绣着金碧秀锦,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隐现一人婀娜倩影,宫女们立在两侧。

    一穿着冰丝蓝绸的内侍正拿着犀梳,梳理她满头的秀发。镜中人丹凤眼微漾,玉面娇颜,鬓发如云,袍服炫丽,仪容万分。

    “卫兰你哀家是不是老了?这些年总觉得力不从新,腾儿现如今也不愿听我这个老婆子念叨。那萱后不知怀着什么歹毒心思,整日与哀家作对。”

    楚太后神色哀婉,不觉力不从心,十年前几番磨难才扶持齐腾登基称帝,本想着此后再无忧虑,谁知齐腾不思进取,娶得善于谄媚的萱后整日耽溺酒色,朝政不管不问。

    她不觉愧对先帝,齐王盛在世时,凌厉霸道,一呼百应,何等大丈夫之姿,哪像腾儿这般听从枕边人之言。

    唤作卫兰的内侍,微微屈身,睫毛轻颤,黑玉般的眼眸散发粗淡淡的暖意。如樱花般怒放的双唇,勾勒出半月的弧度,温柔如水,美的让人心惊,轻启唇齿。“太后的什么话,太后正值春秋鼎盛,娇艳无比,为何上这些让人沮丧的话。君上一向最为孝顺太后,他与萱后新婚,难免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朝政有些松懈也是无可避免。太后你是多虑了——”

    楚太后转过身,瞥着容貌殊绝的卫兰,只觉得心里无一处不妥帖,伸出精心保养的丹蔻划过他玉淬的面颊。“但愿如此吧……我仿佛有不详的预感……先王临死的遗诏尚未寻到,这些日子哀家总是惴惴不安,紫薇星耀,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卫兰正欲劝诫几句,忽而有着一宫婢前来。

    “太后,有客人来访,是让奴将此物交于您!”宫女恭敬的托着一件物品,看似用丝绸严密的包裹着,不见什么端倪。

    卫兰狐疑的望了楚太后一眼,随即抬起群裾,迈下台阶,接下宫女手中的物品,心翼翼的开,只是一只尖锐异常的箭头,看似普通并无异常。

    卫兰恭敬的递给楚太后,楚太后瞥了一眼,随即眼眸睁大,扶着卫兰的手缓缓起身。“宣,快将此人宣来!”

    宫人得令,匆匆宣那神秘人。

    卫兰极为吃惊,从未见到太后这般惊慌的神情,看来屋外那人绝非一般——

    不到半盏茶功夫,只听到一阵稳健的步伐,来人穿着一身黑色断襟,每走一步仿若有细碎的沙粒从他身上滚落,激荡起些许的灰尘。头上带着斗笠,面部缠着纱布,严密至极。

    “楚夫人,别来无恙,不对现如今应是楚太后……”神秘人声音阴冷,仿若吐着信子的毒蛇,盘亘在人脊背上。

    他扬起右手,摘掉自己的斗笠,露出一张俊朗刚毅的面庞,眸子狠厉,眉骨赫然一条伤疤——

    “洪三……你可带来了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