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错位人生(十一)
烟卷儿刚开始塞进去时有点困难。后头慢慢熟练起来后才得了趣味, 被完整地含着, 那气息刺激的人头直发晕。
头一回尝试的寇秋泪流了满脸,浑身都在颤, 想让这速度慢一点。
阚峻把他眼角的泪拿手指擦去了, 声音很沉, “疼?”
“不疼,”少年埋在枕头里,后头的蝴蝶骨很清晰, 像是能挣脱薄薄的皮肉跃出来。他声线抖着, 含糊地, “只是刺激......”
阚峻的呼吸猛地一窒。
“......乖。”他的手牢牢扣着对方, 不容置喙地缓缓把烟卷拔出来,又重新推进去, “叔叔要被你逼死了。”
在真的尝试之前,寇秋曾从网上看见过这样的法。
三十狼, 四十虎。
那时候他不信。
现在自己真的成了口中食, 被死死叼在牙齿之间, 男人半阖着眼, 像是恨不能拿那尖锐的牙一点点把他磨透吃完, 却是不得不信了。
简直是要把他整个人嚼碎了,吞进去。
意识昏昏沉沉,几度像是从水里被湿淋淋地提起来, 醒过来时, 男人在替他擦汗。头上是温热的湿帕子, 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发现他睁开了眼,阚峻便直起身,用床头柜上的水杯给他喂了一点水,湿润了一下嘴唇。
寇秋自己活像是死了几回,可看阚峻的脸色,却明晃晃地从里到外透着光彩。
分明觉得很欢喜。
阚峻了一盆水,替他擦完了额头,就接着往下擦。他没伺候过人,可手上动作很轻,生怕擦疼了,好在东西没干,擦起来也不费事。阚峻把湿帕子浸在水里,喟叹:“叔还是头一次知道这滋味。”
身边的人出去找姐的也不少,可他善于自控,从没遇着过为了哪个人失控到不能自已的情况,也不想浪费时间去陪这些人。因此这三十几年,阚峻这个正儿八经的老男人,还是头一回明白这里头的趣味。
尝过之后,他就明白身旁人为何对这种事念念不忘了。
寇秋的声音模模糊糊,还在抗议:“阚叔欺负我!”
“没有,”男人,嘴唇印在他的脖子上,简单碰了碰,“叔疼你。”
——叔最疼你了。
第二天早上的饭全是清淡的。白粥里头什么都没加,好在熬得粘稠,倒也有种浓厚的米香味儿。寇秋一面喝粥,一面看着男人电话帮他请假,有了家长在,学校的假请的很顺利,没遇着什么阻碍。
阚峻把一个新的盒子推给他。
“这什么?”
“手机,”男人,摸了摸他的头,“把之前的那个换了吧。”
寇老干部一愣。
“可我之前的......”
也就才用了一个月啊。
男人翻开报纸,浏览着新闻,头也不抬道:“嗯。”
“那......”
“别人都用,”阚峻淡淡,长而直的手指关节分明,夹着薄薄的一页报纸,很快看完经济板块,翻过去了,“你就拿着。”
他家朋友,自然该用最好的。
寇秋只好把新手机揣进了兜里。
新手机还是摩托罗拉的,新出的流线款型,不是翻盖而是推盖,握在手里很舒服。搁在寇秋这个见惯了后代全屏手机的人面前自然不值什么,可在当时的人看来,那就已经代表着这个年代的流行风尚。
是一个人身份地位的标识也不为过。
他在屋子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才被司机送去上课。男人端坐在车里,忽然做了个吸烟的姿势,眯起眼。寇秋明白他的意思,有点迟疑,“阚叔,有人......”
阚峻冷声:“王,你闭眼。”
前座的司机赶忙把眼睛合上了。
阚峻的手指习惯性地敲敲窗沿,似笑非笑望着他。
“扬扬。”
寇老干部脸一红,悄悄又把车门重新关好了,凑上前,给了他一个亲亲。
落在唇上的,简单地触碰了下,连花瓣上的露水都没惊动的。
“好了。”
男人紧紧拉着他,没松。
寇秋脸红透了,“阚叔......”
“扬扬,”男人望着他,沉声,“你看叔叔的烟瘾了。”
完,阚峻亲自动手,将人拉的近了。近到呼吸可闻,鼻尖相碰,看向对方时,瞳孔里都只塞满了对面这一个人。
满满当当,再也塞不下其他。
这一次的亲亲要认真的多。
慢慢地引导后,阚峻便放松了,任由身上的朋友摸索着占据主动的那一方——直到头碰到车窗玻璃,发出砰的一声响,寇秋这才如梦初醒,忙坐起身来,捂着滚烫的脸看向窗外。
“是不是要迟到了?”
男人嗯了声,不轻不重了下他的屁股。
“快去。”
寇秋拎着书包,飞快地从车上蹿了下去,还不忘途中挥手向阚峻告别。等少年的身影彻底融入到了学校的人流里,阚峻脸上的那一点笑意也飞快地蒸发掉了,声音发寒,“王。”
前座的司机忙:“阚局,您,我听着。”
阚峻的手里把玩着一个手机,转了两下后,被扔在了后座座椅上。
“这里有个手机号,”他,声音沉沉,“去查查。”
司机应了声,又心翼翼看着男人的脸色。
“阚局,这不是方扬之前换下的——”
“嗯。”阚峻眉头间锁出了道深痕,下意识想去摸烟,摸到一半,手却骤然握紧了。他抿着薄唇,半晌又强调式地补充一句,“好好查。”
如今上头人位置有变化,底下的惶恐不安,个个想下点功夫吃个定心丸,阚峻明白,虽然不喜欢,可也理解。
但——
错就错在,他们不该试着在那孩子身上下功夫。
如果不是昨天夜里看见了,阚峻还不知寇秋删了多少条类似的希望他帮着牵桥搭线的短信。他翻了翻寇秋的课堂笔记,甚至在上头看到了人物谱,那孩子为了不让他得罪人,花了不少心血,生怕到时候给自己惹来麻烦。
可这本不该是那孩子操心的。
他的眼睛望向了窗外,没有再话。那个被替换下的手机就静静躺在后座上,被拔出的手机卡放在一旁,屏幕再也不曾亮起来过。
重新换了手机号,就得重新再记一次号码。课间时,寇秋把新手机掏了出来,问几个平常玩的还不错的同学再加了一下通讯录,那几个人瞧见他手里头握着的新手机,顿时兴奋的不行。
“这是那个大前天刚推出的款吧?”
“这颜色挺好看的,我觉得设计也很好看。哪儿都很好,就是贵啊!”
“哎,有钱人到底是有钱人......”
原本和寇秋住一间寝室的也重新给了手机号。给完了,中间才有一个:“我记得刘强手里也拿了一个,也就长这样儿。”
刘强就是之前曾经和他们在一个宿舍待过的省城同学。
“城市里的嘛......”其他几个人随口,“方扬都有了,他肯定会有。”
毕竟刘强一直自己家里有钱,平常穿衣服也要挑最好最新的款。班里男生女生都知道,谁也不奇怪,要是刘强哪天改性了,和他们讨论母猪的养殖和产后护理,那才是真的奇怪呢。
谁知第二节 课下课,刘强竟然气势汹汹从宿舍过来了。他走到寇秋桌前,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方扬,是不是你?”
寇老干部被他问懵了。
“......是我什么?”
“肯定是你!”刘强眼睛发红,二话不就去摸面前少年的兜,“我手机昨天才刚丢,你今天就有新的了!不是你,还是谁?!”
这话一出来,寇秋不由得一怔。其他几个人也很惊诧,:“刘强,你手机丢了?”
“对!”
刘强烦闷地问候了句祖宗,就瞪着寇秋,胸膛上下起伏不定,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
“你最好,”他咬着牙,“你最好赶紧把你手机给我交出来!”
这话的,其余人就不爱听了。
几个室友都护着寇秋。
“你手机丢了,关方扬什么事儿?”
“他根本就不知道你有这手机,你买了,还不允许别人买怎么着?”
刘强脸红脖子粗,梗着脖子道:“我昨天拿着在班里待了那么长时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真不知道啊,”一旁的班长也插进话来,“方扬同学昨天请假了,没来学校。”
刘强一梗。
“是呀,怎么还不道歉?”
“你这不是冤枉人家嘛......”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刘强慢慢觉得丢了面子,眼神更狠,最后干脆一跺脚,直接把人往办公室拉。
“走走,我们去老师面前!”
寇秋还真不怕,直接站起身跟着过去了。后头看热闹的同学浩浩荡荡一大群,一窝蜂涌进了办公室。
辅导员年纪大不大,也不,和阚峻差不多,三十出个头。只是学识不够,混在这位置上好几年也没混上个教授,只能始终待在行政岗,好在班上几个同学父母会来事儿,逢年过节送点东西,待的倒也舒服。他抬起眼,瞧见这么乌泱泱一大群人涌进来,就皱皱眉,“干嘛呢这是?”
刘强昨天已经和他过手机丢了的事儿,这会儿嗓门贼大,第一个开口:“老师,我抓着偷我手机的贼了!”
寇秋蹙蹙眉头,声音平平淡淡,“老师,刘强同学对我产生了点误会。”
辅导员断了寇秋的话,“让同学把话完!”
他把头转向了刘强,“你。”
刘强:“老师,我今天看见方扬手里拿个手机,跟我丢了的那个一模一样。我他拿了我的,他还不承认!”
辅导员:“方扬?”
寇秋觉得好笑,“老师,这是新手机。”
出厂配置都是一样的,这一批的款型颜色也一样,看起来一模一样是正常的事,要是完全不一样,那才奇怪呢。
刘强嗤笑一声,摆明了不信,“话是这么,可你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贵的手机?”
他提高了声音,大着嗓门儿,“我看了你的档案,你家里爸妈都没了,就一个七十多的爷爷,农村一个犄角旮旯里长大的,上哪儿给你买这么贵的手机去?你连上学的学费都快掏不起了,还有闲钱买这个?”
寇秋一愣,后头几个室友却怒了。
“刘强,你当你警察抓犯人呢!没事儿怎么乱翻同学资料?”
“翻怎么了?”刘强根本不觉得这算个事儿,“他平常穿那么好,我好奇他爸妈是谁,查一查也不行了?还是觉得见不得人,所以不敢让人查?”
“你!”
“要不是翻了我还不知道呢,”刘强嗓门更高,“你一个农村里长大的,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又买这个,又买那个?”
他斜着眼去拽寇秋身上的衣服,“看看,就这一件外套,起码也得要个四五百!——四五百,你家里收多少庄稼才能收这么多钱?”
室友都被气的不行,寇秋却没生气。这几个世界以来,形形色色的人他也见多了,有的是这种看不惯别人过得好,又或者总是拿着点龌龊想法揣测别人的,不罕见,也不稀奇。他挺冷静,:“你没证据。”
刘强:“我不要证据。”
他把头扭向辅导员,:“老师,你总得管管吧?”
辅导员伸手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遍,就有了结论。
“方扬,”他,“你得清楚,你这手机怎么来的。”
寇秋实话实:“有人送的。”
刘强猛地发出一声嗤笑。
辅导员也摇头,“你这借口不行,穷也不是你随便拿别人东西的理由......算了,你先把东西还给刘强同学。你这事儿,我们回来再。”
三言两语,就下了定论。寇秋挑挑眉,问:“老师这是已经认定我偷东西了?”
“不是认定你,”辅导员,神色明显有些不耐烦,“可你的确付不了这么多钱,就不需要再查了。赶紧把东西还回去,到时候处分不定还能轻点,你再闹,回头得给你记大过了。”
身后同学们窃窃私语,寇秋倒被气笑了。
这么青口白牙就能人是偷,他还是头一次见识。
“我没偷,所以我不给,”他,“刘强同学可以选择报警。”
“赶紧的!”刘强倒先急了,“这会儿还找警察干什么?麻溜儿的快点还给我,一个农村人,还真以为自己偷点钱买点好东西就能装有钱人了!”
辅导员没话,但意思却很明显,他站在刘强的那一边。
这几乎能算得上是明目张胆的偏心。
这也难怪,刘强老爸平常给人送东西从来不气,该送的时候就送,大方的很。收了别人好处,自然要多多照顾,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没有什么背景的人的情绪?
寇秋不交。
他站在原地,抿着唇,神色坚定。
辅导员等的不耐烦了,干脆直接上手去摸他兜:“快点儿,干什么呢这都是——”
寇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并没交给他们,反而举到了空中。
“老师,”他,“我想给送我手机的人个电话。”
刘强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辅导员也诧异地挑挑眉,目光里头分明是不信,可碍着寇秋已经拨出去了,又在桌子后头坐下,“成吧。”
不就个电话吗,难道还能出个花儿来不成?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通了。对面的男人声音低沉,“扬扬?”
“阚叔。”
阚峻伸手,示意在场的人会议暂停。他站起身,举着手机站到了落地窗旁边,楼层高,他能看见不远处的省城大学校园,“怎么电话了?”
“阚叔,”寇秋,活像是个向家长告状的幼儿园朋友,特别委屈,“你给我的手机,有人是我偷的。”
他吸吸鼻子,嘟囔,“我都懒得教育他们。”
偏见难治,改不了。哪怕这回了他们,下一次,这些人仍然会抱着这种奇怪的地域优势来随意评判。
寇秋甚至连自己最喜欢讲的大道理都不想,他握着手机,喊:“阚叔......”
男人嗯了声,声音里有点怒意,又被按了下来。
“在那儿等着。”他,声音温存。
“——叔叔帮你教育。”
辅导员的表情像在听天书。
“教育我?”他摇摇头,“方扬同学,你这谎撒的越来越离谱,回头圆不回来,肯定要加重惩罚的。”
寇老干部:“我的都是实话,所以没事。”
这些人都但他是死鸭子嘴硬,谁也没当真。谁知过一会儿,一辆崭新崭新的车开过来了,从窗口看下去,车牌号一行六,闪瞎了人的眼。车后头还跟着两辆银车,一路护送着过来,像两个忠心耿耿的守卫。
只这一眼,就知道来的不是个普通人。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
——门被拉开了。
踏出来的男人年纪不能算很大,但身上的气势已经被彻彻底底激发了出来,即使站在那里不话,也有种摄人的压迫感。上位者的威严不容置疑,很能唬人。
他迈着长腿走到楼前,仰起头来,淡淡看了办公室一眼。
里头的几个人也都望着他。
看见男人的那一瞬间,刘强就已经觉得不好。这人不管怎么看,也不像是他们这种平凡人,非富即贵,两样之中肯定至少占一样。要是真和方扬有什么关系,那这事儿,恐怕就难办了。
他迫切地希望着这人别过来,可事与愿违。没过两分钟,这道身影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后头的学校校长和各个校领导陪着笑脸跟着,还有个礼仪姐陪着端茶倒水,围着他一同进了办公室。
辅导员手中的笔失了手,猛地掉下去。
“这个......”
“这位是阚峻,”来的校领导满面春风介绍,“是我们这儿航洋公司的董事长,也是我们学校里的优秀校友。我们后头这两栋宿舍楼,还有即将要再装修粉刷的新宿舍楼,全是来自于这位校友的慷慨馈赠。我们对他们万分感谢!”
刘强的心一下子灰簌簌凉了半截。
他心里还抱着点妄想,如果这人不是来找方扬的,只是作为校友返校时刚好遇见呢?那岂不是自己杞人忧天?
可偏偏事与愿违,那男人根本就没看别人,直接走了过来,被风吹的有点凉的手指碰了碰寇秋的脸颊,神态亲昵。
“——扬扬。”
“阚叔!”寇秋拽着家长衣袖,“你还有票吗,给他们看看!”
阚峻嗯了声,目光沉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定在了明显年纪比别人大上不少的辅导员的脸上。
“谁的方扬偷东西?”他冷声问。
其他几人都不吭声,有人悄悄推了推彼此,眼睛余光瞥着辅导员。辅导员舔舔嘴唇,顿时笑得极为尴尬。
“也不是确定,”他,“就是把方扬同学叫来问问......”
的好听,可别人都没被问。刚才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已经把寇秋当偷看待,甚至还算给对方处分。
寇秋当场拆他台,不算给人留面子,“可老师刚刚不是这么的。我这会儿不交手机,就要被处分了。”
辅导员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
“不,不是......”他干巴巴,有点语无伦次,“我就是,我就是想逗逗他们。”
男人在校领导的簇拥下于沙发上坐下了,不紧不慢用指关节敲击着沙发的木质扶手。
“逗逗?”
“对,”辅导员赔着笑脸,“我们同学之间关系一向和睦,刚才这事儿,就是个意外。刘强同学误会了,我待会儿会和他好好谈一谈。”
这就是事情办完了的意思。跟着阚峻的校领导这会儿也看出了点苗头,忙道:“我觉得这个同志得对。我们话出口,有时候难免被误解,其实的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又虎起脸。
“李,以后这种玩笑,不能乱开。”
指导员忙答应了下来。
几个人着哈哈,围着男人就要走。可阚峻往这儿一站,并没有挪动位置的意思,他只淡淡:“王校长。”
办公室骤然寂静下来。
“我不是傻子。”
几个人咽了口唾沫。
“阚局......”
阚峻身上威势极重。
“你们就在这儿开玩笑,”他冷声,换了个坐的姿势,又把寇秋叫到自己身旁来,“我听着。”
“......”
这明摆着就是撑场子来了,特么的还有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