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操旧业
元老爷希望落空,却没有表现出多少失落来,反而告诉锦绣:“爹怕是要重操旧业了。”
锦绣不明所以。
元老爷长长的叹口气:“你这次行事,在坊间名声两极分化,有人觉得大快人心,弹冠相庆,自然是拥戴你的。
同时有人对你恨之入骨,已经隐隐有风声传来,你要在明安府搞一言堂,大有顺者昌逆者亡的意思。”
锦绣挑眉:“传便传了,这不正是现如今官场的实质吗?做得不得,也挺没意思。难道事到如今,依然有人觉得可以用言语拿捏住我不成?”
元老爷无奈:“爹让人查过了,这流言并不是从被你整治过的那些人家中传出来的,反倒是一些不知内情的百姓,对事情的真相一知半解,按照自己的理解加工一番,传播开来。”
这锦绣就更不在意了:“愚者多矣,尽己所能罢了,哪能事事都与他们计较?”
元老爷不甚赞同:“这些事儿交给爹来处理吧,刚好最近有空,你时候,咱们家就没少做这种收买人心的事,来去无非就是那几样,爹熟悉。”
元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乡邻间做善事,行善举,逢年过节有不少百姓将自己的心意放在元家门口转身就走,喊都喊不住。
被皇帝赏赐“积善人家”的牌匾后,行事比以前更加低调,但该做的却是一点儿没少,到了元老爷这个地步,钱对他来,真的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反倒是儿子的名声,家人的健康,对他来更为重要。
锦绣也没阻止,主要是想给元老爷找点儿事情做,否则老头子待在家里闲不住,急得团团转,锦绣看了心里怪不落忍的。
有时候他都想脑子一抽,直接将寿伯喊过来陪元老爷算了,但最后总算是理智战胜了感性,没让自己做可能被元老爷拿鞭子抽的事。
类似于施粥,让人领救济粮的事情性价比太低,元老爷已经不做了,这样的情况只有在靖林县老家还在坚持。
都是香火情,只要元家还有一口饭吃,就不能让老家的乡亲们饿着,因此元家这些年在靖林县老家的名声特别好。
在明安府,就完全不能这么行事,元家在这边有不少生意,刚好生意扩大,需要扩招伙计,开出的条件非常优越,薪资待遇让做了多年的老师傅都眼红想去给元家做工。
包括店铺伙计每月必定有两天休沐日,每年有十五天年假,中秋春节元宵这些传统节日,还有各种节日福利。
凡是在元家店铺干满三年的,往后随着年份上涨,月例银子跟着上涨,凡是在元家做工的伙计,都可以享受内部优惠价,带上元家伙计的身份牌子,就可在元家的各大商铺中,以一个接近于成本的价格购买很多东西。
除了这些让人眼红的待遇外,最主要的还是元家给工人开的月例银子比同行高出一成,且有固定的每月发放月例银子的日子,不会随意扣克扣工人的银钱。
当然,要是有一技之长,工钱就是另一个高度,福利待遇也不是这些表面的好处能比。
这就更加让人心动了,但这时候的人们被克扣惯了,偶尔遇到这种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事情,还是抱着很大的戒备之心的,首先想到的就是不相信。
观望的人很多,去的人非常少。
元老爷也不着急,这就跟城门立信是一个道理,要的就是一个逐渐打造互相信任的过程,也是从一开就过滤掉那些很难建立信任之人,慢慢来,元老爷有的是耐心。
王五家住在距离明安府五十里外的乡下,家里兄弟姐妹六人,他排行老五,上头两个哥哥姐姐均已成家,下头还有一个妹妹。
一家子穷的叮当响,上头的姐姐嫁人后,前头两个哥哥光是娶妻,就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轮到王五这里,已经十五六的大伙子,到了娶妻的年纪,愣是因为家里一穷二白,没人敢将姑娘嫁到他们家。
前头两个哥哥在成亲前,与家里好了,所有积蓄全都拿出来给他们娶妻,等他们成亲后,要先赚钱给王五娶媳妇,结果成亲后,有了家,心思就多了,不愿意将银钱拿出来。
更让王五感到绝望的是,王家两个姐姐嫁人后,夫家日子也不好过,没有余力让姐姐填补娘家,而两个哥哥的心思渐渐偏了,觉得父母是偏心王五这个的,一心只想从他们做哥哥的里往出掏银子,填补王五。
哥哥们顾着家,将年迈的父母扔给老实的王五照顾,而王家的几亩地,全部被两个哥哥霸占,王五一家眼看着就要断顿了。
无奈之下,王家父母打算将王家妹卖给县里有钱人家当丫鬟,给王五换一个媳妇儿,家里或许还能有余粮继续活下去。
但王五不同意,妹妹生的晚,比他七岁,是在他的背上长大的,是自己一带大的也不为过,今年才八岁,长得还没有自己一半高,他不想让瘦瘦的妹妹去大户人家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受了欺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光是想想他心里就难受的想哭。
别人在听到府城元家店铺招工的消息,都是犹豫良多,觉得条件太好,担心里面有诈什么的,甚至有人起了前几年隔壁州府那个有名的案件,有个大户人家用高价将乡下年轻力壮的汉子骗走,是在铺子里做工,一年能回家两三次,给的钱不少。
当时很多人都心动并且付出了行动,结果一去杳无音讯,直到去年案发,才知道他们被人卖到黑心矿场给人采矿,吃不饱穿不暖,动不动就挨鞭子,身体好运气好的,最后被救出来时剩下一把骨头。
至于身子弱且运气不好的,早就成了那天坑无数尸骨中的一份子。
但王五不一样,他们家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多想了,当即就报了名,管事态度意外的十分温和,详细的问了他家的地址,他的姓名,以及给他讲解了他以后的差事主要做什么,询问过他的意见后,让他在入职文书上按了印。
做完这一切后,管事告诉他,他有一天的准备时间,回家通知家人,顺便带些换洗衣物,后天就要来这里上工,听他肚子饿的咕噜噜叫,管事还让人给他拿了一个大白馒头让他路上吃。
王五忍着咽口水的冲动,将馒头塞进包裹中,他家里已经很久没吃过白面馒头了,他想带回去给爹娘妹妹尝尝味儿。
王五只觉得,要是现在的骗子都这样,别是他,就是村长来了,也要被人家给骗的团团转,实在是这感觉太幸福了,幸福的让人不想醒来,他宁可被这样骗一辈子,王五心酸的想。
在他转身后,无意间听到一个伙计模样的男子,声和管事商量:“刘管事,我家中母亲上月风寒,拖到现在也没好,这月家中银钱紧张,能否先预支下个月的工钱?”
王五心想,这不是异想天开吗?哪有人活儿都没干,就敢跟主家开口要钱的,这要是放在他们村子,村长伯伯是要跳起来追着人满村子打的。
结果下一刻就听管事态度十分关切的问伙计:“病的很严重吗?有病还是及时医治方为上策,这样,按规矩,你先将医馆大夫开的方子和写的证明拿过来,让账房登记一下,暂时给你支取下个月的工钱,要是还不够的话,到时候咱们再给你想办法,向上面申请大病补助。
哎,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吧,否则老人家也太遭罪了。”
伙计一脸难过的从袖中将早就准备好的方子和证明掏出来,谢过管事转身去找账房先生。
王五看的目瞪口呆,再也想不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
于是王五做了一个在他看来,这辈子最正确不过的一个选择。他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勇气,用尽全身力气,自以为很大声的对管事道:“我,我,请问,我,也能预支一个月的工钱吗?”
一完王五就面红耳赤,羞愧的低下头,眼神钉在自己脚上,不敢乱看,忐忑的等待管事的回复。
管事愣了一下,很快就温和道:“原则上自是可以的,不过这样的话,你就要跟我们店铺签订另一份入职文书,之前的那份,是你随后有选择随时离开的权利,现在这份签了的话,你至少要在我们店铺干满三年,三年之后,才能谈离开的事。
当然,这期间的一切待遇问题,包括工钱的计算方法,还是与之前一般无二。”
王二当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连连到:“我愿意,我愿意!”
这样好的地方,他恨不得一辈子赖在这里不走了,王五甚至觉得三年太少,想让管事直接签一辈子。
管事也算是看出王五的窘迫,给他预支了工钱后,好心给了他一个代表身份的木牌:“往后大家共事,就是一家人了,这个你拿着,但凡在咱们元家铺子买东西,都有内部优惠价,比在旁人家铺子买便宜些。”
等王五趁着夜色,背着一个巨大的背篓,佝偻着腰,一脸喜意,在父母妹妹焦急的神色中回家,从背篓里掏出够一家人吃两个月的米面粮油,甚至还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鹅黄色的头花时,一家人都惊呆了。
王五一脸幸福的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家人,最后非常得意的对妹妹道:“我去店里的时候,老板这个头花压在角落被人遗忘了,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变形了,卖不出好价钱,看我喜欢,让我一个铜板带走。
这不,回来的路上哥哥就帮你修好了,跟新的一样呢!”
一家人围在一起又哭又笑,觉得他们遇上了大好人。
另一头,和康来州合作修路的事情有冯大人的得意门生亲自盯着,锦绣时不时过问一下就行,没事折腾的时候,锦绣才恍然惊觉,不仅他爹是个闲不住的人性子,就连他自己,也是一样的闲不住。
这不,刚闲下来,他就觉得哪哪儿都不对。
也不能觉得哪哪儿都不对,事实上还真有个地方挺不对的。
就是这穿的衣服吧,穿了十几年,他都差点儿忘了很多地方其实可以更方便。尤其是底裤,用布带子扎着委实不方便,还是想念后世的松紧带。
但想要松紧带,首先就要有橡胶,而想要橡胶,就要有橡胶树。
但这橡胶树,内地包括明安府附近的几个州都是没有的,锦绣摸摸下巴,觉得这玩意儿不得南边还有微薄的希望。
这么想着的时候,顺就给南方的姐夫楚舟还有好友时丹阳去信一封,分别请两人代为寻找。
信里仔细将橡胶树的形状描述了一番,希望能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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