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流星雨(二)
结婚危机接触,可又一波隔壁家老王危机到来。
梁立野一想到焉许知和任凯在同一科室里工作,整个人就不舒服了,他现在恨不得变成一条尾巴长在焉许知身上。
赵峰知道他俩和好了,压在心里头的包袱总算是卸下了。梁立野人逢喜事精神爽,复合后立马要请客吃饭。
周六的时候,焉许知休息。梁立野一早开车去医院,拖着个大箱子,大步流星走到临终关怀科的休息室里。焉许知这两天已经住回去了,梁立野这次过来是来理他放在休息室里的东西,几件衣服一条被子洗漱用的东西,越理越生气,心里忿忿不平想着焉许知还真把这休息室当自己家了。
焉许知推开门进去,走到他身后,低头问:“还没好吗?我来弄吧,东西是不是很多?”
梁立野带上微笑,扭过头道:“不多,不多,你去休息,就这么些东西,我五分钟就整理完了。”
“渴吗?我去给你倒水。”
“那我要你喂我。”
焉许知点点头,“行。”
“用嘴喂。”
“……”
焉许知去接水,拿起烧水壶晃了晃,里面已经没水了。他走到外面走廊的饮料投币机前,买了一瓶矿泉水,“咣当”一声,他弯腰去拿时,边上有人比他快了一步。拿出了水递到他手里,焉许知愣了两秒,抬起头看到任凯,他点点头谢谢。
任凯投币进去,拿了一瓶罐装的咖啡,他扯开拉环,喝了一口,而后问:“焉医生,你们和好了?”
“是我想通了。”
任凯的目光落在焉许知清减了不少的脸上,他犹豫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知道神经末梢病变综合征吗?”
焉许知愣怔,捏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任凯见他的变化,便立刻道:“我不是故意去偷窥你的信息的,我就是再拿病人报告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你的检查。”任凯抿了抿嘴,低声道:“这种病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我以前读书的时候,在哥伦比亚的医学实验室里接触过这个病,我们成立了一个项目组,专门研究这个病症。”
焉许知侧目,任凯停顿了几秒,缓声道:“就在前一个星期,一位患有神经末梢病变综合征的病患用了新药后,病情逐渐好转了。”
“真的吗?”焉许知强装着的镇定瓦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任凯点了点头,随即道:“我能帮你联系实验室,但是……”
焉许知轻轻眨眼,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出任凯犹豫的脸,任凯:“但是因为每一个患者的身体情况不同,要研发出完全契合Omega信息素的药物需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
“需要多久?”
“之前的患者在实验室里呆了整整五年。”
“太长了。”焉许知喉咙发涩,眼底的光逐渐暗淡,他压低声音道:“用五年去换一个未知,我做不到。”
“但这有可能让你痊愈。”
“可……梁立野该怎么办?”焉许知握紧拳头。
“他如果爱你,就会理解你的。”
“不是,我知道他会支持我,是我没有勇气。”焉许知抬起手覆在后颈上,“我得这个病已经三年了,这三年里光是药我就换了不下百种。我也和国外的研究所联系过,和他们一起研究该怎么攻克这类病,但是很难的,真的很难,一次次希望后是一次次的失望。”
“那个能够痊愈的人很幸运,可我不是,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幸运的人。”
梁立野见焉许知没回来,理好了箱子直接推出去,就看到走廊里焉许知和任凯面对面站着。熊熊燃烧的占有欲又“腾”得升上来了,他有些上火,三两步走到焉许知身边,搂住肩膀,不悦道:“怎么又和他上话了?”
焉许知把手里的水给他,“我们走吧。”
梁立野“嗯”了一声,揽着焉许知转身就走。任凯站在原地没动,有护士从他身边经过,见到他的手,不禁惊道:“任医生,你手里的咖啡都洒了。”
任凯回过神,低头看去,手里拿着的咖啡罐被他给捏扁了,淡褐色的咖啡洒了一地。
拒绝他的焉许知,然他想到了那个不肯手术的孕妇,这些人究竟都在顾虑什么?
任凯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脸上露出标志性的笑,对护士:“谢谢,我刚想事情想出神了。”
被捏扁了的罐子,跟他的好意一起,随随便便一同丢进了垃圾桶里。
梁立野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揽着焉许知的肩膀,边走边嘀咕,“你们了什么啊?”
焉许知摇了摇头,“没什么。”
梁立野“哦”了一声,看着不怎么高兴。走到电梯口,排了一长串队伍,他们走到后面,等电梯到了,随着人群进去。电梯里挤满了人,梁立野的箱子抵在墙边,焉许知被他护在身后。
后背靠在电梯墙上,梁立野一只手撑在焉许知的脸侧,空气有些闷,焉许知仰起头,视线落在梁立野突起的喉结上。
Alpha的气味很好闻,可能是把自己的Omega接回来的缘故,在穿着扮上终于没那么随便了。黑白相间的条纹毛衣和灰色的外套,洗的很干净,衣服上残留着焉许知喜欢的味道。
被气味吸引,焉许知忍不住仰起头,踮起脚,凑了上去。
发丝擦过脸颊,梁立野觉得下巴上有些痒,刚想话,脖子上就拱上来一团热乎乎的,低头看去,焉许知闭着眼,睫毛颤抖厉害,鼻尖抵在他的颈侧,不知道在嗅着什么。
梁立野一愣,脸立刻就红了,余光四散,幸好没人注意到这边。他吞咽唾沫,缩了缩脖子,想要退开,腰却被焉许知揽住,猛地靠近。梁立野心跳加速,低下头嘴唇磕在焉许知耳边,压低声音道:“都是人,你克制一些!”
电梯到了一楼,里面的人鱼贯而出,梁立野僵滞着没动。焉许知张开手搂住他的脖子,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脖颈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微张,热气喷洒,他问:“梁立野,你身上好香。”
梁立野面红耳赤,呐呐重复道:“焉许知,你……你……要克制一些。”
从医院出来,梁立野走到车库去取车,外面风很大,梁立野让他站在门口别出来,等把车开过来了再走。
周六医院门口的路上车流比较多,梁立野的车堵在了十字路口那边,焉许知靠在窗口,望着外面。回到家时已经快四点,梁立野拿着箱子上楼,焉许知跟在他身后,想要搭把手,被梁立野给阻开了。
到了家,刚把箱子放好,就接到赵峰的电话,问他们在哪里,出来了没。
梁立野开了免提,从箱子里拿了一件外套,递给焉许知。他侧头对着手机道:“要出来了,你们慢一些,我们开过去有些堵。”
“我还在家里呢。赵峰着,语气轻快道:“为了蹭你这顿饭,我中午饭都没吃。”
梁立野笑骂一声,嘀咕道:“待会怎么着也能让你吃饱的。”
赵峰挂了电话,后背松弛慢慢陷进了椅子里。他看向桌面,把理好的东西都放进了纸箱里,替他签字的领导过来看他,忧虑道:“赵组长,你真的要辞职吗?我可以和影音部的人个招呼,把你调到那边去,工作相对比较清闲,你的身体……”
“谢谢,但我现在想做些自己以前没做过的事,休上一个很长很长的假期,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
晚上部门里除了一位正在休产假的Omega没来,其余的同事都来了。
他们人多,店老板让他们都去二楼,整个楼层里都是他们部门的人。大家平时工作忙,上班时也不怎么讲话,现在闲着,七零八碎分享着生活上的事。
廖莉起自己新买的粉底液,指着自己的脸,语气有些夸张,自己就没见过这么不遮瑕的粉底。梁立野过来是正好看到她义愤填膺的样子,还以为她在跟谁吵架。
焉许知好奇地看过去,梁立野走到她边上,咳嗽了一声。廖莉抬眼看去,“啊”了一声,立刻站了起来,“焉医生你来啦,坐这边。”
“别听她的,坐我这边去。”
梁立野直接圈住了焉许知的腰,把他掰到另外一头。
这的方桌不大,分了两桌,梁立野拿着菜单递过去让他们别客气多点些。廖莉在旁笑道:“梁老师,我是不会客气的。”
梁立野刚要露出嫌恶,就见焉许知在旁看着,翻起来的白眼默默放下,嘴角的嘲讽变成了得体的微笑,素来以脾气差著称的alpha温柔道:“你那么瘦,是要多吃些。”
廖莉一阵恶寒,了个哆嗦。
赵峰来的比较晚,是路上堵车耽搁了些时间。梁立野让他赶紧坐过来,要不然都要被廖莉一个人吃光了。
廖莉在旁抱怨道:“焉医生,你看啊,梁老师又我。”
焉许知侧头朝梁立野给了个眼神,梁立野就跟被老师抓包的学生,歪头对着廖莉甜甜一笑道:“对不起啦,以后不你就是了。”
廖莉觉得自己就跟拿了尚方宝剑似的,对焉许知感叹道:“焉医生,您要不来我们新闻社上班吧。”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态。
梁立野酒量不好,又喜欢喝酒,他醉的最离谱。已经开始抱着焉许知唱今天我们结婚了,焉许知有些无奈,但也没有拉开他,任由醉醺醺的alpha靠着自己。
赵峰坐在他们对面,焉许知注意到他今晚就没吃什么东西,就连杯子里一开始倒的水也没喝。而且是不是捂着胃,眉头紧蹙,脸色是不正常的白,看着十分难受。
他让服务员去倒了一杯温水,低声问道:“赵老师,你胃疼?”
赵峰一震,捂着胃的手慢慢放下,他:“可能是中午没吃饭,刚喝了酒,有些不适吧。”
焉许知量着他,可能是医生本能,他提醒道:“经常会胃疼吗?我建议你去医院检查,周一我值班,我可以……”
“不用了,谢谢。”
赵峰直截了当拒绝了他,焉许知愣了愣。这时,梁立野凑了过来,下巴磕在焉许知的左肩上,嘀咕着问:“你们在聊什么?”
焉许知刚要话,赵峰便先开口道:“立野,有些事,我也知道不是现在该的。但我明天就要走了,不和你们恐怕以后都不成了。”
梁立野困惑地看着他,就听赵峰笑了笑,而后道:“我辞职了。”
廖莉睁大眼,猛然站了起来,嘴里还吞着肉,来不及咽下去,口齿不清道:“什么?”
赵峰看向她,又看向所有停下动作滞声的同事,他低下头歉意道:“我都快奔四了,但似乎自己想做的事一件都没做成,这些年早出晚归,每天都那么忙,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所以,我就把工作辞了,订了机票想去外面走走。”
“你就算是旅游,也不用把工作辞了吧。”梁立野逐渐清醒,找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慌。
“可能旅行只是借口,就是这一行做腻了吧。”赵峰没所谓着笑了笑。
“读书的时候,刚入社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赵峰叹了口气,无奈道:“人是会变的。”
赵峰面色晦暗,鼻尖隐隐发白,眼圈一旁泛红发肿,焉许知盯着他的脸,慢慢皱起了眉。
这顿聚餐后半段,气氛有些凝重。有些舍不得赵峰的同事还哭了,哭得最大声的就是廖莉。姑娘一边哭一边嚎,“赵老师你走了,我可怎么办?我还指望着能回来和你一组呢。”
赵峰笑了,“你和梁老师多相处一段时间,适应适应就好了。”
“我适应不了。”廖莉瘪着嘴,擦着眼旁的泪,声音哑哑的,她:“我舍不得您。”
梁立野站了起来,拉开椅子,“撕拉”一声,一声不吭往外走。焉许知坐着没动,廖莉侧头问:“焉医生,你不跟上去看看吗?”
焉许知摇头,“他现在想一个人静静。”
梁立野从酒馆里出来,酒意还未散去,夜风吹来,发热的脑袋慢慢降了下去。
他走到街对面的超市里,买了一包烟和火机。
他以前烟瘾还挺大的,不过后来有了乐乐后,他便把烟戒掉了。
结了账,他揣着那包烟走到了角落里,蹲在里头,身体被阴影笼罩。没多久,火星子亮起来,梁立野凑近咬住香烟,慢吞吞吸了一口气,而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
许久没有抽烟了,到现在抽了一口竟然还会被呛到。梁立野缓缓叹了口气,直接掐灭了火星。
一直到赵峰离开,梁立野都没回来。
赵峰还有些行李要回家收拾,这会儿大家已经从他要辞职的惊讶不舍里缓过来,有人趣道:“赵老师太舒服了,去旅游别忘给我们带礼物哦。”
“当然,等我回来了请大家吃饭。”
焉许知见他起身,紧跟着也站了起来,走到赵峰身边,对他:“赵老师,我送你。”
赵峰脚步一顿,点了点头。
从二楼下去,这里的楼梯比较窄,只够一个人走。他们一前一后走着,焉许知跟在赵峰身后,赵峰看着瘦了很多,衣服挂在身上,随着他的动作松松垮垮垂着。
快到一楼的时候,焉许知突然道:“这么多年来,梁立野让你费心了。”
赵峰没吭声,只听焉许知在身后徐徐道:“他很在意你这个朋友,在家里也会时常提起你,刚才他和你发脾气,是因为太在乎你了。”
“我知道,我没往心里去。”
“如果身体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来找我。”走到一楼,赵峰站定下来。
焉许知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让关心你的人难过。可有时候太过逞强,也会伤害到爱你的人。”
赵峰转身看向他,焉许知露出不好意思的笑。他很少笑,扯开的嘴角是昙花一现的美,温柔到了极点,他:“我也是刚明白这个道理。”
可就算是明白了,他也依旧很难做到。
所有的美梦就像是一场流星雨,以为人生开始美满时,划过天际的光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