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暗流涌动
清柔的月辉穿过回廊下橘色的灯火,泛着粼粼细碎光芒缓缓覆在男人高大且坚实的身体轮廓上,令他看起来有些不太真实。
鱼安安的目光刚刚触及,便不受控制地定住。
他的眼睫毛密而长,使得那本有些狭长细的眼睛显得大了些,炯而有神。此刻黑羽似的睫毛微微下垂,在眼尾处带出一笔撩人的弧度,衬得那双专注且温柔的眸子异常惑人。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张过于冷硬的脸庞,此刻显得线条流畅,一笔一划都像经过精心勾画过似的,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明明长得也不是那么俊美,却又总对她产生致命的吸引力。
思及此,鱼安安就忍不住用力深呼一口气!
然而就在她愣神懊恼之际,却不知晏非也正用余光扫着她的所有反应。在感受到她对他愈发热切的注视时,他心里亦升起一团火热。
若不是怕吓到她,他肯定早就控制不住将人拥入怀里,紧紧的,最好能嵌进彼此的血肉里。
然而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只认认真真帮她擦干头发。
但就在收回之际,还是心头微痒,状似不经意地用指划过她白皙的脸庞,那嫩滑细腻的触感,一下子就挑起了他体内更深层的欲望。
呼
他竭尽全力将背到身后,退开两步,看着被一片墨发包裹着的白嫩少女,心口那里跳地飞快,大有下一刻就冲破喉咙跳到她跟前的趋势。
“睡、睡吧!”晏非勉强稳住因激动而颤栗的声音,凭着强大的自控力才勉强挤出一抹与平常无异的浅笑,随即转身离去,不敢有任何犹豫。
鱼安安站在窗边,如同被定住一般,直直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尽头的屋门里。霎时如同被唤回了所有神智,浑身剧烈一抖,面颊迅速泛红,毫不犹豫关上窗户。
她同同脚地爬上床,拉过脚边的薄被盖在身上,目光毫无焦点,散在虚空中。
晏非他是不是喜欢她?或者一直喜欢着她?
刹那间,鱼安安被心里跳出的猜想吓得一哆嗦,心绪更乱了
天边鱼肚泛白,万里碧空下,鸟儿飞掠枝头,很快又消失在不远处繁茂地树叶间,只留下一声清灵鸟叫。
这一声响,瞬间惊醒沉睡中的人。
鱼安安蓦然睁开双眼,未及看清楚头上帐顶的颜色,就哗的一下翻身坐起来,呆滞惺忪的视线往窗户方向扫去,却只看到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窗纸。
糟糕,她睡过头了!
昨晚她是怎么睡着的?往常就算没人喊,她也能被生物钟叫醒,可昨晚着实睡得太沉了。
而且夜里也没有听到隔壁的宋氏叫她,又或是叫过,但她没有听见就给忽略了?
思及此,鱼安安顿觉后背一片湿凉,颇为懊恼地快速跳下床。匆匆穿上衣裳,来不及洗漱就先去隔壁看宋氏。
她虽走得急,但开门时还是刻意放轻了动作,进去一看,宋氏已经穿戴整齐,靠坐在软榻上,望着窗外的天。
闻声转头看过来,干瘦苍白到发黄的脸上挤不出一丝表情,开口时语气还算温和,“醒了,吃了饭没有?”
也许是习惯了张牙舞爪又尖刻的宋氏,现下突然转换了风格,尽管这风格很可能是因为身体缘故而造成的,但一时之间还是让鱼安安愣怔一下,心里缓缓冒出些许愧疚。
是她答应来照顾病人的,结果夜里却酣睡如泥,早上还破天荒地起晚了,惭愧!
“突、突然换了张床有点不适应,睡得沉了些,您洗漱过了吗?吃早饭了吗?身体怎么样?昨晚、昨晚您有没有叫过我?”鱼安安无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耳垂。
宋氏看着她,无神的眼睛里仿佛闪过一瞬笑意,但仔细看,她依旧木着张脸,嘶哑着声音道:“我没事,拂奴已经去户部当值了,你去忙你的吧,有事我会叫你。”
鱼安安十分不好意思地在屋里站了片刻,才顶着张略僵硬地笑脸离开。
答应过晏非她会尽力服宋氏配合治病,于是这一整天她都陪在宋氏身边,绞尽脑汁想各种话题来调动对方的情绪。
然而她磨了一天嘴皮子,脑子都快被榨干了,宋氏那里却油盐不进、无动于衷,对于活着这件事情,已然提不起半分热情。
“呼,没想到劝人比做首饰还累,看来言语激励的战术对娘来没用”
鱼安安趁着出来解决个人问题时,站在前院透气,仰头望着万里无云的碧空上,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覆盖上一层枯黄色的霞光,万道成绮,蔚为壮阔。
刚才那股力不从心又筋疲力尽地烦躁感,瞬间被这幅景象抹平。
咚咚咚——
不远处忽然响起敲门声,鱼安安看天的动作顿住,想到云磬跟着晏非去了官衙,云蛰正在厨房做饭。
她犹豫一会儿,当听到外面的人再次敲响门时,终于走过去打开门。
而此时脑海里已然思绪万千,将自己的身份从远方表姐到近邻好友再到新入府的婢女都迅速过了一遍,纠结着待会儿该怎么介绍自己。
“安安?!”
来人颇感意外的声音霎时斩断她的胡思乱想,抬眼意外地望着站在门外的徐远。
他今日着一袭月白圆领襕衫,银丝暗纹若隐若现,腰间坠着枚盈润剔透的羊脂玉,儒雅、温润、考究精致又不失几分庄重。
徐远那张脸本就长得得天独厚,这些年在官场里的浸润又为他平添几分凛凛稳重,清贵自持。
“徐大哥,你怎么突然来了?”鱼安安目瞪口呆。
徐远清俊的眉眼一柔,笑意自黑亮的眼底溢出,抬晃了两下上的礼盒,“来探望宋婶,顺道接你回家。”
鱼安安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展开,就被他这话的一缩,但也只是转瞬的变化,很快就流露出自然的笑容。
“你一个人来的?先进来吧。”鱼安安问着,便伸着脖子往他身后看了两眼,随即侧身让路。
徐远莞尔,自她身边走过时,抬起空着的轻轻拂过她的头顶,温声道:“那丫头又在生闷气,不愿意出门,别在意。”
他指上的温度穿过发间和头皮,瞬间击中她身体里某根敏感的神经,让她无端又响起昨晚那个画面,脑海里全是晏非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气我没有回去吗,呵呵,长弃总跟个孩儿似的。”鱼安安自己听着自己的笑声都觉得尴尬不自然。
旁边的徐远倒是没什么反应,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问道:“我方便进去看望宋婶吗?”
鱼安安陡然收回混乱的思绪,点头道:“可以,我带你过去。晏非还没有回来,平时伺候娘的林婶也有事请假了,所以家里现在没什么人。”
徐远的眉心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
“你昨晚没有回去是因为这个吗?”
鱼安安点头,“嗯,娘身子不好,我就暂时顶替了林婶。不过就这两日,我明晚便能回去。”
徐远脸上的神情骤然放松些许。
“娘,您瞧谁来看望您了!”鱼安安敲门进去,望向软榻处,一闪身露出后面的人影。
宋氏毫无生气的目光虚弱地落到徐远身上,仔细辨认几眼,脸上方才缓慢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转瞬即逝。
“是、朝闻?!”宋氏以前就对徐远印象不错,此时见到他,倒是有几分惊喜。
徐远只听宋氏病重,但没想到会病的形销骨立与从前判若两人,灰白的脸色看着让人不自觉为她的身体感到揪心。
“唉,宋婶,是我”
鱼安安见徐远几步走过去,便转身去厨房找到云蛰道:“多炒几个菜,今晚家里有客人。”
云蛰不知道外面发生过什么,闻言愣了一下,很快殷勤地笑着点点头,转身从旁边的水盆里捞出一尾草鱼,“唉,好咧,的正要做水煮鱼,咱们大人这是姑娘您爱吃的。”
鱼安安站在旁边看他利落地拍晕草鱼,开膛破肚,刮鱼鳞,法颇为娴熟,不禁惊奇赞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一,看着厨艺相当不错。”
云蛰乐呵呵道:“我打就喜欢下厨,以前是没有条件,后来遇到咱们大人,我又跟着林婶学了两三年,如今也算有所成。”
“不错,以后就算离开这里,也可以开个饭馆酒楼什么的,肯定饿不着。”鱼安安扫了几眼旁边摆好的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品,由衷道。
云蛰处理完鱼,就开始切鱼片,刀功快而利,每一片鱼片的薄厚竟都差不多。
闻言,忙摇头道:“的是要跟着咱们大人一辈子的,以后专门给大人和姑娘您做饭。”
鱼安安脸上地笑容微微一僵,讪讪道:“我就免了,好好伺候你们家大人吧,我先去招呼客人。”
罢人就快速离开厨房。
只是没想到她才刚来到前院,正要往后院走,外面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云蛰,开门。”云磬地喊声顺着门缝传进来。
鱼安安转头去开门,云磬有些意外,很快侧身让开。晏非便自他身后走过来,冲鱼安安点头笑笑。
“云蛰在厨房吧,娘今天怎么样?”晏非往里走了几步,察觉到鱼安安没有跟过来,便停下脚步等她。
鱼安安收回停在云磬里那几支竹筒上的视线,忙跟上道:“和往常一样,不过娘这心结太深了,我开导了一天,她老人家愣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晏非抬在她头上轻揉一把,眼里闪过些许疼惜,俨然对这件事情有着根深蒂固的认知,所以还十分冷静地安慰她:“不用为难自己,娘的情况非一朝一夕就能转变,我早已做好旷日持久劝服的准备。”
鱼安安倍感赞同,“这的确是场持久战,对了,家里来了客人,是徐大哥”
与此同时,晏非也道:“所以你也不用太勉强自己,我先回屋换身徐兄?何时来的?现在何处?”
鱼安安看着他突然转换的表情,一时哑然,尽管他眼里的笑意并没有收起多少,但周身的气息已然不同,放佛某种雄性动物,遇到了可与之抗衡的对,全身的汗毛孔里都散发着警惕与严阵以待。
“鱼?”晏非眸色幽沉地盯着她。
“在娘屋里。”鱼安安陡然回过神,指向后院。
晏非不再多问,步伐亦如常般平缓,看不出有任何急切,但却给人一种旋风疾过的错觉。
鱼安安心口揪着跟上去,却还是慢了两步才赶到宋氏屋里,这时她却不合时宜地生出一番感慨——原来平常晏非都是配合着她的步子来走路的。
不过这种想法转瞬即逝,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落到晏非和徐远身上。
“贤弟回来了,未递拜帖便冒昧前来打扰,是愚兄考虑不周,望贤弟莫怪。”徐远依旧是那副春风化雨般的温润,起身,拱见礼。
晏非眯眼笑着,从容还礼,“徐兄严重了,咱们都是同乡,徐兄又是来看望我母亲的,我岂会怪罪。”
听他二人寒暄,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但藏在那平静水面下的景象里却又仿佛暗流涌动。
鱼安安如履薄冰地屏住呼吸,不敢随意插嘴。
他们又互相寒暄几句,外面就响起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云蛰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大人,您回来了,咱们可以开席了。”
为了讨好鱼安安,云蛰便趁着她在府里的日子,晚饭准备的十分丰盛,六菜一汤,就算来了客人也足够填饱肚子。
“徐兄请!”晏非侧身做了个势。
徐远点点头,同宋氏交代一声就提步往外走,路过鱼安安时,正想叫上她一起。
鱼安安却敏锐地察觉到空气里流窜着的一缕诡异氛围,当即先开口,“我得照顾娘吃饭,你们先去吃吧,不用管我。”
完,又开门问外面的云蛰,“娘的饭菜带过来了吗?”
云蛰里提着食盒,却没有递过去,只道:“让的来伺候夫人吧。”要是让鱼姑娘留下来,大人不得少吃一碗饭,这么好的相处会,他得替大人好好把握住。
鱼安安刚刚抬起的胳膊一僵
“鱼留下照顾娘。”晏非却在此时开口,几步走过来又对徐远做出请的势,“徐兄,请吧。云蛰,去把家里珍藏的仙醑搬出来开封招待客人。”
云蛰稍愣,便立刻被鱼安安趁拿走了上地食盒,回神来注意到大人的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再看一眼旁边面色亦不同寻常的客人,瞬间脑补出不少内容。
他懂了!
“好咧,的这就去拿酒。”云蛰风驰电掣般地跑走。
鱼安安目送晏非和徐远地背影,忽然想到什么,扬声叮嘱一句,“酌怡情,别太贪杯啊。”
前院,花厅。
晏非让座,与徐远面对面坐下,新开封的仙醑酒散发着幽幽醇厚的酒香,很快散在空气里,酝酿出一股难以言的迷醉感。
然而身处在这种酒香四溢、勾人心弦环境里的两个人,却都保持着最冷静的清醒。
他们就像身处竞争激烈的角逐场中,两个旗鼓相当的对经过层层筛选、比拼,终于即将抵达终点,决出最后的胜负。
他们心照不宣地将强烈地胜负欲压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却又牟足劲地较长絜短,誓言争出个结果。
酒过三巡,饭菜下去不到三分之一,晏非若有所感地挥退云蛰、云磬二人。
屋门吱呀一声关上,花厅里霎时只剩他们的人面面相对,浓烈的酒气刺激着他们体内的每一根神经。
“贤弟,我今日过来除了探望宋婶,还有另一个原因,我要带安安回家。”在酒精的作用下,徐远褪去表面的温润,眉眼间流露出多日积攒地愁闷与恐慌带来的一抹阴郁。
“回家?”晏非将这两个字咬的极重,似要将它们在舌尖碾碎,忽而冷笑一声,也不再掩饰眼中的敌意,沉声道:“徐府可不是鱼的家,当然我十分感激这几年徐兄对鱼的照顾,但有些事情我们还是要清楚。”
徐远眯起双眼。
晏非盯着他,咬字极重地:“关于鱼,我可以向徐兄坦白,无论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只要她愿意,在我这里她就是我唯一明媒正娶的发妻。而且,这次我意志坚定,绝不会再轻易放。”
徐远唇角微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亦语气诚恳,坚定地道:“如此看来,你我二人注定少不得一场较量,徐某定当全力以赴。”
晏非眼眸黑沉,在酒精的驱使下,逐渐凝聚起浓烈阴鸷的戾气。
宋氏因为身体缘故,饭量的可怜,鱼安安看着她只能喝下半碗粥,再多胃里就要闹腾,不禁想到了以前的晏非。
谁能想到,才几年功夫他们母子俩的身体状况竟就颠倒了个。
只怕宋氏这口气,全靠儿子和平日里的参汤来吊着。
“娘,明儿我带您出门逛逛吧,坐着马车,看看外面的景儿,透透气,成吗?”鱼安安收起剩下那半碗粥,便迎着宋氏的眼睛,提议道。
宋氏想也没想就摆拒绝,转而道:“丫头,你在徐府住的还习惯吗?”
鱼安安一愣,反问道:“您怎么这么问?”
宋氏看着她,“朝闻到了这个年纪还未娶亲,身边跟着一个没有血缘的长弃,已经是招人闲话了。现在又加上你,我是怕你受委屈,回头再让人是你挡了人家的姻缘,这可不好,你的名声也要跟着受损。”
这次重逢以后,难得听宋氏一口气这么多话,鱼安安既感意外,心里又忍不住生出一股奇怪的情绪。
她暗暗稳住,面上不动声色,“您多虑了,我与徐大哥和长弃情同足,即便没有血缘那也是一家人。我和徐大哥就是清清白白的兄妹关系,不会牵扯到别的。”
宋氏叹气,“这只是你的想法,旁人的想法呢?朝闻呢?你问过他吗?像他这样的身份为啥一直不娶亲?”
一时之间,鱼安安哑口无言。
“我不在乎旁人的看法”
“丫头,我跟你明吧。”宋氏打断她,语气难得强硬起来,尽管声音还是显得十分虚弱,“我活了半辈子,看人准,朝闻可没有把你当妹妹看。你对他真没有别的想法?”
“没有!”鱼安安矢口否认,随即意识到失态,忙收敛情绪,平静道:“娘,您就别乱猜了。我去前厅看看他们吃的怎么样了,您先休息会儿。”
话音未落地,她已拎起食盒快步走出去,背影显得有些仓促。
她低着头,疾步走到通往前院的跨门,没有看到前面的情况,陡然撞上个人。
“唉”
“哎呀疼鱼、鱼姑娘,哎哟,您没事吧?人这皮糙肉厚的,没把您撞疼吧?”云蛰趔趄了一下,视线刚触到鱼安安身上,立刻就换成殷切地表情,毫不犹豫地揽下全部责任。
“都怪人走路莽撞,没能注意到您,该打。”云蛰着,竟还真的挥着要往自己脸上招呼。
鱼安安瞳孔一缩,忙阻止道:“唉,别别别,不关你的事,是我撞得你。”
尽管如此,云蛰还是象征性地往脸上拍了几下,“怎么能是姑娘的错呢,全怪人不长眼,姑娘您真是仁慈大度,是人见过的最善良的姑娘。”
噗嗤,鱼安安忍不住笑起来,心里的阴霾也随之散去不少。
她睨着一脸阿谀奉承的云蛰,倒不觉得他奸滑惹人厌,只是觉得这人挺有趣的,便顺嘴调侃一句,“那你怕是只见过我这一个姑娘,可怜呐!”
云蛰嘿嘿笑着,也不反驳,突然往身后看一眼,见花厅门还紧闭着,便神神秘秘地低声道:“的跟您个秘密,您知道咱们大人刚才为何要开那坛仙醑酒吗?”
鱼安安挑眉,配合地给出一个大大的疑惑的表情,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