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章
突然的敲门声让正在收拾东西的华恃愣住了,因为刚刚认识其实并不熟悉,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门外这声音属于谁。
他犹豫着出声问道:“师父?”
虽然还没有正式进行拜师仪式,但两人成为师徒是当时化灵大会上所有人都见证的事情,华恃对于自己这位师父也算是相当满意,所以这声喊出来也显得相当顺口。
门外传来宣书致温然关切的声音:“还在为明天的行程做准备?”
华恃应了声,也没敢让自家师父在门外站太久,很快扔下里的东西上前替他开了门。
他探头看了眼,屋外只有宣书致一人,华恃在心里面嘀咕了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又看了看宣书致的神色,才主动开口将人请进了房间。
宣书致进屋后在桌旁凳子上坐了下来,随拨弄着桌上的茶盏,又看了看房间内被华恃收拾东西弄乱的模样,接着问道:“你是华家少爷,这次出行带了不少人,想来接下来遣散随从陪我回玄灵阁,应该会很不习惯吧?”
华恃悄然看了眼宣书致的神情,没忍住出声问道:“师父你知道我的名字啦?”
宣书致语声微顿,好气又好笑地道:“刚打听到的,华恃,是个不错的名字。”
华恃眨了眨眼,没再继续寒暄下去,主动问道:“师父这次来找我是有事要吩咐吗?”
两人这般聊着,虽然不过是刚刚成为师徒,大两个人精却都表现得仿佛已经师徒情深一般,而方微身为这房间里唯一的看客,心里面却是觉得好笑极了。
这两人都是他所熟悉的人,一者如今与他朝夕相处,一者是昔日共同战斗的朋友,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模样方微最是清楚,现在他们端着样子装模作样的相处着,这场景的确有趣极了。
而他正认真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华恃却不知为何避过了宣书致的问题,主动出声道:“师父,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宣书致有些好奇他要问的问题:“你。”
华恃肘支在桌上,拖着脸颊仔细盯着宣书致:“师父你与灵道之主还有风雨殿主以前认识对不对?你们是老朋友吗?你们认识多久啦?”
从华恃出这话,方微就已经明白了他在想着什么。
果然在宣书致答了“是”后,华恃立刻便凑上前接着问道:“你们认识有千年了吗?”
宣书致沉吟片刻:“自然是有的。”这次没等华恃继续问下去,宣书致就弯着眉浅浅笑道:“你想问什么不妨直接问,师父不会隐瞒你的。”
华恃见自己的目的被看出来也不心虚,挠挠头干脆直接问道:“那师父你认不认识柳栖霜这个人?”
宣书致听闻这个名字,眼神不禁变化:“柳栖霜?”
华恃点点头,满脸期待:“师父你认识他对吗?”
宣书致又定了华恃片刻,这才低声道:“自然是认识的,不过我很好奇,这人早已经死了千年,也没留下什么痕迹,现在知道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你是从哪里听他名字的?”
华恃没法解释自己曾经到过灵道废弃的总坛,并且见到了房间里画像的事情,他犹豫片刻后道:“是从书上,我们华家有本记载,记录的是千年前的事情,我是从那里见到柳栖霜这个名字的,不过那记载关于柳栖霜的笔墨很少,我也只知道他曾经代理过灵主而已,其他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宣书致听着他的法,煞有介事地“哦”了声,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等他完之后才又问道:“为什么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
华恃:“那个好奇,我就是觉得好奇,听他和计渊灵主以前关系很好,我想知道计渊灵主那样的人怎么会”
他对计渊的印象还停留在回光珠里那个脾气暴躁冲动的少年,这会儿向宣书致提起,一时间很难扭转印象,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好在宣书致替他将话给了出来:“计渊那种脾气的人,怎么会对人那么亲近,是么?”
华恃点点头:“嗯!”
华恃应声完就立刻反应了过来,看宣书致的模样应该是和陆曜关系比较近,与计渊倒是普通,可是就连他都知道计渊当年和柳栖霜亲近,这两人究竟要好到了什么程度?
他越想越觉得心中酸涩,忍不住在心里对计渊的评价又降了好几分。
方微不但围观了他与宣书致的对话,还将华恃的脑内想法也看了个明明白白:“”
明明就在华恃的脑子里,但方微有时候真想知道他这么多荒唐想法究竟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宣书致却不知道华恃的心思,他只是慢吞吞道:“关于柳栖霜这个人,其实我知道的不多,不过你若是想知道,那我便将我知道的给你听好了。”
华恃立刻搬着凳子在宣书致面前坐了下来,随即开始斟茶倒水又端上了一盘水果放在宣书致的面前。
宣书致好笑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华恃正经道:“师父你尽管讲,我给你看茶送水。”
宣书致若有所思盯了华恃一会儿,也没有耽误什么时间,歇了口气便开始道:“柳栖霜被灵道捡回去的时候,应该也就十来岁的年纪”
宣书致开始起了柳栖霜刚到灵道总坛时发生的事情,以及他后来暂时当上灵道之主的过程。
这些过程并不详细,多半都是宣书致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跟现实还有些许出入,所以听着两人谈话的方微并不担心华恃在接触到这些消息之后会发现什么,也不担心会暴露身份。
因为正如同宣书致所,他与“柳栖霜”接触得并不多,也远远算不上熟悉,宣书致真正熟悉的,是他邪道之主方微的身份。
虽然如今宣书致成为了风光之极的玄灵阁阁主,与邪道没有半点关系,甚至在灵道也备受尊敬,但事实上华恃并不知道,这位如今的玄灵阁主,曾经的身份是邪道血鸦教长老。
也是方微最信任的朋友之一。
不过方微曾经拥有两种身份的事情这世间没有?几人知道,宣书致也不曾知晓,所以在他眼里方微是方微,柳栖霜是柳栖霜,他与柳栖霜的确是毫不相熟的。
华恃便这么听着宣书致柳栖霜的故事,明明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过程,不知道为什么华恃却听得聚精会神认真极了,宣书致到后边忍不住调侃道:“你打听这些干什么,要不是柳栖霜早都已经死了多年,我还以为你是看上他了。”
华恃怔了怔,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幅什么样的表情。
这么明显的吗?
华恃在心里忍不住问系统。
方微沉默着没有答话,当事人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他。
虽然柳栖霜此人的确早都已经死了,关于他的故事也已经结束了太久,但他当初在灵道参与过的事情的确不少,也曾经改变过灵道许多,所以就算是简略的着,宣书致也了许久。
“不过灵道与邪道那一战,的确是让很多人都没有料到,包括当时身为”宣书致的讲述终于到了结尾,他话音至此顿了片刻,接着才改口道:“包括当时的我。”
华恃此时已经完全将心神沉浸在故事中去,他对柳栖霜的死因耿耿于怀许久,到现在终于快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心里免不了有些紧张。
“当时邪道原本只是为了进入灵道总坛取走几件东西,方微领人上凝山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浩大声势,灵道不肯将东西交出,柳栖霜作为当时的灵道之主,便主动提出要与方微单独商谈,看看是否能有转圜的余地。”
华恃听得担忧极了:“方微实力又强人又心狠辣,柳栖霜怎么能答应跟他单独商谈!他就不怕那家伙出吗!”
宣书致讲到一半被华恃这样打断,他停了片刻,继而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担心得倒挺多的。”
华恃:“”
因为太过紧张,他都快忘了自己是在听一个结局早已注定的故事了。
不过只要想到这故事的结局早已经注定,他心底的阴霾便又忍不住多了几分,就好像自己是在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却没有办法出阻止。
他苦着脸等了会儿,这才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们两人就进屋去了。”宣书致喝了酒茶,回忆当年,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是在场的,所以描述起来也比先前要细致几分,他接着道:“当时他们是在灵道之主的书房里交谈的,灵道很奇怪的是,他们的书房里挂着每届灵道之主的画像”
华恃听闻这话顿时怔住。
画像!
他知道那个房间!他曾经去过!
所以原来那个房间就是当初柳栖霜和邪道之主交谈的地方?
华恃心里思绪翻涌,连忙又问:“后来呢?”
“后来就变成你知道的那样了。”宣书致观察着华恃的神色,看出他对柳栖霜别有关切,于是也不忍心将话得太直接,只道:“当时其他人都守在门外,谁也不知道房间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人又究竟都交谈了什么,大家只知道他们当时在房间里面谈了整整四个时辰,房间里面起初一直很安静,直到最后,里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响动,大家当时都很紧张,听到响动也顾不得别的,不管是灵道还是邪道中人,全都不管不顾冲了进去,其中冲在最前面的,就是现今的灵道之主,计渊。”
没等华恃出声,宣书致道:“所以是他最先看到了房间里的情形。”
华恃紧紧揪着衣摆:“所以房间里面是什么样?”
宣书致道:“柳栖霜死了,被方微一剑穿胸。”
眼神微微闪烁,宣书致看了眼华恃的神色,接着又补充道:“而那柄杀死他的剑,是他自己的佩剑,灵砂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