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六章
方微曾经听华恃在睡梦中喊过柳栖霜的名字,也曾经听他过要娶柳栖霜过门这种话,不过那时候方微只将对方这些话当成是睡梦中的胡言乱语,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但到现在进入这幻境当中,发觉自己身穿着新娘喜服等在房间里,他才发觉这似乎并不只是华恃随便而已。
他竟然真的敢想。
一时之间方微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他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此时镜中的样子,过了好一阵才收回视线重新站起身来。
从来没有穿过这种复杂的衣裙,方微动作间颇有些不习惯,若在平时让他遇见这种事情,他必是早已经将这胡思乱想的家伙拎出来教训了,不过现在他是在华恃的梦境当中,若是贸然改变梦境的内容将其打破,不但不会让华恃立即醒来,还有可能破坏他的修行,令他陷入噩梦之中难以醒来。
所以现在他还不能直接走出房间去叫醒华恃。
他只能先根据梦境情节的发展,然后借将人唤醒。
方微在房中观察着其中摆设,耐心等待着华恃的出现,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华恃的房间,不论如何他总会回来。
如此等待约有半日,又或者更长的时间,梦境里面的时间流逝难以分辨,反正在梦中天色渐沉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马蹄声响,接着是有人下马往这边的走来,大声推开了房门。
方微一身嫁衣坐在床边,听着这声音微微挑眉。
这果真只是梦境,许多地方毫无逻辑可言,偌大的院落里面没有下人,外面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场景,华恃竟然能骑着马穿过回廊直接来到这院落房间面前。
大门推开,方微不动声色抬眸看着,这才见华恃一身翩翩白衣从外面走来,在将里的剑挂在墙上之后,他满脸笑容向着方微走了过来。
脚步非常轻快,似乎是十分迫不及待。
方微看着华恃这副打扮,心中却升起了些许疑惑,他刚进入这梦境的时候以为自己应该是到了婚礼现场,然而现在看华恃这幅打扮,似乎却又不是这样。再加上四周不见有宾客到来,房间也不是新房模样,看起来却似乎是他理解错了。
他看着华恃往自己身上扑来,像个无尾熊般挂在自己身上,将脑袋埋在自己的颈侧,忍了片刻才没将这粘糊糊的人推开,只低声问道:“你去哪里了?”
华恃蹭了蹭方微的领口,唉声叹气道:“当然是去天晴城演讲去了。”
方微听见这话沉默片刻,问道:“演讲?”
“是啊,为夫好累啊。”华恃比着指数给方微听,“当个高好累啊,为夫一周七天每天都在忙,周一去天晴城讲话,周二要去灵道监督他们工作,周三要回门派看看师弟师妹们有没有偷懒,周四要去诶,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一周七天的划分,这个不重要,反正就是每天都在忙,这世外高人果然不是随便当的。”
方微:“”
他心中失笑,盯着华恃的脑袋,想要看清楚这人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华恃哭诉完自己的忙碌生活,却没忘记道:“不过为夫要养家,这点苦累不算什么,娘子你今天在家都做了什么?有没有遇见什么有趣的事情?”
方微听着这话有些不习惯,跟着他刚才的称呼问了句:“娘子?”
华恃点点头,满脸无辜:“怎么了?”
方微没再继续计较这称呼,毕竟这里是华恃的梦境,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华恃的念头所决定的,不过他还是对自己这身衣服有些好奇:“为什么你穿成那样?”
他指了指华恃身上的风流白衣。
华恃眨了眨眼,理所当然道:“因为这样最好看,厉害的大侠都是穿白衣的。”
方微轻轻应了声,又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那为什么我穿成这样?”
华恃看着方微,盯着他此刻这幅模样,多看了会儿没忍住竟红了脸。
方微:“”
他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就脸红起来。
华恃低头拽着方微的袖摆,轻轻拉扯了好几下才声道:“因为你这样好看,虽然你什么模样都好看,但我还是最喜欢你穿喜服的样子,这会让我想到你嫁给我时的情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时候的心情。”
关于华恃话中成亲时候的场景自然都是梦境中虚构而出的,方微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感觉,也想象不出华恃形容的那般场景。
但听华恃用这样眷恋的语气出这种话来,方微怔了怔,心中仍是多出了抹异样的情绪。
他在沉吟之后低声问道:“你真的那么喜欢我?”
华恃连忙点头,双眼清澈透亮:“当然,从第一眼见到你我的心里就只有你,我的梦里也都是你,我觉得或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方微面对着华恃,两人视线相交,他竟是第一次生出了想要闪躲这目光的感觉。
他不是没有听华恃过类似的话,华恃自从在凝山见过他的那幅画像之后,便经常对着系统表达自己对柳栖霜的感情,但那时候的他从来都是在华恃的魂魄中作为旁观者看着华恃表达,所以他从来没有认为这感情究竟有多么浓烈。
但现在却不同,他此刻正坐在华恃的面前,听他对于自己的感情,而这刻他也是真的从华恃的眼神中读到了深切的喜欢。
现在的这片空间,华恃所以为的一切,事实上不过都是梦境而已。
要将这些打破对于方微来很简单,但这时候方微却初次对某件事情产生了不舍的心思。
或者让这梦境多存在片刻也没有关系。
方微这样想着,他与华恃对视片刻,忽地抬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华恃似乎对方微的动作有些诧异,但更多的还是脸红不自在,他低着头顺从地让方微揉着自己的脑袋,声音闷闷地道:“哎你怎么突然这么揉我脑袋,我可是你夫君,再怎么这种事情应该是我来做,这样有损我的夫君形象”
方微动作顿了顿,准备将收回,华恃却不舍地拱了拱脑袋,没让人收回去。
“不过偶尔这样子亲密也不错。”华恃认真计较道,“你以前都很少对我做这种事情,平常都是我主动亲近你的。”
方微听出这应该是华恃梦境中的常态,华恃对他的感情热切,但似乎在梦境中都保留着一丝克制,并没有将“柳栖霜”想象成对他千依百顺的模样,甚至于就算是夫妻关系,华恃在对待“柳栖霜”的时候也总是心翼翼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方微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多少次对这家伙的脑袋里装了什么产生好奇。
他顺着华恃的话,想了想问道:“我们成亲多久了?”
这话问的是梦境中发生的事情,虽然在现实中华恃陷入沉睡不过才十天不到的时间,但在这梦境里却显然不是这样。
而他现在也已经猜想到了为什么华恃穿着飘飘白衣,而自己穿着的却是婚袍,因为华恃的梦境不讲道理,在他的梦里任何事情都可以没有逻辑,只要符合华恃的心意便可。比如华恃可以骑着马回来,比如他穿着白衣,是因为他觉得大侠就应该穿着白衣,而自己穿着婚服,是因为华恃想看到他穿婚服的样子。
不过时刻都穿着婚服过日子,这种事情大概也之后华恃能够梦出来了。
华恃听见方微的问题,皱着眉头破受伤害似的道:“娘子你连我们成亲几年都不记得了吗?”
方微对“娘子”这称呼还有些不习惯,他适应了会儿才道:“我只是想问问你。”
华恃对此没有丝毫怀疑,简单的便被方微蒙混了过去:“我们成亲已经十年了,前几天我们才刚过完了纪念日,我带着你骑着山鲸前辈去月亮上面玩,你忘记了吗?”
方微怔了下:“骑着山鲸?上月亮?”
华恃点点头:“当然,山鲸前辈还特地变成粉红色给我们唱歌呢。”
方微:“”
这件事情想来还是不要让山鲸知道比较好,否则华恃可能会被山鲸一口吃掉。
他没有接着问华恃类似他们前几年的纪念日究竟都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这种问题,因为他实在没有必要去验证华恃的想象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他想起刚才华恃提起他们成亲已经十年的事情,于是又问道:“这十年里我们都住在这里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别人吗?”
他抬眸往窗外看去,四周空空荡荡,的确不见有别的人在附近。
然而他问出这话,华恃却是立即摇头道:“当然不是,你忘了还有我们的孩子吗?”
方微这次是真的怔住了:“孩子?”
华恃笑了起来,他起身出门,没多久便领着三个孩回到了房间,并将他们推到了方微的面前:“孩子们今天有没有乖乖听话啊?”
方微沉默地看着华恃身前的三个孩。
这三个家伙看起来非常的眼熟。
其中最大的孩看起来五岁,是个男孩,长相和华恃一模一样。
还有个四岁的女孩,和一个两岁的女孩,全部都像是缩的自己。
华恃的想象力到了自己孩子身上看起来就有些敷衍了,完全只是将他们的脸换在了孩子身上而已。
不过看着这冒出来额三个家伙,方微还是忍不住觉得古怪,他抬眼看着华恃问道:“这是我们的孩子?”
华恃点头,狐疑道:“你不会不认他们了吧?”
方微神色平静,又问:“谁生的?”
“当然是你”华恃眨了眨眼,张口想要回答,却突然卡了壳。
谁生的?
他们两个人都是男人,谁生出来的孩子?
华恃的梦里什么都有,但也正因为什么都有,才是最不真实的地方。
华恃像是忽地醒过了神来,他睁大眼睛看着方微,张口似乎想要些什么,然而就在他开口唤出“柳栖霜”的刹那,眼前的梦境倏地瞬间崩塌,四周的景象扭曲着改变,接着化作无边的黑暗,将这片空间中的华恃与方微吞没其中。
许久之后,华恃意识重新回归。
潺潺的水声响在耳畔,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正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之中,华恃正要睁眼,却忽地发觉自己正紧贴着另一具温热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