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外人第二十一章西门河边有强盗

    啊财目前有五口人，都挤在四十平方的低矮房子里，生活很歉意。

    啊南看起来老了不少，嘴里的老牙掉了许多，只剩下零零散散几颗也是被烟熏得极黑的。

    阿财的奶奶如今五十多了，依然风骚，穿着一身短连衣裙，大白腿该露的地方都露了出来。即使搁在家里，她也是拎着一个挎包，头上肩上上甚至脚上都装满了挂饰，起话来装模作样的，真不像是穷得发疯的乡村妇女。

    阿财的老爹和叔叔如今还打着光棍，估计他们俩这些年带回来的姑娘，都被啊南滋润跑了。

    虽然十年前莫河和这家人互怼得挺凶，英大娘骂得他们现如今还不敢走进英大娘的火力圈，不过陈年旧事，大家也都不怎么在意，个人过个人的日子，别人骂两句命也丢不了。

    这两年来莫河觉得这阿财人还不错，因此和这家人走动不少，还算挺熟。

    但是不知咋地，莫河一进入这家人的房子，就觉得一阵阵的反胃，尤其是看到啊南那副老来依然猥琐的模样，不自觉地想到他压着他们家儿媳妇在炕上于是赶紧把阿财给拉了出来。

    阿财如今长得高高瘦瘦的，不知从那学的，把他那一头盖住半边脸的头发染成了骚气的黄色，左边耳朵还了红色的耳钉，穿的衣服花花绿绿，再加上那张鹅蛋，猥琐的眼睛，像极了某个风月之地的男头牌。

    莫河向来不和他矫情，他往阿财家门口上边的青石上翘起二郎腿一坐，开门见山：“早就和你谈过了，在西门县里头给我找到正经事了没？”

    “嘿嘿嘿”阿财看着莫河那认真的神色看，然后腰、屁股、头都一起狂扭了起来，学着那些花枝招展娇软的娘们模样一阵娇笑，直笑到莫河一身鸡皮疙瘩，才阴阳怪气的道，“你不在自家当老板。真的个要去县里当店二？”

    啪。

    莫河阿财头上狠狠一拍，那双尖叫椭圆的整齐眼睛上整齐眉毛立了起来，菱角分明的秀气脸蛋不怒自威，“少他娘跟我装娘们我回头租一辆马车，下午就走。”

    莫河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一来

    他没在县里的学堂读过书，连十里镇都没出过，活了十四年了一只窝在家里，没见识没能耐没本事，什么鸟老板因此莫河一巴掌拍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阿财虽然在那种不伦不类的家长大，自脚都不干净，但做起事情来还是靠谱的，脾气也好，这点莫河还是信得过。

    太阳慢慢往下落。

    颇有一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孤寂与壮阔。

    四轮子的马车跑了起来，烟尘随之在原始的黄土路上一路滚动，飞走石飞沙，飞马的嘶鸣在这村庄里响起，声音清脆悠远。

    莫河提着马鞭子，迎面扑来的风如此凉爽，大路延边的白杨如此英姿飒爽，这山清水秀之地的景色如此心旷神怡。

    莫河却没有升起纵马高歌快意人生之豪迈感慨，更没有对这大县城里歌舞升平的景象有多少欢愉的期待，他只知道他离背后贫穷淳朴简单粗暴的村庄越来越远。

    不话有点傻气的莫河，冷漠只会晒太阳的英大爷，身子肥胖骂人爽利老来依然期待爱情的英大娘，老成持重却无脑护犊子的张虎，热心善良有爱心的陈大娘。

    这些人都会理莫河越来越远。

    离别的时候莫河只和英大爷老两口简单交待了几句，英大爷自然没啥反应，英大娘看起来有点不开心，走出家门的时候莫河还隐隐听见英大娘声骂了他一句没良心。

    莫颜则依旧像平常一样，刺着她中永远也刺不完的凤凰，写她中永远也写不完的对联，莫河只喊了一句姐我走了，然后往他自家的门上在挂上先前的几个笔锋婉转的大字，“统统十铜板，从窗户投进来，不找零。”

    最后就这样关上了家门，看样子莫河不回来，家门不会开了。

    跟陈大娘道别的时候，陈大娘没抽出空来理她因为张老三不知咋地了，四五十岁的人了，只穿着大裤衩、挺着大肚子躲在陈大娘家里一把鼻涕一般泪哭哭啼啼，哽咽他带回来的女人不要他了，看张老三哭的样子，约莫是动了真情。

    只是奇怪今儿个看不到胖子张则，这子虽

    然狂，但实话还讲义气。

    穷乡僻壤之处，交通不发达，这马车也得要跑个好几天才能到县城里，如今一去，莫河也摸不清自己啥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这人们口口相传里到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西门县是什么样。

    阿财像个大姑娘家怕晒太阳，猫在马车里头死死不肯露脸，嘴巴却一直叫个不停，也不知道真假，一直吹牛他在县里有好几个干爹，分分钟就能给莫河找一份好活，还能给莫河介绍不少姑娘家。

    要姑娘家，十里街里头倒是不少，但莫河都看不上，毕竟一个个灰头灰脸的，和他姐姐莫颜比起来，没有天壤之别也有云泥之别。

    出了十里镇后便接近黄昏了，眼前的大路越来越宽阔，背后的十里街却早已看不到了踪迹。

    约莫估计如今十里街上的居民都已经各回各家，张记杂货铺里也收了摊

    远处生起的袅袅炊烟不知道是不是莫颜在煮饭。

    不远处那条西门河越发宽阔了，流水潺潺的很平静，这条河听可以出西门县一直漫延到十里街。

    西门河带给了莫河，乃至十里街这一带的孩子好多童年的记忆，莫河些时候就老和张则光着屁股在里头摸鱼打滚，常常胖子张则裤子还没脱，便远远听见生意都不做的陈大娘提着一根棍子扯着嗓子喊，“兔崽子跑来玩水！打死喔！打死喔！”

    这些悠远的记忆想起来倒还是有些愁人的。

    虽然时光一去不复返那是矫情的废话，老是回忆时的旧事而伤感也未免伤情但远离一个久居的老地方，远离了亲人，谁心里都会多少有点舍不得。

    日落了，英大娘英大爷该歇息了吧？

    好像英大爷还有些故事没讲完，英大娘骂人的词应该还会有些新鲜的。

    胖子张则还会不会偷偷叫英大娘舅妈？

    莫河狠狠抽着马屁股，大喊一声驾，古道上西风瘦马再次疾驰。

    “站住！站住！”

    这时候却不知马车被谁在后面给拦住了，粗狂的声音在后头歇斯底里的喊，像打劫的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