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睡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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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郊外。

    一队镖客押送着货物来到了皇城外,他们看上去风尘仆仆的,坐在马车上的人也大多围着面巾,面容疲惫,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来。

    他们一到郊外便有人下车整理起货物来,在大多数人整理货物的当儿,一个围着黑色面巾,眉毛极粗的男人却来到了被马车围拢的中央,找上了他们的大当家。

    “妸姐,我们来了”他声的叫唤了声,他的中原话不太好,嗓音听上去也像是被沙子磨过似的。

    被唤作妸姐的那个女人披着丝巾坎肩,状若无意的抚摸着身旁马车的货物,轻启朱唇:

    “货物都运过来了吧?”

    那男人极粗的眉毛挑了挑,粗着嗓子道:

    “妸姐,放心。这里没外人。”

    那女人回过头来,正是与安子和裘北归有过一面之缘的店老板娘妸荷荷,她柳眉轻挑:“这里有没有外人我不知道?还要你提醒?”

    那男人不话了,不知道他们的大当家又在发什么颠。

    妸荷荷叹了口气,又问:“‘货’呢?我要的货呢?可一件没少?”

    那男人连忙答道:“一件没少,我们都很心,也没让人发现。”

    妸荷荷又叹了口气,愁绪仍在:“那人呢?可汗这次派了多少人来?”

    男人咧嘴露出大大的笑容:“一共来了百来个草原上的兄弟姐妹,有十多个高手。”

    妸荷荷听了心稍稍放宽,这起码明可汗对她的行动还是支持的,后方也是有支援的。

    那男人本来笑得灿烂而纯净,可是看见大当家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就问:

    “妸姐,刚才还没来得及问,你这次叫我们来得这么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妸荷荷回道:“皇宫里面恐怕要出点事。”

    那男人大惊失色:“妸姐,可汗不是明年夏天再征战么?你可不要提前行动,破坏了可汗的大计啊!”

    妸荷荷咬唇道:“我当然知道,可是现在的境况大有不同,皇宫里面恐怕有大动作,摄政王命不久矣,里面的皇子也不安生,怕是要上演一场九龙夺嫡。正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不定直接铲除了几个大凉的关键,可汗的征战自然也手到拈来了。”

    她又补充道:“反正我们与大凉的关系本来就很差。”

    那男人刚进中原就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却是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妸姐,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妸荷荷:“确实没这么简单,先不我们能不能潜进皇宫,就算潜进去了,也一定出不来了。”

    那男人忽的明白了什么,也明白这位大当家为何一直愁眉苦脸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我们草原儿郎,生来就不怕死,也早已做好了死的准备!”

    妸荷荷见他如此反应,心里既是不舍又是欣慰,心里百感交集:

    “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中原武林的人也参与进来了,若我想的不错,那嗜酒的疯道人也来了京城,甚至‘苍生’也在京城!”

    那男人倒吸一口凉气:“那岂不是那个疯婆子也来了?”

    妸荷荷低垂眼睑:“未必,但不准。”又:

    “我不会让你们白白送命的。可若是有一丁点机会,我们也会杀入皇宫,拿我们的命,去换那些达官贵人的命。”

    那男人看着四周正在卸货的人,这些都是一起从草原来的兄弟姐妹,他们关系很好,或许也将一起客死异乡。他深吸一口气,用仿佛替他们一并回答的力度点了点头。

    一直到傍晚,才有几列马车驮着货物进了城,它们比起在郊外轻便了不少。坐在马车上的人扶着帽子,昏昏欲睡。

    ——————

    安子和慧静已经一天没话了,就连吃饭的时候,安子也只是一股劲的刨饭,吃饭的声音都变了不少。

    慧静觉得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改变了,却不知道如何挽回。

    到了要熄灯的时间,安子来到慧静的床前低低的叫唤了句,便要熄灯了。

    慧静半躺在床上,似如梦初醒,半跪站起来一把就把安子抱住了。

    安子的身子一下就变得僵硬起来,而慧静的身子却是有些战抖。他们在拥抱时离奇地觉得心安,于是都放松了起来。

    慧静:“能给我讲讲故事吗?就像以前那样。”

    安子想了想,钻进了慧静的被窝,慧静也乖乖躺好,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安子。

    他们似乎回到了从前。

    慧静时常听安子讲故事,许是奇奇怪怪的故事听得多了,反而没有安子那些平易的故事有趣。又或许是晚上听人讲故事额外生趣,又或者是讲故事的人本身很迷人。谁知道呢?

    安子想了想,开始讲:

    “这个故事,是我娘亲讲与我听的。”

    慧静用手枕着脖子,:“怎么又是你娘亲的?”

    安子瞪他:“听故不要驳故!”

    慧静连忙闭上嘴巴。

    安子继续讲:

    “传人老了会得一种病,这种病会忘记很多事情,有可能是忘记近的东西,也有可能是忘记远的东西;有可能是忘记自己住哪儿,也有可能是忘记自己是谁。”

    慧静在一旁搭话叫惨:“啊,我感觉我也得了这种病,我老是记不住夫子讲的话。”

    安子继续瞪他:“你这是脑子笨!”

    慧静扁扁嘴。

    安子继续:

    “在一个客栈,二正在上菜,一个老爷爷坐到了一个老奶奶的旁边。

    老奶奶很警惕的看着他,:‘你是谁?为什么要坐这里。’

    老爷爷:‘美女,旁边都没位置了啊,只有这里有位置,不坐这里坐哪里?’

    老奶奶往旁边一看,果然都是喝酒吃肉的侠客,满满当当一丁点位置都没有了。也许也是他那句美女把老奶奶逗乐了吧,她也就默认了老爷爷坐在她旁边。”

    慧静眨眨眼,似乎在思考叫美女的作用。

    “老爷爷坐下了,便笑呵呵的要讲一个故事。而老奶奶也仔仔细细的在听。

    老爷爷:‘从前从前,有一个伙子,他勤劳又诚恳。一天,他背着锄头路过山那边的溪,一眼就看见了溪那头浣衣的姑娘,那姑娘唇红齿白,河面上的波纹印着她娇俏的脸庞。伙子觉得心热热的,又觉得日头不大,那姑娘好生刺眼,可又教人挪不开眼。

    伙子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一颗心却全然没有回来,做什么都不在调子上。他去问父亲,父亲看着这个平时聪明而又能干的儿子,把烟斗重重的一嗑,,你这是爱上她了。去,把家里那头牛牵上,提亲去。伙子大惊失色,这头牛可是家里的命根子啊,怎么能送出去呢?

    父亲却笑了,,你与那良女子结合,才是多少钱都难换的哩。你快去,莫教你的心上人再等候。伙第二天连忙牵着自家那头牛去了溪头,良女子尚未出来浣衣,伙就靠着树放牛,想起良女子,他想把良女子变作新妇,对她好。

    他正想着,便被一人拍了肩膀。那人,这是你的牛?毛光水滑的,正是一头好牛。伙子回头一看,只见良女子正站在身边,而牛亦站在她身旁吃草,良女子摸着牛。伙子有些紧张,他是。

    一时又不知什么好,就又,你若是喜欢,送给你也行。良女子看着他,嬉笑道,楞个好的牛,你送我就送我,也不怕被老父骂死。她不以为意,以为是开她玩笑。伙子没骗过人,急红了脸,,我是真心送与你,你真想要尽管拿去。

    良女子沉默着摸着牛,,你到底想作甚?不我可走了啊。完转身就要走,伙子一紧张就想抓住她,可是又不敢抓,只是哎了声。良女子回头看他,他憋着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你把牛拿去你家吧,你和我回家过日子。

    良女子这才明白他是来干什么的,她噗嗤笑了,,呆瓜,哪有你这样的。’

    老奶奶在旁听着,忍不住问了:‘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老爷爷笑了:‘伙子用牛献给那给他血的神,伙父亲果然没错,用牛来换良女子的贞,怎么都是最值当的。’

    老奶奶似乎松了口气,也为这美好的爱情稍加自己的祝福,她:

    ‘这良女子才叫好哩,肯与伙子走。’

    老爷爷满脸温柔的笑容,:‘是啊。’”

    慧静静静听着安子讲故事,故事中老爷爷也在讲故事,在故事外听故事里的人故事,似乎也是别样的一种体验,不知应该代入听故事的老奶奶,还是应该代入故事的老爷爷。

    安子见他在发呆,轻轻摇了摇他:

    “你还在听么?”

    “在啊,我只不过是在想,真好啊,他们都能与爱的人相结合。”

    他又补充道:“而我没有牛该怎么办。”

    安子被逗乐了,哈哈大笑。

    “这和牛完全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