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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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禺与夏州多年来一直剑拔弩张, 僵持不下, 西禺族每年粮食短缺的时候,就会侵犯夏州边境掠夺物产, 均被军队逼退,这许多年来他们没得到多少好处, 反而元气渐伤。

    一年前,西禺内乱严重,形势更加紧张,可汗无奈之下, 只得向夏州递了言和书,称西禺向夏州俯首称臣, 每年向夏州进贡玉石矿产, 只需大夏替他们平息内乱, 每年冬季向西禺派送救助粮食即可。

    西禺玉石矿产丰富,而夏州粮食物产年年丰裕,夏帝欣然同意和解,遂令武平候带兵平定了西禺内乱,签订附属协议,永世和平共处。

    内乱平息后,为使双方关系更加稳定,夏帝和西禺可汗商议后,一道圣旨,将可汗之女素千公主赐婚给了身为武平候公子的他。

    他虽早到了适婚之龄,这几年, 前来亲之人数不胜数,只是他一直都没遇到中意之人,因他是次子,大哥都已经好几个儿子了,父亲也就没管他。

    不过,此次圣旨一下,他便不得不娶。

    云府接到圣旨没多久,可汗就带着公主前来商议婚事,那日,在大堂中,他第一次见到了她——不得不,这位公主,虽样貌穿着均与夏州女子不同,然却别有一番异域风情的美丽。

    她的头顶,身上,均挂满了玲珑精致的银饰,随着她的走动,叮铃铃作响,十分悦耳。

    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她也转过头看他,眸中含笑。

    那一刻,他突然间想到了这不明不白的政治婚姻即将束缚他一生,遂不满的别过了头去。

    从他就不喜被条条框框约束,更不喜自己的事被他人左右,更何况,这还是他的终身大事。

    婚事很快商定下来,定好了婚期和相关礼节,交换了庚帖。

    他想到要逃走,可是云府向来戒备深严,别他,就算是一只鸟儿,没经过允许,也是飞不出去。

    那时候,秦怨还住在云府,所以,他想到找秦怨帮忙,毕竟只有他,云府才拦不住。

    谁知秦怨听完他的话,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帮你是可以,但是你抗旨的后果我可不会替你收拾。”

    “喂,你别泼冷水行不行?”他无奈,抗旨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倒是句好听的?”

    “恭喜。”秦怨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吐出了两个字。

    “……”他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欲哭无泪,“早知道你这么没心没肺,我就让你冻死在雪地里。”

    “你可以再给我吃点东西,把我送回去便可。”秦怨转过头,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我吃饱了撑的。”他不由得翻着白眼,想了想,又故意放下语气,哀求,“您老人家就帮帮我吧,想来,我祖宗的祖宗不知道多少代在地府都得称您一声前辈,您就可怜可怜我这个辈吧,以后我给你多烧烧纸,让你变成冥界首富!”

    “是么?”秦怨似笑非笑的看他,缓缓道,“反正你也不要脸了,给我磕几个响头,上一炷香我就帮你。”

    “别得寸进尺啊。”他站起身,抬脚踏到了凳子上,作土匪状,伸手指着他,恶狠狠道,“你到底帮不帮?不帮我就替你找个女鬼,好好伺候伺候你。”

    秦怨抬头盯着他故作扭曲的脸,仿佛终于忍不住一般,突然笑了笑:“你且坐下。”

    云江临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他这无聊的招数竟然有效,立即缩回自己的腿,收敛了表情,一本正经的坐回了凳子上,心中大喜:“,怎么弄?”

    秦怨低下眼睑,沉默了片刻,忽然拿起了素颜伞,伸手将伞面上那株花扯了下来。

    他讶异的张大了嘴巴,那花明明就是印在伞上的,秦怨一动手指,它竟然就离开了伞面,枝叶舒展,渐渐变成了一株活生生的植物,而那空空如也的黑色伞面,在下一瞬间,又渐渐浮现出了一株印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恢复了原样。

    “你这……”他指着那株瞬间有了生气的植物,目瞪口呆。

    秦怨将花递给他,此时,那卷曲的花瓣,在离开伞面后,开始渐渐缩成了一团,顷刻间就变成了待开的花骨朵。

    “把它种在你书房里,等它开了后你就带着它走,出城之前不会有人看见你。”

    “好东西!”云江临欣喜若狂的一把夺过,也就是这朵花开了后能让他隐身?他恨不得立即就逃走,遂问,“它什么时候能开?”

    “过段时间就会开,别让人发现了。”秦怨提醒他。

    他还记得当时他真的是兴高采烈的将花种了起来,当宝贝一样供着,后来秦怨有事要走,

    他想着用不了多久自己也可以逃出去,到时再联络就是,于是也没多做挽留。

    只是到了今天,他都还没跟秦怨算这笔账,他的过段时间,竟然是等到了洞房花烛夜后的次日黎明!

    在这之前,他见花久久不开,曾经多次试图逃跑,都被无情的抓了回来,禁闭他也不知道被关了多少回了。

    这些事之前,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商定婚期那日后,素千公主就留在了云府,可汗的目的是让她早日学习夏州习俗和规矩,以免将来出嫁后不知如何与夫家相处。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公主留在云府后毫无生疏之感,短短的时间就和云府上下好了关系,包括他的父母,亦是十分欣赏她。就连一直少言寡语的秦怨见到她时都能点头与她问候。

    “呐,这个你看清楚了……”

    那日在水榭中,她将一张写了他名字的纸折成了一只纸鹤,放在指尖轻轻一摇,那纸鹤便扇动了翅膀,翩翩起舞,围着他飞舞了数圈,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这是什么?”他有些好奇,这几个月,他一直都躲得她远远的,除了偶尔在母亲房间与她碰面,也是不曾互相招呼。

    今日在院中转悠,见她在水榭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折腾什么,他站在远处看了许久,也不见她抬头,竟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问她在做什么。

    她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时,眼中似乎也是十分讶异,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在他面前演示了这会飞的纸鹤。

    “这个是一种简单的术法,能通过纸鹤给人传信。”她伸手从他手心里捏起了那只纸鹤,放在他眼前晃了晃。

    “多远都能传?”他不禁问,这世间有许多能人异士,术法种类繁多,只是云家历代均不允许后人修习法术,秦怨是他自身灵力使然,像她这种靠着后天修习的术士他倒是从未有过接触。

    “是这么。”她摇了摇头,接着道,“不认识的人你脑中没有他的印象,自然也传不出去。”

    “要不你教我吧?”他看着那只纸鹤,突然想,有了这个东西,将来出门要找谁,岂不是很方便?

    “你们云家不是不允许学术法吗?”她环顾了下周围,低声道。

    “这个又不会拿去跟人斗法什么的,我偷偷学,你别告诉别人。”他厚着脸皮,想着眼前这个人被他每日刻意逃避,有些尴尬。

    “可以是可以,”她凑到他跟前,眸中笑意盈盈,“不过,你以后可不许再躲着我。”

    他闻言眉梢动了动,片刻答应:“好。”

    反正要学术法,他也不会躲,等到学成了,不定他的花就开了,到时候再也不用见,还躲什么?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眼见着婚期越来越近,他逃婚没逃成,倒在与她的日常交流中,了解了她不少。

    西禺族的女子从出生开始,就只有名,没有姓,要等到出嫁之日,拜过夫家祖先后才随丈夫姓氏。

    她是西禺可汗最的女儿,在她上头,还有两位兄长,皆未婚配,据是对部族中的女子百般挑剔,到现在都还没定下来。

    她从就有族中长老教她治愈之术,不用寻常药石,只需施法引用天地之灵,即可治病救人。

    她为人爽快,行事风格多随性大方,这点心性他倒是十分欣赏,想着,若是他们只因缘分相识,而少了政治利益这一束缚,或许,与她相伴一生也未尝不可。

    只是,他始终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他们的婚姻,就像是一笔交易,夏州与西禺对峙了这么多年,有的仇恨和偏见,早已深入骨髓,如今首次和谈,将来是如何情形,也未可知。

    就这样熬着,等着,终还是等到了成亲当日——从洞房出来,面对前来敬酒的客人,他毫不犹豫的一杯又一杯饮下,终于如愿以偿的将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

    他借着酒劲驱退了所有人,父母兄长也管不住他,只好由了他去。

    他躺在书房的榻上,半梦半醒。

    半夜,她去书房看他,他就装作不省人事,怎么呼喊都不应声。

    后来,她没有强行拉他回新房,他听到她叹了一声,然后出去关上了房门,没再进来过。

    如此浑浑噩噩到了黎明,他突然发现,秦怨给他的那株花竟然微微张开了花瓣,不到一刻钟,就尽数开放,鲜艳的红色十分夺目。

    他气急败坏的拿起那盆花,骂:“你大爷的!有本事别开了?现在开有什么用?”

    他嘴上是骂着花,心里却是将秦怨从头骂到脚,恨不得立即去将他找回来挫骨扬灰。

    最终,他还是没有失去理智到砸了它,而是脱下了婚服,偷偷溜出了云府……心想,只要没洞房,他们之间便是什么都没有。

    收回思绪,他看着她,突然叹了一口气:“顺其自然吧。”

    如今,除了此法,他也想不出什么解决之法了。

    “你真的不算回去?”她注视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次。

    “我爹娘让你来抓我回去吗?”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如果真如他所想,下一刻,他会立即逃跑。

    “没有,”云素千看到他的动作,眼皮跳了跳,“他们只是让我来看看你,没要你回去。”

    “啊,那就好。”云江临闻言大松一口气,大摇大摆的往前走,扬了扬手,“那你回去吧,告诉他们我很好。”

    “我会给他们传信的。”云素千朗声答应。

    “嗯。”云江临边走边点头,突然一愣,停下脚步,转身狐疑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呵,”云素千轻笑一声,走到他身边,有些讥诮,“你们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给你了,自然随你。”

    完,她便不理会云江临,自在的甩着手走了,走了不远又头也不回的补了一句,“你尽管逃吧,我刚才趁你不注意取了你一根头发,你逃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你……”云江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抬手指着她的背影,欲哭无泪。

    如此想想,自己是不是有点白痴?当初他来凌家之前也是想好的,待几天就走,若是凌家传信,等到云府的人来,也早就寻不到他了。

    只是,他没想到会突然碰到秦怨,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受伤,情急之下,他也没想那么多,就只想着云素千能救人,便直接传了信。

    此时想来,他为何不传了信就立即躲起来?这下好了,蚱蜢碰上鸡,想逃也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