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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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假山后的空洞里, 沈倚抱着双腿, 头埋在双膝上,忍不住低泣——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只有难言的感受在心中缭绕不去,从到大,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

    仿佛有许许多多的水滴轻轻敲着她的心,又似乎有千丝万缕纠缠在心间,让她透不过气, 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浸透了衣衫。

    云素千找到她的时候, 便看到她将自己抱成一团, 轻声呜咽。

    “沈倚妹妹。”在她身边坐下, 云素千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叫了一声。

    “……”沈倚抬起头,泪眼朦胧,却一时不知道要如何称呼眼前这个初识的女子。

    “虽然你我初识,”云素千见她微愣,轻笑,理了理她额头前的头发,“可我见你就觉得喜欢,你有什么不开心就跟我罢。”

    她是西禺最的公主,只有兄姐,没有弟妹, 幼年时开始,她就做着当姐姐的梦,只是这如今都嫁人了,也未能如愿,今日见到沈倚的时候,也没有缘由,她就觉得十分喜欢。

    “云姐姐,你为什么也姓云啊?”沈倚抽了抽鼻子,抬起袖子擦脸上的眼泪,她记得刚才与凌青绾一道去吃饭的时候,听到了下人过,她是云江临的妻子?

    当时她还有些诧异,云江临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竟然已经成亲了。

    “我们族中女子是随夫姓的。”云素千解释。

    是啊,与夫同心,冠以夫姓,这一生一世,便绑在了一起,荣辱与共,生死同寿。

    “云姐姐不是汉人?”沈倚坐直了身体,擦干了脸上的眼泪,这才细细去观察眼前的女子——眉目轮廓稍深,肤色与汉人有些许差异,有一种异域之美。

    “我是西禺族人,”云素千淡笑,怕她不懂,又补充,“就是与夏州紧邻的一个部族,不远。”

    “哦,那你也……”话到一般,她突然住了口,低下了头,她只是下意识就想问,你也和秦怨是朋友么?

    “倚妹妹,一个人难过多折腾自己,跟我吧,你怎么了?”云素千见她欲言又止,抬手抚着她的背安慰。

    “我不要,我跟你,你肯定要告诉云江临,那个大嘴巴肯定又会告诉他。”沈倚摇着头,抿紧了唇,仿佛这样就可以一个字都不一般。

    云素千不禁失笑,道:“他知不知道又如何呢?他又不是傻子,还不知道你生气了?”

    “我……”沈倚抬头,语塞,又低下头去嘀咕,“那不一样……”

    “那你要如何呢?”云素千弯下身看她,“就这么一直生气下去?还是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不然呢?他都有妻室了,我跟着他算什么?”沈倚抬起头,脱口而出,完才突然愣了愣,连忙侧过脸。

    “……”云素千听到她的话有些吃惊,“我竟不知道这事。”

    秦怨的事她了解不多,然这件事还是让她颇为意外。

    “你们也不知道吧?他就是个大骗子。”沈倚闻言抹了抹眼角,想着反正都了,干脆就豁出去了,“你我一个女孩子,再跟着他算怎么回事?别人知道了会怎么看我。”

    “他都跟你了什么?”云素千自是十分疑惑,她不知道此事,更没有听云江临过此事,想来,云江临也是不知道的。

    沈倚想了想,便将秦怨告诉她的事情一一跟云素千了,完,还问了一句:“你他是不是不要脸啊?”

    “我觉得,”云素千听完若有所思,“冥界结亲这事,你觉得那个新娘就是你们的那个花留情?”

    阴阳两界通婚的事她也只是听,到底作不作得数,这事还真不好。

    “不然还有谁啊?昨晚他们两个了些什么你陪我什么的,了半天也没下死手,不是她还能是谁啊?”沈倚越想越觉得生气,着便开始愤愤然。

    “他可承认了?”云素千问。

    “那倒没有。”沈倚揉了揉鼻子,有些发酸。

    “你还是问问他比较好,毕竟,照你这么,他好像话没完。”云素千想了想沈倚的事,觉得秦怨这样的人突然跟沈倚这件事,绝不会是心血来潮。

    “我才不要问了,反正我都决定了,凌家的事过后,我们就各走各的路。”

    是吧,各走各的路,什么天涯相陪,都让它见鬼去吧。

    “既然决定了,那你难过什么?”云素千怔了怔,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不明不白的事就下了这样的决定。

    “我……”沈倚低下头,喃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难过。”

    “倚妹妹,”云素千握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问,“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喜欢?”沈倚愣住,摇头又点头,“我只要看着顺眼就都挺喜欢的。”

    “咳,我的不是这个,”云素千忍俊不禁,给她解释,“我的是男女之情,你懂吗?”

    “你我……”沈倚闻言惊得坐直了身子,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难道她喜欢他了?

    想到这里,她又使劲的摇头否认自己的想法,心中默念,不可能,不可能。

    “想清楚,问清楚,别给自己留遗憾。”云素千站起身,转身走,又提醒,“你虽然懵懂,但不傻,想好了再做决定吧。”完,她就径直绕过假山,走了。

    她话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她也无法相劝。

    “云姐姐,我……”沈倚跟着站起身,叫了一声,却又没有跟上去。

    心中震惊之余,她不禁回想,她听到他有妻室就觉得十分难过,想要跟他分开又十分不舍,甚至,连看着别人关注他,心里都不是滋味,她是真的对他有了什么想法?

    是啊,从来没有一个人跟她如此亲近过,从到大,她只有祁焕之一个相处的久些的朋友,只是,她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哪怕前些日子分别,她也觉得无所谓。

    她是真的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兀自呆呆的走到水池边,她看着水池中倒映出自己的脸,突然失神了。

    云素千回到水榭,秦怨已不知何时离开了,就留下云江临一个人。

    云江临见她进来了,耸了耸肩,表示无奈,只了一句话:“问着问着就哑巴了。”

    刚才他想要追问他们的事,秦怨却一直不话,最后竟然径直走掉了,只累了要去休息。

    “话,你那边可问出了什么?”见云素千坐下,他忍不住好奇的眨眼。

    “夫君,”云素千拿过桌上的水壶茶杯替云江临倒了一杯水,柔柔叫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能关心下我们的事?”

    “啊?”云江临正想伸手去端水杯喝水,听到她的话,手突然一抖,差点没握住,尬笑,“未来的日子不是还长吗,慢慢。”

    “哼。”云素千轻哼,直接拿过那杯水自己喝了,“要喝自己倒。”

    “……”云江临无言以对,只好又自己倒了一杯水,摇头叹息,“夫纲不振。”

    “呵,亏你得出来,脸呢?”云素千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发出一声脆响,险些碎掉。

    “我有什么不出来的?”云江临瞥了一眼被殃及的杯子,深表同情。

    “也是。”云素千不置可否,然后起身,“路途遥远,我今天很累了,去休息了。”完她就直接往客房走。

    “嗯?我还没跟表哥给你安排房间呢!”云江临愣了愣,立即出声提醒。

    “我与你是夫妻,我自然睡你房间。”云素千走远,朗声回答。

    “……”

    云江临一时语塞,这逻辑,似乎没毛病,他还能什么?

    申时末,天空阴沉了下去,仿佛被巨大的幕布蒙住了双眼,朦胧的俯视着这片大地。

    书房的门被开了,有人缓缓进去,又将房门关紧。

    他没有去书桌前,而是径直走到一处书架后,拿了一本书。

    书被拿走的同时,只听得书架后咔嚓一声,整排书架竟从中而裂,缓缓露出了后方的暗格。

    他伸手扭开了暗格的门,一个长形的古木匣子呈现在了他的眼前,除此之外,这个暗格里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他将盒子取了出来,放在了书桌上,心翼翼的开,手微微颤抖,仿佛生怕一用力,手中的东西便会碎了一般——盒中是一幅卷轴,轴体装饰简单却不失华贵,轴面泛着微光,仿佛有水在流动,彰显出它绝非凡物。

    卷轴被徐徐开,画中的内容一一呈现在他的眼前,他的眼神也随之变得氤氲而痴迷……画中是一名白衣女子,顾盼生姿,衣袂如飞,仿若天人。

    他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就要握不住手中的画,片刻后,他又攥紧了手,骨节分明,目光如刀,仿佛忍受着极大的挣扎和纠结。

    终于,在画轴被他捏碎之前,他松开了手,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迅速的将画轴卷起,放回了盒子中,用扣带将盒子扣紧背到了自己背上。

    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转身出门。

    沈倚在假山旁待了一个下午,大家都仿佛有默契一般,没有一个人再来寻她,她凝望着空空如也的回廊,突然觉得有些失落,或许暗暗中,她还是希望有那么一个人会主动来找她。

    然而,并没有。

    抬头望了一眼渐暗的天色,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准备回房。

    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一个黑影,她立即转头,就看见一个矫健的身影自回廊尽头的偏角处跃出了墙。

    这身影怎么那么熟悉?她踟躇了一瞬,也不再多想,立即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那个身影一直沿着凌府后的偏僻路飞快的钻进了后山的树林中,她远远的跟着,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避免被发现。

    那个人虽然换上了一身便装,背上背了一个大木盒子,但她还是认了出来,那是凌星和,他一个人鬼鬼祟祟去后山做什么?

    后山的树林比她想象的要深远宽阔,之前在凌府远远眺望,只能看到一片青黑的山丘,果然是不入林深处,不知深浅。

    心翼翼的避开着周围的草木,她远远的吊着,凌星和的警觉性十分高,每走几步皆会放慢脚步留意周围的动静。

    她隐在树梢中,一路跟随,终于在一处林木稀少之地,凌星和停了下来。

    她抬眼望去,眼角一跳,险些从树梢上跌了下去——眼前竟然是一片墓地,大石碑林立,错落有序,看规模形制,这似乎是家族墓葬。

    凌星和这时候一个人跑到这里做什么?

    她心翼翼的蹲在树干上,观察。

    站在墓葬前的凌星和突然警惕般的环顾四周,她立即将身体隐在了巨大的树枝后,待他终于确认了周围的环境回过头去,她才又探出头去看。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才缓缓抬脚走向了一处——那是整片墓葬里最的墓穴,封土前半人高的墓碑上刻着什么字,由于隔得太远,她看不清楚,只得把目光锁在了凌星和身上。

    他在墓碑前蹲下身,缓缓将背上的盒子解了下来。

    除了沈倚,远处似乎有一双眼睛,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  仿佛又将某人放空了,明天有糖吃,嘎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