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皇子
不出所料,朝堂上确有大臣提出疑惑,称太子肖珝接了圣旨去查探歌谣一事,但过了大半个月,却是毫无进展,不如换人再主此事。
皇帝望向肖珝。
肖珝沉声道:“此事已有眉目,还请父皇宽限一月。”
那朝臣丝毫不给面子,嚷嚷道:“若是真有了眉目,怎还需要一个月,恐怕是殿下并未得有任何线索吧!”
肖珝还没开口反驳,肖瑧已经沉不住气,立马开口称此事事关重大,若无切实的证据,怎可立马就将罪人缉拿归案。
此话立马引得了朝臣议论纷纷,有人大胆问道:“如此来,太子殿下是知晓究竟谁人是幕后主使了?”
肖珝刚想借口避过此问,以免草惊蛇,不料素来少有在朝堂上讲话的三皇子肖珏却不怀好意地开了口:“既然太子已知晓,何不与我们知会一声,如此也让父皇放心,让众臣们知道太子殿下无非无能之辈,并未真被什么狐妖迷惑了吧?”
此话一出,结结实实地让肖珝骑虎难下了。
若是出来,自己接下来必然难以查下去,不论是白朝轶还是肖瑶,搞不好会破釜沉舟硬来。可若不,便是被肖珏给定了个“无能之辈”的罪,今后还如何服众臣,如何能服天下。
这一招可谓是毒辣,肖珝瞥了肖珏一眼,肖珏故意挪开视线,佯作无知。
肖珏是皇帝以前极为宠溺的一个妃子所生,只可惜那妃子红颜命薄,生下肖珏后便重病不起,没几年便香消玉损了。
皇帝睹人思人,一见肖珏便想起他那位芳华正茂就不幸离世的宠妃,生生将肖珏娘亲的死怪罪在了肖珏身上,便把他发去了行宫,一住便是许多年。
大约是皇帝年纪大了,深情往事也没那么记惦和在意了,前些年嘱人将肖珏给找了回来,好生待着,只怕是要弥补这些年缺失的父子之情,于是让他多年养成的自卑之间又多了几分恃宠而骄,怯懦而城府,韬光而诡诈。
而首当其冲被他记恨上的,便是皇帝的长子。
当然,他在宫中没啥根基,不敢正面乱来,只能暗中给肖珝使点坏心思。
肖珝一向对他敬而远之,对他的手段也不理不睬,没想到这日朝堂之上,他居然偷偷玩起了穿鞋的把戏。
只不过肖珏此话还没让肖珝火冒三丈,却就已经激怒了包正平。
包正平拱手而怒道:“三殿下什么‘狐妖迷惑’,依老臣所知,太子身侧,东宫之内,无非只有太子妃一人,三殿下莫不是听信了市井歌谣、流言蜚语,就真认为太子妃即是那狐妖吧?”
肖珏寒颤了一下,没想到自己所言没过脑子,竟然不心踩到了老虎的尾巴,急忙对包正平连声道歉,一副贪生怕死之相:“丞相,肖珏绝非此意思,只不过希望太子能早日为大家解惑,也好还太子妃一个清白!”
如此一话,并未令包正平怒气平息。他转头而朝皇帝,道:“既然如此,还恳请皇上将此事交给臣,臣保证在三天内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皇帝颇是为难,“容朕再想想……”
肖珝默默将目光转向了白朝轶。
果不其然,白朝轶见皇帝在迟疑,也立马站了出来跟包正平较劲儿:“臣近日去了趟太医院,听太医院太医起太子最近总是受伤,想来定是因为如此,才耽搁了查探此事,皇上也切莫怪罪于殿下……”
皇帝艰难地扯出一个笑:“自是如此。”
肖珝冷冷地看着白朝轶。
这位大学士胆儿也太肥了点吧,已经准备把手伸到太医院去了,胆儿可谓不,下一步恐怕是要插手东宫之事了吧。
再接下来,是不是要携着肖瑶逼宫了?
白朝轶多少有些忌惮地瞅了肖珝和包正平一眼,然后正声提议道:“既然太子不便出面查探此事,而丞相大人平日里又辅助皇上,公务繁忙,不如还是换别的人来负责吧。”
皇帝不可察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肖瑧见此情状似乎已有些不可挽回的局面,连忙出面道:“父皇,不如就把此事交给我吧!”
化刚出,没想刚刚才被包正平惊了一下的肖珏居然又开腔唱起了反调,冷言道:“四弟生性胆,又常迷路,怕是出了皇城就找到怎么回家吧。”着,他讥诮地扬起唇角,又道:“不对,我听闻四弟昨日在花园里都迷路了,最后还是被半夜巡逻的皇城侍卫找到而带回去的,听四弟当时哭天抢地的……”
“混账,你胡八道什么啊!”肖瑧不顾得朝堂上的面子,跳起来指着肖珏。
被人当着众人面揭了如此丢人的老底,肖瑧整张脸都已经酱青酱青的了,若不是被肖珝拉住,只怕是要在朝堂上大出手了。
而肖珝用力拽住暴怒的肖瑧,不心牵扯到了腿上伤口,疼得咬牙切齿,蹲下身来。
肖瑧连忙心虚地询问。
一切尽入了皇帝眼中。
他指尖在茶碗上叮叮当当地敲了半天,目光终于落在了二皇子肖瑶身上,点点头,道:“太子受伤,肖珏浮躁,肖瑧胆,那此事便由肖瑶来查吧。”
肖瑶行出一步,颔首垂目,语气中无情无绪:“是,儿臣定当尽己所能,还太子殿下和东宫清白。”
肖珝蹲身捂着腿上伤口,沉默着抬眼去看肖瑶,却见他低垂而埋在阴影中的面容下,嘴角轻轻地弯了弯,冷冽而算计。
朝堂上的一切,原来都在计划之中。
可肖珏何时又被肖瑶给收买了?肖珏本跟个刺头似的,见谁扎谁,怎就甘心情愿地为肖瑶做嫁衣?
肖珝一瘸一拐地回到东宫,想要去看看涂山林林如何了,却还是被姝岚毫不客气地挡在门外。
而他腿上伤口似乎有越发严重的倾向,头疼发热的,没力气再跟姝岚计较,躺在书房的椅背上难得动弹,童山不得不再叫来宋鸿福重新替他裹伤。
宋鸿福忧虑地看着肖珝的伤口已红肿化脓,不得不认真警告道:“殿下,您这可不能再受伤了啊,若是这伤再不愈合……”
“会怎样?”童山紧张地问道。
宋鸿福咬牙轻道:“恐怕会有断肢危险!”
肖珝脑子一懵。
“不过是被狗咬了,怎会如此严重?”童山也大骇。
宋鸿福一边替肖珝上药包裹,一边道:“臣也不知,想来白衣不过是一只狗,按理就算被咬,伤势也不会那么重啊。可你看……”
他指着几道深入皮肉的伤口:“你看,你牙得多深多利啊,真不像是狗咬的,反而像是……”
“狼?”肖珝接话。
他认真看过白衣的牙齿,十分细长,如似尖刃,并不像普通的狗牙显得短而圆顿。
宋鸿福点头:“对,像是被狼咬的。”
“所以……”童山哆嗦起来,“白衣它难道不是狗,而是……”
一群人正战战兢兢地揣测着东宫之犬实际上是披着狗皮的狼时,彦行抱着白衣推门而入。
白衣软绵绵地蜷缩彦行怀里,喉咙里发出轻柔的呜呜声。
过去不觉得,如今一看,原本圆润可爱的它的确生出了几分可怖的模样!
宋鸿福和童山吓得往后一缩。
肖珝腿疼,没法缩,脸上抽抽了几下以示退缩。
彦行见众人一副逃也不是留也不敢的畏惧神情,不解问道:“怎么回事啊你们?”
“道……道长……白衣它……”童山吞吞吐吐,脸色都白了,“是……狗……还是……狼?”
彦行低头问道:“白衣,你是狼吗?”
白衣连眼皮都懒得抬起,答了句:“汪!”
彦行笑起来,对众人道:“它它是狗。”
众人:“……”
“可是,狗牙怎么会那么锋利?”宋鸿福声音还是发抖,“太子殿下的受伤都已化脓,普通的狗可咬不出这样的效果……”
彦行走到肖珝跟前,低头看了看他的伤,皱起眉头:“是挺严重的,殿下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育一下白衣的……”
罢,抱着白衣又出了书房。
还伴着他嘻嘻哈哈出门的笑声:“我会好好教育你的,你可得听我的话啊,哈哈哈哈哈!”
肖珝望着彦行远去的背影破口大骂:“彦行我和你好歹是好几年的交情,你居然对我那么无情残酷,也不问问我到底怎么样了!”
彦行远远地轻飘飘传来一句:“你死不了的,要是死了的话,每年清明我会给你多烧点纸钱,保证你在下面衣食无忧,同样也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肖珝觉得自己很想把彦行和白衣一并扔出东宫。
但眼下扔人扔狗并不是最为重要之事。
今日朝堂一闹之后,他知道还有一事,更为紧急。
待宋鸿福替他裹好伤之后,他才唤来张旦,在张旦耳边低语了几句。
张旦听罢,连忙摆手:“不可不可,殿下您还受着伤呢,待休息几日之后再去不迟。”
“今日不去,就真的迟了,谁知道他会搞什么鬼呢!”肖珝忍着伤痛起身,“你再叫上两人,我们现在就出发。”
前几日肖珝带着几人一道出宫,在茶楼中捡到了那写有歌谣的纸,肖珝便令人暗中去查究竟是谁卖的、又是谁买的。
经层层盘查之后,张旦锁定了一家纸铺,亲眼见了一个略微有些眼熟的人进出购买。
张旦随那人背后而去,见那人与另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锦衣人交头接耳,交出了所购的纸。
那锦衣人将纸送到了一处隐蔽的宅院。
张旦在宅院外偷偷蹲守了一整夜,第二日清,宅院外便有了几个童等候,而那锦衣人将一沓纸交给童,也给了一些铜钱银两,童们便就兴高采烈地离开。
张旦佯装路人经过,童笑眯眯地递给他一张纸。
纸上书:“腊月二十一,城东流奉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