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寻找王庭
匈奴队伍朝着东边不断移动,一路上,匈奴将车牙犁还算请卫青吃了顿饭。眼看着太阳快要下山了,他命令队就地扎营,宰杀受伤的战马,要烤马肉吃。
现杀的马肉膻味极大,匈奴人洗都不洗,抹点粗盐,直接就架在烤肉架上烤了起来。不仅如此,他们还把马血灌进牛皮水袋,当补品一样,喝得美滋滋的。
这股夹杂着血腥的浓重膻味,在营地上四处飘荡,熏得卫青捂住了鼻子。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怎么可以吃得下如此粗糙的饭食!
卫青扫了刘猪一眼,指了指他手下的包袱,嫌弃地:“刘彻,你取些香料过来,再问将军要些马肉,我们做卤肉吃吧,要像咸阳豆记的那种卤肉。”
如今豆记的卤肉美名远播,大致做法也被聪明的劳动人民破译了。有些人家也开始做卤肉,虽然缺了几味关键调料,不如豆记做的正宗好吃,但味道也还算可以。
刘猪在咸阳乳业工作的时候,天天走街串巷,经常和咸阳群众闲聊,他也大概明白这卤肉做法是怎么一回事。他点了点头,恭敬地朝卫青行了一礼,便转身问匈奴人讨要卤肉。
“将军,我们家公子胃口不好,吃不下烤肉。人恰好会大秦最流行的卤肉做法,敢问将军能否赐下些马肉,人好做卤肉给我家公子吃,大人也尝尝我们秦人的吃法。”
刘猪笑得一脸谄媚,弯着腰,在匈奴将面前请示。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为了郡尉大人交待的任务,刘猪只好在敌人面前低头哈腰。
卤肉是什么?是好吃的吗?
匈奴将车牙犁虽然秦话得不好,但他听得懂。马肉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他也十分好奇,这秦人爱吃的肉是什么味道的。
他把手下找来,了几句匈奴语,又指了指刘猪。片刻后,一名匈奴士兵拉着刘猪,把他带到做饭的地方,递给他一块马腿肉,双手还比划着,似乎问他需要什么。
刘猪找到了一个坛子,算用来炖卤肉,然后他指着牛皮水袋里的水,又比划洗脸的动作,想要问一下哪里有水源,把马肉洗干净再进行烹饪。
匈奴士兵看了半天,终于明白了刘猪的意思。他把刘猪带到一条宽阔的河流边,让刘猪在那里洗。
刘猪手上洗着马肉,眼光却飘向左右的植被环境。在郡尉大人给他们恶补知识的那几天,大人过,要记住路线,河流和山脉就是最有效的地理标志!即使刮风还是下雨,这种路标都不会因此而改变。
刘猪仔细观察,这条河特别宽,水流很大。而且附近有一座山脉,把水流分成两个流域,山腰上长着的应该是松树,在冬天还能保持苍绿。没想到,出来一趟,他能找到这样的大发现!
一刻钟后,刘猪抱着装满水的坛子和马肉,回到卫青身边。他本来农村出身,各种粗活都干过,烧火做饭自然难不倒他。火舌舔着坛子,里面的卤汤咕噜咕噜地沸腾起来。马肉渐渐变得软烂,膻味也在风中被吹散,反而从坛子里渐渐透出一股浓郁的肉香。
“公子,卤肉应该做好了,你尝尝咸淡吧。”刘猪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银碗,又拿出了一双银筷子。他用开水冲了冲碗筷,夹了块卤马肉,递给卫青。
“善。”
卫青尝了一口,滋味确实不错。虽然香料不是很足,在这匈奴的地界,吃起来也别有一番粗犷的滋味。马腿肉脂肪比较少,吃起来不如豆记的卤肘子肥美,但也不算太柴。而且马肉本身带着一股微酸,在卤水的作用下,变成了一种独特的风味。
卤马肉的香味在灶火的帮助下,顺着空气,飘遍了整个匈奴队。
匈奴的士兵们早就馋得要死,碍于领队将车牙犁的命令,没敢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啃着干硬的烤肉,嘴上一点滋味都没有。往常爱吃的烤马肉,现在闻起来一点都不香。
唉,要会吃,还真是这些狡猾的秦人会吃。
卫青给自己和刘猪留足了自己吃的分量,还没放下碗,那名匈奴将就闻着味儿,走了过来。卫青抬眸看了看,指着灶上的卤肉,笑着:“将军不如尝尝我们秦人的烤肉,虽然和咸阳酒楼的卤肉相比,差远了,但也算勉强可以果腹。”
车牙犁毫不客气地提着整个卤肉坛子,也不嫌烫,又刀直接挑着里面的马肉吃。唔,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肉啊。马肉里面浸透了卤汤,味道层次十分丰富,有点像药香,但又是好吃的肉香。他吃得满嘴都是肉汁,这可比匈奴的烤马肉软嫩很多。
这样好吃的肉,这秦人居然勉强可以入口?
怪不得单于年年都要抢他们的呢,这些人肯定都很富裕,只有不忧生计的人,才会在吃喝上钻研。
常言道,抓住一个人的心,先抓住一个人的胃。
这一顿饭,让整个匈奴队的人都知道,这对秦人主仆吃得那么讲究,家中肯定很有钱。而匈奴将车牙犁更是确定,眼前这人应该是真正的窦家公子。听闻大秦的窦庆,家里都是用金子铺地的,所以他儿子才吃得比单于还好吧。
休整过一夜后,匈奴队继续上路。他们跨过昨天刘猪洗马肉的那条河,朝着远方的山脉前进,这条山脉很广,绵延上千里。卫青和刘猪走近才明白,怪不得秦军一直找不到匈奴的主力部队呢。
匈奴单于的王庭设在山腰处森林的林间空地上,十分隐蔽。没有人带路的话,实在难以找到。而军臣单于的十万骑兵就散藏在这片山脉中,山中布满植被多,马儿不缺食物,人也能些野味过活。
黄昏,将车牙犁带领卫青主仆来到王庭外部,并没有立刻带他们见单于,而是领他们先拜见匈奴阏氏(皇后)。这几日,在卫青的刻意交好下,车牙犁和他的关系不差,脸上笑嘻嘻,心里都想着利用对方。
“阏氏,这是秦人那边来的大官之子,要和单于做生意。他们送我一匹美丽的丝绸,我想着,全匈奴只有您这样尊贵的美人,才能配得上丝绸做的衣服。所以我不敢私藏,特意拿来献给您。”
将车牙犁双手举着窦家管事给的牡丹绣花丝绸,走上前去,一脸讨好地躬身话。阏氏是他的远房亲戚,比起单于,总会好话一些。女人都爱美,她得了如此宝物,应该会在单于面前替他几句好话的。
身穿白狐皮袄,神态慵懒的阏氏一听有好东西,一下子就精神起来。匈奴不产丝绸,只能向秦人购买或抢掠。在匈奴能穿上一身丝绸衣服的人,都是顶级的贵族。
“车牙犁,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做一个数百人的队长委屈你了。我一定向单于你的勇猛,让他提拔一下你。”阏氏细细翻看这匹丝绸上面精致的花纹,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口中也不住夸奖。
丝绸上绣满了牡丹花,在绿叶丛中,各色牡丹竞相斗艳,或鲜红,或粉红,或浅紫,或淡黄。她可以看得出,绣出这副作品的绣娘手艺十分高超,层层叠叠的牡丹花瓣十分逼真,让她仿佛能闻到春日的花香。
阏氏欣赏完丝绸布匹,这才留意到车牙犁身后站着两个人。她微微地抬着下巴,把眼光集中在扮不俗的卫青身上,檀唇微启,用流利的秦话:“你们是谁,找单于有什么事?来予我听听。”
卫青上前两步,朝阏氏深深地俯身行礼,一脸仰慕地:“阏氏娘娘,您真是我在匈奴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了。秦宫里面的皇后年老色衰,不如您三分美丽。我叫窦历,是大秦博文侯窦庆的儿子,我父亲派我来,是想和单于做单大生意。
我们愿意用雁门郡内部的消息和单于交换,来换取雁门郡三分之一的土地作为窦家马场。单于的骑兵骁勇善战,若是多了这个消息,不出半个月,必能拿下雁门郡!大秦马贵,我们窦家不贪心,只求单于赏我们雁门的一块草地就好。”
阏氏听见卫青夸自己貌美,别提多开心了,连秦人的皇后也不如她漂亮呢。这窦庆,她听往来的行商过,据是天下很有钱的大商人。
但她十分怀疑,这窦家公子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要出卖自家的皇帝啊?到哪儿也没这样的道理呀?
她眉头微蹙,指缝间把玩着狼牙手串,不信任地问:“你爹为何要背叛秦人,听你爹是个大官,富贵不愁了,为什么要和我们匈奴人联手?”
卫青听了阏氏的问话,低垂着头,并没有话。片刻后,他的双眼含泪,一脸委屈地:
“娘娘,我爹也是被逼的!皇帝贪得无厌,得了我们窦家的好处,却想要把窦家的血都喝干。娘娘,您喝过大秦的琥珀光葡萄酒吗?我爹辛辛苦苦从西域带回来的葡萄藤,好不容易种得些果子,又酿成了酒,皇帝却直接伸手,把我们的葡萄园夺走了。
我们窦家就是给皇帝赚钱的牛马,哪天老得拉不动车了,就会被杀掉吃肉!这不,我爹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希望能在雁门分得个马场,贩马赚钱来喂饱皇帝的胃口。此事重大,我爹不敢让别人知道,只好派我这个私生子来,和单于商量此事。”
卫青控诉得声泪俱下,这三分真七分假的鬼话,听起来十分可怜。他越越激动,身形都站不稳了。身后的刘猪连忙将他扶起,也跟着大喊:“求娘娘帮帮公子吧,公子为了此行,已经吃了太多苦头了。”
阏氏听着卫青的声声诉苦,十分同情,谁要是抢她的钱,她估计敢冲上去和人拼命啊!她本是个爱慕虚荣的肤浅女子,最爱的不是单于,而是钱。有钱,她可以穿上美丽的丝衣;有钱,她可以喝着西域的美酒;有钱,她可以戴上满头的首饰!
这位窦家公子的琥珀光葡萄酒,她也喝过,味道有点像西域那边的葡萄酒,确实十分不错。这酒可不便宜,在匈奴足足要用三匹好马才能换得一坛!
想想一个葡萄园的葡萄酒,都被皇帝全霸占了,能换来多少珠宝华衣啊。她若是那位窦大人,估计晚上恨得睡不着觉吧。看着卫青默默流泪,她感同身受,连忙让人把他扶起。
“车牙犁,你在王庭附近找个地方,把他俩好好安顿下来吧。他们应该的不是假话,我会让单于见他们的。”
此刻,远在咸阳的皇帝嬴礼和窦庆,还不知道君臣二人,一个背了个大黑锅,一个多了个大儿子。他们在咸阳宫中,被战事搞得焦头烂额,在晚上也得继续加班工作。一阵冷风吹过,俩人都不住地喷嚏,足足了五六个才停下来。
“陛下,天气这么冷,要吃点麻辣火锅驱驱寒啊。”
“朕也是这么想的,来人,上火锅。朕要吃三十盘肥羊!再来两坛琥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