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这是我的心意

    “这肉脯是从哪来的？”

    看到今日除了菜粥之外,还有几片肉干，太子怔然。

    侍卫摇头：“这是陆先生送来的。应该是陆先生准备的。”

    太子对侍卫道：“下回让他不要准备这些了。”

    太子不知道陆琰是从哪弄到这些肉干的。但是他觉得，这些肉干应该来之不易。现在连米都难弄到,更别是肉干了。

    侍卫点头：“人这就去转告陆先生。”

    侍卫跑去厨房,没看到陆琰,只好前往陆琰的住处。

    “阿翁，那个假货明日要召见我。你他们意欲何为？”

    鲁王世子来找陆琰谈正事。

    陆琰回应道：“昨日后宫那边召见了吴御医,询问太子的情况。这回召见你,一定是为了针对太子。到时候你灵一些。”

    鲁王世子担忧地道：“太子身子不适,正是他们对付太子的好时。我怕我招架不住,怎么办？”

    陆琰告诉鲁王世子：“莫怕,一切有我顶着。问话的时候，你随应变即可。现在他们没有玉玺,下不了圣旨,大权落在东宫这边,他们不敢轻易出。最多会几句难听的话,故意恶心人罢了。你忍着点。”

    鲁王世子点头：“好！我记住了！可是一想到要跪那个假货，我就心里不舒服！阿翁,你究竟什么时候才恢复身份？”

    陆琰摇头：“时候到了,我自然会恢复身份。你记住，要保护好阿财跟阿水。他们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

    提起那两个孩子，鲁王世子告诉陆琰：“自从阿翁离开鲁王府后,阿财跟阿水很难过。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

    陆琰微蹙眉头，对鲁王世子道：“这样吧。厨房还有些粥，你离开的时候带走。带回去给他们吃，告诉他们这是我亲自熬的粥。他们一定会高兴起来的。然后你让他们好好练字，过两日将他们的作品带来给我看看。”

    鲁王世子酸溜溜地道：“阿翁亲自熬的粥,我都没有品尝过”

    陆琰对太子好也就罢了，毕竟是嫡子，鲁王世子不会嫉妒。但是陆琰对阿财跟阿水这两个外人这么照顾，鲁王世子难免心里有些泛酸。他才是陆琰的亲孙子，却不如两个外人。

    陆琰笑着道：“他们两个孩子救过我的命。你不知道，当时我被抓丁，在送往军中的途中生了一场大病。官差将我抛弃在路上，那时候我已经奄奄一息了。是这两个孩子救了我。如果没有他们，我当时就死了。”

    鲁王世子愕然，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种事情！

    鲁王世子低声道：“阿翁受苦了”

    堂堂一国之君，没想到竟然会经历这种苦难。

    得知阿财跟阿水救过陆琰后，鲁王世子对这两个孩子瞬间改变了态度。

    陆琰摇头，轻声道：“我已经很幸运了，至少能够熬过来，重新与亲人团聚。好了，不提这些事情了。你赶快去忙狩猎的事情。”

    鲁王世子点头，他站起来，转身离开。

    听到这里，侍卫快速离开。

    回到太子身边，侍卫将自己听到的对话告诉了太子。

    太子听完之后，垂着眼眸，盯着空碗发呆。

    原本发现了陆琰的真实身份，太子以为这是陆琰在算计他。可是现在仔细想想，却发现一切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陆琰是什么时候与袁有利等人分开的，太子并不知道。陆琰为什么要离开袁有利，太子也不清楚。陆琰在遇到庆王世子之前，经历过什么事情，太子压根不知道！太子突然生起了愧疚之心。

    陆琰这么大年纪了，独自一个人颠沛流离，险些丧命在外。而这些事情，太子却不知道！若是没有那两个孩子救陆琰，也许太子就再也见不到陆琰了！那么袁有利让人假扮皇帝这件事，就没人会发现了！

    思及此，太子冒出了冷汗。

    太子觉得自己真不应该生陆琰的气。自从陆琰回京之后，陆琰一直在帮他，从来没有凶过他。可能陆琰已经悔悟了，知道自己犯下了错，所以想弥补错误，挽救国家。至于陆琰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太子突然理解了。如果他是皇帝，曾经犯下弥天大错，将国家搞成这个样子，哪里有脸面面对祖宗，面对世人？亡国昏君，不单被当代百姓谩骂，还会遗臭万年！还不如换个身份，这样至少能过得轻松自在一些。

    这么一想，太子恍然大悟。

    看到太子倏然起身，侍卫被吓了一跳，紧张地问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站起来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他摇了摇头，低声呢喃道：“不、不能直接过去。既然阿耶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那我得继续装作不知道。”

    侍卫：？？？

    侍卫叫道：“太子殿下？”

    太子坐下来，继续思量。

    过了许久，太子突然开口道：“你去告诉先生，本宫身子好多了。明日不需要他为本宫熬粥了。”

    侍卫点头：“遵命！”

    侍卫去找陆琰的时候，陆琰正在喂猪。

    见到太子的亲信，陆琰开口问道：“太子怎么样了？”

    侍卫低着头，回应道：“陆先生，太子殿下这几日喝了陆先生熬的粥，身子已经好多了。他让陆先生不要再为他熬粥了。”

    陆琰摇头：“这才过了几天，他的身子哪里好得这么快？我明天继续给他熬粥！”

    侍卫告诉陆琰：“陆先生，太子殿下了，不让陆先生为他熬粥。这些事情，可以让其他宫人来做。”

    陆琰将篮子里的猪草丢进猪圈里，转头对侍卫道：“不一样。这是我的心意。”

    侍卫神色复杂，不知道该什么，最后回到了太子的身边，将陆琰的话告诉了太子。

    太子听完之后，心里又暖又愧疚。

    “更衣，本宫要去见先生。”

    “遵命。”

    陆琰见到太子来了，他赶紧擦了擦，朝太子走过去。

    “太子，你身子不好，怎么不在屋里好好休息？”

    太子目光深深地凝视着陆琰，本想开口话，没想到鼻头突然发酸。他转头望向别处，压着声音道：“在屋里休息了几日，心里有些闷，就想出来走走。”

    陆琰对太子道：“走走也好，出来呼吸些新鲜空气，心里会舒服一些。”

    太子握住陆琰的，他低头道：“这几日先生为我熬粥，我很感动，多谢先生！先生其实可以不做这些事情的。”

    陆琰摇头，笑着言道：“这是我的一番心意。既然你叫我一声先生，那我就应该要关爱你。你病了，我得像照顾亲儿子一样照顾你。你遇到麻烦事，我得替你解决，保护好你。”

    太子笑起来，眼中一片柔和，他眼眸望着陆琰。

    陆琰诧异地看着太子。

    太子轻声言道：“先生，你比阿耶更关爱我。被人如此关怀，我心里很高兴。”

    陆琰笑着道：“你这孩子，是太缺爱了。所以才会容易被人感动。好了，我陪你走走吧！”

    太子点头，心情很愉悦。他带着陆琰四处闲逛。

    明明很多地方都是皇帝曾经爱去的地方，可是陆琰经过时，却是一副初来乍到的模样。太子心里惊讶，觉得陆琰演技真好。

    陆琰指着假山道：“这假山像一个字。”

    太子打量着陆琰，告诉他：“是一个‘寿’字。这是阿耶六十大寿的时候，三郎送的寿礼。”

    陆琰点头：“嗯。看来陛下过寿，一定能收到很多礼物！”

    陆琰的反应，就像是一个局外人，让太子心里感到怪异。

    太子回应道：“阿耶的寿宴，不单有群臣祝贺，还有各国使者送来寿礼祝贺。”

    陆琰问道：“陛下的寿辰是什么时候？”

    太子愕然，目光深邃地凝视着陆琰。

    陆琰见太子这么盯着他，他摇头道：“我连自己多大岁数都不记得了，算了。哪怕你告诉我陛下的寿辰是什么时候，我也记不住。”

    太子低声问道：“过去的事情，先生真的不记得了吗？”

    陆琰摇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咯。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怕过两年，我连太子都不记得了。”

    太子突然有些不安，他僵笑着道：“肯定不会。只要我与先生经常见面，先生肯定不会忘记我的。”

    陆琰笑着道：“这可未必。太子，你怕是不知道有一种病叫做老年痴呆。年纪大了，脑子突然变得空荡荡的。记忆仿佛被人夺走了，很多事情都会忘记。也许今天刚刚见过面，睡一觉醒来就会忘记这件事。”

    听了陆琰的话，太子心里更是紧张不安，他面色不自然地道：“不会的。先生身体健康，一定不会这样。”

    “不过是随口罢了！那边的花开得不错，到那边看看？”

    话间，陆琰指了个方向。

    太子点头，跟随陆琰到那边赏花。

    逛了一圈，回到东宫，太子心里不安，将吴御医请过来。

    吴御医以为太子出事了，火急火燎地赶到东宫。

    “太子殿下！”

    侍卫打开屋门，让吴御医进来。

    吴御医匆忙进屋，看到太子神色平静，吴御医心里诧异，他观察着太子的神色，喘着气问道：“太子殿下有何不适？”

    太子看向吴御医，对他道：“本宫今日出去走了一趟，觉得身子好多了。心口不难受了。”

    吴御医松了口气，他告诉太子：“容下官稍作调整，再为太子诊脉。”

    太子颔首。

    吴御医坐下来休息，喝了几口茶水，心率恢复正常后，他才为太子诊脉。

    诊脉的时候，吴御医微蹙眉头。

    等吴御医诊脉完后，侍卫忍不住开口问道：“太子殿下如何？”

    吴御医回答道：“太子殿下虽然觉得今日心情不错，但是心脉还是异常。需要继续休养，长期调理。”

    侍卫有些失落。

    太子面色平静，他出声问道：“吴御医，是否有一种病叫做老年痴呆？”

    吴御医诧异，反问道：“何为老年痴呆？”

    见吴御医也不知道，太子愕然，他解释道：“就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记忆仿佛被人夺走了，什么事都都记不清楚。也许今天与人见面，睡一觉醒来就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情。”

    吴御医点头：“的确有这种病，不过不叫老年痴呆。这种病，通常是上了年纪，尤其是年过花甲才会患上。患此病的人，或记性不好，或认知不好，或丧失听力，各有反应。太子殿下怎么会问起这个病？”

    吴御医心里纳闷：太子也没到那个年纪啊！怎么会突然对这个病这么好奇？

    太子脸色微沉，眉目间露出担忧的神色，他突然产生一个想法。也许陆琰是真的忘记了一些事情！要不然，不会对皇宫这么陌生！

    见太子在发呆，吴御医开口叫道：“太子殿下？”

    太子回过神来，出声言道：“吴御医，这个病是陆先生今日告诉本宫的。陆先生总他忘记了很多事情，本宫担心陆先生也患上了这种病，你到陆先生那边为他看看如何？”

    吴御医一脸吃惊：陛下也得了这种病？

    可是不像啊！

    陆琰那副模样，鬼精鬼精的，哪里像患了老年痴呆的人。

    太子告诉吴御医：“本宫今日从陆先生口中得知，陆先生连自己今年多大岁数都不记得了。所以，本宫担心陆先生也患了这种病。”

    吴御医皱着眉头道：“如此，下官到陆先生那边，为他看看。”

    太子颔首，本打算陪同吴御医过去。

    吴御医却道：“太子殿下好好休息。这种事不能直接过去告诉陆先生，需要试探。还是让下官自己过去吧！太子需要多休息，不能操心这些事情。”

    “既然如此，那本宫在此等消息。”

    吴御医点头，转身离开。

    侍卫关上门，担忧地道：“太子殿下，陛下”

    太子叹了口气，低声言道：“阿耶看似精明，但是本宫却觉得有些事情他的确是忘记了。”

    当初陆琰见到夜明珠时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庆王世子确定了陆琰并不是皇帝。

    如果不是陆琰装的，那就是陆琰的确忘了这件事！忘记了过去发生的事情！

    若真是如此，难怪陆琰的性格会跟过去不一样。

    吴御医过来找陆琰的时候，陆琰正在写信。

    “陛下。”

    吴御医向陆琰行礼。

    陆琰挥，出声问道：“看过太子了？他今日身体如何？”

    吴御医告诉陆琰：“太子殿下他感觉今日身子恢复了，但是老臣诊脉过后发现他的心脉还是异常，必须要静心修养。”

    陆琰点头，突然叹了口气。

    吴御医偷偷瞄了眼陆琰写的文字。

    发现陆琰的字迹变了，变得这么丑，吴御医心里吃惊。

    难道陛下真的患了那种病？

    吴御医出声问道：“陛下还记得上回拔牙是什么时候吗？”

    陆琰诧异，他抬眼看向吴御医，摇头回答道：“不记得了。”

    吴御医再次问道：“陛下还记得过去发生的事情吗？”

    陆琰若有所思，直接问道：“你想什么？”

    吴御医告诉陆琰：“陛下，今日太子听了老年痴呆这种病，特地请教老臣。太子殿下怀疑陛下患了这种病”

    陆琰点头：“我也觉得我得了这种病，过去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得了。如果不是遇到易儿，被他带回京城，我压根不知道自己是谁。”

    吴御医吃惊，没想到陆琰果然患了这种病！

    难怪啊！

    难怪这些年皇帝脑子不正常！经常听信谗言！是不是早就得了这种病！

    都怪他们这些御医医术不精，没有看出来！

    想到这里，吴御医一脸懊恼，跪下来磕头道：“陛下！老臣有罪！都怪老臣等人医术不精！没能早日发现陛下龙体有异！”

    让一个老痴儿治国，亡国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如今国家变成这样，他们这些御医也有责任！

    越想吴御医心里越难受，越发愧疚。

    他突然站起来，大声道：“老臣无颜面对诸位！应当立马撞死！”

    陆琰惊了，赶紧抓着木棍，朝吴御医挥去。

    吴御医被陆琰一棍打倒在地，他一脸悲痛地道：“求陛下让老臣去死！老臣无能！这才导致世道变成这样！”

    陆琰冲他道：“好了！你这是闹什么！现在你不应该想办法治好我，弥补过错吗？你死了，谁来治好我？”

    吴御医听了这话，突然哭了起来：“老臣无能啊！这病治不了”

    陆琰：

    “别哭了！你岁数也不了，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好了别哭了。朕又不怪你。”

    陆琰弯下身子，帮吴御医擦眼泪。

    吴御医更是愧疚，他磕头道：“陛下虽然不怪老臣，可是老臣难以原谅自己。还是让老臣去死吧！”

    陆琰举着木棍道：“不许哭，再哭我就打你屁股了！”

    吴御医：

    眼泪突然憋回去，吴御医闭着眼睛道：“老臣还是辞官吧！”

    陆琰对吴御医道：“你走了太子怎么办？朕牙痛的时候怎么办？”

    “那、那老臣”

    吴御医一脸为难。

    陆琰揪着他的头发道：“死又不能改变一切，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有会改变事情。我得病这件事，你不许告诉其他人，明白吗？”

    吴御医连忙点头，低声道：“那太子那边？”

    陆琰告诉他：“既然太子怀疑了，那就告诉他吧！”

    吴御医颔首，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爬起来。

    太子得知陆琰的确患上了这种病，他一脸灰白，嘴唇颤抖，胡子微微抖了抖。

    少顷，太子低声问道：“能不能治好陆先生？”

    吴御医摇头，声音哽咽地道：“这种病是怪病，无法根治”

    太子如遭雷劈，一脸僵硬。

    心口突然很难受，太子捂住了心口。

    见状，侍卫赶紧拽着吴御医：“快救太子殿下！”

    吴御医赶紧帮太子施针。

    作者有话要：　　太子：我一定要好好孝顺阿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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