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题大做
“所以那个人是你?”陆柠喃喃自语,“不是慕北,慕北真的死了。”
“陆姐,节哀顺变。”章闻仍是那句话,不痛不痒。
“够了!你们还有完没完了!”毫无预兆,陆柠突然发起火来,指着白慕北的墓碑,撕心裂肺地质问:“章先生是吧!你看清了,那是我丈夫!他死了!我丈夫死了,我难道不能伤心吗?你们每个人只会对我节哀顺变,死的又不是你们的丈夫,你们当然无所谓”
到最后,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他还没给我一个交代就死了让我怎么办?儿子怎么办?白慕北,你太狠心了!”
章闻蹲下身子,放柔声音:“陆姐,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折回来不就为了那件事吗?”陆柠闷声了一句,“还有什么该不该问。”
“陆姐,据我了解,慕北不是自杀,也不是意外,他是被人谋杀的,凶还没找到,你们就把人火化了?”章闻顿了一下,“是不是太对不起慕北了?”
“是啊,太对不起他了,”陆柠缓缓地抬起头,眼眶红得吓人,“我也想找到凶,看看是哪个疯子,跟慕北到底有多大的血海深仇,竟然对慕北下这么毒的!但是白老爷子他还在生慕北的气,因为夏夏的死。”
“不管怎么,慕北也是他孙子,他这样做是不是太无情了?”章闻又看了眼墓碑,深叹一口气,“慕北生前很敬重老爷子,没想到最后落到这下场,死不瞑目啊。”
“就算火化了,警局也有记录,我一定会找到凶”陆柠转眸一瞬瞥到章闻拿伞的,无名指上留有一圈戒痕,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沉思好久,终于问出口:“章先生,有人跟你过,你很像慕北吗?”
章闻眸光微闪,下一瞬又恢复正常,他偏头看着陆柠,抿唇笑了笑,“陆姐想多了,我跟慕北长得可一点不像。”
“不是脸,是你的声音,太像慕北了。”刚才听到章闻讲话,陆柠吓一大跳,还以为白慕北死而复生了。
而且他们身形也很像,她才会在医院把人认错。
“声音吗?”章闻眸子温润,“确实有点像,很多人这样过。”
“只是这样吗?”
章闻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柠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是我多想了。”
慕北遗体都火化了,她还在奢求什么?
“陆姐今天淋了不少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章闻正着话,裤腿被人扒拉了两下,低头一看,对上一张白嫩嫩的脸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鼻子嘴儿,都很可爱,最重要的是太像了。
比照片上像多了。
“叔叔是漂亮阿姨的朋友吗?”白兜兜鼓鼓脸,奶音问:“还是白叔叔的朋友?”
“是白叔叔的朋友,”章闻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兜兜的脸,蹲下身与她平视,嗓音更是柔了好些,生怕吓到她一样,“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白兜兜,叔叔呢?”白兜兜歪着脑袋。
“叔叔叫章闻,”章闻摸摸她的头,“以后喊我哥哥好不好?”
“啊?”白兜兜不解地眨眼睛,“叔叔不是叔叔吗?为什么要兜兜喊哥哥?”
陆柠也觉得奇怪,章闻看起来正儿八经,没想到跟女孩子一样,怕朋友把他喊老了?
“因为叔叔以前有个妹妹,跟兜兜长得好像好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呢。”章闻。
陆柠心里咯噔一声,“章先生还有个妹妹?跟兜兜长得很像?”
这这是不是太巧了?!
所有人的妹妹都像白兜兜!?
“嗯,”章闻眸底闪过复杂的流光,“不过她很就走了,白血病。”
陆柠脑子很乱,一时不知道什么,声感叹道:“好可怜,章先生,节哀顺变。”
“多谢陆姐关心,”章闻对陆柠的态度很奇妙,忽冷忽热,疏离,好像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习惯了,陆姐,你要相信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痛。”
“谢谢章先生。”陆柠起身捡起地上的雨伞,“兜兜,我们回家吧。”
“兜兜,”章闻追上来,从兜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过去,“请你吃糖,下次见面一定喊我哥哥哦。”
“嗯。”白兜兜乖乖地接过奶糖。
“陆姐,再见。”章闻朝陆柠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白兜兜喊了好几声漂亮阿姨,陆柠才从晃神中惊醒过来,“啊?怎么了?”
“那个叔叔好奇怪哦。”白兜兜望着走远的章闻,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已经闻不到任何味道,但刚才她的确闻到了,叔叔身上一会儿臭臭的一会儿香香的,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叔叔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是啊,他好奇怪。”陆柠看着白兜兜里的奶糖道。
章闻总让她想起白慕北。
安跟兜兜一样很喜欢吃糖,白慕北总是宠她,每天都会带几颗大白兔奶糖在身上。
从公墓回来,白兜兜晚上就发起了烧,躺在自己的床上,露在外面的脸和脖子烧得通红,光洁的额头涔出一层密麻的汗水。
陆廷祈心地帮她擦着脸,面色阴沉,明显不悦。
眉头一皱,房间的气压就低到了极致,吓得莲姨和管家大气不敢出。
白兜兜难受地拽着被角,眼皮艰难地掀开一半,声哼唧地安慰陆廷祈:“三爷爷不气,兜兜只是病一下下,睡一觉就好了。”
太懂事了。
陆廷祈更气了,是他没照顾好孩儿。
“李医生还要多久到?”
“快,快了,已经在路上了。”管家牙齿打颤。
李医生听到是兜兜姐病了,哪儿还敢多耽搁一秒,火烧屁股地连忙赶来,毕竟整个m城都知道脾气乖戾的陆三爷,年前捡了一只可爱回家,把人宠进了骨子里。
谁不要命敢怠慢。
在陆廷祈凌厉的注视下,李医生给白兜兜打了一针,心脏都蹦到了嗓子眼,感觉自己至少折寿了十年。
白兜兜从没生过病,更是第一次打针,疼得抱着陆廷祈的一直哭,然后一边哭一边安慰陆廷祈,“三爷爷,兜兜不疼,真的一点不疼。”
陆廷祈摸摸她的头,“不疼为什么哭啊?”
白兜兜抽噎道:“不知道为什么金豆豆自己掉下来了。”
“不哭了,睡一觉就好了。”陆廷祈俯身亲了亲白兜兜的额头,“快睡吧,三爷爷陪着你。”
白兜兜虽然一直闭着眼睛,但她知道三爷爷亲了她,有些害羞地扭了扭身子,也奇怪,她竟然真的没那么疼了。
哼唧着,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陆廷祈一早就去了公司,处理完事情立马赶回家里,管家从别墅里迎出来,“三爷,您终于回来了,兜兜姐醒来就一直找您,见不到您正闹脾气呢,谁都哄不好。”
陆廷祈加快脚步上楼,“退烧没有?”
“烧已经退了,不过有些咳嗽,李医生也来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吃点药,过几天就好。”管家心翼翼地禀明,“就是兜兜姐看不到您,不肯吃药。”
推开房间门,一屋子的人都转过头望来。
“三叔,您总算回来了?快来看看兜兜吧。”陆柠蹲地上,一拿着止咳糖浆,一拿着勺子,苦恼又心疼,“你家孩子生气了,躲下面不肯出来。”
陆廷祈接过陆柠里的东西,见她脸上挂着很重的黑眼圈,“回去睡会儿。”
“那”陆柠涩涩地扯了扯嘴角,“行吧,兜兜就交给三叔了。”
白兜兜听到陆廷祈的声音,眼睛一亮,想要从座椅下面出来,但又想到自己还在生气,不能随便乱动,就将自己抱得更紧了。
孩儿的一只,蜷缩在座椅下面,就像刚冒出土的蘑菇。
头发还没梳,乱糟糟地披散开,发梢俏皮地打着卷儿。
“兜兜,三爷爷回来了。”陆廷祈蹲下身子,伸出,朝白兜兜勾了勾指头,“嘬嘬嘬”
退到门口的莲姨和陆柠面面相觑,三叔(三爷)这是逗狗呢?
兜兜肯定不得理他。
没想,陆廷祈就嘬了两声,白兜兜就乖乖地从椅子下面爬了出来,昂着脑袋,嘴嘟了嘟,“三爷爷,兜兜不是狗狗。”
“好,兜兜不是狗狗,”陆廷祈宠溺地抱起她,将人儿放到床上,皱眉,“生病了还乱跑,兜兜不乖。”
“兜兜错了,”白兜兜点了点陆廷祈的眉心,道歉:“三爷爷不生气,兜兜下次不敢了。”
“兜兜乖乖把药吃了,三爷爷就不生气。”陆廷祈哄骗道。
“嗯嗯,三爷爷喂兜兜吃药药,”白兜兜听话地张大嘴巴,“啊~”
看到这一幕,陆柠真是哭笑不得。
对付兜兜,还是三叔在行。
刚刚她跟莲姨轮番上阵,兜兜都无动于衷,一听要喂她吃药,更是躲到了椅子下面,就像她们能要她命一样。
陆柠轻轻地拉上门,对于兜兜来,三叔就是她的命吧。
陆廷祈倒了一勺糖浆递过去。
白兜兜突然捂住嘴巴,泛着泪光的眼睛眨了眨,含糊不清地问道:“三爷爷,药药是不是很苦呀?”
“不苦,甜甜的,跟糖一样。”陆廷祈很有耐心。
白兜兜将信将疑,凑过去闻了一下,眼神发亮,脆生生道:“三爷爷!三爷爷!真的甜甜的味道耶!”
“嗯,快吃吧,”陆廷祈喂到白兜兜嘴边,“兜兜吃完药,三爷爷带你去儿童房玩。”
三爷爷从来没有陪她去儿童房玩过,白兜兜一听这话,高兴坏了,别吃药药,就算吃刀,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
一勺止咳糖浆吃完,白兜兜拉住陆廷祈的袖子,软糯糯地要求道:“三爷爷,兜兜还能再吃一勺吗?”
“这是药,不是糖,兜兜不能贪心,”陆廷祈拧好止咳糖浆盖,放回床头柜上,“每天吃能吃三次,中午我们再吃好吗?”
“兜兜不贪心,”白兜兜搅着指,声,“兜兜只是想三爷爷可以多陪陪兜兜,吃一勺药药,三爷爷陪兜兜去一次儿童房,吃两勺药药,三爷爷就能陪兜兜去两次。”
陆廷祈平时工作忙,很少时间陪白兜兜,白兜兜很想跟他玩,又不敢跟他,怕打扰三爷爷。
今儿终于逮住生病的会闹个脾气,委屈的奶音,听得陆廷祈心尖微颤。
他一边给她穿外套一边道歉,“以后三爷爷多陪陪兜兜好不好?”
“嗯嗯,”穿好衣服,白兜兜从床上爬起来抱住陆廷祈的脖子,“三爷爷对兜兜最好了。”
陆廷祈托住她的屁股,起身往儿童房走去,“三爷爷今天哪儿都不去了,就陪我们兜兜。”
白兜兜笑得灿烂,看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好些,撅起嘴,在陆廷祈脸上亲了一下,“谢谢三爷爷。”
亲完,陆廷祈还没完,自个儿先害羞到不行,脑袋往陆廷祈脖颈里钻。
陆廷祈揉了揉她软哒哒的发顶,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来到儿童房,白兜兜蹬着短腿要下去。
陆廷祈将人轻轻地放到地上,拍了拍她的后背,“去玩吧。”
白兜兜跑出两步,又折了回去拉陆廷祈,“三爷爷,我们一块玩海洋球好不好?”
陆廷祈看了眼池子里五彩缤纷的海洋球。
他还从来没玩过。
进了池子,陆廷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玩。
“三爷爷,看兜兜。”白兜兜及时做出示范,笔挺地倒进海洋球里面,她的一只,一秒被淹没,然后伸出,“三爷爷,救兜兜。”
陆廷祈将她从海洋球里抱起来,担心地问道:“没事吧?有没有摔疼?”
“不疼,三爷爷不怕,”白兜兜安慰完,大人似的问道:“三爷爷学会了吗?”
陆廷祈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
“兜兜数三下,我们一块往后倒!”白兜兜认真教学道,“三爷爷一定不要怕,放心大胆地往后倒,球球很好玩的。”
三声过后,哗啦——
陆廷祈没想到海洋球这么好玩,将他团团包围,充满了安全感。
透过海洋球望出去,整个世界都变得五彩斑斓了。
就像他记忆里的童年,因为白兜兜的出现,原本的灰暗也一点一点有了颜色。
白兜兜的在海洋球钻来钻去,终于找到陆廷祈的,她牵住了他。
陆廷祈反握住那一只柔软,偏过头去看着白兜兜。
白兜兜在海洋球里对他笑,灿若星辰。
市医院,儿童体检中心,地下停车库。
陆柠抱着白星泽从车上下来,一脸困意,她昨晚又失眠了,快天亮才睡着,睡了不到两时就被陆廷祈喊起来,今天要带俩孩子去医院做体检。
她觉得陆廷祈太题大做了。
陆廷祈身高腿长,走路飞快,陆柠跑才追得上,靠着电梯扶喘气,“三叔,兜兜烧不是退了吗?”
四月天已经很暖和了,白星泽也只穿了一件外套,但陆廷祈担心白兜兜又受凉发烧,硬是给孩子穿了冬天的棉袄。
看把孩子给热的,脸蛋泛着红,就快冒热气了。
虽然很热很热,但白兜兜还是乖乖的,什么都没有,就怕辜负了三爷爷一片好心。
陆廷祈将白兜兜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淡淡地跟陆柠,“还有点咳嗽,不能掉以轻心。”
“嗯嗯,三爷爷得对,”白兜兜黑水水的大眼睛里都是赞同,只要是三爷爷的,“死神领域跟这里不一样,兜兜是要好好检查检查身体的。”
孩子话,陆柠一般不当真,什么死神领域,就当兜兜跟电视里学的,配合道:“我们兜兜太勇敢了,星泽,好好跟妹妹学学,别每次来体检都哭。”
白星泽气鼓鼓,“我才没哭,妈妈乱。”
我是哥哥,我不要面子的啊。
陆柠摸他的头,逗他:“星泽是哥哥,就要有哥哥的样子,等会儿睡哭谁是狗。”
“睡哭谁是狗!”白星泽哼地一声别过脸,暗暗发誓他今天一定不哭,却没想打脸那么快,第一项就是抽血检查。
陆柠撸起白星泽的袖子,护士姐姐扎好止血带,用碘酊棉签消毒完皮肤,刚拿起采血针
白星泽看了眼,哇地一声开始了。
护士姐姐停下来安慰:“弟弟乖,就一下下,不疼的。”
等在后面的白兜兜跑过来,两只扒着桌沿,奋力地踮起脚,“哥哥不哭,三爷爷了不疼,一下下就过去了。”
“星泽,你是哥哥,”陆柠俯到白星泽耳边声提醒,“要给妹妹做好榜样,不然妹妹长大笑话你怎么办?”
白星泽泪眼汪汪地看了看白兜兜,抽搭着鼻子,自己给自己打气:“我是哥哥,做好榜样!”
安慰好白星泽,白兜兜噔噔噔跑回去,拉了拉陆廷祈的裤腿,“三爷爷,哥哥好像很疼唉,兜兜有一点点怕了。”
“不怕,三爷爷陪着你,”陆廷祈哄道,“一直陪着你。”
白星泽抽完血轮到白兜兜,陆廷祈抱着她坐过去,白兜兜乖乖地坐在他腿上,伸出白嫩嫩的,忽闪着大眼睛跟护士:“姐姐轻点好不好?”
天使一样的女孩,谁见谁喜欢,护士眯眼一笑,亲和力满分,“姐姐一定会很轻很轻的。”
采血针快速进针,疼。
白兜兜转头将脸埋进陆廷祈胸口,身子微微颤了颤,不想三爷爷担心,她咬牙坚持不哭。
抽完血,陆廷祈帮她穿好棉袄,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问:“疼吗?”
白兜兜满眼水雾,扯出一抹甜笑,“三爷爷不疼就真的不疼耶。”
就是这么懂事。
“傻瓜。”陆廷祈摇了摇头,抱着白兜兜去检查其他项,陆柠追上去,不经意的一瞥,惊呼一声:“三叔,您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