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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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问罢, 殿内一片死寂。

    康王不禁看向静王,静王却不慌不忙地磕了个头:“父皇恕罪,儿臣以为, 这刺客……所或许未必是真。”

    皇帝冷笑:“是吗?别的地方栽赃陷害也就罢了,难道刺客昏迷之中还能栽赃陷害?”

    “儿臣并不是刺客是陷害, 只不过, 也许他口中所唤另有其人呢?”静王到这里,抬头看向皇帝。

    目光相对, 皇帝隐隐猜到他的意思:“你是……”

    静王道:“如今虽然只我跟王兄在京内, 但先前齐王之事过后, 昔日那些追随他的人有的被捉拿归案, 有的却逃之夭夭了。儿臣风闻也有些人并不死心, 尤其是在……”

    先前齐王给贬斥流放,近来消息传了回来, 齐王因为患病不治, 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静王顿了顿:“所以儿臣觉着, 也许有些人还想着给齐王报仇, 才能做出这样穷凶极恶不留后路的恶事。”

    皇帝缓缓点头, 沉吟不语。

    静王罢之后,康王也道:“静王的话也提醒了儿臣,先前禁军之中的统领武玉突然身死,儿臣那会儿就觉着事情蹊跷, 当初儿臣带兵剿贼的时候, 武玉曾在儿臣麾下, 在他身亡那几天,他曾邀过世子饮宴,只是世子因有事不曾赴约,偏偏那日武玉就身故了,现在想想,应该是他察觉了什么,也许正是察觉了贼人偷偷潜入宫中,本想告知世子的……却给贼人故意谋害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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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眼中流露思忖之色,又问道:“既然他察觉贼人的踪迹,为何不即刻向永宁侯告发?把贼人当机立断地拿下?”

    康王道:“儿臣也想不通,也许……是因为武玉有什么顾忌,或者是拿不准,所以不敢贸然揭发,也是有的。”

    养心殿内一片沉默。

    终于,皇帝叹了口气,道:“朕年纪大了,很不愿意再为了这些事操心,何况直到如今,留在京内的只有你们两人,朕从来最看重康王,可正因为如此,对你的要求便更高一些。其实之前德妃身故之前跟朕过,那太监的事她并不知情,还求朕善待康王,朕怎会不知她的心意?何况你也毕竟是朕的儿子。”

    康王听到这里,不禁涕泪交加。

    皇帝又看向静王,道:“静王也很好,很是知道爱护兄长,且又临危不乱,条理清楚,对了,你的身子好多了?”

    赵雍道:“回父皇,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开春后应该会更好些。”

    皇帝道:“你们两个都不错。好了,都退下去吧。世子留下。”

    康王跟静王双双磕了头,起身往外而去。只剩下世子赵构蛟谠亍?br/>

    等两位王爷出殿后,皇帝道:“昨日朕传你父王,你能陪着他一块儿进宫,可见是个孝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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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笑了笑:“你父王有你,也算足矣,你眼见也大了,只是没个正经差事到底不妥,等过了年,你便到五城兵马司去挂个职,暂且历练历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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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问:“莫非你怕辛苦?”

    “并非如此,”赵τ挚耐罚骸八锒皇蔷踝呕室桓艺庋闹厝危乙皇迸碌2黄鹄矗涫底匀皇乔笾坏玫摹!?br/>

    皇帝笑道:“这就好。你若好好地干,才不辜负朕跟你祖母的期望。好了,你去吧。叫裴爱卿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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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静王跟康王却也不曾离开,正在门口处寒暄。

    因康王还病着,静王亲自扶着他的手,康王便道:“今日多亏了贤弟,不然的话,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静王摇头含笑:“王兄何必如此,咱们毕竟是兄弟,该守望相助,何况我一向深信王兄的为人,只不过是为了咱们几句话罢了。而且父皇只是一时受了惊吓,未必就真的疑心了咱们。”

    静王又道:“只不过那武统领的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底如何呢?”

    康王便看向裴宣,问道:“裴大人,武玉失落的金牌还没找到?”

    裴宣道:“回王爷,还没有找到。”

    康王忧心忡忡道:“这帮贼人是由工部伺机潜入,金牌至今没有找到,也许贼人还有后招,宫内的防范一定不能懈怠啊。”

    裴宣道:“王爷放心。下官定会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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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王见赵隼戳耍潘档溃骸暗洛锬锏氖拢跣指雷右惨诎潮洳攀恰!?br/>

    康王红着眼睛,捶胸顿足:“是我之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啊。”

    赵雍又劝了几句,才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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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数步,康王听赵盗嘶实鄣姆愿溃馔庵啵成下冻黾阜中牢恐骸笆ド媳暇够故敲靼椎娜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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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昨天宫内出事之后,虽然皇帝命封锁消息,但康王府自有眼线,很快便得知了。

    紧接着皇帝召见康王的旨意就传了出来,以康王跟底下几个幕僚的意思,是不能在这非常时刻进宫的,毕竟皇帝在盛怒之下,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多半是凶多吉少。

    倒不如……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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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王捏了一把汗,道:“你的很对。但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想到方才在养心殿内赵雍的反应,又:“我本来怀疑静王,但是先前他在殿内是真心诚意地为了我辩驳,倒不像是幕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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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到德妃,康王不禁也流出泪来:“都是我的不孝,才逼得你祖母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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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且静王赵雍跟康王分别,本来是想去德妃停灵寝殿的,转念一想,便先去见平妃。

    先前孔春吉按照静王的吩咐来见平妃,却不料周淑妃恰好在平妃的殿内。

    因为昨儿宫内发生的刺杀之事以及德妃的事,两个人正在议论。

    平妃便:“德妃的身子本就不大好,只是恰好在皇上遇刺后突然就……却有点太巧了。”

    周淑妃低低问道:“我听,昨儿捉到的刺客里有一名是德妃娘娘那边的太监,只怕娘娘怕皇上疑心此事跟康王有关,所以才……”

    平妃啧啧了两声:“我要是皇上,我当然也是该怀疑他们的,如今朝内除了康王,还有谁有这样大的势力跟能耐?大概是见皇上迟迟地不肯定下太子之位,怕夜长梦多的,才着急了。”

    周淑妃忙道:“姐姐不可以这样,万一给人听见了就不好了。”

    平妃不以为然:“这儿又没有外人,何况我也没错,皇上原本对于皇后所生的前太子寄予厚望,谁知道他竟然丧德败行的做出那些下流不堪的行事,实在是伤透了皇上的心,自那件事后皇上就不肯再立太子了,大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现在大家都康王了得,但谁能保证不是第二个前太子呢。”

    周淑妃摇头笑道:“姐姐越发的过了。还是别这些没意思的,听静王的身子大有起色?”

    平妃闻听,颇为得意:“我早静王会养起来的,之前那些人每每地丧谤他,哼,若真的是身子不好,怎么一成亲就能让侧妃怀孕呢?”

    周淑妃叹道:“可惜侧妃福气毕竟差点儿,没能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

    平妃也觉着此事很遗憾,但她倒是个想得开的,便:“不妨事,反正他们都年轻,以后身子更强健起来,要多少孩子没有?”

    周淑妃笑道:“只怕他们就是年轻才不懂,姐姐暗中倒要多叮嘱他们,以后务必加倍心。子嗣的事儿可是怠慢不得的。”

    平妃连连点头。

    两人着,外头已经有内侍报静王妃来见。当下传了孔春吉入内。

    孔春吉入内行礼,拜见了两位娘娘,平妃道:“你是随着静王一块儿进宫的?”

    静王妃道:“回母妃,是,王爷正在面圣,我便先来拜见母妃了。”

    平妃道:“这也是你们的心意,皇上看了料想也会欣慰。”平妃又指着周淑妃给静王妃道:“你应该是见过淑妃娘娘的了?王爷的侧妃就是淑妃娘娘的妹子。”

    孔春吉道:“是,之前进宫的时候曾见过一回。”

    周淑妃凝眸量:“静王妃果然是端庄大气,不愧是皇上亲给王爷选的人。”

    孔春吉垂首含笑道:“多谢娘娘夸赞,妾身委实不敢当。”

    周淑妃笑道:“并非虚言,王妃这般贤德,我那位三妹妹在王府内,我也是很放心的。”

    孔春吉道:“妾身跟侧妃姊妹相称,相处的也甚是融洽。”

    周淑妃便起身,又对平妃道:“你们婆媳自有体己话,我先去那边看看。”

    平妃也起身回答:“也好,你先去吧,我待会儿自带静王妃过去。”

    孔春吉躬身相送。

    待周淑妃去后,平妃才又落座,对孔春吉道:“近来王府里的情形可怎么样?”之前她派了几个人在静王府内,隔三岔五便回宫报一次,所以平妃心中也是有数,故意问问罢了。

    孔春吉心里自然也明白,却仍是恭顺地回答:“一切都妥,王爷的身体也就之前大有起色。”

    平妃一点头,又问道:“你跟静王可怎么样呢?”

    孔春吉先是一愣,对上平妃的目光才明白过来,脸上隐约有些红,便支吾道:“也很好。”

    平妃看她有些羞色,便淡淡地:“这有什么可难为情的?既然静王的身体好了,你们也正年轻,处的也很融洽,怎么你到现在还没有个好消息呢?”

    孔春吉不免低下头。

    平妃皱着眉叹了口气:“现如今德妃一死,皇上舍不得旧情,一定又要这规矩那规矩的不耐烦,什么杂耍百戏自然得停,只怕皇室之中的禁忌更多,岂不是白白的耽误事儿,可知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着赶紧有个孙儿出来。”

    平妃的意思是,德妃一死,按照皇族的规制,只怕又要命各府的诰命、贵女,皇亲国戚等进宫守制,寻常之家不许寻欢作乐,婚丧嫁娶等也一概禁止。

    百姓之家倒也罢了,但是身为王爷,自然也得为了德妃守制,更不能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同房,假如这时侯有了身孕,以后出去却有点不好听。

    孔春吉心中十分窘迫,面上却不便直。

    幸而平妃心中还牵挂着一件事,便问道:“那个女人还在什么棠花院?”

    孔春吉道:“是。”

    平妃便啧了声,道:“你也不是无能的人,只不过你心里要有个数,该知道谁是能留、谁是不能留的,早点想法子吧,让那个女人留在静王身边,皇上看着碍眼,我看着更碍眼呢。”

    孔春吉迟疑着道:“可是王爷……”

    不料还没完,就听外头报静王来了。

    ***

    这日到下午的时候,宫内便发了上谕。

    从明日开始,公侯之家一概禁止饮宴,连爆竹也禁止燃放,但凡四品以上的官员跟一应有品级的女眷,需要进宫守十五日的制。

    当时七宝正在张老诰命的上房内坐着,听众人闲话,门上传了这道旨意后,大家倒也并没有意外之色,毕竟早就料到如此了。

    长房的吴氏太太便道:“果然如此,还是老太太料的准。”

    张老诰命道:“德妃娘娘是从潜邸就跟着圣上的,又是康王殿下的生母,待遇自然跟别的娘娘不同,只是圣上这次只叫守制十五日,倒也是格外开了恩了。”

    若按照先前的礼,倒要守制一个月。如今只是十五天的话,却是在正月元宵节前将这典制过了,容了公侯之家跟官员各府内的团圆之日,所以老夫人才这样。

    老诰命又吩咐二房的王氏跟李云容道:“你们格外吩咐底下的人,在这段时间内切不可怠慢大意,再各自收拾妥当,明日进宫守制。”

    大家都答应了。老诰命又特看向七宝道:“七宝,你是头一次进宫,有什么不懂的,去向四奶奶请教,她会教导你,你好好地学明白了,到时候一点儿差错都不能有。”

    七宝起身答应了。

    晚饭便摆在了老诰命的房中,在场的除了长房那一脉已经分了出去外,二房三房仍是没有分家,所以是二房太太王氏跟她的儿媳妇李云容在掌着内宅的事。

    此刻吴氏已经自回府内去用饭,老太太这边儿,李云容站着指挥底下仆妇送茶送饭,几个妯娌媳妇也跟着忙碌。

    七宝新进门,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人,见大家都鸦默雀静地立着,她就也乖乖地站在旁边看。

    二房那边的人她认了个大概,至于她们三房这边儿,除了张制锦是嫡子外,张制锦的两位哥哥都是宋氏所生,也都已经婚配,两个媳妇随着宋氏站着,也不理七宝。

    七宝正觉着没趣,身边走来一个人,悄悄道:“嫂子,你好呀。”

    七宝回头,原来是靖安侯的妾室所生的女孩子,叫做张琼瑶,年纪却比七宝还大一岁。

    张琼瑶看一眼七宝,犹犹豫豫地对低低道:“嫂子,老太太不喜欢吃的是鸭肉,你要记得,千万别给老太太送这个呀。”

    七宝听她突然了这句,莫名其妙,回头再看的时候,张琼瑶已经很快地又退后去了。

    正在此刻,又有两个女孩子走了过来,一个是二房里四爷的女儿,唤作张岩,另一个是六爷的女儿,唤作张良,两个也向着七宝行礼,口称:“婶子。”

    七宝对于张琼瑶印象不深,对于张岩跟张良却还记得清楚,当初她第一次来张府做客,这两个女孩子曾当着她的面褒贬过曹晚芳。

    七宝向着两人点点头,张岩笑道:“你第一次来我们家,这些规矩一定不懂,待会儿只怕还要你传菜呢。”

    “传菜?”七宝下意识地问了这句,想起在家里的时候,在丫鬟们端上菜来之后,自己的嫂子董少奶奶便端了递给苗夫人,苗夫人才放在谢老夫人跟前儿。

    张岩跟张良对视一眼,张良便笑:“婶子,本想找你玩儿的,只是你明儿进宫守制,倒是玩不成了,等过几天再吧。”

    正到这里,张岩拉她一把,两个人便退后了,原来外间送了菜上来。

    七宝只站在宋氏跟那两个媳妇身侧,见她们未动,自己也不动。

    不料却见前头李云容望着她,不做声地向着她招了招手。

    七宝一怔,宋氏冷笑了声:“你还不去?得叫人请着不成?”

    七宝见她站着不动,却催自己去,满心疑惑,只得走上前去。

    李云容悄悄安排她站在自己身侧,道:“你站在这里。”

    七宝只好站住了,往旁边看去,李云容左侧站着的,最靠近张老诰命身边的,却是二房的王氏太太。

    这会儿有一名丫鬟端了托盘上来,在她跟前躬身,七宝会意地将菜端了起来,转身递给李云容,李云容接了,才递给王氏,王氏俯身端端正正地放在老太太面前的桌上。

    如此陆陆续续上来了六七盘子菜,七宝从来不曾做过这些,手指已经有些酸软了,端那一碟四喜饺子的时候几乎手滑,幸而李云容一直在盯着她,不等七宝转身,早眼疾手快地从她手中接了过去。

    七宝微微松了口气,这会儿又有个丫鬟上来,躬身献菜,七宝才要端起来,却见是虫草煲的什么汤,她突然想起张琼瑶的叮嘱:“这是什么?”

    那丫鬟一愣,终于轻声道:“是虫草鸭子汤。”

    七宝回头看向李云容,李云容跟她对视一眼,然后一点头。

    七宝见她竟是个许可的意思,不由地有些迟疑。

    正在这会儿,那边张老诰命道:“怎么汤还没送上来?”

    李云容忙向着那丫鬟一招手,等丫鬟走过来,自己探臂将汤煲取了,递给王夫人。

    王夫人接了,躬身送在老太太跟前儿。

    七宝忙转头细看,却见张老诰命也没什么不悦之色。

    七宝就知道张琼瑶是在故意骗自己的,她回头,却见张姑娘低着头,也不看人。

    等这些菜都上全了,在座的太太、奶奶,姐们才都纷纷落座。

    七宝方才传菜传的手累臂酸,很懒怠吃,加上今儿在国公府内吃的很饱,此刻便只随着众人装模作样地吃了两口了事。

    等吃了晚饭,众人都聚在老太太的房中话逗趣,又提起明日进宫种种,七宝只坐在旁边听,眼睛扫了一圈,却不见张琼瑶。

    因为明日要早起,所以大家并没有坐太久,只略了半个时辰便都散了。

    七宝跟同春一块儿回房,路上,七宝就跟同春了传菜的事,同春听了也纳闷道:“咱们初来乍到,跟她无冤无仇的,好好的这位姑娘做什么要骗人呢。”

    七宝也想不通,自觉自己并没有得罪张琼瑶,又道:“今儿为什么让我去传菜,宋夫人跟那两个嫂子却没有上前?”

    这件事同春却已经琢磨出来,因道:“我在外头也留心了,我看那些庶出的奶奶们竟一个都不得靠前,三房这里本是宋氏夫人在前伺候的,可她也不得靠前,应该是张家的规矩,也不许继室上手吧,倒是让姑娘过去。”

    七宝这才明白,原来竟是如此。

    怪不得当时宋氏叫自己过去时候的口吻那样的阴阳怪气,原来是没得到这份“荣幸”。

    七宝不由啧啧道:“这难道还是什么好事呢?还要去抢着做?我恨不得不要做这些,累的我的手都酸麻了。”

    同春笑道:“快罢了,这也是看在了九爷的面儿上,才轮得到姑娘呢。”

    七宝吐舌:“原来我还是沾了大人的光,只是这些光儿我宁肯不沾。”

    到张制锦,七宝又有些担忧:“不知道他的伤可好多了没有。”

    同春:“有心思想这个,不如想想今晚上九爷会不会回来呢。”

    七宝一愣。

    正在这会儿,头前秀儿道:“前头好像有什么响动。”

    身后跟着的婆子走前几步,却听不到什么动静,正要秀儿自惊自怪,突然七宝:“别做声,好像有哭声。”

    这院子极大,且黑漆漆的夜,暗影憧憧,此刻虽然人多,但突然听了这句,大家都愣住了。

    屏息仔细听了听,果然像是有细细的哭声传来,一时之间令人汗毛倒竖。

    七宝已经也慌得抱住了同春,同春胆子还要大些,便:“这里靠近新房,有什么鬼怪也都退散了,怕什么?或许是有人藏起来装神弄鬼的,着灯笼去看看!”

    众人这才鼓起勇气,着灯笼往前,才走到墙根,随风只听到那女孩子的声音呜呜咽咽含含糊糊地道:“我真的了,没有谎。”

    大家听了这句,才确信是个人,顿时都松了口气。同春也忙轻轻拍着七宝的背道:“好了,不用怕,是个人。大概是哪个丫鬟受了委屈,不知在闹什么呢。”

    隐隐地,七宝也听见了那一声哀求,这才忙松开同春,正想跟着人赶紧回房去,又听那边好似委屈地道:“当时是四奶奶取了去的……”

    七宝听了这句,忙停下步子。

    这会儿她突然想起这是谁的声音了,正是三房里的姐张琼瑶。

    又听张琼瑶的话里有话,的正是自己先前疑惑不解的,七宝便对同春道:“咱们去看看。”

    大家往前走了几步,那边却仿佛听了动静,有脚步声响,是有人走开了。

    秀儿忙把灯笼挑高了,借着灯笼光芒,见果然是一道纤弱的身影匆匆地要走,七宝便叫道:“姑娘留步。”

    张琼瑶果然站住了,暗影中有些瑟瑟发抖之意。

    同春扶着七宝叮嘱:“地上结了冰,慢着些走。”

    七宝走到张琼瑶跟前儿,问:“姑娘方才在跟谁话呢?”

    “嫂子,”张琼瑶垂着头,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有人。”

    七宝便问:“先前在厅内吃饭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骗我?”

    张琼瑶吓了一跳似的猛地抬起头来,借着灯笼的光,七宝发现她脸上仿佛暗了一块儿,不仅是她,连同春也看见了。

    张琼瑶呆了呆又低下头去:“嫂子,我、我……”

    七宝疑心自己看错了,走前一步:“你的脸上是怎么了?”

    张琼瑶仿佛怕她似的往后退了一步,七宝想到方才的那些话,惊问:“难道是有人了你?”

    这种事实在太令人震惊了,虽然张琼瑶是庶出,但也不至于可以任由人骂。

    张琼瑶闻听,泪却从眼中奔涌而出,七宝屏住呼吸,抬手在她脸上轻轻地一抚,低头看去,果然是掌印无疑。

    七宝惊怒:“是谁你了?”

    因为给掌掴过,女孩子的半边脸上还有些发热,但是才流下的泪给风一吹却格外的凉,沾在七宝的手掌心里。

    终于张琼瑶哽咽道:“嫂子,之前是我不对,只是我、我也是不想的……求你别怪我。”她匆匆地了这句后,转身踉跄着跑了,因为跑的太急,地上又滑,她狠狠地跌在地上。

    七宝正要叫人去扶她起来,张琼瑶却又自己爬起来,趔趄着去了。

    七宝呆呆地看着女孩子孤单单的身影消失在跟前,回头看向同春。

    同春也惊疑莫名,就:“姑娘,咱们先回去吧,夜风里毕竟冷。”

    七宝只得答应,大家转身往回,还没到新房,迎面又来了一队人,前头灯笼的奴婢道:“是谁?”

    这边回答:“是九奶奶。”

    此刻七宝也看清楚了,来的人竟是宋氏,身边跟着一个媳妇。

    宋氏走上前,扫着七宝问道:“这儿不是回新房的路,你在这儿做什么?”

    七宝还在想张琼瑶的异样举止,便道:“方才……”

    同春不等她完,突然笑道:“我们因路不熟,几乎走错了,多亏遇上了太太。”

    宋氏瞥她一眼,皱皱眉:“在这儿走错了不紧,别往外走错了就是,明儿还要早起,快些回去吧。”着便带了人自去了。

    七宝回头冲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觉着夜风更冷了,当下先跟同春回到新房。

    直到进了门,丫鬟送了热茶上来,七宝喝了一口,才问同春:“你方才怎么不叫我呢?”

    同春道:“咱们毕竟是才进门,这府内的水多深都不知道呢。且如果是有人欺负这房里的姑娘,她是太太,难道她一点儿也不知道?何必在这儿出来,草惊蛇还罢了,万一惹祸上身就不好了。”

    七宝道:“我方才回来的时候也想到了这个缘故。只不过如果真的有人欺负琼瑶,难道就这么算了?她毕竟是堂堂一个姑娘家。”

    同春:“我待会儿出去问问那些这府里的人,他们应该会知道些风声,等我听清楚了回来告诉姑娘,要怎么料理再做算。”

    七宝忙催促:“那你快去。”

    同春笑道:“又忙什么?伺候了你洗漱再去不迟。”

    因明儿还要进宫,当下催着叫人烧水,同春伺候七宝沐浴过后,送她上了床,给她掖好了被子放下床帐,吩咐丫头看着火炉,才出门去了。

    七宝自己躺在榻上,想到今儿回威国公府的种种惬意,又想到在这府内的各种不适应,便连连叹了几声。

    又将双手伸出来端详了会儿,自言自语道:“今儿在这里,把在家里没端过的盘子都端过了。”

    突然想到以后或许每天都要这样重复,一时无法可想,苦恼不尽地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子里:“救命!我不想这样儿啊。”

    她想了这件,突然间又想起张制锦,也不知他今日在外头忙的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饭,伤又如何了……奇怪的是,一想到他,之前那些无法排解的烦恼竟慢慢地消散了。

    心思一放松,七宝抱着枕头,不知不觉地便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模模糊糊中觉着有人掀开帘子,靠近过来,七宝本能地问:“听到了吗?”

    那人也不回答,七宝懒怠睁眼,低低道:“那你明天再跟我吧,手酸……的很。”

    身边的人一怔,旋即便离开了。

    七宝只当“同春”识趣地走了,便咂了咂嘴含糊不清地:“我不、不要端盘子。”

    ***

    张制锦急急地从户部回来,来不及洗漱,先掀开帘子把七宝看了一眼。

    望着她青丝散乱,抱着枕头酣睡的样子,几乎忍不住先再抱一抱,突然听她呢喃了这两句话,他不明其意,便按捺着心意先撤身回来。

    当下到外间坐了,把同春叫到跟前儿,问起今日的种种。

    同春不敢隐瞒,就把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又撞见了张琼瑶的咄咄怪事告诉了张制锦。

    张制锦吃着茶听着,听罢微微皱眉:“七宝让你听的,就是关于琼瑶的事?”

    同春点头。

    张制锦道:“你听到了?”

    同春道:“其实也、也没什么。”

    张制锦淡淡道:“不紧,你听到什么便跟她什么就是了,只不过你记着……”他垂眸思忖了会儿,并不言语。

    同春正竖起耳朵,半晌才听他道:“别让七宝跟琼瑶太过亲近。”

    同春愕然,几乎忍不住要问为什么,却终于按捺着疑惑,只是答应了。

    外头准备好了热水,张制锦匆匆地沐浴了,又换了一身衣裳,这会儿已经丑时过半。

    冬日天短夜长,但明日的事情更多,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不到。

    在七宝身边躺下的瞬间,胳膊上传来一阵刺痛,张制锦垂眸看了看伤口,确认并无大碍,才又将手臂放下。

    原本劳碌了一天乏累的很,只想要倒头就睡,但是垂眸望着她无知无觉的睡容,突然间竟有些舍不得白白地睡过去。

    他轻轻地探臂将七宝的手握在掌心,回味着她那句“手酸”,唇边不由地带了一抹笑意。

    将她的手团在掌中轻轻地揉着,如此半晌,七宝突然放开怀中的枕头。

    张制锦以为不心把她弄醒了,正自好笑,谁知七宝竟翻了个身,慢慢地向着他的怀中依偎过来。

    他细看七宝,见她仍是闭着双眼,显然是不曾醒。

    只是两只手却探过来,缓缓地抓着他胸口的衣裳,像是怕他突然消失似的。

    张制锦望着她睡中的如画容颜,又看她自然而然依偎自己怀中的样子,心中不出的震撼。

    手在空中停了片刻,才终于慢慢落在她的肩头。

    但当他的手掌碰到那圆润的肩头的时候,七宝喃喃地道:“大人……您回来了。”她迷迷糊糊地仰头,竟在他的下颌靠近唇角边轻轻地亲了一口,然后又再度低下头,将脑袋往他的怀中拱了拱。

    此情此境,张制锦突然有些莫名地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