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 1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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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丫鬟们都在门外, 虽不曾进来, 却也依稀能听得到里头的声响,只要一探头也能看见。

    七宝用力推开张制锦:“都写完了吗?”

    张制锦道:“暂写这些。”

    七宝把笔搁下:“夫君, 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张制锦看着她细嫩精致的手指, 又对比纸上那些跟自己的笔迹竟有几分相似的正楷字,乍一看,还真以为是出自他手。

    这双手虽看着且柔弱,却每每能做到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张制锦忍不住将七宝的手拢入掌心, 轻轻地揉着:“何事?”

    七宝仰头望着他:“如果我跟你……”

    目光闪烁, 七宝犹豫着并没有下去, 张制锦问道:“什么?”

    “……”七宝深深呼吸, “谢家表姑娘不是好人,总是借故找我的茬, 你信不信?”

    张制锦略觉意外:“怎么突然这么问?”他审视地看着七宝,双眸眯起来:“莫非,她对你做了什么?”

    “不是, ”七宝道:“夫君只告诉我, 你信不信我的话嘛。”

    张制锦微微一笑:“我当然相信。”

    “为什么?”

    张制锦道:“因为我知道, 七宝不会对我这种谎话。”

    七宝情不自禁笑了, 却又拧眉想了会儿:“但她毕竟是表姑娘,府内老太太又从来很喜欢她,大家也都称赞她, 你不是也该相信她吗?”

    张制锦见她一再追问, 才又回答道:“第一, 老太太的眼光或别人什么,不代表我心中也这么想。第二,既然你跟我她不好,那她一定就是不好,她跟你之间本就没什么可比的。”

    七宝呆了呆,不知自己是要意外还是感动。

    原本七宝是在揣测裴宣的心理,所以故意跟张制锦如此试探。

    张制锦如此相信自己,那么裴宣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心理相信谢知妍?

    可是张制锦的回答又让七宝忍不住动容。

    “夫君真的这么信任我?”七宝问道。

    张制锦道:“你除了有时候会做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外,其他时候还是很乖的。”到这儿,他又问:“是不是知妍真的对你做了什么?”

    七宝终究藏不住,便:“是啊,表姑娘因为你的缘故,屡屡针对我。我今天见了裴大……”

    眼见他的眸色微妙地变了变,幸而七宝机灵,忙又改口道:“见了永宁侯,一时就告诉了他表姑娘曾经的所做,不料永宁侯竟然不相信,还……还了我一顿。”

    张制锦早知道她今儿见过裴宣了,听她终于自己提了起来,便笑道:“你以为,永宁侯还是当初跟威国公府来往密切的永宁侯吗?何况,你知妍针对你,那原因呢?自然是因为我了?偏偏永宁侯一直都对我有偏见,以他那样高傲的心性,哪里会承认自己的妻子对别的男人有意?你叫他情何以堪?所以他绝对不会相信你的话的,甚至会恼羞成怒。”

    七宝却没想到这一层,当下目瞪口呆。

    “今儿他没狠狠骂你一顿已经是他好涵养了,”张制锦道:“好了,总之以后不要管他就是。”

    “可是,”七宝捉住他的手臂:“我、我担心……”

    “担心什么?”

    七宝喃喃道:“我总担心……表姑娘对永宁侯不是真心的好。”

    张制锦一笑:“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何况裴宣不是蠢人,你难道怕他给谢知妍玩弄在股掌之上?”

    七宝点点头。

    张制锦哑然:“人人称赞永宁侯性子敦厚,只是如果真的是敦厚温和的人,他如何能在镇抚司那样严苛的地方立足?这种人物哪里轮得到你操心?”

    这话却跟之前同春劝七宝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七宝想到今日裴宣那认真的神态,心中掠过一丝异样,她勉强压下来,只道:“可是表姑娘委实可恨,她在永宁侯面前挑拨离间,明明是她处处针对我,反而我处处针对她。”

    张制锦笑道:“这是她的聪明之处,她知道有朝一日你或许会跟裴宣她的不好,所以抢先一步跟裴宣了,等你开口的时候,非但无效,裴宣反而会觉着她果然的对。谁叫你真的忍不住呢。”

    七宝叹气道:“好阴险的人,以后我可要更加留意,再不能跟她什么交道了,免得一不心又算计了我。”

    张制锦道:“你怕她?”

    七宝先是点头,后想了想,又忙摇头。

    张制锦调侃道:“嗯,很不必怕她什么。你不过是不想跟人玩弄心机罢了,若真的逼急了你,难道你不会?之前为了把你那些陪房留下,不是做的很好吗?”

    七宝见他又提起这件事,脸上一红:“我才不想跟人玩心机,夫君,你怎么还提那件事,我都已经知道错了。”

    张制锦最喜欢她这般娇声软语的求着自己,心头更是荡漾:“真的知道错了?”

    七宝张开手臂,将他的腰身抱紧:“嗯。”

    张制锦道:“那以后私下里不许跟裴宣碰面,更不要再跟他话。”

    七宝仰头:“夫君又吃醋了?”

    张制锦捧住她的脸,深深在樱唇上一吻:“夫君不吃醋,只吃你。”

    ***

    两天之后,被关押在镇抚司的丫鬟兰儿,也不知是因为受惊过度的缘故,还是因为被用刑的缘故,竟然病死在牢房之中。

    张进忠的案子便暂时告一段落。

    张府之中,宋夫人跟杨氏虽然恨极了那丫头,但人已经死了,却也无可奈何。

    于是只赶紧将忠哥儿的丧事先好好地料理妥当。

    忠哥儿跟杨氏生了一子,两名妾室也各自生有一子一女,杨氏不免凄惶。

    宋夫人安抚杨氏道:“以后你只安心守着琳儿,我自然会替忠哥儿照看你们母子。”杨氏哭着答应了。

    不知不觉进了七月,陆陆续续有几件喜事,头一件,是威国公府之中,叶若蓁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男婴。

    而静王府那边传出喜讯,原来王妃跟侧妃都已有了身孕。

    国公府内孩子满月的时候,七宝自然是要回府的,看着那襁褓之中白胖可爱的家伙,七宝的泪止不住地往下。

    这府内大家都知道她的性子,以为她是喜极而泣,却不知七宝是另有一重心境。

    原来七宝想到在梦里那孤苦无依、父母双亡的孩子,如今却在如此美满的情形下出生,享受着众人的疼爱,只觉着恍若隔世。

    今日来参加满月宴的,自然还有永宁侯裴家,只是谢知妍却并没有到,老夫人她是偶感风邪,所以一时不能来。

    自从谢知妍嫁到了永宁侯府,因她的交际手腕很是高明,同京内的那些诰命、贵妇们很快熟稔,迎来送往,八面玲珑。

    谢知妍毕竟是世家女出身,且又有张府的一层关系,加上人物出色,谈吐不俗,所以那些夫人奶奶们也都很是喜欢她。

    另外,裴宣自己又是朝中新贵,众人自然也愿意跟他交际,如今有谢知妍在,事情就容易多了。一来二去,各家跟永宁侯府的关系自然密切起来,就连裴宣在京内行事都大得便宜。

    按照今日这种场合,谢知妍之前是必到的。

    因为彼此熟稔,苗夫人悄悄地笑问道:“总不会是有喜了吧?”

    裴夫人笑着道:“哪里这么快呢,若真的有喜,我自然是不瞒着府上的。”

    虽然裴夫人面上带笑,其实心里也有些着急。裴宣在月底又有一趟公干出京,只怕要三四个月才能回来。

    今日,世子妃周绮却也回来了。

    苗夫人私下里询问周绮在康王府的情形,周绮只也含笑好,苗夫人又问:“那个新进王府的陈姑娘,可怎么样?”

    月前,陈御史之女陈颖果然便入了康王府,传很是得宠,所以苗夫人牵挂。

    周绮见问便道:“没有什么,您放心,世子并不是个贪图美色的,对我也仍是一如既往。并没有因此薄待或者怎么样。”

    苗夫人点头,又问:“你……还一直没有消息?”

    周绮略有赧颜之色,低头不语。

    苗夫人想了想道:“虽然不着急,不过一直没有怀上,我想也许跟体质有关,倒是要提前调养起来,这样才利于有孕。我叫人听了两个秘方,你拿回去,叫人抓了药吃上些日子试试看。”

    周绮眼圈微红:“太太有心了。”

    苗夫人笑道:“你不用在意,这方子我叫抄了两份,还有一份是给七宝的。”

    周绮听了这句,才不禁笑了:“太太想的倒是周到。”

    苗夫人道:“你们两个差不多同时出嫁,我自然是同样上心的。”

    那边儿七宝看过了婴儿,笑嘻嘻地回来,看周绮跟苗夫人坐着不知什么,便走过来道:“那孩子真真可爱极了,我看眉眼里很像是三哥哥。不是男孩子要像母亲多些吗?”

    苗夫人笑道:“自然不能一概而论,这也是各有不同的。”

    七宝急不可待地道:“我现在只盼着这孩子快点儿长大,可以跟我玩。”

    这下不仅是苗夫人,连周绮都笑了出来:“到底多大了,嫁了人,还只知道玩。”

    但周绮虽然温柔地了七宝这一句,但她心中却也禁不住生出了一丝羡慕之意:七宝如此快活无心,自然是因为在张府的日子逍遥,加上张制锦疼顾,哪里像是她……

    苗夫人就也跟七宝道:“我才跟你四姐姐,给她一个秘方,你的那个我给同春,让她交给崔妈妈,每天熬了药给你喝。”

    七宝还没明白过来:“好好的我又没病,干吗喝药?”

    苗夫人笑着在她耳畔低声了一句,七宝满脸通红:“我可不要那劳什子。”

    “胡,难道你不想早点怀上?”苗夫人斥了句,“就算你不想,难道张家的人不想?锦哥儿他也不想吗?”

    七宝呆了呆,然后道:“九爷他从没跟我提过这个啊。”

    苗夫人叹道:“虽然他不,你自己倒也要留心些。”

    周绮轻声道:“若有个一子半女的,也能傍身了。”

    七宝眨眨眼,突然想起赵闪顺掠蔽氖拢饣岫阌行┝私庵茜哺刑菊饩涞囊馑迹谑潜悴蝗シ床邓凰档溃骸八慕憬悖雷佣阅憧珊寐穑俊?br/>

    周绮笑道:“很好。”

    七宝竭力把心底的其他问话压下,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且多问也未必有益。于是只对苗夫人道:“太太从哪里找来的方子,可是好的?”

    苗夫人道:“是人家里祖传的,你外婆也看过了,是好的。这个得来不易,你可别不当一回事。”着,就叫丫鬟去取来。

    七宝笑道:“好好好,我记住了就是,只是别交给我,就只给同春便是。”

    三人正着,裴夫人也走了进来,见状笑问:“你们在什么体己话?”

    恰绮罗把那方子拿了来,七宝也不收,只叫同春去接,裴夫人不免问道:“什么好东西?”

    苗夫人见她询问,就也不瞒,便了求了两个方子。不料裴夫人闻听,大为喜欢,忙道:“恕我冒昧,这方子也给我一份可好?”

    苗夫人一怔,继而明白了她的意思:“莫非太太是想给家里的少奶奶?”

    裴夫人笑着点头道:“我也是抱孙儿心切。还请成全才好。”

    “这不算什么,”苗夫人便笑道:“既然如此,我叫人再抄一份就是了。”

    七宝在旁听着,本来想劝阻,但是见裴夫人满面笑意,便也罢了。

    又听苗夫人要叫人去抄,七宝便:“何必这样麻烦,把我这份拿去就是了。”

    苗夫人忙斥了她,仍旧叫人去抄了一份回来。

    这日直到黄昏,七宝才离开国公府,乘轿往回。

    轿子经过南音大街十字路口的时候,忽然听到有马蹄声响,外头有人道:“是镇抚司的人,如此着急,可是有什么紧急大事?”

    七宝听是镇抚司的人,就忙掀开轿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依稀瞧见一道矫健潇洒的背影在马上,飞驰而去,竟然是永宁侯裴宣。

    七宝只当是裴宣有什么紧急公干,倒也罢了,正要把帘子放下,却听到前方路边上有人道:“原先那个在酒楼上唱曲卖艺的叫做程弥弥的歌女出了事了。”

    有人问道:“什么事?”

    那路人回答:“听是两个客人争风吃醋,反而把程弥弥伤了,只不知伤的如何。”

    “难道镇抚司的人是为了这件事?一个歌女罢了,有什么要紧的?”

    “听这歌女,跟镇抚司的裴……有些交际的。”

    “难道那位好大名头的裴侯爷,竟是那程弥弥的恩客?啧……”

    这几句猝不及防地冲到七宝的耳中,却叫她猛然吃了一惊。

    “程弥弥”这名字,七宝记忆犹新,那次跟随张制锦出来游玩的时候,曾经听她在隔壁间给世子赵瘸缓苁遣凰住?br/>

    后来七宝因醉了,并没有看到对方的样貌,只是那歌喉婉转悠扬,且她又有名,自然生得也非同一般。

    本来以为是赵獬堂置钟惺裁垂叵担睦锵氲骄尤皇桥嵝?br/>

    七宝惊讶之余大为好奇,便又掀起帘子往外瞧,只是这会儿镇抚司的人都已经远去了,她还想再听路人的闲话,只是因为轿子往前,却没有人再提此事。

    ***

    这日七宝回到张府,拜过了张老诰命后便回到房中。

    当夜,七宝沐浴过后,突然想起,便让同春把那药方子拿来。

    七宝自己看了半晌,把方子往桌上一撂,叹了声道:“难为太太竟还惦记着这个,我想她是给四姐姐弄的,居然还要我也吃。”

    同春道:“管是给谁的呢,自然是只有好处。何况毕竟也嫁过来这大半年了,外头都有人暗中嚼舌了呢,还是也跟着吃起来的好。”

    七宝吃了一惊:“什么嚼舌,我怎么不知道?”

    同春笑道:“没什么,不过是些无聊之人私下里乱罢了。”

    因为张制锦格外的疼宠七宝,但她嫁过来也已快一年了,竟然毫无消息,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谈资。

    同春旁敲侧击地:“姑娘你想,四姑娘去了康王府才多久,就多了一个妾,若四姑娘早有身孕,只怕未必如此……当然,九爷跟世子不一样,但也不得不多想一想。”

    七宝不免想起白日周绮的话,皱眉叹道:“唉,为什么一定要生孩子才能傍身呢。”

    七宝叹了一句,便躺回床上,自个儿出神。

    她也不知今儿张制锦会不会回来,假如让他知道了自己要吃什么有助于怀孕的药方子,还不知是什么反应呢。

    思来想去,七宝忙转头吩咐同春:“好好地把那东西藏起来,千万别给大人知道。”

    外头同春没有回答,倒是另一个声音:“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