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 169 章
七宝定睛细看, 意识到这并非是自己的幻觉。
她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这个人, 很想让自己快些爬起身来逃之夭夭,但是手脚跟全身却仿佛已经长在了地上一样,竟然无法动弹分毫。
那人低头看了她半天,目光带着探究, 跟一丝难以形容的温柔。
他极出色的容貌在湛蓝色的夏日晴空下尤其清俊风雅, 银白色的衫子如同随手拿了天上的白云裁成的, 不论是容貌是是风仪, 皆都令人心折。
七宝虽然全身不能动,唯独那颗心非常不安分的竭力鼓噪,好像要脱离她自己跳了出来似的。
眼睁睁地对上那人的眼神,却觉着他的目光能够透过自己的双眼看到心底一般。
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儿, 七宝终于将双眼闭上。
她希望自己闭上双眼, 这个人也就随之消失不见了。
但是在她鼓足勇气重新睁开眼睛之前,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这里的风景果然极好,可介意我跟你一块儿看吗?”
七宝情不自禁地睁开双眼。
却见他竟然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了。那白云般的衣衫近在咫尺, 被风吹着便撩在自己的脸颊上,丝丝地痒痒。
七宝突然想起那天石琉在暖香楼里絮絮善诱之时, 唇边上那股令人无法抵抗的甜意。
正在发怔, 张制锦将目光收回,转头看她。
七宝做贼心虚般要闪避,却又不肯如此示弱, 便也直直地看着他:“谁、谁让你坐在这里的?”
张制锦道:“我坐在我夫人身边, 不成吗?”
七宝听到这句, 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劲儿,忙从地上爬起来:“谁是你夫人呢?”
张制锦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七宝索性跳起来,指着他道:“你别瞎,再瞎……我就喊人了。”
张制锦顺势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地一拽拉到自己的怀中,顺势抱住:“你要喊谁?”
他几乎是贴着七宝耳垂的,湿润微暖的气息扑上肌肤,令人情不自禁地战栗。
七宝满脸通红,皱紧眉头。
但张制锦看得出,她不再像是以前一样那么发自真心地惧怕自己,也不是跟以前一样恭顺的过了头令他不适。
张制锦的心中迸出一点火花,这些日子他虽然不曾出现,但是石琉每天都会派人向他报知七宝的情形,以及同春……
所以他虽人不在,但几乎七宝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如今看七宝的反应,他的心不禁微微狂跳,似乎这许多日子的坚守终于看见光明。
“你、你放开我!”七宝咬牙。
张制锦太久没有抱过她了,乍然之间暖玉温香在怀中,竟叫他不忍释手。
“别动,”张制锦皱皱眉道:“别动,前面有一条蛇。”
七宝听见“蛇”,瞬间汗毛倒竖,她是见到虫子都会吓晕的人,听见是蛇,果然僵立不动:“在、在哪里?”
张制锦道:“就在你身后的草里,你听,沙沙沙的响声……”
七宝发抖,喉咙里冒出一声呜咽,却又怕叫嚷出来会惊到蛇,便忙紧紧地闭上双唇。
她泪光盈盈地看着张制锦:“咱们、快逃……”
张制锦道:“咱们?”
七宝呆了呆,改口道:“那你挡着它,我先走了。”
张制锦笑道:“这是什么话,我在御前‘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难道夫人你却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吗?”
七宝想回头看那可怕的东西,却又不敢,便:“没关系,不至于有毒的,你死不了,顶多是有点儿疼。”
“多谢夫人如此相信我。”张制锦仰头一笑,把她抱着站起身来。
七宝惊呼出声,忙抱住他的脖颈,这才敢回头量,却见风吹草动,却并没有他口中所的“蛇”。
就在此刻,苗盛挽着衣袖,卷着裤脚,手中提着用麻绳串着的一条鲜鱼跑了来,猛然见到张制锦也在,吓得忙止步。
下山的时候,张制锦一路把七宝抱在怀中,一直陪着她上了马车。
苗盛跟同春等都不敢话,苗盛默默地翻身骑马,同春跟巧儿自却了后面的马车中。
马车骨碌碌地往回而行,车中,张制锦抱着双臂地量对面的七宝。
七宝却鼓着腮不看他。
张制锦笑道:“等回了庄子,就告诉老夫人一声……随我回别院吧。”
七宝这才叫道:“你在胡什么!别自作主张!”
张制锦道:“我在求夫人跟我回去呀。”
七宝脸颊泛红,却狠狠地瞪着张制锦:“谁是你的夫人,你这人……好不害臊,平白无故上来就乱认亲。”
张制锦笑道:“我还没亲呢,怎么就我?”
七宝看着他闪烁的眼神,心头慌张,竟不顾一切地叫道:“停车,救命,非礼!”
马车停在苗家庄门口的时候,张制锦先行跳下车。
那边儿苗盛因在路上听见车内七宝大叫“非礼”,脸色不免异样,偷偷地量张侍郎,却见他面色如常,除了嘴唇上似乎……
苗盛壮胆仔细看去,终于确信张制锦的嘴唇上不知何故竟然破了一处,此刻微微肿胀,带一点未干的血渍。
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苗盛依稀猜到先前车内发生了什么。
至于七宝,她以为张制锦很快就会回京,所以只定了主意不肯理他。
谁知张制锦先斩后奏的跟苗家庄老太太禀告了要带她回京之事。
老夫人虽然不大舍得,很想留七宝多住两日,但是毕竟人家是夫妻,张制锦亲自开口,自然没有再留的道理。
同春好像已经完全倒戈向张制锦一边,早早地将包袱收拾妥当。
七宝大怒,本来不想依从,可又怕在庄子里胡闹,会让苗老夫人以及众人担心,于是咬牙上了车。
马车沿路回京,将到城门之时,远远地看到一群人在城门边上,不知何故。
七宝掀开车帘看了会儿,突然震惊,忙吩咐人停车。
马车停住之后,七宝走出车厢,那边儿张制锦早翻身下马等候。
七宝看他伸出双手,略一迟疑。
却终于探手出来,由得他接了自己下车。
张制锦的手握在她的腰间,纤腰在他掌心里轻轻一扭,感觉如此熟悉,令人眷恋。
七宝下车,那边众人也发现了,反应各异。
原来此刻在城门口的,除了永宁侯裴宣外,另还有康王世子赵约笆雷渝茜病?br/>
周绮的双眼微红,神情却还镇定,只是见了七宝,便忙走前几步迎着她。
周绮握着七宝的手,语声带颤道:“我隐隐听你是回了苗家庄,今日是回来了吗?”
七宝点头:“四姐姐,你们怎么在这里?”话间便扫了一眼赵滥钆嵝?br/>
周绮欲言又止,眼中已经含了泪,终于声道:“世子……要去北边了,你还不知道呢?”
七宝这些日子过的浑浑噩噩,哪里知道这些事:“去北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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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罢,又向着张制锦一点头。
七宝听到去“镇守北关”,心略有些慌张,更顾不上去寻思他话中之意:“世子哥哥是要去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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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睁大双眼看着他,还不知要如何应答,旁边周绮听着“山长水远不知能否再见”,已经垂泪道:“殿下,何必这些伤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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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绮听到这里,恨不得放声大哭,却只强忍着:“我生是世子的人,世子若是马革裹尸,我自然也随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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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呼吸,又一一看过张制锦,七宝,裴宣,拱手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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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周绮再也按捺不住:“世子!”踉跄追了几步,几乎跌倒。
七宝急忙跑过去将她扶住,周绮挽着她的手臂,终于回身紧紧抱住七宝,凄惶地放声大哭起来。
***
就在周绮无法自制、七宝竭力安抚之时,在两人身后,裴宣跟张制锦并肩而立。
裴宣道:“世子本不必离京的。只是他毕竟赌着一口气。”
张制锦凝视着那道马上远去的矫健身影,若有所思道:“世子毕竟也是皇室宗亲,还是有些骨气的。虽然留在京内可以苟活性命,无忧一世,但一辈子笼罩在康王的阴影下,可想而知他咽不下。”
裴宣淡淡道:“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的?”
“其他?”
“据我所知,皇上还是很看重世子的。只要世子在京内一日,对于太子殿下来,未免有些刺眼。”
张制锦一笑:“永宁侯,你胆子未免太大了吧,这些话也敢出来?”
裴宣道:“连跟侍郎抢人的话我都能出来,这个有什么不可的?”
张制锦敛了笑:“你先前命程弥弥去国公府探望七宝,你是知道了什么?”
裴宣回头,跟他目光相对,却又盯着他唇上那明显的伤:“我知道的不多,大概也跟侍郎你知道的不相上下。”
张制锦喉头微动:“你……还不死心?”
裴宣扬眉,转头看向前方那道娇的身影,喃喃道:“死心?死去元知万事空,我现在还没死呢。”
张制锦眼中的恼色如云气般涌上来,却在瞬间又似潮水般扼住:“永宁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跟你彻底反目。这不是因为我怕你,你该明白。”
“我自然明白,以张侍郎之能,如何会怕我?”裴宣微笑道,“你不过是识大体罢了,你想‘将相和’嘛,你不愿意让太子为难,我很懂的。”
张制锦道:“你既然明白,那就别逼我。”
沉默,过了半天,裴宣琢磨着道:“我还是想试试。”
两个人原本目视前方,此刻却不约而同地都回过头来,目光相对,张制锦突然笑了笑:“好。”
正在这时侯,七宝叫道:“四姐姐,四姐姐!”
原来周绮因为之前伤了身子,今日又送别世子赵牧淮幔谷怀挪蛔≡呜使ィ弑Σ蠓霾蛔。负跻哺沽恕?br/>
张制锦见状,迈步上前,把七宝扶住。
另一边,是裴宣走过来扶住了周绮,吩咐随行的宫女太监道:“世子妃哀恸过度,先扶她上轿吧。”
七宝见周绮脸色苍白,如何能够放心,情不自禁随着走了两步,问裴宣:“裴大哥,要送四姐姐去哪里?”
裴宣道:“自然是回世子府。”
七宝道:“康王殿下跟王妃都出京了,现在世子也离开了,让四姐姐一个人在府内吗?不如、不如让她先回国公府吧?”
裴宣看着她含泪的眸子,不答反问:“七妹妹,你大好了?”
七宝微微一震。
这会儿在她身后,张制锦道:“永宁侯,世子妃在府内孤零零无人照顾,不如先送到国公府。”
裴宣点头:“既然如此,那也罢了。”
于是一行人回到了国公府,里头苗夫人得知消息,忙带了丫鬟们出来,暂时安顿了周绮。
七宝因一心都在周绮身上,竟没有察觉张制锦同苗夫人周承沐等不知了什么。
直到要回暖香楼的时候,张制锦才拦着她温声道:“我已经跟太太了,今儿开始就带你回去。”
七宝大为意外:“什么?”
苗夫人也跟着劝道:“锦哥儿你的情形好了很多,今儿就跟着他回去吧,总是住在家里,别人瞧着也不像。”
七宝回头看看张制锦,突然心惊:“我不,我不回去!”泪一涌而出。
苗夫人毕竟心疼七宝,见她落泪,忙又转头跟张制锦商议道:“锦哥儿,叫我看,不如让七宝再在家里多养两天……”
张制锦却不由分道:“太太放心,石先生也会在别院里照看,不会有事。”
七宝见势不妙转身要逃,却已经给他握住手腕。
“放手,”七宝口不择言道:“放开我……母亲,三哥哥!”
苗夫人还想上前,却给周承沐拉住:“母亲。”
那边张制锦趁着这个时候,竟把七宝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往外去了。
***
张制锦抱着七宝回到马车上,挑眉:“夫人真的不认我了吗?”
七宝方才竭力挣扎,这会儿力气耗尽,呼呼喘气。
又自知逃不脱,索性双手捂着脸,气不一处来地叫道:“你是谁,你年纪这样大,我怎么会认得!”
张制锦万万料不到她居然冒出这么一句,当下浓眉一敛:“你什么?”
七宝下意识地把身子缩了缩:“我、我错了吗?这位……世叔,你难道不是大我很多?”
张制锦咬了咬唇,冷哼了声:“是,又怎么样?”
心里有点儿微微地烦乱,这些日子他外有烦乱不堪的政务,内还为了她牵肠挂肚,眼角似乎都要熬出鱼尾之纹了。
她到底是玩笑,还是真心话?
聪明如他,居然也有些不自信起来。
七宝仿佛听出他的不悦,索性继续道:“是的话……就别不知廉耻的乱调戏人。”她顿了顿,嫌弃般哼道:“看世叔你的年纪,只怕早就成亲了,哼,劝你别看着碗里吃着锅里的,三心两意,会遭雷劈的!”
张制锦忍俊不禁,他眯起双眼:“是吗?”
终于倾身往前,抬手抵在她脸颊旁边的车壁上:“我是早就成亲了不错,但是是跟你成的亲,我现在看着的也只是你,雷公有眼睛便劈不错。”
七宝见他越发靠近,胆怯起来:“你、你别乱来,离我远点。”
她的长睫不停眨动,像是蝴蝶惊慌失措的翅膀,张制锦凝视着七宝的脸色,不管她的离魂症如何了,这段日子以来,她的身体却已经康健如初。
“我有没有乱来,你自然清楚,”张制锦的声音微微暗哑,“七宝,你……你已经记了起来,是不是?”
七宝的瞳仁有些收缩。
张制锦本是要等她的回答的。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饱满的樱唇,却在这樱唇微微颤抖将要开口的时候,又莫名有些恐惧。
张制锦原本还有些迟疑,心念一动间,毫不犹豫地压下。
七宝本来要出口的声音都给堵在了嘴里,然后又给他的吮吸吞噬的支零破碎。
她抬手推向张制锦的肩头,却如蚍蜉撼树一般无法动摇他分毫,兴许是被她推搡的不耐烦,他举手握住她的手,将她也抵在了头顶的车壁上,并强迫她张开手掌,跟她十指交握。
七宝睁大双眼,给他紧紧地压在了车壁上,想逃都无处可逃,而他凶猛的亲吻让她觉着自己很快将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