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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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瞬间,曲潇潇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但她没有等到那个答案。

    一根白骨横飞而来,贯穿了燕王的喉咙,燕王蓦地瞪大了双眼,他的喉咙里发出些呵呵的漏气声,巨大的痛苦扭曲了他的面容,他的双伸向天空,似乎要抓住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他缓缓地倒了下去,身体抽搐了两下,死了。

    那双刚刚回到他眼眶里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血丝和不甘心的怨恨。

    曲潇潇扭头去看凶:“你——”

    后者面无表情道:“我还嫌他活得太长呢。”

    曲潇潇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位白骨公子绿得发慌,脑袋上甚至能住喜羊羊和光头强,她气急:“那他也罪不至死啊!”

    白骨公子慢条斯理道:“有些人并不是有罪才能死的。”

    顿了顿,他也有些诧异,这个女人出身玉虚宫,照理来应该看惯了妖魔险恶才对,怎么还能如此气急败坏?

    晏长殊倒是对于燕王的死似乎毫不意外,也没兴趣知道他的皇弟是谁:“你的第二个条件?”

    白骨公子微微一笑,他果然还是更喜欢和同类打交道:“第二个条件——”

    到这里,他心翼翼地将昏迷的苏慕放到一张虚空变出来的床上,然后轻轻一挥,连床带人地给变没了。

    随后,他挽了挽衣袖,似乎预知到马上就会有一场恶战似的:“第二个条件,我要她。”

    一根纤长的指点出去,正中曲潇潇。

    曲潇潇懵了,她指了指自己:“我?”他要她干嘛啊?他们之前很熟吗?

    白骨公子正色道:“不是我想要你,是有人想要你。”

    曲潇潇追问:“是谁?”

    白骨公子道:“这个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他不会害你。”

    曲潇潇冷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燕王,晏长殊刚一同意,燕王就被他弄死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梅开二度?

    白骨公子不答,转而去看晏长殊,似是挑衅地扯开唇角:“怎么样,晏大人?你同意吗?”

    晏长殊道:“不行。”

    白骨公子:“不是吧?难道你舍不得吗?”

    晏长殊道:“倒不是什么舍得不舍得的问题,只是她还欠着我一亩月见草。”

    曲潇潇:“?”老资本家了。

    白骨公子道:“这有何难?明日我便差人送一车上好的月见草过来,若是晏大人不喜欢,我还可以直接派人过来帮你种。”

    晏长殊道:“不行。”

    白骨公子的表情阴沉了下来:“又是哪里不行了?”

    晏长殊沉吟,他的反击能力一向羸弱,于是他看向了曲潇潇,曲潇潇冷笑:“看我干嘛?我巴不得早点离开你这个老地主!”

    美国有南北战争,俄国有农奴改革,她曲潇潇,今天就要来做这修真界的第一个反抗者!

    晏长殊道:“你怎么知道他带你走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心里有了苏慕,肯定不会是觊觎你的美色。不定他会把你拖回乱葬岗,奴役你,鞭打你,折磨你——”

    白骨公子:“喂!”

    曲潇潇顺着晏长殊的话想象了一下,顿时毛骨悚然了起来。她赶紧接回了白骨公子的问题:“当然不行了。因为晏长殊的本质不是想让我种草,而是想我、虐待我、看我痛不欲生的表情!”

    晏长殊:“”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黑风大王忍不住插嘴:“这个问题你们不能在床笫之间解决吗?”

    曲潇潇:“”车车,好快的车车。

    白骨公子嗤笑:“黑风,这你可就误会了。据我所知,她是被他掳回来当人质的,他们只是在演戏,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未婚夫妻。”

    黑风大王眼前一亮:“什么?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他对于晏长殊有未婚妻这种事,本来就是半信半疑的——连晏长殊都能有老婆而他还没有,这该多丢人啊!

    然而曲潇潇睁眼瞎话,吹牛不打稿:“谁的?我们就是实打实的夫妻!他连我做的饭都吃过了!”

    黑风大王倒抽了一口凉气:“连你做的饭都吃过了?”

    他现在是真信了,晏长殊这种连屎都敢吃的狠人,难怪能有老婆啊!

    白骨公子叹了口气,他跟曲潇潇沟通无解,只能再度转过头去看晏长殊。

    “晏长殊,你心里最清楚,她不属于这里,更不属于你。”

    晏长殊道:“可她也不属于你。”

    日渐浸淫曲潇潇的杠精式对话,他好像能逐渐摸出点套路了。

    白骨公子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有人指名道姓地要曲卿幽安然无恙,他才懒得在这里多费口舌,既然良言难劝,那就只能开打了。

    “交易失败了,真是可惜。”

    晏长殊抬眼:“可惜什么?”

    白骨公子轻轻地弯了弯唇:“可惜你今日要死在这里。”

    他轻轻地抬起,霎时间,方圆五里之内的坟地都像有生命似的开始动了起来。大地动摇,墓碑倾斜,棺材破裂,漫天的纸钱像雪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无数具已经腐烂或者白骨化的尸体挣扎着从土里爬了起来,然后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它们黑漆漆的眼眶里燃起了绿油油的磷火,密密麻麻的蚂蚁和蛆虫在他们的骨缝之间来回穿行。

    白骨公子抬高了声音,对所有尸首发号施令:“除了那个女人,这里的活口一个都不要留。”

    顿了顿,他看向晏长殊:“晏大人,你现在兑现这个条件还来得及。交易达成,我一辈子都不会再来修罗界。”

    晏长殊对此的回应是从胸口处掏出一张符纸,咬破了指尖。

    然后——

    “晏大人”

    白骨公子的脸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果不其然,又是那个不男不女的男人和那个不女不男的女人。

    “又咋了又咋了?艾玛晏长殊你这王八犊子能给你爹留点时间炖粉条子不?”无患子一甩刀,扭头看过去,“哟,这不白骨老弟吗?”

    白骨公子的表情有些扭曲:“谁是你的弟弟!”

    无患子非常热心地帮他分析起来:“你看,我叫无患子,我师弟叫千秋子,你叫白骨公子,算起来,咱们还是一个‘子’辈儿的呢!你还没吃呢吧,怎么着,去我那整点儿啊?”

    白骨公子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用了,你们误会了,我没想找晏长殊的麻烦。我只是来带那个女人走的。”

    无患子美目一眯:“怎么就误会了?你要带走我妹妹,问过我的意见没啊?”

    白骨公子:“?”怎么又是弟又是妹的,这女人就这么喜欢到处认亲戚?

    无患子不耐烦道:“得了,老弟啊,我告诉你,这世上有句话,叫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知道啥意思不?”

    白骨公子道:“意思是欺负和尚老实?”

    “不是。”无患子笑了。她笑起来,整个人都美得令人晕眩,“意思是,这两口,你爹我罩了!”

    白骨公子:“”又是姐又是爹的,看来这女人不仅喜欢乱认亲戚,还分不清亲戚关系。

    “那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作对了?”白骨公子挑眉,“不得不,就算你和你师弟一起上,都不一定能打赢我。”

    无患子哈哈大笑起来:“什么叫跟你作对?喂喂,别弄错了啊——”

    到这里,她收敛笑靥,压低了声音,“你爹我就没打算跟你拉关系啊。”

    完,她骤然凌空飞起,纤细窈窕的身姿被月色拉得很长,仿佛是误入凡尘的仙女。千秋子随后跟上,他足尖轻轻一点,飞身而上,身姿轻如鸿雁,矫若游龙。

    一轮巨大的银月悬挂在天际,月下的一男一女脸上都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们一抬眼一弯唇,都是潋滟春水般的撩人。

    站在下面的曲潇潇差点看傻了眼。

    多美的人,可惜就长了个嘴。

    晏长殊熟练地将她的衣领拉回来:“他们只是帮忙对付白骨公子的,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曲潇潇从美色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他们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伺而动的尸首,包括燕王的尸首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那张铁青僵硬的脸庞恶狠狠地对准了他们。

    随着白骨公子的一声令下,它们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恶狠狠地向他们扑来。

    晏长殊皱眉,挥刀而上,砍下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尸体的胳膊。

    那支腐烂的胳膊滚了又滚,一直滚到曲潇潇的脚边。然后,它动了动,猛地抓住了她的脚踝。

    曲潇潇动了动,试图抽回脚踝,然而胳膊没松,她不由冷笑:路走窄了兄弟。

    虽然她怕痛恐高,但还从来没怕过这玩意儿。她可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她是物质,它是意识,物质决定意识!

    于是曲潇潇飞起一脚,踢开了这支胳膊,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无患子大喊:“好姐姐,给我变个灶台——”

    来啊,洒家今天就来消遣你们!把你们统统剁成肥肉精肉寸金软骨的臊子!

    原本同样沉迷于无患子不话时的美貌的黑风大王瞬间惊醒:“老大,快跑!”

    曲潇潇一把抄起了锅铲,微笑:“大郎,该吃饭了。”

    经过前几次的实战,曲潇潇总结发现,自己的厨房杀这个特质甚至开始有了质的突破,从着火到爆破,还能一层层地进阶。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没能继承原主的法力,但是,发扬光大一下爆破的天赋,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晏长殊守在外围,尽职尽责地砍丧尸,给她腾出会搞事。

    黑风大王见状大喊一声,悲壮道:“我我跟你们拼了!”

    白骨公子闻言,微一横眸,他举起骨剑,隔开了无患子的砍刀,顺势喝道:“黑风,莫要伤她!”

    黑风闻言差点哭出来:“老大,那我怎么办啊?”

    这女人造起屎来心狠辣,他跟她对打还得放水,这谁遭得住啊?

    曲潇潇抄起刀,狠狠地剁向砧板上的猪排,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哆——”

    无患子腕一翻,刀刃砍进了白骨公子的肩膀。

    白骨公子的身形稳得纹丝不动,他轻笑道:“你就这点本事吗,无患子?”

    被刀劈开的血肉飞速地愈合收拢,无患子目光微微一凝,她用力往回收,却发现刀刃似乎被吸住了一般,无法动摇。

    层层叠叠的白骨质顺着那把砍刀往上蔓延,活人触及便会同样成为白骨。

    千秋子见状,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别碰她!”

    白骨公子睨了他一眼:“就凭你?只会变身和媚术的半吊子,道修和魅妖生出来的杂种——”

    千秋子的瞳孔骤然紧缩,他的表情僵硬,语气生冷地问:“你是如何知道的,你”

    他没能问下去,无患子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背上,止住了他的话头。

    “我警告你,我师弟只有我能骂!”

    无患子放弃了上的这把砍刀,她一松,旋身退开一丈的距离,重新变出一把砍刀。

    她纵身挥刀而下:“别人,不行!”

    “铛——”

    白骨公子不躲不避,他抬结印:“破!”

    无患子里的刀刃应声而碎,化成无数颗银色的碎屑,白骨公子再次结印:“聚!”

    流萤点点的碎屑飞快地聚拢,合成一支尖利的箭。

    “还给你!”

    箭簇调转方向,凌厉地袭向无患子,飞向她的那一瞬间,那支箭簇分化成无数支箭簇,漫天箭雨,如同飞蝗过境扑向她。

    无患子抬,第三把砍刀随之而生,她扑向仍在怔愣的千秋子,左一把将他护在身后,右动作不停,左劈右砍,挡掉那些来势汹汹的箭矢。

    一开始她还能招架得住,但那箭雨无休无止,无患子不得不一边抵挡一边找会往后退去。

    白骨公子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唇角,那一瞬,一根箭簇从无患子的背后横空出世,它一刻也不停,冲着无患子飞扑而去。

    无患子敏锐地觉察到身后有破空而来的尖锐声,扬抵挡,但箭簇无处不入,终归是有一支划伤了她的臂。

    伤口立刻就翻涌出了殷红的血珠,而后嗤的一声,冒出了些许黑烟。

    无患子皱眉,她扬用力一掷,第三把砍刀冲着白骨公子飞身而去,后者仰身去躲,趁此会,她喝道:“师弟!”

    千秋子瞬间惊醒,目光茫然了一瞬,随后就变得冷厉了起来。他阖上眼帘,声音沉沉:“破术——媚骨!”

    那些原本气势汹汹向晏长殊他们扑去的尸首们瞬间收住了势头,他们扭曲着调转身体,转而向白骨公子扑过去。他们的方向与箭雨相悖,很好地抵挡了大部分的箭簇。

    白骨公子冷声道:“雕虫技!”

    他一挥,那些中了媚术的尸首们纷纷清醒过来,吼叫着再度向晏长殊扑去。

    “我,你们就这点伎俩?”

    无患子闻言,脸色变了一变,她和千秋子对视一眼,纷纷退开几丈远。

    白骨公子挑眉,嗤笑:“这就怕了?你们什么味道?”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突然冒了出来。

    不同于他早就已经习惯的腐尸臭味,这是一股更加难闻、更加难以形容、并且也不想形容的味道。

    黑风大王的哭喊从后面传来:“老大——快跑——”

    什么?

    他下意识地回头,正好看到一道冲天火光亮起。

    轰——

    滚滚浓烟之下,无数碎石块和烟尘横飞四溅。

    无患子捂着鼻子,啧啧了两声:“世风日下啊,现在的玉虚宫都这么修仙了。”

    曲潇潇咳嗽了两声,果然如她所想,每多做一次饭,她的厨房杀的杀伤力都在逐步提升。

    这一次的爆破,威力比上一次的还要巨大。

    翻涌的气浪滚滚而来,直接掀飞了剩下的丧尸。

    曲潇潇忧伤地想,威力倒是挺好,就是有点费灶台。

    白骨公子一连退开了好几丈远,但是骤然上升的滚烫温度还是烧掉了他的部分衣物,以及制造了不的烧伤。

    他轻嘶了一声:“什么东西?”

    黑风大王已经开始哭了,他心痛地捧着藏在口袋的花生,那上面再一次染上了全新的、比屎更屎的怪味,闻起来更不能吃了:“老大啊,我就她很可怕啊!她能空造屎啊!”

    白骨公子终于肯拿正眼看曲潇潇了:“他你修为不好,身体虚弱,看来是在骗我。”

    曲潇潇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他?”

    “那个想要你的人。”

    曲潇潇陷入了沉思,基本上整个修仙界的人都知道玉虚宫的白月光师妹身体柔弱、楚楚可怜,这点信息根本不够啊!

    晏长殊一脚踢走了一具被炸烂的尸首:“是玉虚宫的人吗?”

    白骨公子不答,只是微微地蹙了眉。

    晏长殊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我看到你身上有玉虚宫的咒妖印。”

    白骨公子闻言,脸色变了一变,他下意识地拢上被曲潇潇炸掉一半的衣袖,可惜破烂的衣袖根本遮不住什么,露出了一截光滑白皙的臂。

    他的臂上,赫然刻着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玉虚宫”

    无患子抬挥了挥面前的空气,企图把那股能冲上人天灵盖的怪味挥退:“啊,我呢,难怪你一个尸妖居然能变得如此强大,原来是去当了玉虚宫的狗!”

    想当年创世的洪荒初期,大大的修真门派数以万计,每个门派都想得天独厚,在这修真界占据一方地位,有一番话语权。

    因此,每个门派都拼了命似的发明各种各样的仙法,那个时候,万家争鸣,仙家鼎盛,是修真界最为兴盛的时代。

    但是,也因此应运而生了许许多多见不得光的邪法。

    但没有哪个修道者能将这些邪术全数消灭,仙门中人再三商议之下,最后的决定是将其雪藏,再也不见世人。

    这些邪法就像荒漠的流沙,湖底的暗潮,成了一个又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在暗处伺蛰伏。

    晏长殊的血煞魔功算是禁术其一,而咒妖印也是如此。

    道修杀妖,也是有有原则的:正经修炼的妖他们不会管,不正经修炼的妖才会杀,而且杀的时候必须干脆利落,不得折磨,不得虐待。

    因此,这个禁术早在百年之前就被仙门众人弃之不用了。

    当然也有些心思不正的道修,他们道貌岸然,不愿亲去做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便抓住一些妖怪,在它们的身上刻下咒妖印。

    刻下咒妖印之后,妖怪的法力会随之增强,但因为是仙门的印,两两相克,会给妖的身体带来极为可怕的副作用——难怪他之前一直不愿跟他们动,身上中了咒妖印的妖怪,每用一次法力都是巨大的折磨。

    黑风大王瞪了眼睛:“老老大,这个咒妖印,是不是那些道修逼你刻下去的?”

    无患子笑了起来:“艾玛你这个老鼠精真是笨,他当然是自愿的,没有道修能在非自愿的妖物身上刻下咒妖印。”

    白骨公子闻言,反倒坦然了起来:“是啊。我是自愿的。若不这样,我如何变强,如何在玉虚宫的猎杀下存活又如何能保护她。”

    曲潇潇听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

    这个给白骨公子刻咒妖印的人,必然就是那个想要她的人。

    再加上这个咒妖印是玉虚宫的,那个想要她的人还百般叮嘱白骨公子不得伤害她,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这个人要么是苏抹尘,要么是谭明远,他们畏惧修罗界的诅咒,不敢贸贸然地进来,就想到了这么个缺德方法,派妖怪前来救她,还不能伤害她。

    曲潇潇心想,她果然没有看错,这两个人就是坑比。

    晏长殊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看着她:“他们对你还真是痴情,为了救你甚至不惜动用禁术了。”

    曲潇潇的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这种痴情给你要不要啊?”

    晏长殊淡然道:“没有人会这般对我。”

    曲潇潇冷笑了一声,这不废话呢吗?对谁都不冷不热的,不咸不淡的,也就她还能和这种油盐不进的冰块对线。

    并且,战绩还相当辉煌。

    白骨公子见自己已经暴露了,便也就松开了遮掩的,他再次对曲潇潇耐心道:“你看到了,是玉虚宫的人。所以我不会害你,跟我走吧?”

    曲潇潇好奇道:“究竟是谁?”

    白骨公子摇头:“我不能。”

    曲潇潇就跟他杠上了:“行,你不,我不走。”

    晏长殊淡声道:“他不会的。如果那个人身份暴露,无疑就是承认自己动用禁术,那他就成了玉虚宫的叛徒。”

    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轻易地堕入魔道,成为魔修的。

    曲潇潇哦了一声:“那我也不走。”

    晏长殊微微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你想开了?”终于肯老实种田了?

    曲潇潇扭头:“我只是别无选择。”

    开玩笑,回到玉虚宫肯定要跟那两个坑比发展感情线,还要遵照着玉虚宫的生活习惯,天不亮就早起练功抄书。而且就像晏长殊所的那样,万一她维持不住原主的人设,很有可能就被魂飞魄散了。

    毕竟苏抹尘之前就铁板钉钉地她粗鲁无礼。

    她曲潇潇是这么自讨苦吃的人吗?

    那必然不是啊!

    曲潇潇痛苦地回想了一下当初跟陆然吹过的比,毕竟自己亲自翻的牌子,忍了!

    白骨公子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从来没见过这么麻烦的女人,他危险地压低了眼帘:“好吧,这是你们自找的。”

    他抬,摁上了臂的咒妖印,那三个字顿时流光溢彩,金光大盛。

    “是你们逼我的。”他,“现在你们除了她,都得死。”

    无患子见状,沉声道:“你疯了。”

    晏长殊道:“毕竟他若不把她带回去,可是会受罚的。”

    曲潇潇忙不迭地举:“姐姐再给我变个灶台吧!”

    可惜无患子没有话,也没有施法,她蹙眉半晌,咳出了一口血。

    曲潇潇赶紧收声,她跑过去扶住无患子:“你怎么啦?”

    无患子抹掉了唇角的血,皱眉看着臂上的箭伤,现在的伤口不仅冒黑烟,而且已经开始腐蚀她的肌骨。但她反应很快,立刻抄刀把这块腐肉给挖了下来。

    “嘶,这个毒,好像能影响到我施法。”

    旁边正在给宝贝花生哭头七的黑风大王精神一振:“什么?没有灶台了?啊哈哈哈哈哈真是报应!报应啊!”

    无患子叹了口气,她动了动肩膀,发觉刚才的恶战已经耗费掉了自己不少体力:“得了,晏长殊,你个倒霉玩意儿,我们今天几个可算是交代在这了。”

    顿了顿,她又对曲潇潇道,“反正他不会杀你,你每年这时候弄点酒弄俩大鹅来看我们得了。”

    晏长殊的目光仍旧平静:“这下,我总该是别无选择了。”

    “哈?”无患子先是一愣,继而她反应过来了,她骂道,“你疯啦?”

    晏长殊淡然道:“你刚刚听到了,他想要我们死。你想要死吗?”

    无患子噎住,没有话,半晌她才叹了口气:“从道修堕为魔修,这就是条死路。你那血煞魔功本就有隐患,现在又强行催动你的道修法力,到时候万一要是你走火入魔了咋整?”

    晏长殊道:“那就走火入魔。”

    无患子噎住,半晌,她默默地蹲下身,一掌拍向了地面,修罗界的禁地再一次重现人间。

    随着大门的轰然开启,白骨公子微微睁大了眼睛,而后突然遏制不住一样,哈哈大笑起来:“我没看错吧?魔修晏长殊,玉虚宫叛徒,竟然还能如此保留着玉虚宫的东西?是在念旧吗?不,不,怕是想着哪天被玉虚宫的人围剿的时候,好借着这些旧物向玉虚宫的人求情饶自己一命吧?”

    晏长殊冷冷地抬眼:“白骨公子的想象力真是丰富。”

    白骨公子笑起来:“晏长殊,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解封你之前的道修法力——当真是可笑!”

    每个魔修都是道修堕落而生的。

    当他们堕入魔道之后,之前的道修法力便会被封存,若强行动用,那便是逆天而行。

    白骨公子冷笑了起来。

    “天道,也是你能逆的么?”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身后传来扑簌扑簌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拍打翅膀。

    他猛然回头,后面什么都没有,倒是有一只金翅的蝴蝶正振翅前飞。

    它扑扇着带有金色鳞粉的翅膀,弯弯绕绕地与他擦肩而过,向晏长殊飞去。

    白骨公子猛然回头:“什——”

    它停在了晏长殊的指尖。

    晏长殊轻轻地一弯唇,蝴蝶便跟着轻轻地扇动了一下翅膀,霎时间,天空中便有金色的鳞粉漫天落下,亮晶晶的,宛如星辰碎屑落满人间。

    晏长殊在修罗界的着装一直都是黑衣黑袍,看着阴鹜得很,然而一场星屑过后,他身上的衣服已然变得和曲潇潇的衣着有九成相似,白衣翩翩,风骨卓绝。

    他长身玉立,浓密的眼睫上落满了璀璨的金屑,漂亮的唇边挂着一点缱绻的微笑。

    仿佛他仍旧是那个天赋异禀、除魔卫道的玉虚宫弟子,从不知道弑亲之仇,也不知道神弃之地。

    白骨公子看得微微一怔。

    连同无患子和千秋子也一起看呆了眼。

    他们见过清冷的晏长殊、默然的晏长殊、阴沉的晏长殊、孤高的晏长殊——唯独这个嘴角含笑,春风得意的晏长殊,是如此陌生而不可及。

    当然这对曲潇潇来没什么分别,回心转意粉只要一天不过期,晏长殊就得当一天五颜六色的鸡。

    但这并不妨碍她给晏长殊加油,她冲他大喊:“晏长殊——你可一定要赢啊——”

    否则她就得直面那两个坑比男主了。老实,并不想面对。

    晏长殊抬起,被他封存已久的‘无几’立刻应声飞回到了他的上。他举剑横在唇边,薄唇缓缓地贴过冰冷的剑刃,像是怀念,又像是缠绵。

    半晌,他才懒懒道:“吵死了。”

    白骨公子冷笑一声,他举摁住臂上的三个金字,光芒立刻大盛。

    “好啊,我已跟身为魔修的你打过,也不过如此罢了;现在,就让我来看看你身为道修时期的实力吧。”

    晏长殊颔首:“好啊。”

    他话音刚落,骨剑与铁剑便撞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铮鸣。

    白骨公子咬破了指节,殷红的鲜血滴落上雪白的骨剑,骨剑立刻就有了反应,无数根骨骼像树枝那样横生而出,向晏长殊狠狠地刺去。

    晏长殊稳得八风不动,他腕一翻,‘无几’便贴着那柄骨剑横削了过去,白骨立刻抽,反身将骨剑掷了过去。

    雪白的骨剑上满是尖锐的枝节,它们恶狠狠地向晏长殊扑去,就像一只张大了的嘴。

    无几的剑光冷冷地闪过,刻在剑身上的金色经文就像有生命那般立刻脱离了‘无几’,随后布满了他们的周围,织成了一张密密的牢笼。

    他喝道:“收!”

    密密匝匝的经文立刻就罩住了白骨公子,急速地往回收拢,然而白骨公子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束就擒?

    他立刻倒转双,圆润的指甲顿时变得锋利无匹,他毫不犹豫地将双刺入了胸膛,随着血肉分离的声音,他竟是硬生生地从身上再度挖出了一根肋骨,轻轻地挥去上面的鲜血,再度让它变成了一根新的骨剑。

    晏长殊淡声道:“你真是疯了。咒妖印本就对身体伤害极大,你居然还用身体来做骨剑。”

    白骨公子微笑:“彼此彼此。不如我们来赌一赌,究竟是血煞魔功让你先走火入魔,还是我先被咒妖印反噬而死。”

    话音未落,他那清冷的眸子已经开始闪动着疯狂的光。

    黑风大王被他的眼神吓得倒退了一步:“老老大”

    白骨公子闻言,转过头来看着黑风:“黑风,你恨我吗?恨我成了玉虚宫的走卒?”

    黑风大王张大了嘴,他结结巴巴道:“怎么会从前一直都是你从坟头上拿贡品给我吃,我怎么会,会恨你呢?”

    白骨公子喃喃道:“是吗?无论怎样你都不会恨我吗?”

    黑风大王咽了口唾沫,突然感觉当前的形势有点不太妙。

    上一次白骨公子对着他出这种话的时候,还是在那个苏慕,呸,是阿离消失的时候。

    白骨公子喝了三天的酒,整日里都醉醺醺得像个醉鬼,结果他就抱怨了一句‘兄弟如衣服,女人如足’,白骨公子就幽幽地开了口。

    “黑风,你是不是很恨我?”

    黑风赶忙道:“不恨不恨,我就是恨那个阿离,把我兄弟害得那么惨。”

    白骨公子点了点头:“这样啊。”

    然后第二天,黑风就被他安排到沙漠里去挖了一年的井。挖完井,又被派到雪山上种了一年的花。

    从此以后,黑风痛定思痛,决定以后再也不乱讲话了。

    于是此时此刻,面对白骨公子的提问,他心翼翼地回答:“不会,我肯定不会恨你。”

    白骨公子闻言,微微一笑。

    看到他这样的表情,黑风彻底地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没答错。

    然而下一刻,却听白骨公子:“那么黑风,我想借你的命一用。”

    黑风大王:“?”

    “用妖血祭出的骨剑,登峰造极,所向披靡——黑风,你过你不会恨我的对吧?”

    黑风一脸的呆滞:“”

    他是谁,他在哪,他刚刚了啥?

    白骨公子轻轻一抬,黑风立刻就被他吸了过去,无患子见状,立刻飞身而上,抓住了他的衣襟:“千秋子,来帮忙。绝不能让他用妖血祭剑!”

    妖魔贪婪,妖魔的器物都是物似主人形,只会更加贪婪。

    若是用妖血祭器,此器日后必定会成为嗜血的灾祸,逢妖斩妖,遇魔杀魔。

    千秋子和曲潇潇闻言,忙不迭都跑过去抓住了黑风。

    黑风被两边拽得吱哇乱叫,连圆乎乎的老鼠耳朵都冒出来了。曲潇潇看着看着,没忍住伸摸了一把:“喂,你给我变个灶台出来,我来救你啊!”

    黑风瞪着泪汪汪的眼睛:“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损失了多少花生?你觉得我会就这样助纣为虐吗?啊疼疼疼!呜,不是我不想变,我的法力好像被老大封印了,施展不出来了!”

    曲潇潇对此感到非常遗憾:“那好吧。”

    白骨公子一心都在黑风身上,要抓他放血祭剑,晏长殊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凌空飞起,挽了一个剑花。剑风横扫过处,星屑乱扫,荧光点点。

    原本保护着白骨公子的骨节们像蛇一样缓缓地爬行,在他的周围形成一张保护,但那毕竟是骨骼,太硬太冷,总归会有缝隙。

    终于,有一处骨节交错处,在爬动之时漏出了少许破绽。

    晏长殊深呼吸了一口气,阖上眼眸:“无我坐忘,心室流光。”

    “天生乾坤,地生阴阳。”

    “动若心火,静似针芒。”

    他念的咒便是无几剑身镌刻的经文,每念一个字,剑身上的字就亮一次。无几的剑身发出了嗡嗡的铮鸣,剑光从剑柄一路荡至剑锋。

    就是现在!

    那一剑,如崩如泄,如虹如电。

    “嗤拉——”

    是剑刃洞穿了血肉的声音。

    白骨公子猛地睁大了眼睛,呕出一口鲜血,原本包围着他的骨节猛地松散开来。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望去,那柄剑贯穿了他的胸口,剑身上的经文闪闪发光。

    半晌,他哈哈大笑起来:“晏长殊,你这个傻子,我可是尸妖啊!我是尸体啊!你刺我的胸口有什么用啊?”

    话虽如此,鲜血仍旧顺着他的指缝往外流淌。

    身后的晏长殊一动不动,再没有再对他进行攻击。

    见晏长殊不动,白骨公子虽有诧异,但他也趁抽回,猛地遁入地下:“哼,晏长殊,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等着吧,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无患子本来还想拦住他,可惜他是尸妖,天生就是沉睡在大地的尸骨,因此接触到地面就能逃得很快。气得她直跺脚:“艾玛这鳖犊子,跑得倒是快!老娘还想再给他来两刀呢!”

    黑风终于不再被互相拉扯,他跌坐在地上,长长地喘了口气,半是庆幸半是后怕道:“我的天啊,吓死我了。老大,他怎么就对我下了呢我可是给他当了几百年的兄弟和下啊”

    无患子白了他一眼:“你自己都是妖魔,难道还不清楚妖魔的本性吗?”

    黑风一愣,继而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刚才多谢你们救了我啊”

    无患子再次翻了个白眼:“要是放任他用妖血祭器,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只是及时止损罢了。”

    黑风本来想跟她套好近乎,结果无患子软硬不吃,他碰了一鼻子的灰。

    但他没有放弃,转而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讨好地凑到晏长殊的跟前:“那啥晏长殊啊,呸呸呸,那什么,晏大人!刚刚多谢你救了我哈!我也没别的能谢你——你要弟不?我吃苦耐劳,别的不要,你给我点你种的花生就行了。”

    无患子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没见过风向转得如此快的墙头草。

    晏长殊没有回答。

    他垂握剑,低着头,垂下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脸庞,根本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黑风有些诧异,他弯下腰,抬起头,去看晏长殊的表情:“晏大人?晏大人?这是行还是不行啊?你给个回话呗?”

    曲潇潇原本正咬着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给无患子和千秋子包扎伤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黑风大王的一声惨叫。

    难道是白骨公子又回来了?

    无患子和千秋子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晏长殊站在原地,在黑风的惨叫声里,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俊秀的面孔上,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妖治艳丽的血色魔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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