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抹尘话音刚落,吴思瑾便娇声道：“不愧是大师兄，心地如此善良，真真是和曲师姐好登对呢。”

    曲潇潇：“？？？”

    苏抹尘皱了皱眉：“师妹这是何意？”

    吴思瑾掩口娇笑道：“师兄还不知道吧？师姐方才也要和我们一起去查探燕王一事呢！师姐明明身娇体弱,却还能心系凡人，真是好善良呀。”

    曲潇潇算是听出来了,看来吴思瑾觉得她和他们一起走会妨碍她泡男主,正想办法支开她。

    她刚刚在谭明远那里劝退不成功，现在又想在苏抹尘面前搞事了。她故意把她和他们三位划分界限,还故意暗示他们原主身体弱,不适合出行。

    她看了一眼吴思瑾，后者垂着长长的睫毛,摆出一副“师姐真是好柔弱好善良好不做作，为了不让师姐那么辛苦所以只能我来辛苦”的大义凛然。

    ——很好，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苏抹尘果然皱了眉：“真是胡闹，卿幽你身体本就虚弱,修罗界又是神弃之地，等会吃过药之后定要好好休养才是。”

    曲潇潇：我想放弃治疗。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假笑：“我哪能比得上师妹辛苦呢？师妹比我操劳许多,明明年纪比我,被孩子叫的辈分却要比我大许多的呢,是不是啊？”

    吴思瑾：“”

    她咬着牙，柔声回道：“师姐明明被魔修囚禁在神弃之地,不仅毫发无伤,还出落得如此光彩照人，我自然是比不上师姐的。”

    曲潇潇想了想原主能打的颜值，严肃地点点头：“确实。晏长殊甚至被我迷得每天都为我痴为我狂为我哐哐撞大墙。”

    子晗：“”她厚颜无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吴思瑾：“”她是不是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

    谭明远犹疑道：“不会吧？从前在玉虚宫的时候,也没见他多对卿幽你青眼有加，怎么现在反而——”

    他犹豫地想，难道晏长殊也被夺舍了吗？

    谭明远念头一转，试探性地问：“那卿幽你又是怎么看待他的？”

    曲潇潇哈了一声：“师兄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晏长殊他啊——”

    她突然顿住。

    晏长殊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是一个看似高冷的但实则只是在装逼的人，外表大魔王内心学鸡，一边唾弃她厚颜无耻一边还要学她怼人的学人精。

    之前见他和修罗界的村民见面的时候还能保持高冷，转眼就能学着一起和她在糖水铺子上暴风吸入，一起嫌弃千秋子，一起拿姑娘糖果的人。

    他做饭也好，打架也帅，更重要的是她一喊就来。

    这么一想，再抹黑他就不太合适了。

    曲潇潇迟疑着，试图琢磨出些适合晏长殊的形容词，面前几个人都盯着她，于是她只好把目光压得低了一点。

    结果一低眼，又迎上了狗蛋的目光，直勾勾的，漂亮的眼睛里似乎含着一汪深潭。

    然而他们的目光才一碰上，他又移开了视线。

    没来由地，她就想到了晏长殊。

    好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再联系一下之前的种种反应和吃屎的行为，怀疑就像一颗种子，疯狂地生根发芽，于是她的话锋一转。

    “晏长殊啊，他是个处男。”

    在座所有人：“”

    只有子晗，啊不，狗蛋朋友气得一张脸都红了。

    妙啊，曲潇潇想，再流点眼泪就更妙了。

    等等，好像解锁了什么奇怪的爱好呢。

    谭明远闻言瞳孔剧震，他眼巴巴地盯着她，语气有点焦急有些可爱：“卿幽，你怎么会知道的，你该不会是是”

    苏抹尘的俏脸也跟着沉了下来，但他涵养极好：“卿幽莫要跟师兄开玩笑。明远也不要太当真了。”

    曲潇潇感到自己想抬杠了：“师兄你又怎么知道？”

    苏抹尘轻描淡写道：“卿幽你不会的。晏长殊他是自以为是的天真，无知，且格格不入——他配不上你。”

    曲潇潇闻言，觉得有些不舒服，明明是他们排挤晏长殊在先，现在却得好像全是晏长殊的错似的。

    “师兄你好像很不喜欢晏长殊。”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该不会是私仇吧？”

    苏抹尘闻言，微微皱眉，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应对。

    曲潇潇回忆着心魔之渊看到的画面，一时间只感到忿忿不平。

    然而苏抹尘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把她打回原形：“我总觉得卿幽你变了许多。”

    听闻此言的曲潇潇冷汗直流：“”

    大哥你怎么上来就王炸？

    谭明远插嘴：“大约是修罗界的诅咒还在吧？”

    苏抹尘果然信了：“难怪。”

    顿了顿，他轻笑了一声，“如果他是想拉拢你进他的阵营，那么倒是不难解释为何这些时日为何没有伤害你了。卿幽，你可是见过修罗界本来的模样了？”

    本来的模样？

    原本打算据理力争的曲潇潇一愣，苏抹尘这话什么意思？是她所想的那样吗？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

    苏抹尘看到她的表情，心里大概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他颔首：“我猜也是如此。既然这样，你还是先跟我们下山一趟吧。”

    曲潇潇：“好的？”

    这苏抹尘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简直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苏抹尘似乎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他道：“有些东西，我还是想让卿幽你亲眼看一看。”

    因为苏抹尘的一句话，曲潇潇顺利地下了山。

    其实曲潇潇一点都不想在玉虚宫多待，一点娱乐设施都没有，虽然有好吃的点心，但毕竟是吴思瑾做的。

    就算好吃，吃起来也是骨鲠在喉。

    晏长殊默默地想：可我也没见你少吃啊

    正这么想着，他就被曲潇潇一把抱了起来，他慌乱之下想要去推她，伸出去，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曲潇潇微笑道：“子，阿不，狗蛋啊，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呀。”

    晏长殊：“”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曲潇潇想带他去吃霸王餐而且一旦被人发现了的话她会把他留下来抵债”的错觉。

    他犹豫了一下，挣脱下地，转而抱起了吃屎。

    万一曲潇潇真有那样危险的想法，他至少可以用吃屎来应急。

    吃屎：“呼噜？”

    不知道为什么，它突然产生了一种“明明自己还是未成年并且自己很注意体重但它等会儿就要变成猪头肉猪下水诺邓火腿”的错觉。

    曲潇潇兴奋地苍蝇搓，暗自期待玉虚宫的山下会有什么样的好吃的。

    修罗界这种与世外隔绝数百年的地方都能有那么多好吃的，外面的大集市只会更加精彩。

    曲潇潇：我准备好了！

    然而在见到山下的

    场景后的曲潇潇，笑容却一点一点地淡了下去。

    这一路上，荒草萋萋，门户破落，偶尔会有逃荒的人群与他们擦肩而过，队伍里的人们各个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蓬乱的头发上胡乱地插着稻草。

    苏抹尘和谭明远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前，雪白的衣角轻飘飘地略过枯黄的衰草，似乎根本就没看到他们一般。

    吴思瑾有些迟疑，她是刚入门的弟子，难免有些不懂。但看大师兄二师兄都是神情自若的模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步伐。

    有个饿得骨瘦如柴的男孩似乎是撑不住了，他踉跄了一下，从队伍里摔了出来。

    然而队伍里没有一个人想要去扶他一把或者抱他起来，只有个女人见状，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她似乎是这个孩子的母亲，但她同样没有走出队伍，去救那个男孩。

    她哽咽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她知道，如果不往前走，就会被队伍抛弃，就像她的孩子一样。到那时，没有人会等他们，除了死亡。

    几只乌鸦在他们的头顶盘旋着哇哇大叫。

    曲潇潇忍了又忍，没忍住，她抬高了声音：“等一下！”

    前面几个人终于停下脚步，纷纷回头看她。

    苏抹尘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把他们叫停，但他仍然开口询问：“何事？”

    曲潇潇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们是看不见吗？为什么不出相救？”

    不是玉虚宫各个都是心地善良的大圣母吗？怎么这幅光景下，他们一个两个都是一副视若无睹事不关己的样儿？

    苏抹尘注视着她，心平气和道：“玉虚宫的职责，只有降妖除魔。当务之急，是查清燕王一事。”

    曲潇潇：“可是”

    苏抹尘打断了她。

    “卿幽你身体柔弱，从前从未来到这人间真正地走过一遭，而你现在看到了。当今世界，不仅仅是有妖魔横行，更有天子不仁，饿殍遍地，若是一个一个去救，救得完吗？”

    谭明远闻言，咳嗽了一声，试图制止苏抹尘。

    虽然他们是修道者，但人间的皇帝毕竟有紫微星庇佑，他们也是不能随意议论的。、

    然而苏抹尘视若无睹的样子。

    “我想也知道你在修罗界里看到了什么，你看

    到了歌舞升平，看到了人世繁荣，你便觉得整个人世间都该是这个样子，对么？”

    “修罗界那种神弃之地，正道之人进去会受诅咒，普通人进去会妖魔缠身，为什么还是会有人去修罗界定居——苛政猛于妖魔罢了。”

    “晏长殊的确是天真又愚蠢，无怪乎我们都想孤立他。他只能庇护那些不怕妖魔不怕死的部分人罢了，修罗界一共就那么点大的地方，你以为能藏多少人？”

    “你觉得他善良，可我只觉得他残忍。要么不救，要么就全救。修罗界里的那些人就值得活下去，修罗界外的人活该死么？”

    “为了那么些人，选择堕入魔道，背弃师门，他和他的父母一样，真是——”

    苏抹尘顿了顿，掷地有声。

    “愚蠢至极。”

    子晗的表情异常难看。

    苏抹尘注视着她。

    “卿幽，现在，你还对晏长殊抱有所谓的好感么？”

    曲潇潇面无表情地看了他许久，最后开口。

    “你那里还有水吗？”

    苏抹尘微微一怔，刚要点头，又有些迟疑：“你要水做什么？”

    “放心，我总归不会用水泼你的脸。”

    苏抹尘欲言又止，他看着曲潇潇的表情，总觉得她的话会成真。但他犹豫半晌，最后还是解下了腰间的一个水囊递了过去。

    曲潇潇接过水囊，往回狂奔。

    摔倒在枯草堆里的男孩奄奄一息，嘴唇干裂得如同龟裂的大地。

    曲潇潇心翼翼地扶起他，往他的嘴里倒了些水。

    孩一开始还会把水呛咳出来，长时间的缺水已经让他干涩的喉咙容不下任何异物，曲潇潇很有耐心地一点一点地喂，但等他适应后，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等到羊皮水囊里倒不出一点水后，男孩缓了好一会，才怯怯地看向曲潇潇：“谢谢谢”

    苏抹尘随后跟上，他注视着她，神情有些复杂，但最后他却勾出了一个笑。

    “看来就算背负着修罗界的诅咒，卿幽你也始终没有丢弃自己的初心。”

    曲潇潇闻言，回了他一个微笑。

    下一秒，她抬把那只水囊拍到了他的脸上。

    “我想了想，水太珍贵了，我还是用水囊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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