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瑾从到大活了二十年,第一次感到自己活得那么失败。

    那么失败。

    么失败。

    失败。

    败。

    败者食尘。

    *

    最开始，她是在被长姐推下桥的时候，被大师兄——啊呸,师父——再啊呸，曲词给看上的。

    吴思瑾从就长得美貌如花,比正室的长姐美了不知多少。

    因为是庶出女儿,她早早地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故作可怜。

    大人们总是对她充满了怜爱,除了长姐。

    长姐表面对她客客气气,可私下里却对她非打即骂。

    她恨吴思瑾抢走了所有的注意和目光。

    她恨吴思瑾。

    而吴思瑾也一样。

    *

    庙会游街的那一天，长姐故意使绊子,暗地里对她推推搡搡。

    吴思瑾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得意地一笑，借坡下驴借力打力地直接掉下了桥。

    桥下有河,她会水，死不了。

    她只是想陷害长姐罢了。

    长姐果然白了脸。

    她只想推她,没想把她推下桥。

    她想：你拿什么跟我斗？我愚蠢的姐姐。

    *

    她没掉下去。

    谭明远救了她。

    桃花眼的少年微微一笑，仙风道骨的姿态瞬间裹挟了不尽妖娆。

    逛庙会的众多女子见状,全都惊呼了起来。

    而谭明远关切道：“你没事吧？”

    他的目光盈盈微动,仿佛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吴思瑾熟悉那种眼神,就仿佛爹在透过她娘、透过那一干妾侍看到了正房夫人一样。

    *

    吴思瑾恨透了这种眼神。

    但她仍然仰起脸微笑：“谢谢少侠。”

    她倒不是真的对他心动,但她看到了长姐愤恨的目光。

    这样一位美艳卓绝的少年，若是能拐回了家的话——

    她得意地想：看你拿什么跟我争？我愚蠢的长姐。

    *

    结果她没能把他拐回家,倒是他带她回了玉虚宫。

    吴思瑾其实并不想修仙,但是看到姐姐气到昏厥的亚子，她就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上山门的第一天，她看到了苏抹尘。

    苏抹尘看着她,她也看着苏抹尘。

    又来了，那一模一样的眼神。

    吴思瑾不生气了。

    她饶有兴致地想：哦豁，有意思。

    *

    听那个女人叫曲卿幽，美得出尘绝色，楚楚可怜，是整座玉虚宫心之所向的白月光。

    苏抹尘和谭明远两个人，爱她爱得发了狂。

    然而有朝一日被魔修掳走，至今没能回来。

    *

    有意思。

    *

    她不喜欢他们。

    但她想要他们喜欢她。

    等他们喜欢上她了，她再把他们一脚踢开。

    ——男人，不要随便把人当替身。

    *

    然而她的计划第一天就失败了。

    因为那个白月光，她胡汉三灰太狼光头强地又回来了！！！

    *

    吴思瑾尽可能地放低了姿态，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

    俗话得好，要用白莲花打败白莲花。

    曲卿幽可怜，她就比她更可怜。

    结果曲卿幽回来的第一天：她养猪，她粗鄙之语，她甚至像个夸父，吃干净了她做的所有爱心糕点。

    吴思瑾：？？？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吴思瑾：没想到这两个男人都好这一口。

    吴思瑾：这个玉虚宫是不是对“白月光”这个单词有什么误解？

    吴思瑾：我竟然成为了整个师门唯一的正常人。

    吴思瑾：心疼地抱住了胖胖的自己。

    *

    吴思瑾纵横江湖那么多年，靠着娇娇怯怯的演技把大多数敌人都踩在了脚下。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会败给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屁孩。

    吴思瑾：我想砍孩。

    *

    等她后来知道这个屁孩就是大魔修晏长殊的时候。

    吴思瑾的心情又微妙地好了起来。

    哼，曲卿幽受尽了万千宠爱又怎么样？

    她的对象还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

    吴思瑾现在暂居修罗界。

    她入门不深，暂时还没达到道修的境界，所以诅咒对她没什么影响。

    玉虚宫于她而言已经成了不可言的心理阴影（父女、杀人、勾心斗角），她已经不想再回去了。

    被当替身还是其次，被当成魂魄容器那就不是好玩的了。

    吴思瑾不爱别人，但至少很爱自己。

    于是她就故作可怜，梨花带雨地开始哭诉，祈求收留。

    然而那两个仙修——王琦玉和柳无常表示不能挖玉虚宫的墙脚，他们是正派修仙人士。

    至于那两个魔修——无患子和千秋子只是一

    个劲地翻白眼，演哭戏，她差了千秋子至少十万八千里。

    以及晏长殊已经入魔，神志不清，不作考虑。

    于是那天救了她一命的老鼠精把她留了下来。

    他：“我觉得你和我的老大好像啊！你们真的不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吗？”

    她气结。

    ——哪里像了臭老鼠，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仙门白月光！

    *

    这话的下场就是大半夜的，她被黑风从被窝里刨了出来。

    “你不是你是心地善良的白月光吗？那我请你帮忙的话，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吧？”

    吴思瑾：“”

    吴思瑾（强颜欢笑）：“你。”

    黑风：“吴思瑾，我们一起去偷花生吧！”

    吴思瑾：“”

    吴思瑾：他有病，得治疗，我耗子药呢？

    *

    半夜偷花生的下场就是被晏长殊当场抓获。

    黑风：“老二你听我狡辩。”

    黑风：“我错了，但我下次还敢。”

    黑风：“种地是不可能种地的，我只能偷偷花生维持生活这样子。”

    吴思瑾：“你杀了我吧。”

    吴思瑾：“士可杀不可辱。”

    吴思瑾：“就是求你把我埋得离他远点。”

    吴思瑾：“真的，求你了。”

    *

    当然，他们最后都被晏长殊赶去种花生了。

    吴思瑾握着锄头，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是如何沦落到这步田地的。

    吴思瑾：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修仙，如果我不修仙我也就不会遇到黑风，如果不遇到黑风，我也就不至于落到这般伤心的田地。

    黑风表示不服：“遇到我怎么啦？我明明这么帅！”

    吴思瑾：“别光喝酒啊，吃颗花生。”

    *

    最后他们熬夜种完了整片花生田。

    天刚好亮了。

    白骨公子刚好路过，他搂着自家媳妇，什么话都没，高贵冷艳地看了灰头土脸的他们一眼。

    眼里满满都是不屑。

    *

    啧，男人。

    *

    吴思瑾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爬起来，她楚楚可怜地冲他喊：“白骨先生，我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是我错了。”

    她这话得语焉不详，狗屁不通，但演技以假乱真，满脸楚楚可怜。

    白骨公子：“？？？”

    白骨公子：她在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但他很快就懂了。

    因为他媳妇没了。

    *

    黑风捶地大笑：“这就是仙门白月光？看起来不赖啊！”

    吴思瑾得意道：“是啊。”

    黑风道：“我，你可以啊，咱们以后可以经常这么折腾白骨，嘿，真好玩！”

    然而吴思瑾却摇了摇头：“这是最后一次了。”

    *

    因为，传里的白月光都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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