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 1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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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兄弟十二人里,论财力胤祜能排第三。

    拿来当军饷攻打东瀛还是少了点,打仗成本本来就高,何况是跨海作战,他拿出全部财产都不太够用。

    太子在他头上r了一把,“打仗是国事,怎能让你掏银子?这事你别管,等国库欠银收回来再打。”

    胤祜扁了扁嘴,不太服气。

    “国事要掏国库的银子,这不是国库的银子没到位吗?一拖再拖,得拖到什么时候?我很急啊!!”

    到这里,他脑子里灵光一闪。

    拉着太子的袖子:“亲哥,国事不能私人掏腰包,当我投资行不行?等拿下东瀛,给我几条金银矿就行了!”

    “六弟别做梦了。”四阿哥颇为无语,“金银矿是朝廷的,不允许私自开采。皇阿玛不会给你,文武百官也会反对。”

    胤祜只能叹气:“那真是可惜了!”

    “你别急,最迟明年就能打去东瀛。”太子安抚了自家弟弟,又问两个弟弟:“你们没发现大哥已经很久没露面吗?”

    胤祜和四阿哥对视一眼,“大哥去哪了?”

    太子道:“火器营新造的火炮,射程和威力是旧红衣大炮的四倍。大哥带着新火炮去了喀尔喀,过两个月才会回来。”

    听到红衣大炮,胤祜脑子里冒出一串关键词。

    红衣大炮最大射程到二点五公里,四倍就是十公里了?

    太子又道:“你们没去过火器营,也没见过火器营新造的舰炮。想让所有战船要换上全部的舰炮,至少还要半年时间。到时候攻打东瀛让五弟和七弟跟着一起去,长长阅历。”

    对这些弟弟,太子向来宽厚。

    想走什么路,都会让他们自己选择。

    五阿哥想领兵打仗,七阿哥还没想好未来想什么,他跟太子表示过他也想上战场看看,看自己适不适应这条路。

    八阿哥胤祐目标明确,他想进火器营研究火器。

    弟弟们想走什么路,只要他们不内讧,太子都表示支持,等大清攻打东瀛,这两个弟弟一定会去的。

    但他们太年轻了,只能跟着混。

    胤祜问:“五哥和七弟还没结业!”

    太子道:“不妨事,耽搁的学业随时可以补上。实战会不是随时能有的,能跟去历练,肯定要抓住会。”

    四阿哥沉默地走在一边。

    过了良久,他才开口。

    “众多兄弟都有自己的目标,太子哥哥放眼海外,大哥想率领大清的将士打遍海外,三哥想为大清培养各种人才,六弟想让天下百姓吃饱饭。我是不是格局太,也该去海外闯荡一下?”

    “四哥想肃清朝堂,怎么就格局了?”胤祜奇怪地问。

    “比起你们,我的目标不够大。”

    “四哥别瞎。”胤祜道:“朝堂上的蛀虫一窝又一窝,皇阿玛厚待老臣,又讲究颜面,国库欠银多达千万两,我们兄弟又急又气,他还跟个没事的人一样,一点都不上心。”

    如今已是康熙三十二年。

    中年康熙目前没有昏庸的迹象,死爱面子这一点从来没变过,甚至有点变本加厉的样子。

    国库快被蛀虫掏空了,他也只是一句让太子他们放去做。

    他自己呢?一点表示都没有。

    别问,问就是不想寒了众臣的心!

    太子他们想收回欠银,只能造出好东西相诱,詹事府造再多东西都不如康熙拿出个强硬的态度来。

    追个债还得以利相诱,就很气了,真的欠钱的就是大爷!

    胤祜撇了撇嘴角,也放轻了声音。

    “国库欠银千万两,都不见他有所行动。想等皇阿玛收拾蛀虫?下辈子都等不着!好在我们有四哥,四哥有这个心,又是这块料子,我们在等四哥成长起来削死那帮蛀虫!”

    四阿哥赶紧捂住他的嘴。

    声告诫道:“六弟心点,别在外面编排皇阿玛。”

    这种话在心里也就算了。

    怕的是隔墙有耳,被人抓住把柄。

    太子也道:“四弟不必妄自菲薄。不管走哪条道,我们所有兄弟的心是一样的,都希望大清越来越好。肃清朝堂这条路,比别的路更难走,四弟深明大义才愿意走这条路。”

    四阿哥被安慰到了,“多谢太子哥哥,是弟弟想岔了。”

    兄弟三人结伴走在东一长街。

    路过承乾宫,四阿哥要去看望佟嫔,就剩下太子和胤祜。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胤祜背着走在前面,太子跟个影子一样跟在他身边,他们姐弟三个很久没聚过了。

    进了钟粹宫,胤祜跟皇后汇报了一下自己在庄子上的生活。

    零零碎碎,只想表达一句话,他吃好得睡得也好。

    但是皇后不信,让厨房做了一大桌胤祜爱吃的,又使劲给他夹菜,碗里快堆成山了,她还在絮叨。

    “多吃点,你在长身体,平时干活运动量大,消耗也快,营养要跟得上。庄子上没有好食材,就让人找内务府。咱们自己给银子,让他们代买食材每天给你送新鲜的。”

    “我庄子上什么都有。”胤祜道。

    太子被冷落在一旁。

    胤祜消灭了碗里的山,皇后又给他堆了一座山,他吃饱了还在往嘴里塞,这沉重的姐弟情,他快吃撑了。

    好在亲哥懂他,帮他转移了话题:“地里怎么样了?”

    “地里?只能用有肥催一下产量。水稻这几年肯定不会有结果。育种太难了,水稻花又,一穗至少有一百多个花,我一个人一天能搞多少?而且条件受限造不出氮肥,没有化肥,就算搞出新粮种,产量也高不到哪里去。”

    不是他丧气话,现实如此。

    技术是其一,还有环境污染呢?

    想想后世灭绝的动物,就该知道青山绿水多可贵。

    皇后终于放下了筷子,她问:“土豆和红薯呢?”

    “土豆和红薯我都种了。土豆容易感染病毒,如果当主食一家人的指望都在土豆身上。万一出事,就会颗粒无收,百姓吃不上饭肯定会暴动。可以在山上开荒,但也不能连种。”

    土豆是值得推广的,只是不建议当主食。

    红薯除了储存难,还要轮作,育种时注意一点基本上不会有问题,就是吃多了难以下咽。

    只有米面百吃不厌。

    太子听后直笑:“能吃饱饭就行了,口感不重要。再了,红薯的吃法很多,换着法子吃也能换换口味。”

    连饭都吃不饱,谁还在意口感?

    太皇太后忌日一过,胤祜又回到庄子上了。

    今年有女儿参选的人家都等得心焦,一直盼宫里的消息。

    可惜久等不到,直到五月底才盼到好消息。

    康熙连下圣旨给几个儿子赐婚。

    四阿哥和七阿哥兄弟二人收获满满,康熙给俩人各指了个正室,和两个侧福晋,另外还有三个格格。

    仔细去看,康熙给他们相中的秀女,除了正室模样端庄,侧福晋和格格都是长相平平,看起来富态又好生养的那种。

    给两个儿子送那么多女人,康熙的目的昭然若揭。

    五阿哥和八阿哥定下了嫡福晋,又指了两个格格。

    太子和大贝勒还有三阿哥各一个侧福晋和两个格格。

    在所有年长的皇子里,别人的后院或多或少进了两个人,而原本的热门人物六贝勒什么都没捞到。

    六贝勒后院里干干净净,连个侍妾也没有,皇上和皇后娘娘不给他安排女人,他自己可能没开窍。

    也有人怀疑他身体有问题。

    六贝勒从就有体弱之名。

    因为体弱,比其他皇子晚入学,时不时就要休养几天。

    以前见他活蹦乱跳的样子不像个体弱之人,可如今比他的七阿哥和八阿哥都有福晋有格格,他这个当哥哥的却跟个和尚一样不近女色,难不成他的体弱是真的?!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

    他从上书房结业一年,还在游好闲,肯定是体弱的原因。

    众纷纭,越传越离谱,还传到民间去了。

    传到最后,就成了胤祜命不久矣。

    康熙派人出宫打听了,打听到的流言不下十种。

    他当下便是一声冷笑。

    “那些狗东西就是吃不到葡萄葡萄酸,家里有没有适龄的女儿,或是没指给六,就在抹黑六的名声!”

    他儿子身体有没有问题,他比谁都清楚。

    不过,体弱之最开始是从他嘴里出来的,倒也不好自打自脸的反驳流言,只能制造更大的消息转移目光。

    那些传谣言的人,早晚会把巴掌扇到他们自己脸上。

    他儿子不但会长命百岁,还会儿女成群,会封亲王。是他们一辈子企及不了的高度,让他们酸去吧!!

    康熙亲自去庄子上看望胤祜,见他穿着草鞋,带着斗笠,顶着毛毛雨在地里忙活,就更气那些造谣的人了。

    胤祜听后,浑不在意。

    “没事,就当我体弱呗。”

    他不在意,康熙在意啊,他当时为了省事给儿子冠上体弱之名,就觉得对不起儿子,“是皇阿玛对不起你。”

    其实胤祜早就听了。

    太子给他捎了信,让他安心。

    亲哥还是很靠谱的,六月初二詹事府造的怀表和座钟就要上市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怀表和座钟上,还有詹事府新出的规矩——黑名单。

    就不会有人盯着胤祜不放了。

    他拉着康熙就走:“皇阿玛,去尝尝我种的黄瓜。”

    俩人走在田埂上,路边的草湿漉漉的,也打湿了康熙的靴子,他跟着胤祜来到种黄瓜的地里。

    一片绿油油的黄瓜藤爬到竹竿搭的架子上,翠绿的叶,嫩黄的花,藤上还悬挂着一条条有大有的瓜。

    “皇阿玛在这等我。”

    胤祜钻进地里,摘了几条大一点,将近成熟的。

    给了康熙一条,还给后面的魏珠和王松各一条。

    俩人受宠若惊,“多谢六贝勒!”

    胤祜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不用客气。边上这一排都是我亲种的,还没人吃过,你们运气好让你们尝个鲜。”

    一边,还指了指地里的黄瓜。

    他那骄傲的模样,和晶亮的眼眸,给人一种他不是在黄瓜,而是告诉他们那是他打下来的江山。

    康熙怔怔地望着他。

    他心里在感叹六儿子还是个孩子,种了一排黄瓜就值得他开心了,只有孩子才会这么容易得到满足。

    他儿子越好,就衬得造谣的人越卑劣、越可恨。

    有什么值当他们去抹黑一个孩子?

    胤祜一点都不讲究,拿起黄瓜在衣服上滚了滚,把上面的刺搓掉了,直接放进嘴里“咔嚓”一声就啃了下去。

    还边啃边:“亲种的,就是比别人种的好吃!”

    他亲种下,又是亲收获的,吃着有种幸福感和满满的成就感。

    见康熙站在那里不动,胤祜又道:“皇阿玛别担心,不脏,把外边的雨水擦干,就可以直接啃了。”

    康熙拿帕子擦过了才啃。

    “不错,很脆。”

    “等会再挑几条大一点的,皇阿玛帮我带回宫去,让皇额娘和亲哥也尝尝我亲种的黄瓜。”

    其实采摘的季节还没要,再等十来天才有大批成熟的黄瓜。

    现在也挑得出来,就是数量不多。

    康熙道:“你倒是惦记他们!”

    他语气中有股酸味,求生欲使然,胤祜反应超快:“我惦记皇阿玛,皇阿玛也惦记我,还亲自来看我。”

    一句话就顺了毛,康熙满意了。

    “算你子有良心,还知道谁对你好。”

    “我当然知道,皇阿玛对我好!”

    六月初二,千秋节。

    皇后没有大办千秋宴,只在宫里办了一场家晏,这一天宫外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大早詹事府的玻璃铺子就放了两串千响的鞭炮,放完之后就在门在贴了两张大红纸。

    上面的大红纸写着一行大字“怀表和座钟新品上市”。

    下面那张红纸就写着买怀表和座钟的规矩,“国库欠银”四个字加大加粗,格外显眼,也是满纸规矩的重点。

    几年前有欠银的官员不允许买玻璃,好歹没公开。

    只在朝堂上流传,没有传到坊间。

    这次明晃晃地写在红纸上,也将那层遮羞布扯了下来。

    就差公开名单了。

    原本太子还想温水煮青蛙,慢慢地逼迫他们归还欠银。

    但上个月底宫外传起了胤祜的流言,这一举动惹恼了太子,他弟弟安分守己种自己的地,却惨遭诋毁。

    诋毁他不要紧,欺负他弟弟不行!

    至于其他人,四阿哥是帮凶,大红纸还是他亲写的。

    原因出在康熙身上,宫外在传胤祜的流言,康熙把几个年长的儿子喊到身边,亲口告诉他们,这一届秀女质量高要指婚的皇子也多,胤祜主动提出晚一届指婚,把会让给他们。

    所有年长儿子都有份,独独落下了胤祜。

    连两个弟弟也抢在他前面。

    不管外人怎么,宫里的儿子康熙不许他们有想法。

    为了给胤祜出口恶气,这一纸规矩是三阿哥打的草稿,四阿哥亲自动笔抄在红纸上,五阿哥出主意要放鞭炮。

    这不,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目光。

    现场围观的读书人将当众念出那一纸规矩,瞬间就引起了一片哗然,人群里还有七阿哥和八阿哥安排的托。

    刚热闹起来,就开始搞事了。

    “诶,李兄可曾记得当年詹事府卖玻璃的奇事?”

    捧哏李兄赶紧接话,“什么奇事?我怎么没听过?”

    这世上最不缺吃瓜群众了,哪里有瓜,哪里就有吃瓜群众。

    俩人一开口,旁边的吃瓜群众就支起耳朵,准备吃一瓜。

    究竟有什么奇事?他们也没听过!

    挑事的托在啧声道:“当年啊,詹事府的玻璃大多是卖给城里的富商,却很少有达官显贵买玻璃。”

    捧哏李兄演得惟妙惟肖,惊诧地问:“那是何原因?”

    “当年,很多人以为那些没买玻璃的朝廷命官是为官清廉,用不起华贵的玻璃。勋贵人家行事低调,不想让子孙养骄奢放逸的作风,才没买玻璃的。”到这里,挑事的托连连摇头,“如今想来,必是詹事府定了规矩。亏得我还信了这奇事!”

    完,他还啐了一口。

    吃瓜群众们吃瓜吃撑了。

    马上就有人想起了,当年好像是有这样的传言。

    甚至有传言谁家没买玻璃,谁就是清廉的好官。想辨别贪官污吏很容易,就看谁家大笔买很多玻璃。

    还让一批官员得了个好名声。

    原来背后的水那么深!!

    难怪詹事府要写上一纸规矩,正是为了避免世人被贪官污吏所蒙蔽,明明是一帮蛀虫,却让他们赚了个好名声。

    嗨呀,真的好气!

    想到自己被蒙骗过,还夸赞过那些贪官污吏,就越想越气!

    瓜还没吃完,两个瓜农又种出一地的巨瓜。

    捧哏李兄一脸愤然,唾弃道:“国库的银子是大清之本,这帮蛀虫将大清之本蛀空了!怪不得太子爷的门人会出来做生意,还听闻当年建威海水师都是太子爷私下掏的腰包!”

    “太子爷自掏腰包,铁定是国库没有银子了呗!”

    “我三姑的二表舅的堂侄的表侄孙是威海水师的一个兵,听他传来的消息,连战船都是太子爷自掏腰包!”

    “所以,太子爷卖玻璃是为了养威海水师?”

    “这帮蛀虫不死,大清危矣!”

    最后这句有点演过头了,铺子里的护卫指着二人怒声斥道:“你们二人不可胡言,大清必将千秋万代!”

    两个托混在人群里,然后跑路了。

    留下的吃瓜群众们里的瓜掉了一地,都快傻了。

    天啦,这是什么惊天巨闻?!

    那些贪官污吏掏空了国库,逼得当朝太子做生意建水师、养一支水师,甚至连战船都要他掏腰包?!

    这个瓜远比胤祜体弱的瓜要香甜。

    胤祜瞬间成了过气瓜农。

    贪官污吏在任何时代都是最拉仇恨的存在,极易引起民愤。

    普通的贪官已经很遭恨了,对国库下更是忍无可忍。何况他们还掏空了国库,建水师这种国家大事都拿不出银子了,国库已经被他们蛀空了!!

    可见这群蛀虫有多可恨!!

    现场的群众赶紧闹了起来,逼问铺子里的护卫和大掌柜。

    “掏空国库的蛀虫究竟有谁?”

    “请将他们的大名写在白纸上,铺子里的各位请放心,我们都是斯文人,没有任何恶意,也做不出蛮横的事,不会去他们家闹事。最多给他们写个挽联,送到他们家聊表心意!”

    大掌柜心道:都要给人家送挽联了,还叫没有恶意?!

    恶意满满还叫聊表心意,得比唱得还要好听。

    大掌柜朝人群拱了拱,在火上浇了一桶热油。

    “对不住各位,我上有老下有,实在不敢得罪那些贵人。还望各位多多包容,多关注一下詹事府新出的怀表和座钟!”

    听听这话,那些贪官污吏着实可恨,这是詹事府的铺子,大掌柜是太子的门人,还要担心被他们报复!!

    现场的呼声越来越高。

    “写名单吧,我们都在等!”

    “快写名单!!”

    “写名单!”

    “写名单!”

    “”

    现场的人越聚越多,后来的人不明所以,就有吃完整个瓜的热心群众给他们科普,后来的人马上就炸了。

    眼看着场面即将失控,铺子里的人纷纷对视。

    还能怎么着?赶紧关门啊!!

    吃完了整个瓜,又有托混在人群里控场,现场的人在气愤也不敢砸詹事府的铺子,毕竟那帮蛀虫与太子无关。

    在蛀虫的衬托下,太子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太子。

    不不对,他们没资格跟太子相提并论!

    事情闹得太大,还传到宫里惊动了康熙。

    命九门提督凯音布去维护秩序,民愤待平,不可强行镇压,以免百姓暴动,另让丰台大营随时待命。

    之前还得好好的,五年前詹事府造出玻璃,太子虽然提及国库欠银,但他的态度很平和,也只是私下限制。

    还有上回跟四阿哥将欠银数目呈到御前,四阿哥的模样有些气愤,太子心态很稳,也是他安抚了四阿哥。

    才短短一个多月,怎就行事这般激进?

    突然对群臣发难,让百姓躁动不动,事情闹得那么大,他有想过如何收场吗?那些官员该有多恨他?!

    康熙气那些官员不争气,也气太子不计后果。

    可还是要替他收拾烂摊子。

    今日是皇后千秋,没有大办,但太子和众多皇子都在钟粹宫给皇后贺寿,康熙不好在皇后寿宴上教训太子。

    他沉着脸道:“魏珠,去钟粹宫将太子找来!”

    魏珠窥了眼他的脸色,赶紧俯身道:“奴才领命!”

    钟粹宫里热热闹闹的,几位搞事的皇子消息没有康熙那么灵通,还不知道宫外引起了民愤,都在嘻嘻哈哈的笑。

    魏珠过来找人,几个搞事的皇子心里一突。

    太子给了他们个安抚的眼神,“哥哥去去就回。”

    大阿哥不在,他是最大的哥哥,剩下的全是弟弟。

    几个弟弟瞬间安心了。

    他们是安心了,康熙憋了一肚子火要发,等太子一进殿中,魏珠立刻对殿中的奴才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出去。

    顺便将门带上了。

    康熙冷眼看着太子,太子不为所动,让他看。

    良久,康熙在冷笑:“你是嫌储君的位子坐得太稳了?”

    太子道:“儿臣绝无此意!”

    “无此意,你给朕闹出这么大的事。若有此意,岂不将大清翻了过来?是朕瞧你了,一直当你是个稳重的,却没想到你比谁都能闹事。这一闹,连丰台大营都要出动了!”

    康熙指着太子怒骂。

    “皇阿玛过誉了。”太子道。

    “朕没夸你!京城里激起了民愤,百姓们闹起来了。若有乱党从中作梗,你可知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民愤是针对蛀虫,而非大清,皇阿玛无需担忧。再者,儿臣相信皇阿玛的能力与段,不会给乱党会!”

    “朕是不是该感谢你这般看得起朕?”康熙讥笑反问。

    “儿臣只是实话实。”太子道。

    “呵!你”康熙站起来指着他,半分钟没话,再开口就是连名带姓地喊太子:“爱新觉罗胤礽,闹出这么大的事,你竟无悔意!你当朕非你不可,没有其他继承人是吧?!”

    “儿臣并无此意。”

    见康熙一身气息越发沉郁,太子回以冷笑。

    “儿臣原本没想把事情做绝,是他们欺压到儿臣头上,口出恶言诋毁儿臣的弟弟,儿臣不想再听人六‘命不久矣’。若连亲弟弟都护不住,这储君儿臣不当也罢!”

    太子没有供出几个弟弟是帮凶,一个人把事情揽了下来。

    即便另几个弟弟不来凑热闹,他自己也会把事情闹大。

    那是他两辈子的亲弟弟,他会护着他!

    听了最后一句话,康熙瞳孔猛地一缩。

    早在很久以前康熙就知道太子有多宠弟弟,不但如珠如宝地哄着弟弟,还多次踩着他给自己塑造好哥哥的形象,他甚至怀疑过太子是捧杀胤祜,有心将弟弟养废。

    今日一看,是他想错了,他这个儿子就是个疯子!

    碰到弟弟的任何事,他能发疯!

    “你以为你是为他好?你现在是太子,今日之事足以让群臣恨死你了。他日,你若不是太子了,你今日树立的敌人,能放过你和你弟弟?你是在害他,是在给他招恨!”

    太子嘴角微扬,无所畏惧。

    “真到了那一天,还望皇阿玛看在多年父子之情的份上,放儿臣与六一条活路,允许我们去海外求生!”

    一句话又踩了康熙的爆点,“你个逆子!”

    他捞起砚台就砸向太子,砸在太子肩上,乌黑的墨汁洒了太子一身,太子也不呼痛,低头看了衣脏污的衣裳。

    康熙以前再生气,也只是扔折子砸他。

    气到拿砚台砸儿子还是第一回。

    “所以,你早就在谋划了?”

    “你出资建立威海水师,声称为了大清攻打海外,真正的目的是想带你弟弟远走海外?你置朕于何地?!”

    “朕还不如马上赐死你!省得将来你逃之夭夭,有你这个儿子也跟没有一样,还要带走朕另一个儿子!”

    “朕欠你的?!”

    康熙几乎暴怒,一声声怒吼。

    魏珠贴着门,隐约听到康熙的怒吼的,就吓得一抖。

    “皇阿玛误会了,儿臣想攻打海外,绝无私心。”这一句太子的是实话,“但亲弟弟只有一个,他过得好,儿臣不会带他到处飘。若他过不得好,儿臣身为哥哥本该照顾弟弟。”

    康熙听了又想砸他了。

    “朕的儿子,他有阿玛有额娘,要你来充大?”

    “有皇阿玛相护,自然是最好的。”

    康熙将他油盐不进的态度看在眼里,惹下这么大的事,他毫无悔意,声称要带弟弟远走海外,还不觉得愧对他。

    真的是个疯子!!

    “滚出去!”

    等太子走后,康熙依然怒气未平。

    今天京城百姓闹事,逼得欠银官员归还欠银,过阵子风波平息了,所有的矛头都会对着太子,有他有苦难言的时候。

    但一想到太子早就在谋划要带弟弟出海,康熙只能憋着满腔怒火替他收拾烂摊子,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当天中午,康熙一连罢免了几个欠银的官员。

    又命其他人尽快归还欠银,免得丢了顶戴花翎。

    康熙表明了态度,又是罢免官员又是主动催债,落到外人眼里,詹事府玻璃铺子搞的事就是他授意的。

    若是平常时候,指不定有人会跑到康熙面前哭穷。

    但今时不同往日,康熙态度强硬催债,且民心不可违。

    那帮欠银官员终于慌了。

    一个个从衙门跑回家,赶紧到库房里找银子,再找账本算算这些年从国库借过多少银子,也不知道家里的银子够不够还。

    欠银少的或家底丰厚的,算完账多少松了口气。

    但那些欠银多,家里的银子不够还欠银的,就开始找家里值钱的东西了,挑挑拣拣准备卖东西筹银子。

    问题是大家挤在一块筹银子,一些古董字画很难脱。

    一来,卖东西的人太多,古董字画太多没人吃得下。

    二来,他们越急着筹钱,买家越是拿乔,还要死命压价。

    碰到买家趁火打劫,古董字画的市场也被搅浑了。

    眼看着卖东西的人家越来越多,价格也越压越低。

    到底是要脸,出来卖东西的都是下人,价格落差太多,只能回府问过自家主人的意见,再回来买家又降价了。

    真的是一会一个价,又不得不卖。

    卖完古董字画,筹到的银子远远不够,又来卖珠宝。

    还有人卖良田、卖宅子。

    急着出又因为量大,只能贱卖。

    京城里一片呜呼哀哉。

    太子早有准备,拿着大笔银子给伴读,让伴读帮忙买地。

    送上门的羊毛必须要薅,买来送给自家弟弟。

    幸好詹事府的玻璃不卖给欠银官银,否则玻璃的市场也会被搅浑,真的是一群老鼠屎,搞砸一个又一个行当。

    筹钱的官员着急上火。

    银子够还的人来到户部想归还欠银,也遭到当头棒喝。

    他们带着银子来到户部,才知道人心险恶,欠银是四阿哥在管,账本锁在户部一间屋子里,钥匙在四阿哥里,今日是皇后娘娘千秋,四阿哥在宫里给皇后娘娘贺寿。

    他下的一帮人今日也不见人影。

    还钱的官员没有一个是傻子,这是明晃晃地针对。

    银子不够还的官员在急着四处筹钱,他们这些有钱不还的人也没有好果子吃,就是在打他们的脸。

    有钱不还,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们以为想还就还,不想还就不还,谁给他们的脸?

    现在想还了,找不到门路了。

    来户部归还欠银的官员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

    一个个哭丧着脸,詹事府推出玻璃的时候有人想还,又怕得罪人,不想当出头鸟,一拖再拖,拖了五年险些把自己拖死。

    有人贴在至交好友耳边:“好想放火把一屋子账本烧了!”

    烧了账本大家一了百了,省得在这里折磨他们。

    好友赶紧劝他:“别胡话。咱们又不是还不上。那些还不上的人还没走上这一步,咱们急什么?”

    顿了下,又告诉他:“这些账目四阿哥带着下先是算了一遍,算完之后又花了大量时间核对了两遍,还抄了一份备着。便是烧了这一屋子账本,人家里还有一份。”

    要烧账本的官员倒抽了口凉气。

    好友又道:“万寿节前已算清所有账目。等到五月才呈到御前,你想想这多出的一个半月他们在干嘛。”

    “四阿哥好本事,也沉得住气!”

    “唉,哪是四阿哥?年初一群皇子扎进户部算账,除了皇上授意的,四阿哥哪有本事使唤其他皇子?”

    起来是这个道理,所有在读书的皇子都在户部算账。

    区区四阿哥是没这个本事。

    除了皇上,不会有其他人了。

    闹到现在,他们能怎么办?

    皇上摆明了要治他们,突然发难不给他们准备时间,还不给还银子的门路,他们只能带着银子进宫请罪,趁早把银子还了。

    怕再闹下去真的会丢了官帽,也怕在民间名声扫地。

    这些欠银官员白了就是贱性,给他们点脸面,他们一个个当自己是大爷了,里有钱也不还,还要再借。

    给他们个厉害的,马上就屈服了。

    于是,当天下午就有一批官员带着银子想要进宫面圣。

    闹到这个地步了,康熙替儿子背了黑锅,肯定要一背到底。

    这群进宫还债的官员被晾在宫门口,烈日当头本就难熬,还伴随着心理折磨,时刻担心自己的顶戴花翎。

    康熙迟迟不见他们,更是坐实了是康熙授意的。

    太子和四阿哥完美脱罪,所有的锅康熙一人背了。

    康熙对朝臣仁慈的时候,还要在意一下名声,一旦他强势起来,这些原本仗着他仁慈的朝臣们谁也不敢违逆,再加上骂名被欠银官员背了,也骂不到康熙头上,名声也不算事了。

    在宫门口一堵,就是整整一下午。

    归还欠银的官员能怎么办?

    只能跪在宫门口,继续求见。

    人越来越多,临近天黑,有人一下午水米未进,已经摇摇欲坠了,眼看着就要撑不下去了,康熙这才召见他们。

    在场的还有一群皇子,像看猴戏一样在围观他们。

    这些朝臣何时那么丢过脸?

    却不得不跪地请罪,请罪的呼声连成一片。

    在户部受过罪的阿哥们轻轻地吐了口气,终于舒坦了!!

    想当初他们每天看账本看到两眼昏花、头昏脑胀,脑袋里全是一个个的数字,跟个幽魂一样走路像在飘。

    眼前这群人,就是害他们受苦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伏法,状态不比算账的他们强,总算出了口恶气!

    太他爹的解气了!!

    在场的皇子一个个挺直了腰杆,嘴角挂着笑,感到骄傲。

    没去算过账的三阿哥也很高兴,詹事府的铺子外张贴的红纸是他打的草稿,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在里面。

    康熙骂儿子是一把好,骂起朝臣时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指着下方跪成一地的朝臣就在唾骂。

    “你们这些人,都是大清栋梁,是朕为之倚重的朝官,也是百姓的父母官!朕优待朝臣,给你们开了方便之门,让那些家里揭不开锅的人能借点银子应个急。朕出于一片好意,你们却将国库当成了自家的私库,恨不能搬空国库!!”

    “在自称大清的栋梁时,你们不感到羞愧吗?”

    “你们哪来的颜面面对朕?你们对得起朕的信任、对得起身上的官服、对得起全大清的百姓吗?”

    之前对面太子时,康熙憋了一肚子火,正好撒在他们身上。

    眼前这群人搬空了国库,还造谣诋毁他儿子。

    太子亲口过,若在大清没有活路,他会带着弟弟去海外飘荡,康熙绝不质疑这句话的真假。

    只看太子为了给弟弟出口恶气,就能出对付朝臣,就知道他较起真来一定能做到带弟弟出走的事。

    一个是他培养多年的继承人,一个是他宠爱多年的儿子,还是他仅有的两个嫡子,光是想想两个嫡子也许哪天就被逼走了,康熙就有骂不完的人,想把那些人骂到入土为安。

    “朕对你们还不够仁慈吗?你们是怎么回报朕的?”

    “一个个家里不缺银子,还要搬空国库的银子。你们存的是什么心?百姓遭遇天灾,国库掏不出银子赈灾,你们睡得踏实吗?你们从国库里拿出的每一两银子,都是百姓的血泪。你们花的不是银子,是在啃百姓的血和肉!!”

    “你们愧对朕的信任!愧对天下百姓!你们想想自己刚入官场时的雄心壮志,再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们的心何时染黑的?你们最愧对的人是你们自己!是你们的初衷!”

    “你们枉为臣子!枉为人!!”

    “”

    康熙开起火来,就停不下来了。

    骂得底下的朝臣痛哭流涕,一个个都抬不起头了。

    一群皇子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和其他兄弟交换了一个眼神,敢情皇阿玛骂他们的时候已经在控制自己了。

    是他们错怪皇阿玛了。

    皇阿玛最多骂他们不孝子和猪脑袋,对比一下被骂不配为人的朝臣,皇阿玛对他们真的太仁慈了!

    胤祜星星眼,还悄悄竖起大拇指。

    中国话真是优美又动听,特别是骂人的时候,跟仙乐一般悦耳,再配合底下这群老赖的哭声,效果绝了!!

    可惜没饭给他吃,否则他听这些声音下饭,肯定多吃两碗。

    胤祜瞄上了御案上的点心碟子。

    没有饭,吃点心将就一下吧。

    趁着无人注意他,胤祜蹑蹑脚地靠近御案,将碟子端走,找了张凳子坐下,又对魏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