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果断地走上前,打断了这份安静的美好。

    她把顾向前中的书抽了出来，笑眯眯地：“你终于回来了。我听星斗你不记得事了，顾向前你还认得我吗？”

    顾向前抬起头,见到来人，他沉静淡定的眼神掀起波澜，“怎么会不记得？”

    他站了起来,伸出邀请苏叶，“你随便坐坐。我给你找点喝的东西。”

    苏叶在书架边的沙发坐了下来,她盯着顾向前远去的身影,满脑子都是他清隽高大的骨架，一个月没有晒过的皮肤养成了淡淡的麦色，扣子扣成这样,真是该死的性感。

    什么食不果腹、十年浩劫、女主,统统都被苏叶抛到了脑后，她心里隐隐涌上不服输的劲头，怕什么？

    她思考片刻后，决定道歉：“向前，那天在医院是我误会你了,我不知道你不记得事了。”

    一个月不见顾向前清减了很多，却变得更成熟、更有男人味，那乌黑葱郁的头发、坚毅的眼神，挺拔的身姿，令苏叶为之着迷。

    顾向前从柜子里摸索出一包咖啡豆，用摇磨豆耐心地把咖啡豆磨成粉末，纯白的咖啡杯被徐徐冲入热水，精致瓷白的杯耳被他握着，均匀的骨节和杯骨相映成趣。

    他举起把咖啡豆放入柜子的时候,衬衫微微掀起，露出硬硬的皮革和一点腹肌。

    苏叶双撑着下巴欣赏着这一幕，看得津津有味。

    虽然大家都顾向前的家庭背景特别好，然而苏叶从没在意过，她从来没想过穷得吃不起肉的男人，居然这么有钱？苏叶家里虽然有钱，但也没有壕到这种程度。

    目之所及都是古董、名画，珍贵的珐琅瓷器立在桌上，走廊上悬挂着洋气的油画，苏叶眼熟地认出了其中几副曾摆在博物馆里展出。

    遍地都是金钱的味道，已经适应了贫穷的苏叶，忽然有种眼花缭乱、视线找不到地方落下的感觉。

    再看看顾向前，以前觉得他穿上松枝绿的时候浑身充满了年代文男主接地气的味道，拎着肉包、骑着二八式单车的时候丝毫不违和。

    此刻再一看，哪里接地气了，明明浑身充满了金钱堆积出来的清贵味。

    雾气缕缕腾起，屋内充满了咖啡的香气。顾向前递了一杯咖啡到苏叶的面前，片刻后转了个方向收了回来。

    他：“对不起苏叶，我忘记了你不能碰。”

    咖啡和巧克力都含有。一句话让苏叶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曾经在医院用巧克力试探过顾向前的事情。这件事居然被他知道了？

    在强大的求生欲支配下，苏叶忙不迭地接过咖啡喝了起来，“怎么会？我喝得了，可喜欢喝了。你别了。”

    顾向前冷清的面容罕见地多了一抹笑容，“是吗？”

    “可是我翻了以前的日记，上面写了你不仅不能吃巧克力，也不能——”

    苏叶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栽在了日记本上，顾向前怎么会在日记里写上这点鸡毛蒜皮的东西！

    求生欲还能唤醒人无穷的潜能，她面不红心不跳地：“那是我骗你的，不是不能吃，只是不喜欢吃，但你喜欢你喜欢的东西我忍忍还能接受。”

    苏叶一句大胆热烈的表白，把这个话题彻底往死胡同里带。连顾向前也接不住她的话。

    他无声地把苏叶面前的咖啡撤掉，换上了茶叶。

    他凝视着苏叶，经深思熟虑后：“你在医院的时候告诉我要打离婚报告、写离婚申请，我考虑过了，如果你真的希望离婚，那我尊重你的意见——”

    苏叶还真地认真思考了一会，她认为这件事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然而考虑过后，原本以为很容易出口的话，她忽然鬼迷心窍地不想了？

    经过医院的碰面，女主看起来脑子好像不太行的样子，让顾向前和她凑对，简直太暴殄天物了。

    她摇头：“我那是太生气才会那样话的，你快点跟我道歉，道歉我就原谅你。”

    “你这块木头，虽然你那时眼瞎了、不记得事了，可嘴巴总还好好的！”

    苏叶瞪了顾向前一眼，晃了晃他的。

    顾向前愣了片刻，只感觉整只麻得发烫。他赶紧抽回了，握在唇边用力地咳嗽：“这像什么话，苏叶你坐好。”

    宁星斗刚进门便听到这句话，他噗嗤地笑出声，忍俊不禁地别过头。他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嫂子别吃醋了，我跟你保证，向前哥对那个女医生根本没啥别的意图，你走了以后她就被调回前线了。”

    他对顾向前：“我先回去了，下午还有工作要汇报。向前哥你也快一点。”

    苏叶喝完了一杯红茶，拷问顾向前：“昨晚怎么没有回家，我特地给你做了红烧肉。”

    顾向前似是不太习惯这么近距离的亲昵，他把苏叶摁回了原来的位置，不疾不徐地：“昨晚半夜才到市，怕打扰你，我来这边整理一些旧物。”

    他想了一会解释道：“如果你是介意姚同志，我可以告诉你，那天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只是摔了一跤，这是她工作的疏忽。如果你是仅仅是介意我，苏叶——”

    苏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她准备糊弄过去，“好了好了，你整理好东西了吗？我饿了，这边什么吃的都没有，回军区吧。”

    两个人坐上了回军区大院的公交车。

    车上，苏叶问顾向前：“我听星斗，你们家的大宅子不是捐了吗？”

    这种时候有这么一大笔固定资产可不是件好事，虽然苏叶刚穿来时曾暗戳戳地幻想过拿粮食换别墅、干一票大事。

    饥荒年代卖房子换粮食的例子比比皆是，理论上行得通，但苏叶也仅是想想而已，比起房子来安全更要紧。

    顾向前皱皱眉，纠正道：“是我们家。”

    他的脊梁挺得笔直，正襟危坐，轻描淡写地：“洋楼捐了，不过里面的书没捐，我过来整理一些旧物。你很介意这件事吗？”

    他记得刚才苏叶打量屋子时，双目冒光的财迷模样。

    苏叶摇头，她肯定地赞扬道：“捐了好，咱们有部队分的房子，虽然不大但也够住了。我不介意，你很少注重物质，这一点我是知道的。那些东西捐给国家，能发挥更大地作用。”

    顾向前听了意外地看了苏叶一眼，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

    军区大院。

    回到大院后，苏叶到周奶奶的菜地摘了几根新鲜的黄瓜，本想使唤顾向前洗菜做饭，但想了想便自己做了。

    部队的这个房子是顾向前升为副营后才分到的，让他熟悉熟悉房子。

    “你随便看看能不能让自己想起什么点东西，那本主席语录是你这段时间最爱翻的。”

    顾向前应了一声，漫无目的地翻了起来。其实能翻到什么东西呢？

    他是个慢性子的人，做事井井有条，不喜欢改变。这两年最大的改变一是母亲去世，二是多了苏叶。其余的，除了工作上的阅历增长，几乎没有别的改变。

    苏叶炒了个青菜，把昨夜的东坡肉焖熟端上了桌子。

    她刚抬起头便发现顾向前打开了抽屉，里正拿着一份文件认真地看，这一刻苏叶的心跳都停止了。

    顾向前认真地把苏叶拟完的离婚报告看完了，脸上有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申请报告你都打好了？”

    苏叶不知道顾向前怎么能那么利索地翻出它来，半天下来，她感觉自己的脸已经隐隐肿了好多次。

    她果断地把报告藏了起来，“别看了，它不重要。如果你以后再惹我生气，我再用上它。”

    苏叶用热开水洗了洗筷子，擦干净后才递给顾向前。

    “吃吧，医院的伙食应该不太好，你瘦了好多。”

    苏叶做的肉好吃得没话，她曾经从富足的年代长大，好吃的东西没少吃过，现在又格外懂得猪肉的珍贵，那是铆足了劲地研究好吃的食物。

    红烧肉软糯香甜，舍得放足肉，炖得肥而不腻特别下饭，确实是医院没有的美味。顾向前一口气连吃了三大碗饭。

    吃饱喝足后苏叶去备课了。

    顾向前打量着这寸大点地方，个人的物品扔得到处都是令人头疼，不自觉地便打扫起卫生。

    打扫完卫生后，顾向前出门去集合，做归队的汇报。

    苏叶睡了一个午觉后取出了肉票，她花了一斤三两的肉票在饭堂领了一斤五花肉、一斤筒骨。

    杨师傅见了苏叶，笑吟吟地问：“我听向前昨天回来了？”

    整个部队的老人就像顾向前的长辈似的，他格外受中老年的喜爱，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个个都清楚得不得了。

    杨师傅给了苏叶一只肉包子，“给向前补补身体，他每次归队后都会来食堂吃一只肉包。”

    不过这次却忘记来吃了，杨师傅想肯定是伤得太重了。

    他想着便拣了点没有肉的骨头，一并添到了筒骨里送给了苏叶，“拿去给他煲点汤喝，每次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不容易。”

    苏叶连连拒绝：“不用了，这次我就是想给他做点肉包子吃，这包子还是杨师傅留着自己的吃吧！”

    一只包子要花三两肉票，猪肉那么珍贵，苏叶可不敢随便接受那么贵重的东西。她感动地拎着满满一袋的食物，走出了厨房。

    离开食堂的时候，苏叶发现了姚春雨。

    姚春雨在一群人簇拥下来到食堂吃饭，一行人之中有好几个未婚的姑娘，他们点了两个肉菜。

    路过的某个年轻的军官见了姚春雨，掏出肉票豪爽地：“再添一个吧，春雨妹妹好久不见，长得越来越精神了！”

    姚春雨矜持地笑了笑，没有话。

    好几个月没有沾过肉味的人羡慕地看着这群出阔绰、条件优渥的年轻人。

    食堂里的军嫂讨论道：“这就是姚春雨？长得可真俊，听这女娃娃可厉害了，差点就去苏联念书了。”

    “就是去成了也算不上厉害，咱大院里能干的人可多了去了——顾向前那批年轻有为的军官，都是从苏联喝过墨水回来的。”

    别人不同意地道：“那是男人，哪能一样？姚同志在女同志里也算拔尖的了。听姚同志以前和顾同志以前是多般配，现在真是可惜了。”

    八卦的声音越来越。

    何梅梅打着饭路过忽然插进了话题，她正色道：“这我就不同意了，妇女也能顶半边天，怎么就不能一样？”

    “别的不提，顾同志的爱人可是省级先进教师，可惜啥？可惜顾同志没有苏老师先进吗？”

    苏叶听得不禁勾起唇，她走了过去，板起脸认真地教育道：“现在敢讲这种封建残余的话，怎么，连毛主席的话也敢质疑了？”

    “男人女人都一样，何必那么自卑、看不起自己？女人最怕的就是自己不肯努力，却还自怨自艾，在背地里别人闲话。要是把这份功夫放在正经的事上，早就评优评先进了。”

    她居高临下看着坐在桌边的几个女人，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三尺讲台上的苏老师，不苟言笑的模样让人很有压力。

    何梅梅看得忍俊不禁，跟着苏叶一块离开了食堂。

    她看着苏叶里提着的猪肉，忍不住羡慕：“都是猪肉？”

    苏叶点点头，“一部分是，给顾向前添点营养。”

    何梅梅听了一点羡慕都没有了，她还记得前段时间部队里发了顾向前的遗书，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眼睛还瞎了，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月才回到军区。命都差点没了，还不值这点猪肉犒劳犒劳？

    她让苏叶好好照顾顾向前。

    回到家后，苏叶切了一半的五花肉，剁碎成肉浆，用油盐、葱姜、酱油、鸡蛋清、淀粉、香料腌制一个时。

    然后她取出了富强粉，揉了一斤面粉发酵一段时间，用擀面杖擀成一张张面片。她按照杨师傅教的方子，把一半肉馅炒熟，一半生肉馅，生熟肉馅混在一起，包进了面团里。

    她熟练地捏着柔软的面掐出一道好看的褶子，放进了蒸笼里。

    晚上顾向前回到家后，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苏叶朝着顾向前招招，道：“你以前和我过每次归队后都要吃一顿包子，今天可以敞开肚皮吃个痛快了。洗洗快来吃吧！”

    她从蒸笼里掏出了十只大大的肉包子，每一只比顾向前的拳头还大，只只圆润雪白，含着刚出炉的新鲜水汽。确实是可以敞开肚皮吃个痛快的份量。

    顾向前刚坐下，里便被塞了一只大肉包，烫呼呼的，新鲜喷香。

    一只大肉包，让他十分惊讶。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后，顾向前才知道饥荒的厉害。

    中午的那顿饭有五花肉，还能理解。这才隔了多久，晚饭还能吃肉？顾向前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你吃吧，我吃饭就可以。”

    “还分什么你、我，这是特意做给你吃的，管够管饱、尽管敞开肚皮吃。”苏叶着，笑眯眯地把包子塞到他的嘴里。

    “管饱管够”这几个字要是让外人听到了，指定能迎风落泪。在这样的饥荒年代，这句话简直比情话还要动听。

    苏叶咬了一口包子，薄薄的皮一吮便破，里面是浓浓的肉馅，滋味香浓，新鲜美好，加上是用五花肉做的，嘴里一股子油香味，包子还溢出了点点酱汁。

    她满足地吃了两只，便撑得不行了。顾向前虽然吃得慢条斯理，速度却也不慢，不知不觉便吃了四只。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苏叶吃饱了之后，擦干净，便把爪子伸向了顾向前。

    刚刚从外边回来的男人，穿着一身松枝绿的短袖衫，掀开便是硬邦邦的肌肉。这样年轻美好的身体，应该趁着青春尽情放纵才是。

    顾向前轻轻地拿开了苏叶的，握拳轻咳，他认真地板着脸道：“苏叶同志，我觉得我们还需要深入认识一段时间，不能太过草率。”

    苏叶感觉到这句话有点不对劲，她想了一会，拜良好的记忆力所赐，这不是她先前对顾向前过的话吗？

    作者有话要：　　*

    苏叶：“？”

    要不是知道他脑子不好使，还以为他是故意的。

    弹幕：天道好轮回，出来混的总要还回去的

    这是什么熟悉的滋味？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哈哈哈

    主播加油，我压你赢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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