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不期而遇

    秦云飞本来就是强打精神陪妹子来的，这会见妹子有人教，他乐得轻松，随便找了一匹马，让马随意在场里溜达。

    远远看到狄蒙在教自家妹子上马下马，他教得很认真，他忽然就想起数月前，自己也曾经像他这样，认真的教过一个姑娘骑马。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搭理沈念儿的话，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她念念不忘吗？

    他突然之间心痛如绞，眼里泪雾弥漫，看出去的情景都变得模模糊糊的。

    眼前一花，那教骑马的少年变成了自己，马背上那如花的少女，却是沈念儿。

    秦云飞猛然回神，用力抽了一鞭，那马顿时撒开四蹄，如腾云驾雾般飞驰起来，可秦云飞还嫌不够快，一直在加鞭、加鞭，再加鞭。

    他耳畔风声呼呼作响，鼓得他耳膜都快要破了，还随风传送过来狄蒙和秦芷君喊他的声音，可他全都听不见。

    也不想听见。

    他只想催着跨下的马快跑快跑，再快一点。

    “二哥，心！”

    他不知道的是，狄蒙和秦芷君全都变了脸色，一颗心高高提起，看着纵马狂驰的他。

    那马已经奔到了极限，可秦云飞还是觉得不够快，猛然一鞭子重重抽在马屁股上。

    马长嘶一声，想再加速却失了前蹄，一下子将马背上的秦云飞甩了出去。

    “二哥！”

    狄蒙和秦芷君吓得心都要从腔子里跳了出来，奔过去跑到他身边。

    秦云飞已经昏迷不醒，鲜血冒出，染红了他整条右腿。

    他没大碍，只是摔断了一条腿，太医看过后，开了药，让他卧床三月。

    秦芷君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心里充满了愧疚，如果不是自己缠着二哥要去骑马，二哥也不会摔断了腿，都怪自己不好。

    相比她总是眼泪汪汪的，秦云飞反而很看得开，他满不在意地安慰妹子：

    “不就是断了一条腿吗，又不是长不好了，三个月后，你二哥我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乖妹子，这件事和你无关，都是我自己骑术不精，居然被马给摔了。完了完了！现在这件事肯定传遍京城了，我以后还怎么在京城混啊！我的脸都丢光了！他们见了我肯定要笑死！”

    他的话逗得秦芷君破涕为笑，但很快就又愁眉不展起来。

    秦云飞拍了拍妹子的肩，声道：“我想吃万香斋的猪蹄子，好妹子，你帮我买回来，好不好？”

    “不好。”

    秦芷君甩开他的：“太医了，这三个月你要好好养伤，不能吃荤腥，这对你的伤势不好。”

    “哎呀，那太医懂个屁！他什么你就当他是放屁！论医术，他连沈姑娘都比不上呢”

    秦云飞冲口而出。

    突然听到从他嘴里冒出沈念儿的名字，两人都是一怔。

    秦芷君心想二哥还是忘不掉念儿妹妹，心心念念想的还都是她，这该怎么办呢？

    秦云飞甩了一下头，努力笑了笑：“咱们别听太医的，有句话你听过没有？吃啥补啥，你哥我摔断了腿，正需要猪蹄子补补，吃得越多，好得越快！”

    秦芷君咬着嘴唇笑了一下：“二哥，你这是拿自己的腿当猪腿了么？”

    话是这么，她也知道二哥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看到活泼好动的二哥现在断了一条腿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她就心疼。

    “好，我去给你买。”

    买了猪蹄回来，秦云飞一闻到那香味就眼睛放光，一把从她里夺过油纸包，拿出一只热腾腾的猪蹄就啃，也顾不得烫。

    看到他那副馋相，秦芷君又想笑又觉得心酸，二哥这是好久没吃肉了啊。

    秦云飞正啃得高兴，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他以为是秦夫人，慌忙把没啃完的猪蹄塞进被窝，顺抹了把油光锃亮的嘴，紧张地看向门外。

    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秦夫人，而是拎着礼物来探望他的狄蒙。

    一看到是狄蒙，秦云飞松了口气，没好气骂道：“你子进来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吓死我了。”

    狄蒙最是了解他不过，一看到他那表情语气，就知道他准是没干好事。

    嗅了嗅空气中飘着的肉香味。

    “是不是在偷吃万香斋的猪蹄子？还有没有，给我来一个，我也好久没吃了。”

    话音刚落，一只热乎乎的猪蹄子就被抛进怀里。

    他接过来，咬了一大口，赞道：“真香！”

    两个一人捧着一只猪蹄子大啃，看得秦芷君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尽是不可思议。

    她就想不明白这油腻腻丑兮兮的猪蹄有什么好吃的，把这两个大男人馋成这样，难道真的很好吃？

    “妹子，你要不要尝尝，真的很香！”

    秦云飞啃了大半只猪蹄，才想起妹子还一口没吃，便热心地推销起来。

    “我不吃。”

    秦芷君温柔地笑了笑：“我去给你们泡壶茶，解解腻。”

    “妹子，你真好！”秦云飞对她竖起大拇指赞道。

    秦芷君不但泡了壶好茶，还亲自做了两道菜，送到秦云飞房里。

    秦云飞和狄蒙吃得非常尽兴。

    等两人吃完，秦芷君又将吃剩的东西收拾了出去，她本性爱洁，很快就将两人弄得满桌满地的狼藉清扫干净。

    看到她离开，狄蒙一脸羡慕地道：“秦二哥，你妹子真好，温柔贤淑又能干，还做得一好菜，将来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娶到她。”

    嗯？

    者无意，听者有心。

    秦云飞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看了狄蒙一眼。

    等秦芷君打了一盆热水进来，给他擦脸的时候，他顺口道：“妹子，好要教你骑马的，结果我却出了事，不过，我给你找了一位好老师。”

    他一把拉过狄蒙来：“喏，就是他。他的骑术比我还好，就让他教你骑马，保准你一学就会。”

    秦芷君哪里还有心思学骑马，嗔怪地瞪了二哥一眼：“我不学了。”

    “不许不学！”秦云飞脸一沉，“要不是我，你早就学会骑马了，若是因为我害得你没学会，岂不全是我的过错？你要是不肯让他教，就让我亲自教，不过，你舍得让你二哥我瘸着腿教你骑马吗？”

    他后半句突然又卖起惨来。

    秦芷君被他弄得毫无办法，只好应付道：“好，就让狄将军教我好了，二哥你乖乖躺着别动。”

    秦云飞拍着狄蒙的肩膀，郑重道：“我把妹子交给你了，一个月后要是学不会骑马，我唯你是问！”

    狄蒙：“”

    他心道我啥时候同意了，你们俩个商量的时候能问问我的意见吗喂！

    可这时候箭在弦上，也由不得他不，人家姑娘都同意了，他矫情个啥劲儿。

    他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还真的很认真地开始教秦芷君学骑马。

    只是他万没想到，会在马场上和沈念儿不期而遇。

    不过，狄蒙很快就找回了当老师的感觉。

    秦芷君上了枣红马，狄蒙骑在自己的大黑马上指点着她怎么控马，怎么拿鞭，怎么让马跑得又快又稳。

    一个学一个教，两人都很专注，秦芷君很快就忘了害怕，因为有狄蒙在身边保护，让她觉得很安全，加上枣红马温顺听话，跑得很稳，她就放松了缰绳，让枣红马跑起来。

    蹄声哒哒，两人慢慢地沿着马场跑道越来越远。

    沈念儿看着两人的背影，一个高大英武，一个苗条纤柔，只觉得不出的相配。

    她不禁微笑起来，把自己的烦恼也忘在了脑后。

    看到秦姐姐开心，她比谁都高兴。

    狄蒙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比那个不着调的侯爷强百倍，但愿这一世秦姐姐能有一个美满的好姻缘。

    她也翻身上了马背。

    这匹马还是上次来马场的时候，秦云飞帮她挑的。

    看到这马，她突然想起了秦云飞。

    当初还是他教的自己学骑马，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应该还不错吧。

    她没有去打扰狄蒙和秦芷君，而是选了和他们相反的方向，让马缓缓而行。

    好久没骑马了，她本来的骑术就是怎么熟练，现在更是忘得差不多了，不敢纵马快行，但光是坐在马背上，看着周围的景色，本来烦恼的心情也慢慢的疏散了不少。

    身后传来马蹄的声音，不急不徐，就在她身后不远。

    沈念儿并没在意。

    这是皇家跑马场，京城中的贵族子弟都会来这里跑马，她拉着马缰，继续缓缓而行。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姑娘。”

    她微微一怔。

    秦云飞？

    会这么巧吗，自己刚刚想到他，他就出现在了跑马场。

    她回头一看，果然是秦云飞，骑在他那匹引以为傲的宝马上，只是脸色颇为憔悴，完全不是印象中那神采飞扬的少年郎模样。

    再仔细一看，她就发现他的右腿裹了一层厚厚的绷带，一名厮替他牵着马。

    “你的腿怎么了？”她冲口而出。

    “受了点伤。”秦云飞淡淡地道，他才不好意思自己是骑马摔断了腿，这么丢人的事绝对不能。

    看到她露出关心的表情，他那颗苦涩的心忽然感受到了一点甜意。

    她还是在意自己的。

    尽管他得轻描淡写，沈念儿还是皱紧了眉头，这伤肯定不会轻，否则以秦云飞的性子，只要他还能行动自如，绝不会让别人给他牵马。

    不过她知道男人都好强要面子，他既不愿意提，她也就不再追问。

    “秦二公子，你伤势未愈，骑马的话怕是不便吧？”

    秦云飞心道，我当然知道现在不能骑马，可是他听她跟自己的妹子来了骑马场，就再也按捺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强撑着让伤腿也要赶来看一看她。

    事先他还对自己，他会和她保持距离，只远远地看她一眼就于愿足矣。

    可当他来到马场，看到她骑在那匹自己亲给她挑的马上，踽踽独行，身影被日光拉得很长，无端端就让他的心中一痛。

    他身不由己地打马上前，离她越来越近，她却始终没有回过头来，不知道在想什么出了神。

    她会在思念自己吗？

    秦云飞的心怦怦直跳。

    她嫁给变成了傻子的王爷之后，生活得不如意吗？

    当她郁郁寡欢的时候，可有一丝半丝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他真想亲口问一问她。

    所以他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这时候亲耳听到她一句关心自己的话，秦云飞的内心更是翻腾不已，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眼眶不由得热了。

    他轻轻摇头：“无碍。”

    只要能看你一眼，听你一句关切的话语，别只是断了一条腿，就算是两条腿都断了，他也甘之如饴。

    但他知道这番话现在不能，两人的身份不同。

    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妃，是君，而他是臣。

    心中再仰慕，也只能保持着这样的距离。

    刚才那句沈姑娘，他是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现在才想起来，她早就不是云英未嫁之身，而是名花有主的了。

    他心中酸涩难当，又夹杂着阵阵绞痛，只能怔怔地看着她，所有想问的话全都憋回了肚子里。

    沈念儿努力忽视他眼中流露的情感，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他还没有放下自己。

    那就不该和他接触太多。

    她轻轻拔转马头，向另一个方向而行。

    可是身后马蹄声响，秦云飞始终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后，沈念儿终于忍无可忍地回头：“你想做什么？”

    受了伤不回去养病，跑到马场来给自己当尾巴跟屁虫，这人的脑子是进了水吗？

    秦云飞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你你还好吗？”

    他觉得她应该不好。

    那天他亲眼看到她和王爷在天桥街玩得很开心，两人一直拉着没有被拥挤的人流冲散，他们一起套圈儿，买糖人儿

    而他就像个傻子似的，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明明心里又苦又涩又酸又痛，可他就是舍不得不跟，舍不得不看。

    她那天笑得真甜。

    只要看一眼她的笑，尽管那笑不是对他，也足够驱散他心底的乌云了。

    可现在，她脸上那甜美的笑容不见了。

    她的眼角眉梢有着隐隐的怒气，还有失望和忧郁，她明显不快乐了，她骑马的样子看上去那么孤独寂寞，那个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的王爷，一直没有出现。

    他们吵架了吗？

    是他欺负她了？

    沈念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垂下眼帘，淡淡道：“我很好。”

    秦云飞忽然道：“他欺负你了？”

    “谁？谁欺负我了？”她不解。

    “他，王爷。”秦云飞握了握拳，才出那三个字。

    沈念儿顿了顿，才道：“没有。”

    这是她的家务事，她不想告诉任何人，就连她的亲爹都不想，更何况是对秦云飞了。

    可她的神情分明是有。

    秦云飞把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尽收眼底，他忍不住捏紧了指，发出咯的一声响。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他欺负了你，你就告诉我，我、我会”

    沈念儿忽然开口：“你会怎么样？你想替我出头，去教训他？你能吗？他是王爷，你只是一个左骑将军，你要是动了他，就是欺君犯上，这是杀头的罪，而且会连累到你的家人，你愿意为了我，让你的亲人受到牵连？你的父亲会被剥夺爵位，打入天牢，你的母亲和妹妹可能会被卖进官窑，你自己，则有可能被斩首示众。”

    她嘴角勾起淡淡讽刺的笑：“秦二公子，在你的话出口之前，先想想后果。”

    “我”

    秦云飞只觉得无言以对。

    他方才一腔热血，的确是想替她出，可刚鼓起来的勇气被她的这一番直白犀利的话彻底打击了。

    没错，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他却在乎他的亲人。如果不是因为太在乎，他也不会辜负了她。

    他早就娶了她了。

    那也就不会一直遗憾到今天。

    想到这里，他只想一箭戳死自己。

    懦夫！

    他对自己骂道。

    你就是个胆鬼，秦云飞，你枉称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他长长叹一口气：“你得对，是我僭越了，还请王妃恕罪。”

    双抱拳，向她行了一礼。

    这一刻，他想通了。

    她是在用那番残忍的话点醒自己，让自己不要再划地为牢，这样继续愧疚和痛苦下去，最后伤害的就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他把所有的痛楚、深情和思念全都埋进了心底，不在脸上流露出半点。

    沈念儿向他颔首，同时向着远处一指：“狄将军在教秦姐姐骑马呢，要是秦姐姐看到你来了，一定很高兴。”

    秦云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嗯，那我去了，王妃，告辞。”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都很平静。

    “秦二公子，骑马心。”沈念儿很高兴他终于放下了，不管是真的放下，还是暂时的，总之他似乎是想通了。

    “多谢关心，我会的。”

    秦云飞忍住内心情绪的波动，脸上保持着平静，深深看她一眼，便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沈念儿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