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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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章

    鼎中的黑蝎不停冲撞,绸布下方不断隆起一个个鼓包。

    姜思钰抱起青铜鼎用力晃了晃,将黑蝎晃到了底下的药汁里。

    听着鼎内的黑蝎安生下来,约莫又被药汁所引诱,少年才抱着青铜鼎起身。

    才一转身,胸口忽然动了动,一颗银白色的蛇头从他肩上的斗篷里探出来。

    洁净的白色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芒,鲜红的蛇信在半空中吞吐,红艳艳的双眼满含戒备与杀意,上肢挺起,朝向静谧的沙漠,蓄势待发,欲择人而噬。

    姜思钰一抱着青铜鼎,一握着笛子,戒备的四周扫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异状。

    闷热的风吹过连绵起伏的沙地,留下浅浅的波浪般的痕迹,天空之下是一望无际的黄色,天地寥寥,苍茫无际。

    被转化为吸血鬼的眼镜王蛇全身紧绷,扁平的蛇头转动,蛇信不停吞吐。

    见迟迟未有敌人出现,它似乎也有些困惑,不甘的甩着蛇尾爬到少年肩膀上,在他肩上游走着四处张望。

    “阿钰。”

    一抹修长的身影由远及近,黑色的斗篷因着急速飞跃而发出猎猎声响。

    “阿爹。”姜思钰收起笛子,抱着青铜鼎迎上去,“这次的成蛊是一只黑蝎蛊。”

    趁着姜流云接过青铜鼎的空档,白蛇竖起身体,细长的尾巴在姜流云胸口甩了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随即一头蹿进姜思钰斗篷里。

    姜思钰抬隔着斗篷安抚的在它身上拍了拍。

    之前几天里阿爹为了防止变成吸血鬼的青白对他生出食欲,用他的血不断对它做训练,一旦青白有被他的血吸引的迹象,就会被阿爹教训得很惨。

    虽然最后成功喜人,但青白被教训了好几天的气都如今都没能消去。

    被拍了一尾巴,姜流云并未生气,同样描画了深浓细长的青黑色眼线的双眼显出几分冶艳,淡淡扫了一眼姜思钰肩上的那块隆起。

    青白与金白还是两颗蛇蛋的时候就被他捡回家,几乎可是和他一起长大。

    随后青白在阿钰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便开始照顾他,直到不久前为了保护阿钰而阴错阳差成了吸血鬼。

    若非如今形势不等人,他也不愿那般严厉待它。

    但如今除了他以外,只有同样是吸血鬼的青白面对其它吸血鬼时才有一拼之力。

    在此之前,作为阿钰的护身蛊,它必须学会抵制且免疫阿钰的血液诱惑。

    姜流云心中无波无澜,揭开丝绸瞧了眼鼎中肥硕的黑蝎,微微颔首,“品相尚可。”

    姜思钰唇角微扬,瞅了眼阿爹上拎着的青铜鼎。

    里面是一只掌大的金蝎,身形虽不大,样子却颇为凶猛,几次摆脱药物影响要从鼎中爬出来,都被阿爹一指头按了下去。

    此行事已毕,父子二人提着装了蝎蛊的鼎踏上回程。

    经过一处湿润的河流浅滩,隐隐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银发男人伏在河边,正将脸埋在水里,过肩的银发用皮绳束在颈后,被汗水氤湿的发尾粘连在背上,屈肘撑在地上的双臂肌肉贲张,衣果露的肩头与臂有大块暗红色淤斑。

    那是长久暴/露在阳光下而未经处理的晒伤,表面已经泛起了白色的皮屑。

    旁边的纸莎草上卧着一头声息全无的猎豹,上面压着男人的弓,皮毛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姜思钰没有姜流云那样好的眼力,却也不多时就看到了凯厄斯的身影。

    见前方飞跃的阿爹没有反应,少年也只当没看见,凌空御风,脚尖在沙地上起伏轻点,未落下一丝痕迹,只余斗篷被风吹刮的烈烈声响。

    河岸边,银发男人蓦地从水中仰起身,动作间扬起一道水花。

    他朝着阳光甩了甩被沾湿的额发,颈上皮绳项链下垂坠的蛇鳞碰撞出轻灵的声响,精壮的腰腹挺直,仿佛饱腹后懒洋洋伸腰的雄狮。

    被水打湿的眼睫簇簇粘合在一起,尾端悬挂着晶亮的水滴,细的水流从发迹淌下,沿着脸颊往下滑落,或汇于下颌滴落,或沿着脖颈没入胸膛的衣物中,在蜜色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晶莹的痕迹。

    凯厄斯站起身来,抬抹了把脸,不经意一转头,透过漫着水汽的视野,隐隐看到远方两道黑色的身影一前一后起起落落,逐渐远去。

    距离虽十分远,但他仍一眼就认出了那两道身影,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凯厄斯不相信西奈法会没有发现自己,对方视而不见远离的态度令他既愤怒又失落,烦躁的对着潺潺流淌的河水踢了一脚,激起水花四溅。

    他沉沉喘气,心中憋着一股火。

    半个月未见到异族青年,他迫切的想要回到对方身边如往常般寸步不离,但回想着当日异族青年冷漠的话语,强烈的自尊心令他无法拉下脸面若无其事的继续讨好对方,更担忧回去后再受到对方的漠视与驱赶。

    在毫无应对方法的情况下,他只能避开与异族青年见面。

    凯厄斯不愿单独回到阿尔戈斯,但他心中清楚,以他的力量完全无法违抗西奈法的决定。

    没有力量便没有决策权,这就是他迫切想要成为吸血鬼的原因。

    宽阔的浅滩河水静静流淌,尼罗河泛滥的时节即将来临,原本清澈的河水此刻已呈现淡绿色,为这苍茫沙漠带来了一丝清凉的绿意。

    有粗粝的风吹过,黄色的沙尘被挟裹着飘来,与河岸边的黄沙堆积到一起。

    耳后风声不停,凯厄斯面对着眼前流涌的河水,目光扫了眼身旁几乎一丝不动的纸莎草丛,面容沉凝。

    他屏住呼吸,抬握住腰间剑柄,待风声接近时,豁然转身,一剑劈出去。

    青铜剑劈了个空,四周风沙隐隐,了无一人。

    风声接连涌动,将膝盖高的纸莎草吹弯了腰。

    脚腕忽然一紧,凯厄斯还未来得及反应,脚下就被一股巨力拉扯,狠狠的摔倒在了地上。

    他半边脸沾了淤泥,低头正看到一团黄沙正裹在自己的脚上,仿佛有生命般缩紧。

    下一刻,那团黄沙忽然变化,形成了绳索似的模样,猛然狠狠一甩,直接将他甩入河水中。

    他猝不及防的呛了一口水,脑袋才冒出水面,头顶就传来一股巨力,直接将他往水中按。

    浸入了河水的眼睛酸涩的睁不开,凯厄斯奋力挣扎,握剑朝着上方接连劈砍,却都落了空。

    几次之后,连双臂也被桎梏,整个人毫无反之力。

    待凯厄斯渐渐支撑不住之时,头顶那无形的力量抓住他的头发,直接将他提出水面。

    胸腔鼓胀闷痛,他贪婪的呼吸两口空气,不待反应,又再一次被压入水中。

    来回几次之后,他气息越来越弱,连挣扎的力气也变得微,片刻后便不再动弹,双随着水波沉沉浮浮。

    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

    覆盖在银发上的黄沙形成了一只掌的模样,将水下没了声息的男人提出水面。

    下一刻,青铜剑带起迅疾的风声,直向那黄沙掌挑过去。

    锋利的剑尖斩开了黄沙,一并斩落数缕指长的银色发丝。

    纷纷扬扬的黄沙与银丝落入水中,或消没无踪或随水而流走。

    沾湿的凌乱头发糊在脸上,凯厄斯顾不得拂去,转身飞快的上了岸。

    还没喘口气,腿忽然又感觉到一股束缚感,他飞快抬剑斩去,那捆缚住他双腿的黄沙却已然拉扯着他在纸莎草丛中飞快穿行。

    粗粝的河石刮擦着背部,薄利的草叶在皮肤上不断割划,不多时凯厄斯身上便添了许多脏污与伤口。

    那抓着他的黄沙窜行得很快,并且专门往河石频布与草丛茂盛的地方来回钻行。

    凯厄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意图戏耍折磨自己的想法。

    这几年来,他已然见过许多不寻常的事物,这时候心中虽然惊骇,却也并不十分害怕。

    趁着黄沙抓着自己拐弯的功夫,他抓着剑奋力一躬身,重重划过脚上包裹的那团。

    情急之下力道稍重了些,剑尖划过脚腕,涌出的血液渗入黄沙之中。

    那团黄沙忽然松动扭曲起来,凯厄斯趁解放了自己的双脚,握剑劈过去。

    被劈散的黄沙无风自动,纷纷扬扬飘起,引动沙漠中尘土汇聚拢合,不多时,便形成了个人型,仿佛是用沙土塑造的雕像,身上的衣物和脸上的五官都清晰可见。

    那沙像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仿佛十分享受般道:“不错的血味。”

    “你是什么东西?”凯厄斯握剑的攥得死死的,浑身肌肉紧绷,紧紧盯着他,“吸血鬼?”

    “吸血鬼?真是不礼貌的法。”沙像仿佛做了个微笑的表情,“我更喜欢人类称我为神明。”

    ————

    口大肚深的陶翁上方青烟袅袅,散发着浓郁的药香。

    背后有着金色倒山峰纹样的白色蛇悄然滑过来,顺着陶翁往上爬,蛇信吞吐,跃跃欲试。

    蓦地,尖细的蛇尾被两只玉石般润白的指捏住提起,在半空中晃荡两下。

    “金白,这可不是给你吃的。”

    完,姜流云随将中的蛇往后一扔。

    指细长的白蛇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随即落在后面的高背椅上,半边身子挂在边缘。

    扁平的脑袋晕乎乎的晃悠两下,很快就失去平衡的一头栽了下去,啪叽一声肚皮朝上落在光滑坚硬的石头地面。

    它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摇了摇脑袋,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砂砾大的黑豆眼瞅了眼主人的背影,怏怏吐了吐蛇信,垂头游进了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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