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对比于银发男人的阴沉含怒,姜思钰却被脚下靠近的那只臂吸引了注意力。

    没有理会银发男人咬牙切齿的问话，他一眼认出了那是谁的，心中一跳,弯下腰就把那只臂捡了起来，声音微哑,“这是我阿爹的？他在埃及丢了的那只？”

    凯厄斯眉头一皱，几步上前伸去夺，“还给我！”

    “这可不属于你。”姜思钰侧身躲过他伸过来的，唇角噙着一抹冷笑,“多谢你这些年保管它,但现在，它该由我来保管了。”

    话间门,他蜜色的掌拍了拍上那只臂的背，而那只白皙的掌一翻，立刻握住了他的。

    感觉到上微凉的触感，姜思钰忍不住唇角上扬，桀骜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真切的愉悦。

    一蜜色一苍白的两只握在一起,在银发男人眼里显得无比刺眼。

    凯厄斯正要上前去抢回来,眼前倏地一花，那被他们忽视的黑发吸血鬼忽然挡在了阿依面前。

    吸血鬼似笑非笑的看着银发男人，那目光绝对称不上友善，口中对身后的青年道：“阿依，这是你的朋友吗？”

    闻言,姜思钰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凯厄斯也跟着开口道：“阿依，他是谁？”

    银发男人心中对眼前这吸血鬼的身份有了猜测,口吻中也满含敌意。

    姜思钰从吸血鬼背后走出来，随口道：“这家伙叫阿罗，暂且是我的同行者。”

    凯厄斯敏锐的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他和西奈法没有联系？”

    姜思钰如何不知道凯厄斯在想什么，闻言嘲讽的看他一眼，“你想得太多了。”

    “西奈法是谁？他也是吸血鬼吗？”阿罗有些不满于姜思钰和眼前这忽然出现的银发男人话，似乎完全无视了自己，脸上笑着问道，血红的双眼中却是一片深沉。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凯厄斯便对姜思钰重复了之前的那个问题，“西奈法在哪儿？”

    姜思钰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摆弄着上的臂，眉头微蹙，有些困惑的道：“它怎么不动了？”

    属于姜流云的那只臂此刻正握着他的静止不动，仿佛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苍白残臂，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活力精神。

    凯厄斯目光一暗，沉默一下，唇角勾起一抹阴戾的冷笑，“或许它是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于是就不想动了。”

    姜思钰听出了他话中的妒忌，抬眼看他一眼，轻飘飘道：“我想也是。”

    凯厄斯顿时面色黑沉，而一旁被两人再次无视的阿罗脸上的笑容已然僵硬。

    凯厄斯被气得不轻，一字一句咬牙道：“告诉我、他在哪儿？！”

    姜思钰面色一沉，冷冷道：“在你去不了的地方。”

    “阿依！”凯厄斯低喝一声，只当他不愿透露出西奈法的下落，心头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若非尚有一丝理智尚存，银发男人早已忍不住对眼前的青年拔剑了。

    姜思钰轻哼一声，右握着的银笛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左心。

    阿罗笑着问他，“阿依，需要我帮你解决他吗？”

    敏锐的吸血鬼自然不会看不出这二人之间门似敌非敌似友人非友的微妙气氛，只是不甘于被黑发青年忽略，又一再插不进去二人之间门的对话，于是才故意有此一问。

    “闭嘴。”姜思钰不悦的扫了他一眼，声音冰冷，“这和你没关系，再敢对他出，可就不只是刚刚那一拳的后果了。”

    阿罗自然不会忘记对方刚刚为了救下这银发人类而揍了自己一拳，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所钟爱的黑发青年对旁人如此维护。

    外表儒雅温和的吸血鬼再也维持不了脸上的笑容，转眸看了一眼那银发的人类，血眸转为深沉的暗色。

    他目光一闪，脸上又扬起了和煦的微笑，“阿依，我自然不会伤害你的朋友。凯厄斯”

    黑发吸血鬼看向银发男人，“阿尔戈斯的凯厄斯，我听过你的名字，堤丢斯的儿子果然和他的父亲一样勇武，或许你不知道我，但你一定听过我的父亲，他是皮洛斯的涅斯托尔”

    话间门，他漫不经心的走向银发男人，右就要搭在对方被晒成红褐色的肩膀上。

    凯厄斯自然不会让一个初次见面就袭击了自己的吸血鬼碰到自己，他本人也并不喜欢这个笑得十分虚伪的吸血鬼，于是脚步一转便躲开了对方的，眼中带着防备与排斥。

    “别碰我。”

    阿罗一僵，满不在意的笑了笑，“真是不友好啊。”

    姜思钰对眼前这一人一吸血鬼都不喜欢，他看出阿罗想要探知凯厄斯的秘密，却也并不阻止，此刻见到阿罗吃瘪，不由唇角微勾，随口对凯厄斯道：“阿罗的天赋能力是通过身体碰触看到对方的记忆和想法。所以不想被他看到你的秘密的话，最好不要让他碰到你。”

    凯厄斯却并不领他的情，闻言含怒的看他一眼。

    阿依明明可以在吸血鬼对他伸之前就出这件事，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也只不过是想要看他的笑话。

    如果不是他警觉，只怕就要被这吸血鬼看到了自己的秘密。

    被揭破了自己的能力，阿罗并未生气，只是无奈的看了一眼黑发青年，叹息一声，“你不想他暴露秘密，却暴露了我的秘密，阿依，你可真让我伤心。”

    姜思钰只回他一个冷笑。

    而凯厄斯看这吸血鬼的眼神已然转为了厌恶和警惕。

    “你们的态度真让我难过，”阿罗摇摇头道，脚下踱步转了个圈，双合握，自顾自悠然道：“但是我觉得我们都应该暂时放下芥蒂与不和，因为我们遇到了麻烦，是的，这艘船似乎遭受了不幸。”

    “它遭到了劫掠，那些劫掠者们在叫”吸血鬼作势微微偏头侧耳倾听了一下，目光看向银发男人，含笑道：“凯厄斯？”

    姜思钰脸色骤沉，他们所在的舱房位于商船最底层，距离甲板有段距离兼之海浪翻涌声音很大，他只当刚才一直隐隐听到的声音是那些水们又在唱着不着调的海歌。

    但经过阿罗的提醒，又想到凯厄斯的忽然出现，姜思钰很快将这两者联系到了一起，顿时嗤笑一声，黝黑的双眼含着鄙夷的望着凯厄斯，“所以，你真的又去做了劫掠者？”

    姜思钰的怀疑也是有迹可循的。

    在大绿海诸城邦，放牧、农作、劫掠、渔捞和狩猎是阿开亚人最常见的生活方式，而其中海上劫掠最受人推崇。

    一个强大富裕的城邦，最主要的财富就源自于掠夺。

    如果一个英雄不曾去劫掠、没有载着满船的战利品归来，那么就不能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英雄，这在姜流云父子看来极为荒诞离谱的论调，却是阿开亚人普遍的认知。

    不管是强盛尚武的迈锡尼还是占有了海上贸易路线的克里特，都靠着强大的武力为自己在海上掠夺了许多财富。

    对于阿开亚人而言，贸易经商是懦弱粗俗的行为，劫掠反而是高尚勇武的。

    而与所有城邦人一样，阿尔戈斯人也崇尚海上农夫这一直接获取财富的“高贵的”生活方式，但阿尔戈斯的王狄俄墨德斯不屑于打击弱的商人，他更愿意去寻找更强大的对去进行掠夺——比如像特洛伊这样的富裕地方。

    但纵使狄俄墨德斯曾经定下了关于劫掠商船的惩罚，可凯厄斯向来肆意，行事任凭自己的喜好，也从不在意狄俄墨德斯的规定，在年少之时他便已成为了一个出色的海上劫掠者。

    若不是十多年前于克里特一行，他如今早已成为一名赫赫有名的海上农夫，靠着劫掠来的财富建立了自己的城邦和领土——这是凯厄斯在遇到挚爱的异族青年之前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凯厄斯从来不觉得劫掠是什么不好的行为，所有的阿开亚人都是这样生活的，甚至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到西奈法，他就立刻生出了掠夺的欲/望。

    后来凯厄斯无数次庆幸过自己从未将之付诸于行动，而自察觉西奈法不喜劫掠的行为之后，他也早已和过去的自己隔绝。

    于是此刻面对异族青年关系最紧密的儿子的鄙夷与质疑，凯厄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我没有劫掠这艘船！”

    面对银发男人的怒气，黑发的吸血鬼又添了一把火，“阿依，我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船上有人受伤了你听，有劫掠者往这里来了。”

    无需吸血鬼提醒，凯厄斯和姜思钰都听到了渐进的混乱脚步声。

    “该死的！”凯厄斯暴躁的咒骂一声，疾步出了门去阻止外面的混乱。

    姜思钰狠狠的瞪了笑得假兮兮的吸血鬼一眼，跟着出了门。

    凭着吸血鬼的耳力，他才不相信阿罗是刚刚才发觉外面发生的事情。

    这可恶的吸血鬼定然早就知道了外面的事情，偏偏等到冲突加剧之后才开口揭露，心眼果真是坏得很。

    幸运的是两艘船虽然起了冲突，双方均有所损伤，却并无一人被死神所牵引。

    商船上的水虽多，却并不擅长战斗，很快便被战船上的阿尔戈斯人制服。

    而阿尔戈斯人以为凯厄斯的目的是劫掠，于是只占有了商船，并未下狠去对付商船上的人。

    凯厄斯很快平复了船上的混乱，时刻不停的跟着姜思钰，唯恐把人给跟丢了，“阿依，西奈法在哪儿？”

    发生了这许多事，凯厄斯心里那股几欲宣发的怒火与恨意稍稍缓和。

    等到冷静下来，银发男人已然能从眼前所见所闻的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事实。

    阿依身边跟着个陌生的虚伪吸血鬼，西奈法却一直未曾出现，属于对方的臂也一直跟着阿依，而并未去寻找自己的主人，这一切都让凯厄斯不得不认清了异族青年不在这艘船上的现实。

    而那只臂之所以指引他来到这艘船应该真的只是察觉到了阿依的存在，而不是为了寻找自己的主人。

    一想到这里，银发男人的心情便更加苦闷，烦躁的恨不得提起长矛到战场上厮杀一场。

    姜思钰正游走在受伤的水之间门给他们派发伤药，听到凯厄斯的问话，顿时面色微沉。

    姜思钰过去素来看凯厄斯不顺眼，因而方才面对对方的一再追问也不乐意直接将答案告诉对方。

    此刻面对着凯厄斯的执着追问，他本想同之前一般呛回去，然而一转身眼睛却被对方脖子上戴着的蓝色鳞片闪了一下。

    姜思钰看了眼面容沧桑形容落拓的银发男人，沉默一下，低声道：“他在冥府。”

    银发男人的身影顿时僵硬。

    一股猛烈的痛楚如汹涌的海潮席卷而来，仿佛将他的灵魂拍打得支离破碎。

    凯厄斯急喘了一口气，双不自觉握紧。

    他扯了扯嘴角，忽视胸口的剧痛，“你什么？”

    姜思钰低头查看剩下的药物，淡淡道：“我他在冥府。”

    下一刻，一声如雷鸣般的咆哮响彻他的耳畔，几乎要将他震聋了。

    “是谁？！”

    一个巨大的浪头猛地打来，拍打在船舷侧面，海浪的巨大轰鸣却掩不住男人的怒吼。

    嘈杂的甲板上顿时安静了下来，船员们都仿佛成了听到猛兽嘶吼的鸡崽，一个个缩着身体心惊胆战的看着暴怒的银发男人。

    在凯厄斯那声咆哮落下的下一刻，姜思钰就被躲在阴影中的吸血鬼携裹着闪到了舱房前的拐角。

    他一边挣开吸血鬼的环抱，一边揉着被震得耳鸣的耳朵，恶狠狠的瞪着凯厄斯，“你发什么疯？！”

    他又转头凶狠的看着阿罗，“还有你、谁让你碰我了？！”

    姜思钰可丝毫没忘记对方的天赋能力，一想到自己诸如最后一次尿床之类的秘密将会有第三者知道，就恨不得将眼前这吸血鬼灭口了事。

    面对黑发青年的怒火，阿罗双摊开连连后退，示弱的姿态一览无余。

    吸血鬼的双眼在青年脸上流连不去，在那双因怒火而越发明亮生动的黑眸和抿起的粉紫色唇瓣上停留得尤其久。

    他眼神迷醉，却很快意识到青年的愤怒由来于何，顾不得多想，立刻解释，“阿依，我什么都没看到。”

    姜思钰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信与怒意。

    他抽出腰间门的银笛，脖颈上挂着的白蛇也立起了身体，张着嘴对阿罗露出了剧毒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