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忒拜城是一座拥有漫长历史的城邦。
在许久以前,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在这里将女儿嫁给了英雄卡德摩斯、诸神都参加了这场神与人之间的婚礼;不久之后宙斯在这里私会塞墨勒,生下了狂欢之神狄俄尼索斯;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在此射杀了安菲翁和尼俄珀的七子七女;贤明的俄狄浦斯曾在此执政,又惨遭驱逐一切非凡的神与人的事迹给这座古老的城邦堵上了一层荣耀的光辉,却又逐渐在时光中风化
而在自西方而来的阿开亚人登陆后,这座仿佛被神明诅咒的城邦,似乎终于引来了它的没落。
在阿开亚人的进攻下,老国王的七个儿子全都被杀,国王本人也远走特洛伊,王宫的财富被掠夺,只留下兵连祸结后的空荡屋室。
王宫中已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城中居民还沉浸在战后的哀伤悲恸中,没有人有心思靠近这座主人已经离开的高大石屋。
于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有两个非人之物已在这座宫殿中停留了三天。
昏暗而宽敞的房间内,墙上华丽精致的挂毯被利器划破,只剩下短短的一截,露出下方难看斑驳的石头墙壁。墙角散落着破碎的陶瓷碎片,梳妆台上的匣子敞开,里面的珠宝首饰被洗劫一空,匣子上留下几个丑陋的斑洞,那里或许曾经镶嵌着美丽的珍珠或宝石,但显然它们都已和这房子里其它的贵重物品一起被掠走,徒留下毫无价值的破木头。
房屋正中靠墙的位置,原本完好无损的木床也在不久之前崩塌损毁,镶嵌着天鹅花纹的床腿断成两半,露出凹凸不平的断口。
床前珍贵的埃及织毯上,有着一头海藻般黑色长卷发的青年伏躺着,露出白皙如玉的肩背,凸起的肩胛骨上显出两点宝石般的蓝色鳞片,与那细白的皮肤交映出惑人的丽色。
银发男人忍不住抱紧了背对自己的黑发青年,在他光滑的后颈上落下绵绵密密的轻吻,一只探到前面,往黑发青年腹下抚去。
姜流云静静闭合双目不去理会,却察觉到身后的吻逐渐下移到后腰,身前的那只也越发过分。
仿佛被触及了什么临界点一般,他猝然睁开眼,一把抓住凯厄斯的狠狠甩开。
黑发青年翻身而起,漂亮的长卷发在空中晃过一道弧度后下落在光/裸的腰背。
他踢开银发男人不依不饶伸过来抓住自己脚踝的,还没走开两步,一双腿忽然一紧。
银发男人趴在毯子上,双抱住他的双腿,抬头眼巴巴的看着他,“西奈法,再一次。”
此刻他们二人皆不着寸缕,这样的姿势十分有碍观瞻,姜流云心中羞恼,用力挣了挣没挣开,冷冷道:“放。”
银发男人不仅不放,还抬头把脸贴在他腿上磨蹭,嘴里嘟嘟囔囔道:“西奈法,再来一次吧,我真的不想放开你”
姜流云握了握拳头,“已经第三天了。”
银发男人满脸掩不住的眷恋和渴望,“我觉得我们可以再一起度过三天三十天就更好了。”
姜流云深呼吸一口气,“再不放开,你就自己在这里度过三十天。”
凯厄斯察觉到他的恼意,担心再继续下去当真会被撇下三十天、或许好一段时间里也没有会与心爱的青年亲近,迅速权衡一番,叹息着放开了双。
“你一点也不像我渴望着你一样的渴望我”
看着银发男人一副落水狗一般恹恹的模样,姜流云脚下一顿,转身蹲下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我们耽搁得已经够久了,阿钰还在等我们。”
凯厄斯抬头在他掌心蹭了蹭,半坐起来,伸出指指了指自己的唇角。
姜流云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柔和的无奈,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下,“好了,赶紧起来穿衣服。”
得到心爱的青年主动献吻的银发男人勉强满足了,飞快穿好了衣服。
姜流云余光瞥见他背后的伤痕已然愈合得不留一丝痕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感觉到身上的黏腻,他心念一动,空气中的水汽便汇聚成数道水流,自上而下细细冲洗。
转头就隔着水帘看到一动不动的凯厄斯,他抬将眼前湿漉漉的头发捋到脑后,随口道:“要清洗吗?”
“当然。”银发男人飞快应声,仿佛听到了主人召唤的犬只,迅速脱下刚穿上没多久的衣服,冲进水雾之中将黑发青年抱在怀里。
姜流云额角青筋直跳,“放开!”
银发男人仿若未闻,双不老实的在他身上游移,“西奈法,我来帮你清洗。”
“不需要你,放。”
“那你来帮我清洗吧,我很需要。”
“你给我滚开”
“”
等两个吸血鬼黏黏糊糊缠缠磨磨的洗完了澡,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从窗外洒进的月光照亮一室皎白。
黑发青年顺了顺微潮的卷发,捡起地上的盘蛇发饰在鬓边扣好。
察觉到身后炽热不减的目光,他心中无奈一叹。
下一刻,线条优美的胯骨延伸出蝴蝶般的薄翼,轻飘飘落在两边脚踝上,如宝石般的蓝色鳞甲覆盖于腰下,将那无限春光彻底遮挡得严严实实。
姜流云只当听不到身后传来一声带着叹惋的气音,一边捡起地上的项圈戴好,冷眸淡漠的瞥了他一眼,“把我的耳环找回来。”
凯厄斯被他的目光看得心中一热,迎着心爱的青年的冷脸,终究不敢再肆意,飞快环顾一圈,终于在断裂的床脚旁找到黑发青年被自己丢开的耳环。
他上前捡起,轻柔的为黑发青年戴上耳环,最后不忘在那莹润的耳垂上落下一吻。
姜流云红眸微动,心中的恼意已去了大半,但面上却是未显。
凯厄斯就是只极为擅长得寸进尺打蛇随棍上的饿狼,若他表现出一丝松动,恐怕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要离不开这里了。
凯厄斯还是个新生儿,三天前饮下的那少量血液并不足以满足他的渴望,撑到今日已是极限。
他那般纵情,也未尝没有无法克制渴血欲的原因。
姜流云自然清楚这一点,趁着夜色深沉,带着他又去找了两户人家。
银发男人静静看着黑发青年熟门熟路的收拾痕迹,并留下一些银饰作为报偿,一直一言未发,直到走出忒拜城门后才开口。
“西奈法,你不想杀人。”
姜流云沉默。
他上并非没有沾染过鲜血,且作为一个以人血为食的吸血鬼,若不想杀人,当真是伪善而可笑。
但他确实并不愿意下屠戮无辜生命。
姜流云自觉心硬如石,绝非心慈软之人,若是遇到威胁自己及周围人安全的强敌,他会毫不犹豫的出将其毁灭。
若是碰见穷凶极恶的人类,他也会饮尽他们的鲜血杀死他们。
但那些与他无关之人、与他毫无威胁之人、不曾为恶之人,却不该成为满足他口腹之欲下的牺牲品。
若他当真那样做了,又与只求饱足毫无理智的野兽有何区别?
对他而言,在不危急那些人类安全的情况下从他们身上取得一些血液已尽够了。
姜流云一直都知道,他这样的做法不仅是在吸血鬼当中、即使是在这个世界也是颇有争议的。
拉米亚与她的吸血鬼们将人类当做猎物般肆意屠杀;埃及吸血鬼们更像是坐拥羊群的农场主,只需在固定的日子里选出一只最肥美的羊羔端上桌大块朵颐。
她们似乎都十分享受用牙齿亲自咬开猎物的喉咙啜饮热血的快/感,丝毫不在意口中的猎物是否会因毒液的折磨而毙命。
而或许是受时代和环境限制,这落后的异世并无明确的正邪之分,无论人类、吸血鬼、还是神明,都将自己的利益视为首要,只在乎自己的想法和快乐,唯有他还在进行着古怪的坚持——埃及吸血鬼们似乎都认为他只让信徒定期献血而不亲口咬杀猎物的做法十分古怪,就连他亲自转变的女祭司伊格里涅也不能理解他。
“你觉得可笑吗?”他低声道:“一个不想杀人的吸血鬼?”
若是换一个吸血鬼,凯厄斯定然对对方的想法嗤之以鼻,但对方是他挚爱的西奈法,是他深爱得超过自己的生命的伴侣。
看着属于他的黑发青年眼中流露出的沉寂,他宁愿被砍下脑袋也不愿出叫对方难过的话来。
“怎么会呢?我觉得这个想法棒极了。”银发男人揽住伴侣的肩膀,不紧不慢的走在宁静的旷野上。
“杀人会使我们的踪迹暴露,可能还会引来那些多管闲事的英雄。”到最后那个词,凯厄斯冷笑着加重了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
姜流云想起伊多墨纽斯、狄俄墨得斯和奥德修斯,眉头轻皱,抿唇不语。
“而且我也不想把嘴巴和牙齿贴到别人的脖子上,”凯厄斯接着道,不忘转头在黑发青年脸上亲了一下,发出吧唧一声响,带着几分轻佻道:“我只想把嘴巴贴在你身上。”
姜流云心中的落寂已然消散大半,听到这话立即横他一眼,神情不悦,眼底却含着一丝柔和。
凯厄斯对他的情绪已然能把控到七八分,立即得寸进尺打蛇随棍上,“当然,你也只能把嘴巴贴在我身上。”
完,他不忘把脸挨近,意图索得一个吻。
姜流云觉得凯厄斯自苏醒后就仿佛脱开了缰绳的野马,行止更为肆意许多,他却至今仍不能适应对方热情的话语和黏黏糊糊的态度。
顶着凯厄斯期待的目光,他血眸微闪,抬推开对方的脸,平静的反问,“那你以后准备怎么狩猎?”
凯厄斯顺势在他掌心印下一吻,随意道:“我可没有你那么多神奇的药物和虫子,只能把他们打晕之后再取血了。”
话间他拍了拍腰上的剑柄,“用你给我的剑。”
吸血鬼作为天生的猎食者,本能存在着极强的攻击性和对猎物的嗜虐欲,姜流云虽不苟同,但他作为一直克制着自己本能欲/望的吸血鬼,却也对此了然于心。
之前凯厄斯作为新生儿一直违背着天性接受他的投喂而不是凭着心意去扑杀猎物,如今又许下这样的承诺,不管将来对方能不能做到,姜流云此刻都不得不为对方的话而动容。
他再了解不过凯厄斯是怎样肆无忌惮的脾性,对方此刻出这番话绝不是出自本心,而是出于对他的感情,从而愿意迁就他去克制自己的本能。
姜流云看着前方晦暗的旷野之路,忽然心有所感。
此生路途漫漫,有这样一个人相伴,即使前方是看不清方向的黑暗,他也愿意与之并行走下去。
旁边的银发男人还在自自话,“但我自己一个人的话,可能不好收尾,所以我们以后都一起狩猎吧,西奈法,我很乐意接受你的饲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