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卷
在清影愣神的片刻间，大厨已经将肉圆捏好。
狮子头有清炖、清蒸、红烧三种烹调方式，而他选择了清蒸。
蒸锅已经预热，将捏好的肉圆放入蒸锅内，静候半个时辰出锅，搭上几片烫过的青菜做装饰，便是一道鲜味十足的清蒸狮子头了。
比起红烧狮子头的汤浓味重，清蒸狮子头更偏向于将食材本身的味道凸显，因而味道更偏清淡，倒是更符合淮扬菜所追求的原汁原味。
几位淮扬菜大厨陆续已经将菜做好，摆到了桌上。
在众位大厨期待的目光注视中，清影依次尝了尝他们的艺。
果然，清蒸狮子头的味道更胜一筹。
李沐看出了清影的心思，对着身旁的秦然使了个颜色，秦然便带着其他几位大厨离开了。
整个院中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三人。
“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在下张白露。”
“白露。”清影喃喃的重复道，若不是看见面前站着的是男子，乍一听这名字还以为是个姑娘呢。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张白露又开口了：“因为我是在白露那日出生，所以父亲为我起名白露。”
“难怪。”清影低声感叹，似是想起了什么望向他：“张师傅看起来年纪不大，这么年轻便有这么精湛的厨艺实在难得。”
她话音刚落，张白露便低笑出声，见她不解的看向他，他赶忙摆摆解释：“抱歉，忽然被姑娘夸奖，一时没忍住。”
不等清影疑惑他为何发笑，张白露又道：“别看我这副模样，过完春节便是而立之年了。”
而立之年？三十岁？！清影惊讶的看向他，他那个娃娃脸看上去最多十七八岁，结果他竟然马上就要三十了？！
“不过起厨艺精湛，我虽然刚到京城不久，却也听了慕容姑娘的事情。姑娘不过及笄，若年轻有为，自然当属姑娘才是。”
被张白露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清影赶忙道：“张师傅辛苦了，便好好休息几日。再过些日子，我还要同几位师傅一起商讨酒楼的菜式，配合烹调的方式呢。”
马上便是十一月了，照目前看来，酒楼有望在十二月初便会装修完毕。
若是时间充裕，她也可以和四位大厨一起配合创新一些菜式，赶在春节前夕将酒楼好好开起来。
“慕容姑娘就不要师傅师傅的叫我了，叫我张白吧，大家都这么叫我。”
“好，那你也不要慕容慕容姑娘的叫我了，叫我清影就行了。”
“这”张白露有些为难的看了一旁闷不吭声的李沐一眼，听到他：“听她的就是。”
“好，清影，那我就先去找初戈他们了。”
等清影点了点头，张白露菜对着李沐恭敬一拜，从后院离开了。
等张白露走远后，清影拉了拉李沐的衣袖，等他转头看她，才笑道：“这次谢谢你了。”
“就这么谢我？”李沐垂眼看向被她攥着的衣袖，清影赶忙松开了，听到李沐问：“你知道除了一些糕点之外，还有什么食物适合践行时带在路上吃吗？”
清影疑惑的抬起头来，不等她问，便听见李沐解释道：“皇上已经下命让上官凛和上官玄率军去往边关平定叛乱，明日他们便要启程了。”
“我是奉皇上之命，去为他们践行。”怕清影多想，李沐又道：“这可不是本王自己乐意去的。”
清影闻言沉思了一会儿，看向有些期待的望着她的李沐，笑道：“当然有啊。”
往常时候去往稍远的地方多是带些干粮和糕点，干粮吃起来无味影响食欲，而糕点多都偏油偏甜，吃多了会腻。
不过清影已经想到了一种吃，完美避开这些缺点。
“他们明日什么时候出发？”要做好那道吃，需要一点儿时间准备，刚做好的才最好吃，若是凉了香味便会大减，她得知道他们出发的时间才行。
“明日巳时他们会从南城门出城。”
“巳时？那明日卯时你先吩咐后厨将大米泡好。”清影着见李沐满脸疑惑又问道：“王府食材众多，应该有韭菜吧？”
“有是有。”听她这么李沐更懵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先不用问这么多，反正把食材备齐就是了。”
看清影一脸神秘，李沐更是好奇了：“还有什么需要的？”
“香菇、笋、肉、豆腐干”清影掰着指数了数，抬眼撞见李沐笑望着她的目光，定了定神：“差不多这样就行了。”
“好。”李沐笑着应道，清影不敢抬眼看他：“我想起家里还有点儿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她刚走出去两步，就被李沐一把拽了回来，正撞到他的怀里。
他忽然将她紧紧抱住，清影本想挣开，可在撞见他忧愁的目光时却愣住了。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李沐露出这样的神情。
“听前几日你在街上遇见了齐涵，他又为难你了？”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就好像被为难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一般。
“没有。”
听清影这么，李沐缓缓松开了她：“我不明白为什么皇叔和皇兄都对他赞赏有加，之前重阳宴席的时候，皇兄明明亲眼看见他为难你”
那当然是因为他是主角了。清影心中暗暗想道，从朝廷社稷来看，齐涵善于谋划，自然容易得到皇帝的欢心。
至于李侑朝，再怎么他也是太子，日后是要登上皇位的。能够拉拢像齐涵这样深得皇上欢心的大臣，对他而言自然没有任何坏处。
等到清影回过神来再次抬眼望去的时候，李沐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他站在阳光之中，眉宇间满是桀骜，一时间清影就要以为刚才所看见的那个李沐是她的错觉。
***
翌日，清影早早起了床，刚梳洗完毕，便听见董伯在门外喊道：“姐，秦侍卫来了。”
清影到了院中，看见秦然就站在院内。
“慕容姑娘，王爷让我来接你去王府。”
清影点了点头，跟在秦然身后出了门。
已是辰时，主街上不少店铺已经开了，风在街道间吹过，吹动店铺的旗子呼呼作响。
到了王府，秦然带着清影去了王府的后厨。
这还是清影第一次来王府的后厨。
之前品尝四大菜系大厨们做的菜都是在后院之中，后院开阔，味道更易散开。
可是渐渐天凉了，后院也有些待不住了。
王府的后厨很大，比起将军府还要大上一倍不止。
刚一踏进后厨，清影便被后厨内摆放的琳琅满目的食材看花了眼。
后厨的厨子们已经按照李沐的吩咐提前一个时辰泡好了大米，清洗好了韭菜，都摆在了后厨正中间的大案板上。
已经清洗过的石磨就摆在清影身旁不远处。
“王爷已经嘱咐过让我们帮姑娘一起，姑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后厨的一位厨子如是道，其他厨子也跟着附和。
“不用，我自己可以，你们忙你们的吧。”清影飞快的洗好了，将已经清洗干净的韭菜切碎，和泡好的大米搅拌在一起。
随后将搅拌均匀的大米和韭菜碎倒入石磨中。
“慕容姑娘，我来帮你。”后厨的石磨有些大，拉起来有点儿费力，秦然见清影拉石磨，便忙上前一步道。
“好。”清影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继续回到案板切丝。
刚把蘑菇和笋切好，便听见门外传来仆从恭敬的声音：“王爷。”
仆从话音刚落，李沐便走了进来。
今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锦袍，袖口和领口都绣着金银双线，看上去十分正式。
“原来是碧玉卷。”在清影怔愣的片刻间，李沐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清影有些出乎意料的抬眼看他：“没想到你对吃的还挺有研究？”
后厨的厨子们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么同李沐话，纷纷替清影捏了一把汗。
下一秒，他们却听见李沐笑道：“我是专门向四位大厨请教的。”
清影：“”
见清影不话，李沐又道：“谁让你昨日不肯告诉我，非要保持神秘感，我实在好奇便去问了他们。”
清影无奈的笑笑，继续低头切肉。
果然人人都有好奇心，即便是王爷也不例外。
按照清影的吩咐，已经将铁锅预热，放入油料后，将秦然已经磨好的一部分米浆倒在铁锅中摊开。
随后在锅中摊好的饼中再抹些油料，加入准备好的馅料，卷成筒状。
由于加了韭菜的米浆磨出后呈翠绿色，用它做的饼颜色碧绿，故而称作“碧玉卷”。
清影做了两种碧玉卷，一种是主馅有猪肉丝、笋丝、蘑菇丝的荤馅；另一种则是豆腐干、香菇为主的素馅。
等碧玉卷做好之后已经临近巳时，李沐帮清影一起将做好的碧玉卷摆到了食盒里，由秦然拿着，三人一起出了王府。
王府门前已经有几名侍卫等在那里，他们中端着践行的百草酒和专门用来喝百草酒的古藤杯。
好在正威王府临近南城门，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出征边关的军队已经集结在南城门前，不少百姓也在一旁围观。
上官凛和上官玄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此时苏晓和柳茵茵正在同他们道别。
柳茵茵将中的食盒递了过去：“上官将军，这是茵楼清早便准备好的点心，此去边关路途遥远，你们多多保重。”
见上官玄不为所动，上官凛接过食盒交给一旁的将士：“茵茵有心了。”
柳茵茵还想再些什么，却看见上官玄的目光忽然越过她往后方望去，她疑惑的回头，看见李沐和清影一起走了过来，身后还带着几名侍卫。
等他们走到面前，众人都是恭敬一拜：“参见王爷。”
“快快免礼。”李沐一把扶住上官凛：“本王奉皇上之命来为将军践行，将军乃北朝重臣，此去边关定要保重。”
上官凛感激的看了一眼李沐，此时侍卫已经端着百草酒上前。
李沐倒了三杯酒出来，递给上官凛和上官玄，自己端着一杯朝两人举了举：“我敬两位。”
上官凛和上官玄一饮而尽，随后三人将酒杯放回了侍卫中的托盘内。
秦然将中的食盒递给上官玄：“少将军，这是为你们践行的食盒。”
上官玄接过，看了李沐身边的清影一眼，未及询问便听见李沐：“里面有慕容姑娘特意准备的碧玉卷，你们一会儿可要趁热吃。”
听了李沐的话，上官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朝清影走近了些：“多谢慕容姑娘。”
清影摆摆：“举之劳罢了，这碧玉卷的味道可不比前几日的菠菜肉丝蛋卷差。”
“菠菜肉丝蛋卷？”上官玄闻言疑惑的重复道。
清影以为他忘记了，提醒道：“前几日我本想去探望少将军，到了将军府门前遇见了柳姑娘，便让她带给你了。那个味道还不错吧？”
看清影期待的望着他，上官玄一怔，随即看向一旁有些心虚的柳茵茵，心中已经明白了大概。“我想起来了，那个蛋卷很好吃。”
“那就好。”清影笑笑，似是想起什么又看向他：“对了，你的伤没事了吧？”
“多亏了慕容姑娘的药方再加上王爷之前送来的林冰榆露，我的烧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被清影这么一提醒，上官玄才想起之前李沐派人送药，他还没有亲自道谢。
这么想着上官玄朝李沐走近了些：“多谢王爷的药膏。”
等出征的队伍走远后，清影转头去看李沐：“昨天是谁跟我不是自己乐意来践行的？”
李沐：“”
见他不话，清影又道：“是谁把王府里最珍贵的烧伤药膏送给人家的？”
李沐：“”
清影无奈：“关心别人是好事啊，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本以为李沐不会回答，谁知道他缓缓开口了：“我会关心他，不过是因为不想让你觉得内疚罢了。”
清影：“”
“焰火的事情，虽然你没有，可我知道你总觉得他是因为你而受伤。”李沐着顿了顿，“可实际上”
他忽然不了，清影心下疑惑：“实际上？”
“算了，没事。”
“为什么话一半啊？”见他不话，清影更疑惑了。
“我送药膏不过是举之劳罢了。倒是你，那晚回府之后竟又去了将军府，我还不知道清影还精通医术？”
“你生气了？”见他脸色有些不好，清影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李沐看向关切的望着他的清影，叹了口气：“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自己的气。”
明明知道柳茵茵对清影有敌意，他就不该让她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