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俗称‘新年’，是新的一年的开始。

    慕容浩远清早便来了酒楼，身后还带着两名仆从，来给楼中做工的伙计们和大厨们发压胜钱。

    ‘压胜钱’并不是真正可以交易的货币，是专门铸成钱币状的辟邪品，一般正面会有吉祥语，背面是龙凤之类的瑞兽，祈愿新的一年讨个好彩头。

    在北朝的守夜，长辈们一般子时过后便会回房休息，第二日卯时左右起身。

    年轻人则多在街上游玩直到天快亮时才会回家。

    从除夕到上元节，主街都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不少酒楼、饭馆在这几日会通宵营业，因而即便是在街上游玩到很晚，也不必担心饿着肚子。

    昨晚清影和几位大厨准备菜式到寅时之后才睡下，眼下辰时还未到，算一算时间他们也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清影和林微刚梳洗完毕，便听见了上楼的声音。

    两人疑惑的对望了一眼，清影上前开了房门正撞见慕容浩远惊讶的目光。

    “影儿，你昨晚和林大厨一起睡的？”

    清影点了点头，看见慕容浩远中几个压胜钱，还未开口询问，慕容浩远便将中的压胜钱递给了林微和刚出从自己房间出来的三位大厨。

    慕容浩远分发完压胜钱瞥了一眼清影，见她还是穿着昨日的衣服便道：“今天是新年，你娘准备了新衣服给你，我特意早些过来就是来叫你回家吃个早饭。”

    听了慕容浩远的话，林微笑道：“这怨我们，昨晚是我让老板陪我一起睡的。”

    “林大厨，这怎么能怪你？”清影拽了拽林微的衣袖，随后朝慕容浩远走近了些抓住他的胳膊晃了晃：“爹，是我不好，除夕之夜原本该和你们一起吃饭才是。”

    “傻孩子，昨晚你不是入宫去了吗？再今日才是春节，早上吃饭也是一样的。”慕容浩远看见一脸愧疚的清影，哪里还有半点儿责备的心情，拍了拍她的：“我们回去吧，别让你娘等急了。”

    往常时候，慕容好远多半在外忙碌生意，也很少陪伴琴兰。如今酒楼开业后，清影忙着打理酒楼，他们一家人相聚的次数比起之前便更少了。

    不过好在酒楼渐渐步入正轨，慕容浩远知道清影和四位大厨的搭配并非酒楼长久之计，毕竟四位大厨各有本领，未来还是会回去属于他们自己的城市。

    至于清影，虽她如今厨艺过人，但慕容浩远不想让她过于劳累。因而虽如今有四位大厨坐镇，他仍然在各处寻找厨艺高。

    “爹，你在想什么？”清影刚挽着慕容浩远从酒楼出来，见他一路都在发愣，便好奇的问道。

    “没、没什么。”慕容浩远这才回过神来，对着她淡淡一笑。

    辰时未到，主街上已经人流攒动，各种早点、吃的香味不断飘来，清影顿时觉得有些饿了。

    不觉间已经到了慕容府，刚一进门，丝竹便冲上前来：“姐，你可回来了。”

    清影有些好笑又无奈的瞥了一眼面前的丝竹，她不过就一晚上没回府而已，她如今这样倒像是她离开了好几个月了。

    “丝竹，把姐带去房间梳洗打扮，将夫人准备的新衣服给她换上。”

    “是，老爷。”丝竹应了一声，拉着清影便往她房间所在的方向走去。

    到了房间，清影一进门便看见了床上摆着的一套衣服。

    等丝竹拿起来她才看清楚，这是林记衣裳铺的定制款式。上衣是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下衣是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若是没有提前半月以上，如此讲究的衣服是临时做不出的。

    清影在丝竹的帮助下梳洗打扮完后，便听见门外传来董伯的声音：“姐，你若是收拾好了，便去正厅，老爷和夫人在等你。”

    “好。”清影应了一声，便听见了董伯离开的脚步声。

    跟丝竹一起到了正厅，还未进门便闻见了饭香味。

    清影踏进门去，看见慕容浩远和琴兰坐在桌前，中间还有一个空位，桌上摆满了各种好吃的。

    虽慕容府平日里菜式也十分多样，但比起今日的菜式只能算是巫见大巫了。

    清影暗自在心中感叹：果然最隆重的节日就是和往常不一样。

    “影儿，过来。”琴兰见清影站在门口，对她招了招，等她走近了些，上下盯着她打量了一番，随后才满意的开口：“这林记衣裳铺的定制衣裳果然不一样。”

    清影和慕容浩远、琴兰吃过早饭，又闲聊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已经临近巳时，便赶紧出了门。

    ***

    主街上人声鼎沸，太阳渐渐升起，阳光洒落在主街之上，带来点点温暖。

    各家门前都挂着桃符、灯笼，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看上去喜庆非常。

    清影还未到酒楼门前，远远地便看见酒楼门口排起了长龙，不禁有些疑惑的走近了些。

    人间酒楼自从开业之后，生意越来越好，位置都需要提前预定。

    往常时候虽然有几位没有预定到位置的客人会不甘心的在酒楼外张望，但从未出现如今这般大排长龙的场景。

    特别是如今不过是早饭时间，酒楼生意最火爆的午饭、晚饭时间还未到，出现这种情况就更是奇怪了。

    清影心中疑惑，等靠近了些才看清楚，排队的人多是一些穷苦百姓，其中不乏有人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

    在繁华热闹的主街，清影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穷苦百姓的身影，她脑海中闪过之前在茵楼旁摆摊的祖孙两人。

    清影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她今日所穿的这一套衣裳不千两也要百两，而有人甚至连买一个馒头的三枚铜钱都拿不出。

    “老板，你回来了。”就在清影有些发愣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张白露的声音，他原本站在酒楼门口看见清影的身影出现，便赶忙迎了上来。

    清影进了酒楼，转身看了一眼被关在门外的百姓，有些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张白露回答，初戈也走上前来，一脸无奈：“不知道他们是听谁我们酒楼可以免费送吃的，一大早便在门前排起队来了。”

    林微就在他们身后，听见初戈的话也是无奈的点了点头：“虽老板大方会送吃的，但那也是每桌进酒楼吃饭的客人才送啊。”

    清影看了一眼三人，这才发现孔梨言不在，便问道：“言叔呢？”

    初戈：“他在三楼的厨房准备菜式。”

    清影点点头，环顾了下四周，这才发现一楼的大堂内还有不少空着的桌子。

    林微看出了她的心思，无奈道：“你才刚走没多久，这群人就来了，他们堵着门口，很多客人都不愿进来了。”

    “到底是谁啊？做出这种事情，穷苦百姓吃不起饭不该朝廷负责吗？”

    “老板，你可千万不能给他们吃的，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一次可以两次可以，次数多了还挣不挣钱了？”

    几位大厨你一言我一语的着，清影转身望向门外，半晌叹了口气。

    她大概已经猜到是谁做的，有那么两个人选。

    但再怎么这些百姓都是无辜的，难道他们来了，她真的就这样坐视不理。

    “帮我把门前的摊位摆起来吧。”清影缓缓开口道。

    她话音刚落，几人惊讶的望向她：“老板？！”

    “放心，我自有安排。”

    “门口怎么这么多人？”清影刚完，便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惊讶的转身望去，李沐正站在她身后。

    “怎么？不是你昨晚约的本王吗？为何看见我还一脸惊讶的样子？”

    被李沐这么一提醒，清影才想起昨晚确实是她邀请他来酒楼的。

    只是没想到刚好被他看见如今的场面。

    “朝廷每年都会发不少粮食和补贴给京城中的穷苦百姓，特别是春节之前断不会出现有人饿着吃不到饭的情况。”李沐看出了她的心思缓缓道：“依我看，这些人多半是有人安排。”

    清影知道李沐的不错，毕竟春节是北朝最隆重的节日，再加上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不至于让百姓过年都饿肚子。

    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场景并不是非要亲眼看见才承认存在，就像如今酒楼门前的百姓们。

    不管他们是不是受人挑唆出现在这里，他们都是真实的活生生的人啊。难道要让她看着他们就站在门前挨饿吗？

    若这当真是有人故意为之，那清影这一次就更不能赶走他们。

    朝廷帮不帮他们那是后话，眼下最主要的是要好好解决这次的难题，不落下话柄在人中。

    毕竟如今酒楼刚刚步入正轨，若是出了，对酒楼以后的经营也会有致命打击。

    李沐看出了她的心思唇角微微勾起：“你打算怎么做？我帮你。”

    ***

    酒楼门口如同开业那日又摆好了摊位，清影先将昨晚准备的黄金肉拿出来重新过油炸过，让伙计分盘摆放。

    随后又拿了面筋、香菇、冬笋、芹菜、当归等食材放于摊位之上，摊位上伙计已经按照清影的吩咐摆了一摞碗。

    清影洗净了，将面筋捏成圆粒状，随后将笋和当归、香菇切片，芹菜切丁。

    炒锅中放油，将面筋粒入锅油炸变色后捞出沥干。

    随后将沥干的面筋放到沸水中回软，沥干水分切成圆片。

    砂锅中加水，放入面筋、笋、香菇、当归，加盐，煮至面筋软后，除去当归，剩余的汤汁放置一旁备用。

    另取一只碗，碗内涂油将香菇片、冬笋片置于碗底，倒入刚才沉淀过的面筋汤。

    再取一只碗放入当归和水，把两只碗一起放到蒸笼中。

    砂锅洗净放入清汤，洒上芹菜丁，加少许盐。

    将碗内的当归汤倒入调匀，起锅。

    看上去步骤十分繁琐的一道菜，不知为何在清影的操作下只觉得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完成了。

    李沐看着面前摆放的一排排碗中盛满了刚才她所做的菜，只见碗中汤里半边是香菇，半边是面筋，仿佛一轮半月沉入水底。“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半月沉江。”清影做好了菜，吩咐伙计将黄金肉和半月沉江分发给酒楼门前排队的百姓们，这才转头看向李沐回道。

    “它的名字倒是和它的样子很相符。”李沐着，清影这才发现刚才和他一起来的秦然不见了。

    不等她疑惑便看见秦然不知何时回来了，还带着一众侍卫，侍卫中都拿着食盒，食盒内全是馒头。

    “单有菜还不够，还要有主食。”李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影抬眼正撞上他的目光，他朝她凑近了些低声道：“是齐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