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022
不过那场舞到底是没跳到第二天早上。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跳不动了。
没有对方那样怪物一样的体力,到底她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所以在踩了中原中也无数脚后,她提出了终止。
“那可是你自己的有一整晚的时间。”
她:“”
她,“中也先生有听过一个故事吗。”
“你。”他扬扬眉,示意她直接。
黑发少女面无表情道:“从前有一个女人,她在晚上跳舞的时候,跳着跳着就累死了。”
中原中也:“”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能强迫她继续跳了。
反正刚才一路跳下来,虽然她的舞技还不能得上是有多好,但起码她已经能够从一刻不停地踩他脚,变成了一支舞里只偶尔踩他几次了。
看了眼他落着脚印子的鞋面,月见里月见有些愧疚:“中也先生,你的脚还好吧?”
中原中也倒是一脸不在乎:“哈,你在什么啊。你轻得跟猫似的,踩在我脚上的印子也就跟被猫踩似的,怎么可能会有事。比起这个,应该是我问,你的脚还好吧?”
中原中也很了解月见里月见。
这个人就真的像猫似的,轻的像猫一样,平时的时候也像猫一样安静又出乎意料的喜欢撒娇,还有着和猫一样的忍耐力。
如果不是真的累到跳不动了,她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试着踮了踮脚,月见里月见将脚尖碾在地上转了下脚踝。
有些酸,不过应该还能走。
就在她想抬起头对中原中也自己没事的时候,她的眼前就忽然落下了一片黑色。
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被他一个横抱抱了起来。
“中也先生?”
“烦死了,我还不想被人是苛待自己的下属。”
他别过脸,表情稍稍有些别扭。
被他抱在怀里的黑发少女眨眨眼,倒是没有拆穿他的谎言。
“还有。”他,“以后这种邀请的话不要擅作主张,明明这种邀请应该是由男人来的。”
轻柔舒缓的音乐在整个会场缓缓流动,月见里月见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凝滞。
很久以前的事在她的脑海中慢慢地划过,她的眸光在灯光下颤了颤,只是很快又平静了下去。
忽然地,月见在舞池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侧脸。
那是织田作给她的资料里,那个极有可能是真理天文的人的脸。
徐徐地挺直了身,月见将酒杯放在了桌上,抬起眼眸就准备就近找一个合适的舞伴去舞池里。
然而没等她找到人,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从她身后响起。
“这位穿着蓝色礼服的姐,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转过身。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只送到她面前的,戴着套。
而后是那个人褚色的长发,和明锐的蓝色眼眸。
月见里月见几乎都要喊出他的名字。
那一声中也先生甚至都漫在了舌尖,但是又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看着那只他送到她面前的用以邀请她的,黑发少女连眸光都在动摇。
一种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想哭的冲动涌上她的心头,唇角有些不受控制地弯了起来,她将自己的放入了中原中也的掌心里:“荣幸之至。”
或许是因为个人爱好,或许是因为职业的缘故,中原中也身上穿着的礼服依旧是一身黑色。
但那黑色却并不会让他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他的脖子上一如既往地佩戴着ker,修身的西装贴合着他的身形,这让他看起来有一种野心勃勃的生。
此时华尔兹的音乐正好差不多到了结尾,当他们走进舞池的时候,乐队已经演奏起了下一支音乐。
同样是34节奏的华尔兹,月见里月见扶着中原中也的臂,她回想了一下上一次在游乐场时跳舞的感觉,然后慢慢跟着他的脚步跳了起来。
一支曲子的时长将近七分钟。
在这七分钟里,中原中也的鞋子又被月见里月见踩了个遍。
隔了三辈子没跳,月见里月见的舞技一朝回到解放前,把前前上司的鞋子踩得比第二世的时候还惨。
“我你啊。”
“恩。”
“又踩到我的脚了。”
“抱歉。”
月见里月见将自己的左脚从中原中也的右脚上移开。
然后一个转圈,她的右脚又踩上了对方的左脚。
月见里月见:“”
中原中也:“”
有一种很熟悉的既视感在胸口泛滥,那种感觉让中原中也在怀念的同时又止不住地觉得好笑。
就好像,他曾经也像这样被眼前这个人踩过很多次——
“注意听我数节拍。”他提醒她。
真是奇怪,就连这一句话他也觉得熟悉,仿佛他也曾经这样过。
月见里月见乖乖地应了声好,然后听着中原中也念着节拍迈动步子。
宝蓝色的裙摆在灯光和金色的地板间慢慢绽开,他们的舞步在一瞬间变得合拍而默契。
明明刚刚开始跳的时候,黑发少女的脚步就像是个从没有接触过华尔兹的人一样,然而当他数起了节拍后,她的每一步却都能准确地合上音乐。
中原中也也不知道她只是单纯的不适应音乐,还是对华尔兹极有天赋的初学者,但他暂时就当她是前者了。
他刚刚微蹙的眉展开,对着月见里月见夸奖了一句:“跳得不错。”
收回扫向四周的眼神,月见里月见也相当真诚地对着中原中也了一句:“您也是。”
中原中也:“”这句话也让他要命的熟悉。
是真的很奇怪。
掌扶在女孩子纤细的有些过分的腰间,掌心里落着她的掌,在轻轻旋转的时候,中原中也的眸光从两人相碰的掌起划过面前的人的面容,最后来到了黑发少女被自己的左扶着的腰身上。
他的指在月见里月见的腰间虚虚地摩挲了一下,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好像都熟悉的过分。
就好像华灯之下,星火簇簇,有烟火在他们头顶一朵一朵地绽放,在那样的不夜天里,她也曾这么将搭在他的掌心里,然后和他一起跳着拙劣的华尔兹。
以至于就连她踩住他脚的力道也让他觉得熟悉。
不过起来他连被踩的力道都觉得熟悉,这到底是被踩了多少次?
而且这家伙好像有些瘦的过分啊,踩到他鞋子的时候好像根本没有重量,跟只喵喵叫的奶猫似的。
是没有好好吃饭吗?
中原中也有些心不在焉地向着这个问题。
舞池的音乐还在继续着,只是音调开始变转,这是交换舞伴的前奏,因为大半的注意力都在月见里月见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的问题上,他的注意力只有一部分集中在了音乐上。
于是当听到交换舞伴的音乐响起时,中原中也就下意识地就松开了。
他刚一松,月见的身后就有一个人伸出来主动牵过了她被放开的,引着她转过身来,随着自己的舞步跳了起来。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结果慢了一步的中原中也:“”
干部先生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快。
反倒是在他一瞬间的走神时,换走了他舞伴的棕发男人对着他露出了礼貌而温和的笑容。
月见里月见抬起头,发现自己又遇到了一个熟人。
注意到她晦涩的表情,沢田纲吉误以为是突如其来的交换舞伴让她有些不安。
年轻的首领先是对着面前的黑发少女露出了一个带着安抚性的笑容,然后开口和她打了个招呼:“是我吓到你了吗?”
他浅棕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散发着甜蜜又温柔的气息。
月见里月见摇了摇头。
他又笑了下,这一次,他连声音也温柔:“那就好。”
乐队现在演奏的音乐是蓝色多瑙河。
这首曲子很有名,就算是没有多少艺术细胞的月见里月见也曾经听过。
在上一世的时候,狱寺隼人也曾经弹过一次给她听。
似乎是看出了她对这首曲子有几分熟悉,沢田纲吉主动承担起了话题,和她起了这首曲子。
在这十年间他是真的变了不少,以往什么都做不好的废柴少年现在竟然能主动牵起女性的,在和她跳华尔兹的同时还能针对音乐侃侃而谈,并且相当自然地以音乐过渡,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拉到了两人之间。
当蓝色多瑙河的演奏过半时,彭格列年轻的首领已经和月见里月见交换了名字。
“月见里姐是日|本人?”
“我的父亲是中|日混血。”
在回答的同时,月见里月见找了下中原中也现在的位置。
然后她就发现他已经退出舞池了。
有年轻的女士想邀请他跳舞,但是却被他很干脆地拒绝了。
就好像刚刚和她一起跳舞的不是他一样,中原中也的一只插在西装口袋里,皱着眉望向舞池,似乎有些压抑的不快。
他像是感觉到了她投注过去的眼神似的,脸偏了偏,目光就要对上她的视线。
但就在他们的视线相接时,沢田纲吉扶着她的腰向一旁横了一步,月见里月见就顺势转了一个半圈,错过了中原中也看过来的眼神。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带着她避开了中原中也眼神的棕发青年笑的一脸真诚,他夸奖道:“我听中|国盛产瓷器。”
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瓷器,黑发少女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就见年轻的彭格列首领唇角的笑意深了深,笑容变得越发真挚了起来,“美丽又迷人,像是盛开在海洋上的天空,又像是黑夜的太阳,引人沦陷——这是你们国家的人特有的气质吗?”
月见里月见:“”
月见总觉得自己现在看到了一个假的沢田纲吉。
明明上一世的他从来都没有对她过这种好像意|大|利人特有的甜言蜜语。
虽然这夸奖听起来让她觉得很开心。
她不得不承认,女孩子毕竟都是喜欢听好听的话的。
沢田纲吉的夸奖显然恰到好处。
虽然面上不显,但年轻的首领明显就能从她清澈见底的眼睛里读懂她现在的情绪。
他的唇角也跟着忍不住弯了弯,好像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格外容易露出笑容来。
不是平时那种面对其他人时所需要露出的疏离的,礼节的笑容,而是轻松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就已经流露出来的笑容。
得到夸奖的黑发少女唇角露出的弧度。
但她在觉得有些开心的同时,也困惑着沢田纲吉邀请她跳舞的原因。
他看起来没有关于自己的一点记忆,所以这只是单纯来邀请她跳一支舞的?
月见不明所以,但在刚才和中原中也,沢田纲吉跳舞的时候,她仔细观察了一下舞池,发现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舞池里没了她要找的目标,那么她也没必要继续跳下去了。
于是在一支舞结束后,沢田纲吉很绅士地放开了她。
月见顺势后退了一步,退出了舞池,她对着沢田纲吉点头示意了一下。
为了不让自己暴露些什么,月见里月见转身走向了摆放着食物和沙发的休闲区。
她离开,沢田纲吉也不阻止,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单纯过来邀请她跳一支舞,舞跳完了,他也就功成身退了。
只是,在她背过身去的时候,有深邃而沉甸甸的情绪从青年的眼眸中倾泻而出。
那些情绪温柔却汹涌,就像是不受控制的洪流,满满的都从他的眼眸中溢了出来,满的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危险。
在接替九代目成为彭格列十代目的那段日子里,沢田纲吉其实一度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
在十四岁之前,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黑||党,甚至就在最初被里包恩教导的那段时间,他也没想过这件事。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应该是普通的,平庸的,甚至无趣的。
然后里包恩改变了他,他听从九代目的吩咐从意|大|利到日|本作为他的家庭教师来教导他,从此,他的生活就走向了另一条道路。
在最初的时候,沢田纲吉也不是没有挣扎过,反抗过。
他甚至质问过:“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贯穿了他很多年,甚至是在他接任彭格列十代目位置的很多年都一直伴随着他。
为什么是他?
九代目,因为他的身上流着彭格列的血液。
里包恩直接给了他一脚,让他自己去想问题的答案。
狱寺隼人则是狂热地,因为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配得上十代目这个位置。
他们的回答都是不一样的。
有时候听着那些回答,沢田纲吉自己也会想,是这样的吗?
但是,在他的一个梦里,有那么一个人却:“有家族关系,有性格原因,有命运加成,但最后,是首领先生你自己的选择。”
很少有人知道彭格列的十代目总是会做有关一个女孩子的梦。
女孩子的脸在梦境中总是模糊而不真切,仿佛梦里的另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有着另一个他。
但沢田纲吉总觉得那就是他,另一个世界的他——
大多数的时候,梦里的他们会一起种花。
那是个和彭格列庄园的花园很像的花园,种满了玫瑰。
有风吹过时,那片玫瑰便会在风声中翻涌,红色的一片,看上去就像是颠倒的落日。
也有的时候,他们会坐在玫瑰前话。
大部分时间是他在话。
他一些有关彭格列的事,一些西西里特有的故事,偶尔也会起自己的过去。
“我过去的时候是个废柴,运动和学习样样都不行,路上碰到吉娃娃都会被吓得不敢走路。”在阐述自己曾经那段并不怎么光鲜亮丽的过去时,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还流露出了些从容的笑意。
他还会那个时候被里包恩打入死气弹后的糗样。
这个时候女孩子就抱着膝盖在他身边声嘀咕:“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你的这些事。”
“是在哪里,还想的起来吗?”他问她。
而往往是在他这个问题后,抱着膝盖的女孩子就会陷入一段很长很长的沉默。
沉默过后,是她干巴巴的两个字:“忘了。”
“忘记了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会再想起来的。”他摸摸她的头。
她似乎很喜欢被人摸头,就跟猫似的,被人摸头的时候还会特意将自己的脑袋凑过去一点,往他掌心下蹭,像是在暗示让他多摸两下似的。
等他摸完了她的脑袋,她就也有了心情继续问他:“那要是一直想不起来呢?”
“不会的。”他,“会想起来的。”
梦里的他大多数和她的都是些轻松又幽默的话题,只是在很少的时候,他也会些让自己苦恼的,头疼的,又或者是压抑的事。
那并不是他主动坦白的,而是被黑发少女察觉到的。
梦境里的她似乎是失去了记忆,但没有记忆的她却被赋予了敏锐的第六感。
她总是能很轻易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动。
无论是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难过的,还是愁苦的,她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然后坐在他面前,就那么直白地看着他,对他:“首领先生在不开心吗?能给我听吗。”
或许也是因为没有了记忆的缘故,她干干净净的,也坦率的不可思议,想要知道什么就明确地告诉他,我想要知道。
没有人可以拒绝这种直率又温暖的担忧。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会剔去关键词,告诉她那些让他烦恼的。
而她则会告诉他她的回答。
就像是他问为什么是他的时候。
她,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你已经做出决定了。”她看着他,“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你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那就是你的选择。不是为什么是你,根本就没有为什么,你在苦恼一个没有用的问题。”
她的话直白的不可思议,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皱了皱眉,又问他,“这个问题你问过里包恩先生吗,他打你了吗?”
“以前问过了。”年轻的首领苦笑,“然后被揍的很惨。”
被一脚踹在地上不,还被安排了一系列的斯巴达训练。
美名其曰是有空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如多做点训练早点继承彭格列。
听到他这么,她的眼神显得很同情,还伸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一般都是他安慰她的动作。
“其实我觉得首领先生你想这个问题一点用都没有。”她,“你现在已经是彭格列十代目了,我们大家都在这里,你想保护我们,保护彭格列的心比任何一个人只会多不会少——你明明就是深爱着这里,干嘛还要自取烦恼呢?”
他愣了愣,随即失笑:“你得对。”
摇曳的玫瑰映入他的眼中,他的神情在阳光下慢慢融化,“我爱着彭格列,也爱着你们。”
这些都是他所深爱的东西。
或许曾经的他确实因为这陡峭的命运而怨恨多很多人,很多东西,以至于在那么久那么久之后,他还执着地想要一个回答。
但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
因为那已经不重要了。
年轻的首领笑了起来。
他慢慢闭上眼,学着身旁的女孩子以前的样子,将脑袋轻轻地蹭到了她的掌心下。
感觉到他的动作,女孩子轻轻眨了下眼,却没有拒绝,反而是猫咪试探地抓挠毛线团一样,在他头上又多摸了两把。
梦境外的沢田纲吉梦到他们,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想起了另一个梦——
那是关于梦境中的沢田纲吉和月见里月见最初相遇的梦。
以花园为起点。
他的女孩儿在这里看到了他。
那个时候她抱着玫瑰花种子和一堆种花的工具,像只被花压垮的猫,艰难又意外地看着他这个擅自跨入她划分为自己领地的陌生人。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我记得你——”
她。
“你是王。”
他被这个羞耻又中二的称呼逗笑了:“王?”
“莉莉姐告诉我的,她首领先生是整片意|大|利|黑||党的教父,彭格列的荣耀,是无冕之王。”她一字不落地将从那位莉莉姐那里听来的话复述了出来。
然后在王忍俊不禁的眼神下,她看着他,问道,“王在觉得孤独吗?”
她的眼神困惑又茫然,明亮而清澈,像两颗泡在清水中的玻璃珠子,眸光转动时,沢田纲吉甚至还能看到她眼底那明晃晃的星光,像是星星一颗接着一颗掉落下来的样子。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住,将她的话在口中慢慢咀嚼了一遍:“孤独?”
“你看起来就好像没有被人抱过一样。”她这么着,然后放下了里的东西,蹬蹬蹬地跑了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带有任何的暧昧,不存在任何的狎昵,她拥抱他,“这样好点了吗?”
那一瞬间,他凝视着她,就好像是在凝视着从天空掉落的星星。
年轻的首领站在制高点,孤独的好像不曾被人拥抱过。
然后一颗星星就掉了下来。
星星问他,你在觉得孤独吗。
然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从此往后,他的夜晚就有了光。
——这是一个梦。
沢田纲吉知道这一点。
但彭格列的超直觉却在告诉他。
这不只是一个梦。
有那么一颗星星同样在他的梦境之外闪烁着。
然后这一次,他找到了她。
沢田纲吉丝毫不怀疑月见里月见就是那颗曾问他,你在孤独吗,然后给予了他拥抱的星星。
记忆可以欺骗他,但是直觉和指尖触碰到她时就变得温暖的心脏却无法作假。
压下眼睫,首领先生的唇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那是他的星星啊——
年轻的首领在现实中找到了梦。
而有人却在梦里找到了另一个梦。
——太宰治做了一个梦。
但他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因为梦里的他竟然和一个女孩子在谈恋爱。
是谈恋爱啊——还是很认真很认真的那种。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吧,所以果然应该是在做梦吧。
这么确认了之后,太宰治就放松了身体,放任自己的举止被梦境控制着。
他现在正和他新上任的女朋友坐在咖啡厅里举办了恋爱研讨会。
他们对面对地坐着,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一支笔和一本笔记本。
在漫长的大眼瞪眼后,黑发少女眨巴着眼睛,率先开了口。
“那个,在遇见太宰先生之前,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人,也没有谈过恋爱,和太宰先生还是第一次,所以如果我有哪里做的不够好的话,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改的。”
“啊。”他也跟着眨眨眼,“我也是,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人——”
话才到一半,女孩子就打断了他:“等等等!你不是前几天才找人殉情过吗!太宰先生,谈恋爱的时候请务必诚实!”
“我的可是真的啊。”他有些苦恼,“殉情可不代表喜欢或者恋爱啊,我的初吻可都还在呢,月见要检查一下吗?”
他嘟着嘴向她凑过去,然后就被一巴掌挡住了。
挡住他亲过来的黑发少女满脸通红的:“审问期间禁止色|诱裁判官!”
他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发出像鱼吐泡泡一样含糊不清的声音:“唔唔唔唔唔。”
“卖萌也没用。”
忍不住笑了一声,太宰治将自家女朋友捂在自己唇上的拿了下来捏在自己的掌心里,笑眯眯地:“不是卖萌哦——我只是在,我最喜欢月见了。”
一只被他攥着抽不回来,黑发少女只好轻轻地瞪了他一眼。
她瞪他,然而没等他话,她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女孩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两轮新月,唇角还有一个浅浅的笑涡:“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先判处太宰先生缓刑好了。”
“缓刑啊——”他思考了一下,问道,“那如果我,我以后殉情只会找月见一个人呢?”
这应该算无罪释放吧。
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家女朋友。
月见里月见:“”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后,他家女朋友面无表情地就更改了自己刚才裁定的结果:“死刑。而且,我才不要和太宰先生殉情呢。”
“诶,为什么?”他有些不开心地垮下了脸。
“因为啊。”她笑了起来,“现在的我还不是最喜欢太宰先生的人啊。”
她,“你看,我现在很喜欢太宰先生不是吗,但是明天的我会更喜欢太宰先生哦。然后明天的明天的我会更更喜欢太宰先生。”她掰着指给他算,“我活着的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更加喜欢太宰先生。我要是死掉了,后面就会有人超越我啦,那我就不是最喜欢太宰先生的那个人了。”
到最后她竟然觉得有些生气。
她才不要那样呢——
“月见里月见要做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最最喜欢太宰先生的人!”她大声宣布着,“有五个最的那种哦!”
“啊,真是。”眨了下眼睛,太宰治用托住了脸,“每次听到月见这种话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呢。”
她问他:“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他看起来比她还困惑,“因为”他皱着眉想了很久,然后才轻轻歪了下脑袋,清秀无害的脸上流露出毛茸茸的软萌感,“啊,对了,因为我是无恶不作的黑||党不是吗。”
这是最让他觉得奇怪的事了。
以前那些喜欢的人一部分是冲着他的脸来的,一部分是冲着他的身份来的。
但她们最后却都在见识过他的段后对他敬而远之。
偶尔会有追逐着黑暗的飞蛾将他视为信仰,跟在他身后一头栽进了永无止境的深渊里。
但显然月见里月见并不是以上的三种人。
她并非是冲着他的身份来,也不向往他身上浓郁又蛊惑人心的黑暗气质,虽然对他的脸有所企图,但她却根本没有因为他所做的那些事而远离他。
就好像是天上的月亮低到了他的面前,在他伸就能触碰到的地方。
这总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我——”他还想再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我知道啊。”黑发少女这么道。
此时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尽数敛了起来。
黝黑的眼眸直视着面前的青年,在他面前的时候,女孩子从来都是笑着的,所以直到这一刻,太宰治才发现,她不笑的时候认真的眼神竟然会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我知道。”她,“我知道太宰先生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你冷漠无情,谎话连篇,善于掌控扭曲人心,懂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敏感又孤独,像个连幸福都会害怕的胆鬼,甚至不敢去相信我真的喜欢你。所以那一次太宰先生邀请我去游乐园玩的时候,你将我当做了引诱敌人上钩的鱼饵。”她都知道,“但是,太宰先生你明明就可以让我在你设计的那场局里受更重的伤吧,只要受了更重的伤,哪怕我还愿意靠近你,但是爸爸他却一定不会允许——那么,你又为什么在最后的时候反悔,只让我被划伤了呢?”
她面前的太宰治慢慢挺直了身,眼眸变得深沉起来。
“——因为你喜欢我,太宰先生。”她言辞凿凿的,“太宰先生,你喜欢我。但是你是个胆鬼,所以我把我的心捧到了你的面前你也不相信,你要百般试探。你在试探我。”她叹了口气,但接着又笑了起来,“但是,我喜欢太宰先生啊。”
在他幽深又平静的眼神下,她慢慢地笑着,“无论什么样的太宰先生我都喜欢,我过了的。起来,前段时间我们一起看的那部电影,太宰先生还记得吗?”
太宰治已经不记得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胸腔的心脏开始慢慢地,一点一点加速跳动。
咚的一声轻碰。
他感觉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开始鼓噪。
那种剧烈的跳动声就像是他从高楼上往下跳时的感觉。
不安,兴奋,又带着些让人上|瘾的真实感。
他慢慢闭上眼睛。
有某种比他眸色更加幽深而炙热的情绪在他的眼眸下翻涌。
他听见她——
“我对你根本没抱幻想。我知道你冷漠无情,谎话连篇,卑劣可鄙,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怯弱,你的孤独,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她像是在念电影台词。
然而太宰治却知道——她是在念她自己,“为了追上你的脚步,我竭尽全力,为了向你展示我并非不是无知、庸俗、闲言碎语、愚蠢至极,我煞费苦心。你永远在我无法触及的地方,我毫不在意,因为我爱你如此之深。据我所知,人们在爱上一个人却得不到回报时,往往感到伤心失望,继而变成愤怒和尖刻。我不是那样。我从未奢望你来爱我,我从未设想你会有理由爱我,我也从未认为我自己惹人爱慕。对我来,能够喜欢你就已经足够了。”
在完这些话后,她看着他,然后微微笑了一下,“当然啦,如果太宰先生能够喜欢我的话那就更好了。”
就是她笑起来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开始缓和了下来。
它不再剧烈,不再狂热,而是变得温柔而温顺,就像是被什么所驯服了一样。
在太宰治漫长的幸存史中,他一度尝试过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的自杀方式。
上吊,跳河,吃药,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故意走到连环凶面前——
很多种很多种,并且他每天都在为这些自杀方法排出哪个才是最受他喜欢的,n自杀方法。
直到这一刻他才忽然发现,如果非要死去的话,那么包裹在这样的温柔和爱意中,被恋人的爱所杀死,那大概就是他梦寐以求的死法了。
只不过这样的话,他的恋人就应该要哭鼻子了。
上次去游乐园那次就已经把她惹哭了吧?
掉着眼泪的,鼻尖红彤彤的,广津看到了都快要握起拳头揍他了。
所以啊,为了他的恋人不哭,他果然还是要活的久一点比较好呢。
那么要活多久呢?
太宰治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月见。”
“恩?”被他陡然严肃起来的神情吓了一跳,月见里月见忙应了一声。
太宰治:“你猜你会活到几岁?”
月见里月见:“为什么突然问我这种问题?”
“因为人家想和月见一起殉情嘛。”
觉得自己刚才那些话好像白了的黑发少女气呼呼的:“太宰先生!”
她大声叫出了恋人的名字,却得到了对方迎面扑过来的一个拥抱,“唔啊啊啊啊,等,桌,桌子啊!怎么突然扑过来了?”
“因为我突然好想抱月见啊。”反正他从来都是这样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的嘛。
拿他没办法的月见里月见只好让他隔着一张桌子,用这么别扭的姿势抱着她:“不过先好,我肯定是会长命百岁的。”
“恩。”他很赞同地点点头,“没错,月见会长命百岁的。”
“啊,太宰先生也会和我一起长命百岁。”她又补充一句。
“好啊。”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反驳这句话,“我们一起长命百岁啊。”他这么。
他会活的比她还长,然后在她死去的时候也同样死去。
他在这世间存活着没有一丝意义。
而从这一刻起,月见里月见将会成为太宰治活着的唯一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