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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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现场布置得很美,仪式却简短。简短到要不是江暮染的那番话以及陆子衿的一声“别闹”,像是一场有名无实的假婚礼。

    进到房间,陆子衿换下了婚纱,穿了件一字肩红色喜裙,盘起的秀发也放下来,披在肩上,美艳不可方物。

    江暮染嫉妒地看她,半躺在沙发上,任由安排好的理疗康复师给她按摩刺激穴位———除了轮椅,她也全权继承了陆子衿曾经的理疗康复团队,每隔两个时就会有专人来给她按摩放松,就怕在轮椅上坐太久,对腰椎不好。当然,也会刺激她废掉的双腿,美其名曰等到将来恢复的时候不会肌肉萎缩。

    关于这一点江暮染倒是没出言讥讽陆子衿。她现在的身体确实需要养护,既然陆子衿可以给她提供顶级的养护,她何乐而不为呢?

    仔细想想,陆子衿确实没有亏待过她。不知不觉中江暮染看陆子衿的眼神变了。即便她藏得再好,那种心翼翼的眼神也藏不住。像只知道自己做错事,眼巴巴讨饶的狗。

    冷静下来后,才发觉自己的方才当众的话多过分。她把所有的怨气撒在陆子衿身上算什么事?那晚在警察局脸被踩在地下的羞辱还不够她明白吗?

    就算没有陆子衿,傅家也不会同意傅天真跟自己在一起。而陆子衿就算在其中使了什么不光彩的段,也终究给了她一块遮羞布———整件事被封锁得严严实实,紧接着立马大婚,堵住悠悠众口。

    可自己刚才在台上的那番话又是在做什么呢?表达自己的不满?不愿?被迫?为今后跟傅天真解释谋求借口?还是挑衅傅云秋?想到这儿,江暮染的脸瞬间煞白。她以为自己和陆子衿是不一样的,但其实在做每一件事的时候总免不了带点心思。

    理疗师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出了房间,只剩下江暮染和陆子衿。但那句“抱歉”却迟迟没有从江暮染口中吐出。

    其实“抱歉”亦或是“对不起”这几个字江暮染不是没对陆子衿过,她甚至过不止一次,可扪心自问,哪一次不是迫势而为?她内心深处,真的有觉得对不起陆子衿过吗?她只觉得陆子衿对不起自己。

    陆子衿离开后的来年冬天,江暮染长了冻疮,指耳朵先是瘙痒肿胀,然后是溃烂流脓。那之后的好几年,一到冬天她都会生冻疮,直到她终于舍弃陆子衿留下来的套,围巾以及穿起来不再合身的各种衣服。

    人在趋于温暖的同时会丧失御寒能力。

    江暮染如是,陆子衿又如何不是?

    她从秦城回到燕京,回到陆家,这么些年看似风光无限,一人执掌整个家族的庞大财富,可真得就比江暮染吃得苦少吗?她的强大让人忘了她也失去了父亲,母亲不在身边,走婚礼红毯的时候,除了牵住江暮染,身旁再无他人。

    镜子里娇艳动人淡漠一片,其实陆子衿鲜少穿红色,更别提身上这身喜庆到过分的红色喜裙。不过她穿起来却美得惊人,肌肤胜雪,身材窈窕。也难怪江暮染那般自恋的人在她面前也只能偃旗息鼓,暗中嫉妒。

    “江暮染,你在迁怒什么?”

    口气平缓的话语像惊雷般劈中江暮染。她没有叫“阿染”,她称呼她全名,在没有了包容退让后,原来她也会在她身上感受到如此无形却巨大的压力。

    嘴巴苦涩到像是吃进了煮熟的柚子,这是比药还要苦的味道。江暮染悄然捏紧的拳头在轻轻颤抖,她浑身都在颤抖,却不出半个字来!

    陆子衿闭了闭眼,又睁开,这次的口气明显松了下去,但却充满着质问,“阿染,你自己想,如果不是我,你会这么做吗?”

    会吗?江暮染问自己,答案却摇摆不定。她忽然颓唐下去,像是失了灵魂的布娃娃靠在沙发上。

    她之所以会这么做,敢这么做,无非是因为她潜意识里一直把陆子衿当作那个包容她

    宠了。”陆子衿忽然走过来弯腰替江暮染理了理衣领上的褶皱,这还是再见面后她第一次弯腰对江暮染话,“你也没错,你一直是“特殊的那个”。只是我也是人,偶尔也会有情绪,抱歉。”

    居然是陆子衿先低了这个头,江暮染望向她,眼尾泛着红,清瘦的面颊难得有了软化委屈的神态,连紧抿成线的唇瓣也微微松动,哑声嘶吼道,“我没有被人那么打过,没有过,从来没有过”

    包括被薄玉踩在脚下的时候,她心里想得也是不是你要打我,是我让你打。可傅云秋不同,他是傅天真的父亲。他站在父亲的立场上全权否定了江暮染这个人,当天的眼神,语气,神态,仿佛对待阴沟里肮脏恶心浑身病菌的老鼠,多看一眼都泛恶心。

    那个瞬间江暮染浑身发冷,原来无论她在秦城山上吃过多少苦,挨过多少打,莫老道是偏袒她的,阿九烟鬼是护着她的,就算后来进了瞭望所,人人也是敬重畏惧她的———从某种意义上来,她生活得顺风顺水,身边的人无一不喜欢她。

    直到被傅云秋打。

    他践踏她的自尊,击溃她的坚定,让她见识到一位父亲保护女儿的决心,也让她见识到一位父亲的残忍如斯。

    宁愿毁了自己女儿的声名,也不愿意接受江暮染,到底厌恶她到何种程度?

    一闭上眼,全都是那双看见阴沟老鼠的眼神。让江暮染觉得自己的确是一只老鼠,从生存在阴暗潮湿的狭窄沟里,却觊觎着美好温暖的世界。

    她不配。

    当一个人开始自我怀疑的时候,也是她寻求认可的**逐渐扭曲的时候。

    好在陆子衿及时拉住了她。

    “我知道了。”陆子衿,淡漠的眼扫过江暮染委屈受伤的脸,她的神态如同一个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告状的孩子,渴求得到帮助,又变扭地不想示弱。

    很快,乔安进来。

    “帮我约傅云秋。”陆子衿淡然道。

    “姐?”乔安半是惊讶半是不解,约傅云秋做什么?

    江暮染也惊了,“你做什么?”

    “帮你消除心理阴影。”

    “”江暮染只觉得陆子衿是不是疯了。

    可陆子衿的眼神很认真。

    僵持了一会,江暮染败下阵来,道,“他是傅天真爸。我不能把他怎么样。”

    “但我能。”陆子衿云淡风轻的语气展示了自己的极端自信。

    江暮染生气道,“不行,你不能。”

    “为什么不能?”

    “当然因为我们是一伙的,如果你——”

    江暮染的声音猛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满脸尴尬又懊恼地看向陆子衿,得到一个似笑非笑的微笑。

    令她瞬间打了个寒颤。

    “阿染,我答应你,你也要乖乖听话,对吗?”

    十分钟后,傲慢跋扈的女明星江暮染像个三从四德的媳妇走出房间,跟在陆子衿身后,逢人该招呼招呼,该微笑微笑,该站出来替陆子衿挡酒就把酒杯死死扣在自己上,让沈思曼这个伴娘毫无用武之地。

    “喂,你也太能喝了吧?”沈思曼端着酒杯低声惊奇道,“就算你喝不醉,喝多了不怕上厕所啊?”毕竟对于现在的江暮染来,上厕所是件极为麻烦的事。

    预感到自己膀胱肯定会爆炸的江暮染在陆子衿的余光下,拼命挤出一丝发自肺腑的微笑,道,“我愿意。”

    “———”沈思曼满头黑线,觉得江暮染脑子一定被驴踢了,愿意就愿意吧,一句“我愿意”一直挂在嘴边,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但她也乐得清闲,感受到一道强烈的关注的目光,扭头,看见了低调坐在离陆家人隔了很远的一张桌上的席司。

    “姨。”沈思曼瞬间眼睛一亮,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朝席

    司走去。但她一边走心里一边打鼓。今天她可是看见江暮染暴打文重的,见到席司,有了以往没有过的立场和生疏。

    “曼。”席司温柔如水地笑,面上表情也不同于对其他人那般客套,她看见沈思曼中的酒杯,皱眉将其拿下,道,“你还,少喝些酒。”

    沈思曼顺从地放下酒杯,亲昵地往席司身旁一坐,道,“姨~我没喝。江暮染不知道发什么神经,酒都让她喝了。”

    “你母亲没来?”席司明知故问道。如果沈轻云来,她也不会低调地坐在旁席。

    “没有。”沈思曼不悦地道。她对这件事其实颇有微词,不过不敢当着江暮染的面提,也不敢去问沈轻云,反倒是对席司可以出自己的想法,“她前两天就回了燕京,为的不就是参加今天的婚礼吗?可江暮染却没邀请她。

    “轻云回了燕京?”席司惊讶道。

    “是啊。她一年才回来几天?这次专门回来,江暮染却不让她来,哼!还自己独门独户,她以为她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她是我可不是!”沈思曼一股脑把自己的不满全都倾泻出来。

    “我看你们姐妹现在关系还不错。”席司笑着宽慰沈思曼敏感的神经,“而且她自不在身边,轻云对她有愧疚也是正常的。你怎么不想想自己,每次在燕京一有不开心,一个电话你母亲不远千里也会赶来?”

    “姨,现在不一样了。”沈思曼声抱怨道,“她为了让我去给江暮染当助理,冻结了我所有卡,还用青媚姐威胁我,那叫一个绝情。”

    席司为她的孩脾气逗笑,正要拉着她再聊一会,陆子衿和江暮染不知什么时候敬酒敬了过来。

    “妈———”

    江暮染一开口把沈思曼雷得不轻。而后又愤愤不平,叫陆子衿的妈叫得亲热,怎么不愿意开口叫声自己的妈?

    “谢谢妈百忙之中参加和姐姐的婚礼,我来敬妈一杯。”江暮染挤到前头,准媳妇的身份让席司不得不松开沈思曼,接过她倒来的酒。

    “妈,我先干为敬。”江暮染连喝三杯,紧接着忽然扭头训斥沈思曼,“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还不赶紧道歉!”

    沈思曼一脸懵。

    “装!还装!你自己失打伤了谁,你自己不清楚吗?”江暮染恨铁不成钢地大声道。

    沈思曼还没反应过来,席司已经扯出一个僵硬冰冷的笑容道,“没关系。孩子们闹着玩。”

    江暮染摇头,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妈,你不用给我面子。这件事该怎么办怎么办,我绝不包庇谁。不过就是不知道文重现在怎么样了,沈思曼下也没个轻重。”

    听到这儿,云里雾里半天的沈思曼算是听懂了。原来江暮染打了人,把自己推成了替罪羊来替她披荆斩棘。

    贱不贱呐!

    只不过没等沈思曼出声反驳,另一桌的骚动引起了所有人看热闹。

    “艹!***!贱摸谁的女人呢?!”一个男人愤怒地站起来。

    而发型奇特打扮风尘的女人挨了一巴掌后猛地推桌站起来,气势不让道,“老娘拿钱办事,管你丫毛事?”

    “你是不是给人下药了?”男人指着他们中间面色潮红的女人质问道。

    “放屁!老娘的技术还需要给人下药!”

    争执声越来越大,言语也越来越不堪入目。

    陆子衿看向江暮染,江暮染则在人群中逡巡着柏青青。

    怎么回事?叫她找个女人,怎么找了个对女人下的女人?最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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