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暖暖

    狂风大作，风沙四起，细碎的沙石拍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啪”之声，魏福音听起来却格外亲切的很。

    她回来的时刚刚好，赶得上贴对联和门画，走的匆忙，没带厚实的衣物，自己常年在外，家里几乎没有她能穿的衣服了，她以前的衣物被母亲搬家的时候丢掉一部分，剩下的都不怎么合身了。

    原本魏福音的衣服就不多，李月华翻箱倒柜给她找了件极为厚实的大棉袄，拖到膝盖，她身体单薄，像是穿着一床被子在身上，好在家里没有外人，穿的再丑，也没人嘲笑她，暖和就好。

    待风渐渐些，魏付海起身，道:“我去给牛槽加点草。”

    魏福音蜷缩着脖子，围坐在火炉旁边，借着炉膛暖哄哄的热气，道:“爸，今天是大年三十，你就歇歇吧，辛苦了一年，这几天就好好休息。”

    魏付海摆摆，不为所动，爽朗道:“没事，已经习惯了，今天多准备些草料，明天就不了。”

    魏福音提议要出去帮忙，被魏付海拒绝了，摇头道:“你就不用去了，我一个人就行，你没回来之前，我都是一个人，外面冷，你好好在家里歇着吧。”

    魏福音看他成竹在胸，似乎真的不需要自己帮忙，觉得自己即使去，帮的也只会是倒忙，点了点头，道:“好吧。”

    不一会儿，便听到外面传来一连串钝器撞击，发出的“轰隆”声，跟柴油发动发出的声音差不多。

    在屋里待着无聊，行李箱搁置在黑漆漆的一角，到现在还没打开，里面的书纹丝不动，她本来想借着假期发愤图强，把学过的知识好好复习一遍，眼下时间宝贵，分秒必争，绝不能掉以轻心，所有学科都进入到了最后紧张的复习阶段，他们每天都任务就是，考试，讲错题，考试，讲错题反反复复，周而复始，身经百战，好不惨烈。

    学习难能可贵，可是今天是大年三十，阖家团圆，更加宝贵。

    外面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这个时候读书，岂不坏了别人雅兴，何不遵从本心，痛痛快快的大玩一场，魏福音咬咬牙，决定出去走走。

    昨天半夜两点多，杨龙飞才把她送回家，魏付海和李月华急得团团转，见她平安无恙，感激不尽，李月华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想起不能白白让人家帮忙，低低对魏付海道:“赶紧给杨大拿钱。”

    魏付海后知后觉，立马转身走进里屋，片刻后走了出来，拿着三百块钱硬是要往杨龙飞的里塞去，朗声道:“杨大，今天真是多亏你了，这钱你拿着。”

    杨龙飞略显尴尬之色，推辞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一点事不用了。”

    见他推辞，魏付海狡黠的眼神中堪堪闪过一丝喜色，转瞬即逝，被在一旁当做透明的魏福音捕捉，看出他的心思。

    听杨龙飞“不要”，魏付海拿着钱的微微迟疑，假模假式的把钱往外伸了伸，杨龙飞笑着向后退了一步，坚定道:“叔叔，阿姨，真的不用了，你们不用跟我客气，平时你们也没少帮我家忙。”

    见他似乎真心不收，魏付海也不跟他客气了，缩了缩，似要将钱装回自己的口袋里。

    李月华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啪”的一声，拍了一下魏付海的背。

    魏付海感觉背麻了一下，振振有词道:“杨大都不要了。”

    魏付海那点心思怎么能逃的出她的眼睛，不舍得花钱，爱贪便宜，不像个干大事的人，李月华向前推了他一把，厉声道:“杨大不要你就不给了。”

    罢，一下子把魏付海中的钱夺了过来，转身对着杨龙飞，声音温和道:“杨大，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一码归一码，钱还是要给的，否则以后就不好意思找你帮忙了，深更半夜让你跑一趟，打扰你休息了，不好意思，你别嫌少，不知道够不够，你就拿着吧，总不能让你吃亏，就当是加油的钱了。”

    杨龙飞面带忧虑之色，迟疑了一会儿，接过李月华里的钱，道:“那好吧，我就拿着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是“我要跳楼了”。

    魏福音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觉得钱烫的，转身跟他们告了别。

    门外的汽车刚刚发动，魏付海面露遗憾，心中滴血，叹气道:“杨大都不要了，你非把钱塞给他干什么，咱儿子没少给他家帮忙。”

    李月华就看不得魏付海这种为了点蝇头利，愁眉不展的苦脸，觉得他心思过于简单，不会来事。

    李月华可以是胸中有邱壑，城府极深了，缜密的分析道:“你也不好好想想，虽然杨大是不会些什么，可是保不齐他那个妈又该三道四，咱们大人不懂事了，用了人家的车还不给钱，遭人口舌，我给你过多少次，该给的钱一定要给，不要贪这种便宜，让人在背后咱们的闲话。”

    魏付海是不会想到这一点的，李月华这么一分析，觉得似乎是这么个理。

    他晚上这么大动静，去找杨龙飞，肯定把汪凤梅惊醒了，若是让她得知，他们连跑路费都没给杨大，不知又该些什么难听的话了，虽然街里街坊的，认识了这么多年，可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用人帮忙，哪有白用的道理，若是自家的儿子，自然不用顾虑这么多，可毕竟是旁人家的儿子，魏付海连连点头，是自己考虑不周了。

    魏福音站在一旁昏昏欲睡，见此，心里突然觉得不是滋味，杨龙飞真的就那么把钱拿走了，虽然她在车上过给钱之类的话，可是，当他真是把钱拿走了，魏福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感觉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了下来，立刻清醒大半。

    原本想杨龙飞像个英雄一样，披荆斩棘，深夜去接她，让她感激涕零，心中有愧，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沉浸在相逢的喜悦之中。

    然而，凡事只要提到钱，就变味了，一下子拉开他和她的距离，跟自己家人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只有跟不相干的外人，才会谈钱那么俗气，事情还是那个事情，可是想法却不一样了，刚刚她还觉得自己欠了杨龙飞一个大大的人情，思忖着找个会好好报答他，可是他既然收了钱，那便是两不相欠了，哪里是披荆斩棘，一路畅通的很。

    她发现自己这次回来，父母对杨龙飞的态度也变了，以前他们从来不会跟杨龙飞如此客气，把他当自家孩子对待，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现下，却像是大人和大人之间在谈生意，生疏了许多。

    魏福音走出房门，在院子里溜达，风比之前了些，由大风转成微风，难得的好日子，阳光暖暖的洒在脸上，微风拂面，一股青草的芬芳，魏福音仰面朝天，在自家的院子里，好不惬意。

    突然，大铁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只见父亲佝偻着腰，身后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大布袋，确切的，应该是一块布满布丁的口袋，母亲把家里破旧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剪掉袖子，领口，废物利用，用这些边角料，裁成一个两米见方的大口袋，用来装草料，相当合适。

    母亲不仅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厨子，还是一个心灵巧的裁缝，能把不起眼的东西，变废为宝，在她眼里就没有废物。

    魏付海一紧紧的抓着布袋口，一开门，动作极其熟练，背上的布袋像一座大山，把他的腰都压弯了，布袋里面装着刚刚砸碎的秸秆，摇摇晃晃的推门进来，见此情景，魏福音鼻子一酸，忙转身跑到父亲身后，从后面托起沉甸甸的布袋，希望能减轻他背上的重量。

    走到牛棚。

    魏付海把牛槽里面的残渣清理干净，等候多时的群牛蜂拥而至，训练有素的站成一排，看来早已饿的发慌，比铜铃还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们二人，远远望去，场面颇为壮观，牛群似乎饿的发狂，仰望天空，“哞哞哞”凄厉的长啸起来。

    魏付海有先见之明，把休息区和喂食区用栏杆隔开，疯狂的牛群才没有从栏杆对面跨过来，把他们踩死，魏付海把草料均匀的顺着牛槽铺平，群牛早就饥饿难耐，瞬间，像疯了一样，啃食槽里的秸秆，穷凶极恶的样子，就好像它们八百年没有吃过饭似的，一边咀嚼，一边发出“咔嚓咔嚓”的磨牙之声，狼吞虎咽，把牛槽里的草料拱的四处都是，细碎的秸秆拱到地上，跟稀稀乎乎的牛粪沾在一起，掉在地上的秸秆牛是绝对不会吃的。

    魏福音看它们浪费粮食，伸拍了拍一头大黄牛结实的脑门，大声劝道:“哎呀，你们慢点吃，慢点吃，不要挤，人人有份，不要把草拱到地上，吃的没有浪费的多，掉地上怎么吃啊，我爸辛辛苦苦给你们打的草料，你们就这么糟蹋了，这么不知道珍惜，哎呀，慢点吃。”

    可惜她就是的口干舌燥了，牛群也不会听她的话，照样我行我素，怕自己抢不到似的，争先恐后的往前挤，厚实的鼻子在牛槽里拱来拱去，圆滚滚的肚子把两旁的同伴顶开，牛蹄飞溅，哞哞乱叫。

    魏福音站在一旁哭笑不得，摇头道:“都不要挤了，你们要是再挤的话，就不给你们吃饭了。”

    魏付海在一旁心满意足，面带微笑，也不恼火，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一脸的骄傲，每当看到群牛，他有种前所未有的骄傲和满足，魏付海很容易满足，一件衣服就觉得很温暖，一顿饱饭就觉得幸福无比，他虽没有功成名就，可是绝对没有庸庸碌碌，这，正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魏福音站在牛槽旁边，看它们吃的狼吞虎咽，秸秆散落一地，心疼不已。

    她在心里数数，群牛乱糟糟的脑袋动来动去，数到一半就乱了，数了三遍，终于放弃，皱眉道:“爸，咱家现在有多少头牛了？”

    魏付海得意洋洋的伸出指，给她比划着，故作悬念，魏福音没看清楚，摇头道:“爸，多少头啊?”

    魏付海哈哈笑道:“五十六头。”

    魏福音惊讶的睁大嘴巴，似乎不敢相信，半晌，缓缓道:“五十六头，这么多吗，我还以为顶多三十头呢，没想到这么多。”

    魏付海道:“大加起来，总共五十六头，还有两头母牛就快要生了，晚上我要到牛圈检查好几趟，现在天冷，可不能让牛犊生到外面了，地上冻的冰凉，牛犊生下来，要赶紧抱到屋子里暖和暖和。”

    魏福音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抿了抿嘴唇，道:“爸，咱家这么多牛，你和我妈忙的过来吗？怎么不卖一些呢，养这么多牛，你们累不累。”

    魏付海满心欢喜道:“不累，不累，牛还没长大，现在卖可惜了，等过两年长大了再卖。”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