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初生牛犊不怕虎

    虽然是寒假，因为只有七天，所以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珍贵，毕竟是过一秒，在家的时间就会少一秒。

    天寒地冻，魏福音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屋子里取暖，中午便在院子里转转，到牛圈跟牛们话，一天过下来，好不惬意。

    这天，刚刚吃过早饭，魏付海扛着一麻袋草料从牛棚出来，院子里的大铁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进来的是三个陌生的男人。

    为首的个头较高，年纪较长，皮肤枯槁，五六十岁的模样，气定神闲，像一个大家族的家长，重要事情的决策者，站在他两旁的男人年纪稍轻，神色凝重，双拢袖，油腻的头发被风吹的东倒西歪，厚重的棉衣似乎一个冬天都没有洗过了，前襟和袖口的部分被摩擦的油光发亮，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们一进门，魏付海放下里的布袋，拍拍头发和衣服上的灰尘，笑脸相迎，道:“你好，要买牛吗，到牛棚里看看？”

    看来人的穿着打扮，魏付海已心知他们的来意，最长者姓王，跟另外两人没什么关系，若非有什么关系，因为他是一个热心肠，周围十里八村谁家有什么事非，要管上一管了。

    待他们明来意，原来老者是个中间人，此番来的目的就是奉朋友之托，忠人之事，他们村子里有个习俗，但凡谁家有红白喜事了，就要杀一头牛，宴请四方宾客，养牛户不多，魏付海在此处方圆百里，有名气，便寻思着过来看看。

    见有人来买牛，魏付海自然是一百个乐意，话不多，便带着他们进牛棚瞧瞧，让他们随意挑选。

    魏福音想出去参与一下，觉得大人之间的事她还是不要插好了，她一向是蹚浑水的体质，似乎所有事原本好好的，只要她一参与，觉对能搞砸，便耐着性子，趴在窗户边听动静。

    只听见从牛圈传来几声“哞哞”声，三个陌生人的到来，打破了牛群的宁静，似乎它们渐渐的感觉到，每次有陌生人来，它们中就会有一个同伴消失，魏福音对此感到抱歉。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后，一行人从牛圈里走出，站在靠墙跟的地方低声交谈，还是那个为首的老者跟魏付海交涉，他身后的二人其实才是真正的买家，只是不方便亲自讨价还价罢了。

    他们看中一头膘肥体健的黄牛，只是给的价格远远低于魏付海的预期，魏付海连连摆，为难道:“太低了，这个价格真的不行啊。”

    对方振振有词，道:“我给的价钱绝对公道，老魏，不信你去打听打听，我做这行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从中得不到一点好处，我就是一个热心肠，咱们今天见面，就是有缘，也算认识了，这次生意做成了，下次我还来这买你的牛。”

    他是想通过给魏付海拉生意，好压低价格，魏福音对旁边的母亲道:“妈，这就是战术而言，我买衣服的时候也经常这么，其实以后我压根不会再去他家买衣服了。”

    两人侧耳倾听，魏付海不好驳了老人家的面子，可是让他以这么低的价格出售，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的，辛辛苦苦养的牛不能贱卖，考虑片刻，以询问的口气道:“你看，能不能再加点，给的真的太少了。”

    魏福音大跌眼镜，揉了揉眉心，道:“妈，我爸就这么做生意的吗，语气这么不坚定，仿佛在求人家似的，是咱们卖牛，价格如果不够合理公道，就不卖了，我爸怎么这么没底气。”

    双方讨价还价很正常，魏付海却是一开始，就在气势上输给了对方。

    李月华似乎习以为常了，哭笑不得，道:“你爸每次都是这样，我跟他了多少次，不怕讨价还价，只要价格合理，谁给的钱多，就卖给谁，你爸不是一个做生意的料，我让他先把价格高一点，然后慢慢往下降，他倒好，恨不得一口价把牛卖了，卖完他又觉得吃亏了。”

    魏福音站在窗子里面，听了一会儿，就知道李月华的评价是对的，魏付海真的不是个做生意的料，最起码，不是个做大生意的料，对方貌似又了个价格，魏付海连连摇头，面露为难之色，仿佛觉得不卖对不起朋友，卖了自己又很心痛，左右为难，几乎算是在哀求了，喃喃道:“你看，能不能再加点，我养牛也不容易。”

    对方更像是个卖牛的，胜券在握的样子，态度强硬道:“老魏啊，已经不少了，不会再有人比我出的多了，你看看你家的牛，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咱们都是行家，这头牛最多能出一百六十斤肉就不错了，你还犹豫什么啊，要不是家里有急事，根本就出不了这么高的价格。”

    魏付海看看瘦的皮包骨头的大黄牛，似乎有些动摇了，魏福音在里面听的着急，真怕魏付海耳根子一软，糊里糊涂的就被中间人绕进去了。

    魏付海没少吃亏，这次长了个心眼，以往卖牛没有什么经验，他虽然是个性子懒散做事拖泥带水优柔寡断的人，可是在跟人打交道上痛快的很，不喜欢讨价还价，恨不得一交钱，一交货，不想过多纠缠，常常经不住对方的一番连珠带炮的狂轰乱炸，大脑不经思考，便一口答应了，他当时答应的痛快，可是过后回过味来，觉得自己吃亏上当了，为此李月华没少埋怨他，可是既然价格敲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再想反悔就难了，只能自己吃哑巴亏，得到的教训多了，魏付海只道:“那你先等等，我进去跟我家那位商量商量。”

    魏福音按了按太阳穴，哭笑不得。

    待魏付海进屋，魏福音和李月华把他围住，低声道:“他们给多少钱？”

    魏付海伸出两跟指，道:“开始他们出两千，我嫌少，他们出到两千五，我进来跟你商量商量。”

    李月华蹙眉道:“太少了，夏天的时候你不是有人出四千你都没卖吗，不卖了，他们就是看你太好话，你这次可不能再一口答应了，虽咱们养牛不需要什么成本，可是没有比养牛更辛苦了，光人工费多少钱。”

    魏付海拿不定主意，李月华的在理，可是眼下牛卖不出去，砸在里，家里没钱，他也犯难，低声道:“那个时候不是夏天吗，夏天有草，牛膘肥体健，出四千也不算多，可是到冬天情况就不同了，你也看到了，咱家牛一天比一天瘦，吃这些干草料没什么营养，只能保命，瘦的都快皮包骨了，人家出两千五已经不少了，他们家里有白事急需一头牛，我想着要不就卖了吧。”

    魏福音叹了口气，天底下替买家着想的卖家，也就魏付海一人了。

    李月华坚持道:“你这么就不对了，等过完年，开了春，地里的草长出来了，牛吃上青草，膘自然而然就长上来了，你跟他，少三千五不卖。”

    魏付海眉头拧的跟麻花似的，两一摊，道:“他给五千我才乐意呢，可是人家不给，我有什么办法，你快给个痛快话，两千五，卖还是不卖。”

    李月华最看不得魏付海这副犹豫不决，优柔寡断，不想吃亏，还想当个大善人的样子了，翻了个白眼，道:“你告诉他，这牛不卖了，咱们养到秋后再卖。”

    魏付海苦不堪言，指伸进头发里抓了抓，闷闷的坐在床头，他一向喜欢两全其美，圆满收场的结局，像这样南辕北辙，不欢而散的结尾，实在让他开不了口，喃喃道:“这话你去跟人家，我不，坏人都让我当了，按我，两千五已经不少了。”

    魏福音脚下不稳差点跌倒，心道:“我这个心底单纯善良的爸爸，是怎么在这个险恶的世界上生存到现在的？”

    李月华扬声道:“你是一家之主，我是个女人，让我怎么，这话还是该你！”

    魏付海坐在床头，决意不会出去了，算来，他跟对方相谈甚欢，算半个朋友，这样狠心决绝的话，他实在难以开口，若是不卖给对方，觉得对不起他们一样，内心纠结万分，道:“是你不让我卖的，你去跟他们。”

    魏福音见父母争执不下，叹气道:“好了，好了，都别了，爸，我去跟他们，行了吧，不卖就不卖，咱们一家人不要因为外人伤和气嘛。”

    罢，魏福音推开大门，对那位老者道:“对不起，这牛我们不卖了。”

    站在院子里等待结果的三人，均一回头，见到是一个不能成事的丫头，嫌弃的白眼都翻到天上了，老者似笑非笑道:“你是谁？你话能管用吗？”

    他们见魏福音自然是要轻视了，虽然她十八岁了，可是从来没干过什么重活，皮肤白皙，再加上个子娇，若是她和初中生站在一起，也绝不违和，这样的孩，在一个身经百战的老者眼里，话自然没什么分量了，魏福音也不胆怯，义正言辞道:“这是我家，我话当然管用了，这是我家养的牛。”

    老者身旁的那个牛贩子显然有些不大高兴了，俯身看着魏福音，似笑非笑道:“姑娘，太伶牙俐齿可不好，会被旁人没家教。”

    魏福音冷哼一声，不嚣张也不软弱，从容镇定，礼貌的回击，道:“我家教好的很，我爸妈很会教育孩子，你买牛就买牛，干什么牵扯到家教不家教。”

    为首的老人黝黑的脸拉了下来，觉得失了颜面，道:“姑娘，你年纪，不懂事，我不跟你计较，我们是真心诚意来买牛的，你一个孩不要无理取闹。”

    魏福音冷哼一声:“是谁先无理取闹，年纪大也不一定的都对，年纪大我就要让着你，年纪大也不能倚老卖老，您对吗?”

    魏付海在屋子里坐立难安，一捂脸，怕魏福音口无遮拦，闯下什么大祸就不好了，起身走到门外。

    三人见魏付海出来，自然不跟魏福音废话，耷拉着脸，纷纷围上前质问道:“老魏，咱们刚才不是都好了吗，这牛你到底卖还是不卖，给句痛快话！”

    魏付海登时词穷，他最不想得罪人了，频频挠头，未等他开口，魏福音振振有词道:“你们不要跟我爸了，你们就是看我爸好话，如果价格合理，自然是卖的，做生意都是为了赚钱，可是你们给的价格太低了，现在牛肉的价格这么高，你们也不能让我们吃亏吧。”

    见魏付海不话，为首的老者立马明白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这是有人在给魏付海出谋划策啊，他眼睛一转，笑嘻嘻道:“姑娘，你不懂，你看着你家牛，个头挺大，可是没有肉，瘦的皮包骨头露青筋，我刚才还跟你爸了，这牛最多出一百六十斤肉，根本卖不出什么好价钱，要不这样，我再加一百，两千六，一交钱，我们一把牛牵走。”

    他笑嘻嘻的，以为能动，魏福音也笑眯眯的回，语速缓慢，情真意切道:“您也不用了，您的都对，可是现在牛肉三十多一斤，按三十斤计算吧，一头牛出一百六十，这就是四千八百块了，加上牛皮，怎么也值一千块，还有牛的内脏，心肝脾肺肾，七七八八加起来六千都不止，您给两千六，是不是有点少了。”

    老者一怔，觉得自己低估了眼前这个姑娘的实力，她倒是比她那个老实的父亲牙尖嘴利，意志坚定，原想能动她，她父亲那边就好办了，谁知她看起来年纪，却思路清晰，头脑敏捷，好歹，不为所动，分析的头头是道，倒是瞧她了，是自己轻敌了。

    为首的老者在魏福音那里没讨到便宜，便转移目标，主攻魏付海，跟魏福音比起来，魏付海的立场不那么坚定，隐隐觉得，没有魏福音从中搅局，事情都已经敲定了。

    他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姑娘，没你这个算法，市场上的牛肉是贵，可是你见哪个杀牛宰羊的给你按市场价算，至于牛皮么，现在已经不值钱了，我跟你实话，方圆十里，都不会有人出的价格比我们高了，老魏，你给我句痛快话，钱给你搁这儿，牛我们就牵走了，这次咱们就算交个朋友，下次还来你这儿买牛。”

    罢，为了表示诚意，他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沓用塑料袋包裹的东西，甩给魏付海，态度强势，似乎势在必得，他身后二人见魏付海拿了钱正要往牛圈走去。

    魏福音双臂展开，拦住他们的去路，不卑不亢，道:“等等，我刚才已经的很清楚了，这牛我们不卖，你们也不能强买强卖吧，这钱你们拿回去吧，你们要是想买牛，我们随时欢迎，可是首先要价格公道，不能让我们太吃亏不是。”

    又道：“各位稍安勿躁，做买卖哪有一锤定音的，既然双方都不满意，我看就算了吧，买卖不成仁义在，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和气生财，要不你们再去别家问问吧。”

    那老者见魏付海似乎做不了主，魏福音软硬不吃，看来这次买不成了，凶神恶煞的转身离开，刚走到大门口，忽然想到什么，折了回来，双拢在军大衣的袖子里，俯身，笑眯眯的看着魏福音，道:“呵呵，姑娘，听我一句劝，女孩子还是不要这么厉害，太凶的话，当心长大以后嫁不出去。”

    魏福音知道他是没买成牛，心里气不过，故意膈应她，可他不知道，她还真没为这种事发愁过，仰起头，似笑非笑，道:“哈哈，谢谢您的好意，我嫁不嫁得出去就不劳您废心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