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拜火教(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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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顾琳琅突然闯进来,傅璟宁心里一慌,方才已抓在里的衣物也不知怎的就滑了下去,瞬间被地面上的积水浸了个透。

    顾琳琅咽了咽口水,一时拿不准这个时候是该顺从本心肆无忌惮地看个够,还是像个正常的女子那样尖叫一声然后再把眼睛捂上。

    方才最后那两个字像是丢进硝烟堆里的燃得正旺的火折子,将傅璟宁从脚后跟到头发稍都炸了个通红滚烫。

    &p;p;p;ldq;你看够了没有?&p;p;p;rdq;傅璟宁生无可恋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p;p;p;ldq;哦&p;p;p;ellp;&p;p;p;ellp;嗯&p;p;p;ellp;&p;p;p;ellp;呃啊&p;p;p;ellp;&p;p;p;ellp;哈&p;p;p;ellp;&p;p;p;ellp;&p;p;p;rdq;接连蹦出几个毫无意义的语气词之后,顾琳琅终于意识到这个时候自己貌似应该先背过身去。

    傅璟宁剜了一眼顾琳琅萧索的背影,兀自回内室重新取了衣物穿戴。

    &p;p;p;ldq;那个&p;p;p;ellp;&p;p;p;ellp;我也不知道你在沐浴不是&p;p;p;ellp;&p;p;p;ellp;我还以为你在里面摔东西呢&p;p;p;ellp;&p;p;p;ellp;&p;p;p;rdq;顾琳琅狗腿地跟在傅璟宁身后,几次三番想替他整理腰间的革带,皆被傅璟宁躲开了去,&p;p;p;ldq;方才我在门外那么久,你就不能一声?嗯?跟我句话很难么?你看看这多大的误会&p;p;p;ellp;&p;p;p;ellp;&p;p;p;rdq;

    系好最后一粒盘扣,傅璟宁转过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顾琳琅。

    这样聒噪又烦人,鲜活又生动的顾琳琅,似乎阔别已久了。

    顾琳琅被他看得心里发毛:&p;p;p;ldq;方才我在外面的话,大人都听到了?&p;p;p;rdq;

    &p;p;p;ldq;听到了。&p;p;p;rdq;

    &p;p;p;ldq;那大人&p;p;p;ellp;&p;p;p;ellp;&p;p;p;rdq;

    顾琳琅本来是想提顾峥嵘的,可此时望着傅璟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觉得没意思,特别没意思!

    她像是被那两个梦给困住了,一根筋地认定傅璟宁就是救她与顾峥嵘出苦海的贵人,可之后呢?将他们姐弟二人送出海,再独自前往华清宫送死么?她又凭什么认定自己可以凭一己之力,像阻止容似的阿嬷坠井那样,救他于乱箭之下?

    &p;p;p;ldq;那大人早些休息,今日过来就是想给大人赔个不是,&p;p;p;rdq;顾琳琅像是突然被抽掉了所有的精气神,勉强笑了笑,&p;p;p;ldq;老四在三一堂附近找了座宅子,明日我就搬过去。&p;p;p;rdq;

    也好。

    傅璟宁心口隐隐抽疼几下,也好,多事之秋,借此会离他远一点,许是能少些是非。

    他不信宿命,也不信鬼神,可容似的质问,还有这些日子外面的风言风语,他却莫名听得入了心,离开自己,至少她人是安全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是么?

    只是如此一来,便果真要如她所,桥归桥,路归路了么?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节度使府大门外便停了辆马车,容似用斗笠遮了大半张脸,懒洋洋地倚在车辕上,两条长腿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时不时向里面张望一番,被守门的侍卫狠狠地瞪了几眼也不计较,眉宇间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又是因为安禄山颇为信任的闵卓,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安禄山都不会再找她的麻烦了。

    顾琳琅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头也不回地对哭肿了眼的锦心絮絮叨叨:&p;p;p;ldq;这么多年爷都是自己伺候自己,习惯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傅大人没顺带将你与锦瑟赶出去,应该高兴才是,这节度使府可不是谁想进便能进来的,好好照顾大人,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虽脾气臭了些,可也不会苛待你们&p;p;p;ellp;&p;p;p;ellp;就是苦了阿曳,以后也没人跟他逗闷子了,哎?阿曳哪儿去了?个白眼狼,也不来送送爷!&p;p;p;rdq;

    顾琳琅口中的&p;p;p;ldq;白眼狼&p;p;p;rdq;此时正气鼓鼓地堵在傅璟宁书房门口。

    &p;p;p;ldq;大人,琳琅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赶她走?&p;p;p;rdq;

    &p;p;p;ldq;不是我赶她走,是她自己要走。&p;p;p;rdq;傅璟宁头也不抬。

    &p;p;p;ldq;那您就不能拦着?&p;p;p;rdq;阿曳急得都快哭出来了,&p;p;p;ldq;她身子还弱,没了节度使府倚仗,外面谁都可以欺负她了!还有,这府里要没了她多冷清啊!大人,阿曳求您了,您就将琳琅留下来吧!&p;p;p;rdq;

    她那么灵,没了节度使府倚仗,想来也不会轻易被人欺负,再,不是还有容似护着她?傅璟宁心道,可阿曳有一句话的没错,这府里要没了她,该多冷清啊!

    &p;p;p;ldq;阿曳,是她自己要走的,我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强留她。&p;p;p;rdq;傅璟宁从那本一个早上过去也没翻一页的书中抬起头,望着阿曳道。

    阿曳被堵得一个字都不出来。

    &p;p;p;ldq;那&p;p;p;ellp;&p;p;p;ellp;您也不去送一送?日后怕是不能常见面了&p;p;p;ellp;&p;p;p;ellp;&p;p;p;rdq;见傅璟宁怔在那里,半晌没有要起身的意思,阿曳红着眼眶一跺脚,愤愤地转身跑去了偏院。

    顾琳琅拍了拍收拾出来的一个的包裹,自嘲地笑笑,在这里住了七年,似乎除了几件衣服,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目光落在床边那盏兔子灯上,顾琳琅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p;p;p;ldq;差点把你给忘了!&p;p;p;rdq;

    抚摸着那栩栩如生的兔子,顾琳琅眸光暗了暗,自爹爹去世之后,很多年都没人给自己买过兔子灯了。

    深吸一口气,顾琳琅背起包裹,提着兔子灯,最后笑着揉了揉锦心的头发:&p;p;p;ldq;走了!&p;p;p;rdq;

    阿曳堵在月亮门处,见顾琳琅出来,努力扯了扯嘴角,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p;p;p;ldq;琳琅姐姐,大人叫我替他送送你,我&p;p;p;ellp;&p;p;p;ellp;们都会想你的!&p;p;p;rdq;

    &p;p;p;ldq;这么大的个子,娘们儿唧唧的,丢不丢人!&p;p;p;rdq;顾琳琅佯怒着去弹阿曳锃亮的脑门,旋即又宠溺地笑笑,&p;p;p;ldq;以后想姐姐了就去云榭阁,姐姐请你听曲儿!&p;p;p;rdq;

    路过主院的时候,顾琳琅下意识放缓了步子,忍不住撇过脸去望了望,房门依然紧闭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真没良心啊&p;p;p;ellp;&p;p;p;ellp;她有些失望地想,虽有时玩笑开得是过火了些,可平心而论这些日子爷待你不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着你,如今倒好,面都不肯露一个&p;p;p;ellp;&p;p;p;ellp;

    谁知拐过影壁,顾琳琅视线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来,便猝不及防地一头撞在了某个&p;p;p;ldq;没良心之人&p;p;p;rdq;的身上。

    &p;p;p;ldq;大人!&p;p;p;rdq;阿曳惊喜地叫出了声。

    傅璟宁绷着脸转过身来,使了个眼色,阿曳便十分有眼力见地拉着锦心退了下去。

    顾琳琅是想要潇洒一些笑着道别的,却不知为何从见到傅璟宁的那一刻起便开始喉咙发紧眼发涩。

    想来是阳光太刺眼了。

    &p;p;p;ldq;这灯还在?&p;p;p;rdq;傅璟宁难得主动开了口,将顾琳琅提在里的兔子灯接了过去。

    &p;p;p;ldq;大人不会又想要回去吧?这不行的!我能带走的东西本来就不多&p;p;p;ellp;&p;p;p;ellp;&p;p;p;rdq;顾琳琅半开玩笑道,一边作势去抢。

    却被傅璟宁一把抓住了腕:&p;p;p;ldq;那就不要走了。&p;p;p;rdq;

    &p;p;p;ldq;什么?&p;p;p;rdq;顾琳琅动作一滞。

    &p;p;p;ldq;我&p;p;p;d;&p;p;p;d;&p;p;p;rdq;傅璟宁抿着唇,将兔子灯重新塞回顾琳琅握在自己掌心的那只里,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p;p;p;ldq;琳琅,不要走了。&p;p;p;rdq;

    沈晏初一连在西城蹲了十来日,倒是收获颇丰,拜火教大祭司康菩乃粟特人,之前在西域传教数十年,上元日过后没几日便带着三五心腹来到凉州,在西城永义巷寻了一处荒废的宅院作为据地,名曰&p;p;p;ldq;拜火神坛&p;p;p;rdq;,短短一个月时间,已在河西发展了近百名信徒。

    除大祭司外,拜火教内还有天、地两位神火司,相当于大祭司的左膀右臂,火神天司行踪诡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另一位名为薛斐的,则是拜火教到河西之后新收的信徒,不知怎的得了大祭司康菩的青眼,直接任命为神火地司。

    凑巧的是,这薛斐本是祁连山中一名猎户,平生最大的爱好除了打猎,便是养犬,这就不得不令人生疑了,只是沈晏初在拜火神坛守了这些天,却连根狗毛都没瞧见。

    一日找不出伤人恶犬是出自拜火教的证据,傅璟宁&p;p;p;ldq;煞星&p;p;p;rdq;的流言就一日得不到遏制,正当他抓耳挠腮,犹豫着是否要以身试法混入拜火教的时候,南郊的&p;p;p;ldq;寂静塔&p;p;p;rdq;终于迎来了第二次天葬。

    寂静塔正中央的草席之上,依然用白布盖着一具尸体,只是这具尸体明显看起来要比常人上许多,大祭司持火把与铜铃在台上折腾了半个时辰,空中却并未出现傅璟宁所的兀鹫,沈晏初趴在远处一座荒废已久的行营寨残骸之内,似是有什么预感似的,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果然,没过多久,薛斐从马车上牵下两条体型硕大、显然已饥饿难耐的猎犬,犹豫了片刻,又将其中一送回了马车,只牵着其中一条上了寂静塔。

    白布掀开,露出个约莫七八岁的姑娘。

    &p;p;p;ldq;畜生!&p;p;p;rdq;沈晏初骂了一句,一双拳头攥得咔咔作响。

    大祭司跳下寂静塔,率众人退到数丈开外,薛斐刚松开铁链,那条猎犬便急不可耐地上前啃噬起姑娘瘦弱的尸身来。

    沈晏初一拳砸在地上,激起一阵扬尘。

    没过多久,寂静塔上便只剩了些毛发残渣。

    又一系列繁琐的仪式之后,拜火教的众人终于陆陆续续散去,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方才那条饱餐过后的猎犬却似是被所有人都遗忘了,孤零零地拴在寂静塔下面的木桩上。

    沈晏初强忍着不适,命下暗中跟着载有猎犬的马车回了城,自己则耐心等到最后,上前收了遗留在寂静塔上的尸骨残骸,脱下外衣包了,心地抱在怀里。

    跳下寂静塔的时候,沈晏初冷冷地扫了一眼那条猎犬,却见方才还活蹦乱跳、力大无穷的猎犬此时正无力地贴着木桩趴在地上,眼神涣散地喘着粗气,看起来十分痛苦。

    见到沈晏初,那猎犬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又无力地倒了下去,四肢抽搐着哀嚎了一阵,吐出几口混着血的白沫,彻底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