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心性
直到下午,顾琳琅才厚着脸皮从上官炽那里打听出,今日凌晨沈晏初到了凉州,也不知是傅璟宁自己做了亏心事,没脸见她,还是害怕分别平添感伤,抑或两者都有,总之,天还没亮便出发去了长安,当然,一同去的还有凌兆。
到底是听了她的建议,顾琳琅稍稍放心了些,拧了拧被上官炽拔了几个火罐、稍稍能幅度活动的脖子,瞥了一眼时不时发出一串诡异笑声的阿曳,突然有点可怜他,这生活得多么无趣,才能逮着这种低级趣味的乐子一头扎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
到底是脸皮没能修炼到刀枪不入的程度,顾琳琅老老实实在府里拘了两日,逛个园子都绕着走,只不过,从第二日她便发现,整个府里除了她自己,当然,还有阿曳与锦瑟两个吃饱了没事做的,貌似也没人拿这事儿当个事儿,额,也可能是除了阿曳和锦瑟,也没人知道她那一晚是宿在傅璟宁房里的,于是乎,捱到第三日,便按捺不住那颗躁动的心,又忍不住出去浪了。
几个月不见,凉州城里并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变化,却又感觉像是哪哪都不一样了。
街角的吃美味了不少,绸缎庄里的成衣也没往日看起来那么丑了,就连集市上卖鱼的老翁都慈眉善目了许多,归根结底,到底是心境不一样了。
算着日子,傅璟宁他们应是昨日便到了长安,按照计划,今日应该是要进宫的&p;p;p;ellp;&p;p;p;ellp;在街上逛了半日,顾琳琅百无聊赖地趴在云榭阁二楼隔间里的窗户上,望着脚下的街道,思绪却已经飘向了千里之外的长安,楼下一个浓妆艳抹的妙龄美人正在抚琴,素纤纤,十分惹人怜爱,听在顾琳琅耳中呕哑嘲哳,不及司音半分。
&p;p;p;ldq;琳琅姐!&p;p;p;rdq;六子笑嘻嘻地探了探头,这家伙十分会察言观色,见顾琳琅如今在节度使府依然住得稳如泰山,便又狗皮膏药般得贴了上来,仿佛之前拐弯抹角催着还银子的另有其人似的,&p;p;p;ldq;灶上刚炸的饺子,外酥里嫩,香得流油!&p;p;p;rdq;
顾琳琅懒得与他计较,却不会跟吃的过不去,吸了吸鼻子,正准备抄筷子,突然余光瞥见街上两道身影骑着快马一闪而过,尽管穿着她从没见过的衣服,且只是如影子般快速晃了一下,可那身影太熟悉了,熟悉到化成灰她都认不错!
&p;p;p;ldq;嗯,不错,果然是外酥里嫩!&p;p;p;rdq;顾琳琅随放了枚碎银子,一阵风似的下了楼,留六子在原地看着一口都没动过的饺子发愣。
一溜烟跑回节度使府,果然,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容似与潘曦若正在门口与守门的侍卫理论。
&p;p;p;ldq;&p;p;p;ellp;&p;p;p;ellp;当初,啊,本公子不稀得进,你们傅大人求着本公子进,这你见过的,对就是你,见过没有?行,不进就不进,你把顾琳琅给我叫出来,姓傅的也可以&p;p;p;ellp;&p;p;p;ellp;不在,你不在就不在?&p;p;p;rdq;
&p;p;p;ldq;哎呀你跟他废什么话!&p;p;p;rdq;潘曦若拨开两名侍卫横在胸前的剑,拉着容似便往里冲,却被第二波天玄军的人又拦住了去路。
潘曦若眼睛一瞪,正要发作,顾琳琅在台阶下大吼一声:&p;p;p;ldq;给我住!&p;p;p;rdq;
容似闻声回过头来,脸色一白,腿一软,看看扶住了门框,才稳住了身形。
&p;p;p;ldq;老四?&p;p;p;rdq;顾琳琅紧走几步上去,还不忘将横眉冷对的潘曦若给瞪了回去,&p;p;p;ldq;你们怎么回来了?&p;p;p;rdq;
容似一时不出话来,上前将顾琳琅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又探上她的脉,许久,脸上才逐渐有了些血色。
潘曦若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
&p;p;p;ldq;南诏大败征南军的消息传到了吐蕃,据是&p;p;p;ellp;&p;p;p;ellp;全军覆没&p;p;p;ellp;&p;p;p;ellp;&p;p;p;rdq;容似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了口,&p;p;p;ldq;我们先去了南诏,只打听到有一支死里逃生的军队回了河西,至于里面有没有傅璟宁,有没有你,便无论如何也打听不出来了。&p;p;p;rdq;
吐蕃地势高,空气稀薄,日照十分充沛,短短一两个月,容似一张祸国妖民的脸便黑了一圈,怕是连续几日担惊受怕,风餐露宿,气色看起来非常差,顾琳琅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p;p;p;ldq;老四&p;p;p;ellp;&p;p;p;ellp;&p;p;p;rdq;
&p;p;p;ldq;方才他们你们回来了,却不给见,我还以为在唬我。&p;p;p;rdq;容似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p;p;p;ldq;先进去吧。&p;p;p;rdq;傅璟宁临走前怕是刻意交代过的,府里的守卫也增加了不少,她也没办法责怪这些守门的侍卫,只拉着容似,当然,连带着对白眼翻出天际的潘曦若也和颜悦色了许多。
只不过,感人至深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多久。
&p;p;p;ldq;什么?他自己去了?&p;p;p;rdq;得知傅璟宁去了长安,容似像是被什么扎了屁股似的跳起来,&p;p;p;ldq;他知不知道那院子周围设了多少埋伏?你不知道,上次我进去&p;p;p;d;&p;p;p;d;&p;p;p;rdq;似是自知失言,容似避开顾琳琅咄咄逼人的目光,讪讪地住了口。
&p;p;p;ldq;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去过?&p;p;p;rdq;
&p;p;p;ldq;就&p;p;p;ellp;&p;p;p;ellp;就&p;p;p;ellp;&p;p;p;ellp;&p;p;p;rdq;
&p;p;p;ldq;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我提过?&p;p;p;rdq;顾琳琅一拍桌子,&p;p;p;ldq;容似,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p;p;p;rdq;
&p;p;p;ldq;哎顾琳琅,这是我男人,你客气点!&p;p;p;rdq;潘曦若忍不住道,却一时摸不清这其中掺杂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东西,底气有些不足。
容似深吸一口气,颓然地坐了下来:&p;p;p;ldq;琳琅,我跟你实话吧,那院子是&p;p;p;ellp;&p;p;p;ellp;越郡王府的别院,守卫也是我爹安排的,当初来河西,正是因为我亲眼目睹了我爹做这些令人不齿的勾当,却又无能为力,当年我只有十三岁,是什么都想做,却又什么都做不了的年纪,可如今不一样了,在南诏的时候,我就想,若你们还活着,你藏了这么久的身份便可能会彻底暴露了,所以你们第一件事一定会去长安将顾峥嵘救出来,这也是我为什么坚持要从吐蕃回来一趟&p;p;p;d;&p;p;p;d;&p;p;p;rdq;
着不敢去看顾琳琅的表情,走到潘曦若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p;p;p;ldq;你放心,我们这就回长安。&p;p;p;rdq;
&p;p;p;ldq;站住!&p;p;p;rdq;顾琳琅揉了揉眉心,当初她是想过若是有容似,事情一定好办许多,可事后想了想,便又有些庆幸幸而容似不在,越郡王府与安禄山狼狈为奸,容似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朋友和家人,总要放弃一个才是,可是顾家满门忠烈,她也不糊涂,一个人这一生可以选择的东西有很多,却唯独家人无法选择,这本不是他的错,不应该由他来承担。
&p;p;p;ldq;我相信他。&p;p;p;rdq;顾琳琅微微笑了笑,&p;p;p;ldq;他叫我在凉州等着,他一定会将顾峥嵘完好无损地带回来,我相信他。&p;p;p;rdq;
&p;p;p;ldq;琳琅&p;p;p;ellp;&p;p;p;ellp;&p;p;p;rdq;容似喃喃地道,突然眼前一黑,彻底撅了过去。
看着潘曦若脚利索地将容似安顿在塌上,给他掖好被角,又用沾了水的毛巾擦了脸,顾琳琅不禁对这个号称&p;p;p;ldq;娇生惯养&p;p;p;rdq;的千金姐生出几分敬意来。
&p;p;p;ldq;他有两三日没合过眼了,就是太困了,睡一睡就好。&p;p;p;rdq;潘曦若为容似擦着,头也不抬地道,&p;p;p;ldq;顾琳琅,没想到你倒是有几分骨气,来之前,我就差拿我这条不值钱的命来威胁他了,可他还是坚持要回来,我以为&p;p;p;d;&p;p;p;d;&p;p;p;rdq;
&p;p;p;ldq;你以为这么好的会,我一定不会错过,牺牲一个容似,既能保全我的男人,又能救下我的弟弟,多划算,是不是?&p;p;p;rdq;
潘曦若皱着眉看她,这女人,不管什么样的话,从她嘴里出来,永远这么不中听。
&p;p;p;ldq;可他是老四啊。&p;p;p;rdq;顾琳琅温柔地望着塌上睡得不甚安稳的男子。
时候不懂事,总是问母亲,为什么没给她生个哥哥,而是生了个弟弟,弟弟哭闹她要哄,弟弟吃饭她要喂,总归不外乎一个原因,&p;p;p;ldq;你是姐姐,总是要照顾弟弟的&p;p;p;rdq;,而隔壁囡囡却可以被哥哥捧在心里面疼。
那时候她多想有个哥哥啊!
好在老天待她不薄,初到河西,那段日子,每每想起来她都佩服自己,年纪,便已经是孤身一人,人生地不熟,吃不惯,住不惯,战战兢兢,做梦都是弟弟在自己耳边哭,要爹爹,要娘亲,要姐姐,若不是容似,她也许真的熬不过来。
他比隔壁囡囡的哥哥还要好一千倍,一万倍,那时不清楚大人之间的恩怨,只当是上天看她可怜,补偿给她的,山不转水转,总有地方给人活不是?
&p;p;p;ldq;哼,但凡他能从对你十分的好里面分出来一分来给本姐,本姐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辛苦!&p;p;p;rdq;潘曦若冷笑,她本以为打跑了司音便万事大吉,没想到一个顾琳琅比司音棘不知多少倍!
&p;p;p;ldq;你们不是都已经有了婚约,门当户对的,你怕什么?我还没为我可怜的司音喊冤呢,好不容易有个看得上眼的,都还没摸到,就被人半路截了胡&p;p;p;ellp;&p;p;p;ellp;不对啊,你不是当初就是看上了他这张脸?&p;p;p;rdq;
&p;p;p;ldq;你还好意思!&p;p;p;rdq;提起这个,潘曦若气就不打一处来,&p;p;p;ldq;你看看这张脸,因为你都摧残成什么样了?&p;p;p;rdq;
&p;p;p;ldq;能养回来,能养回来&p;p;p;ellp;&p;p;p;ellp;&p;p;p;rdq;顾琳琅幸灾乐祸地道。
&p;p;p;ldq;你&p;p;p;d;&p;p;p;d;&p;p;p;rdq;潘曦若剜了她一眼,&p;p;p;ldq;没心没肺的玩意儿,还笑!&p;p;p;rdq;
顾琳琅闻言笑得更欢,看潘曦若也没之前那么讨厌了。
她突然就想起了傅璟宁之前跟她过的一句话&p;p;p;d;&p;p;p;d;&p;p;p;ldq;这世上本就没有好人与坏人之分,大抵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p;p;p;rdq;。
潘曦若此人虽性子骄纵了些,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为了叫容似多看她一眼,总归是一物降一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更何况,容似对自己好,那是有历史渊源可循的,可潘曦若的父亲作为安禄山一党,她竟也能为了容似死守着自己与傅璟宁的秘密,至少这份爱屋及乌,便是自己也是自叹不如的。
&p;p;p;ldq;其实,老四对司音,跟对爷是一样的,不带一点男女之间的感情。&p;p;p;rdq;半晌,顾琳琅突然开口,见潘曦若拉着容似的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继续道,&p;p;p;ldq;以前我只当老四是浪荡,心定不下来,后来才知原是他背负的太多,没想过自己会有太远的将来,所以根本就不敢奢求一份与旁的无关,只关乎自己开心与否、幸福与否的感情,你这个人呢,虽然不大讨人喜欢,却也没那么讨厌,既然你打算一条路走到黑,他也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那就对他好点,他也挺不容易的。&p;p;p;rdq;
顶着&p;p;p;ldq;跋扈&p;p;p;rdq;的名号,潘曦若这些年在长安横行霸道惯了,有人惧她,有人恨她,有人哄她,有人惯她,唯独没人真心待她。
没想到看起来吊儿郎当,一向与自己势如水火的顾琳琅竟会对自己出这么一番情真意切的大道理,潘曦若一时有些愣怔,加上在吐蕃这段日子的颠沛流离,与容似对他始终不冷不热的态度,竟生出些委屈来,慢慢地红了眼眶。
&p;p;p;ldq;哎呦姑奶奶,我可没别的意思啊,你赶紧给我收了,等会老四醒了又以为我欺负你,司音就是太老实,在你上吃了亏,才落了这么个潦倒又狼狈的下场!&p;p;p;rdq;
得,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友好气氛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p;p;p;ldq;本姐知道该怎么对他!用不着你提醒!&p;p;p;rdq;潘曦若抹了把脸,恶狠狠地撂下一句,甩出去了。
顾琳琅摸摸鼻子:&p;p;p;ldq;年轻人,火气真大。&p;p;p;rdq;
谁知这一摸,竟摸了一黏腻。
顾琳琅身子一僵,垂眸看了看,红,触目惊心地红,脑海中&p;p;p;ldq;嗡&p;p;p;rdq;的一声,呼吸一滞,眼前的世界似乎整个颠倒了过来。
以前&p;p;p;ellp;&p;p;p;ellp;不晕血的啊&p;p;p;ellp;&p;p;p;ellp;顾琳琅想。
&p;p;p;ldq;琳琅?&p;p;p;rdq;正巧阿曳进来给容似送换洗的衣服,一瞧顾琳琅这副模样,顿时吓得三魂少了两魂半。
&p;p;p;ldq;嘘&p;p;p;d;&p;p;p;d;&p;p;p;rdq;顾琳琅看了看塌上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的容似,整个身子倚着门框,勉强平复了呼吸,稳住心神,&p;p;p;ldq;你声点,流个鼻血,有什么大惊怪的!&p;p;p;rdq;
阿曳拨浪鼓似的摇头:&p;p;p;ldq;大人走之前交代了,但凡你有一丁丁点的不舒服,都不能大意,必须马上请大夫,我这就去请大夫!&p;p;p;rdq;
&p;p;p;ldq;你回来!&p;p;p;rdq;顾琳琅强忍着仍在一波一波袭来的眩晕,一勾住他的脖领子,指着房内道,&p;p;p;ldq;你去哪里请大夫?容大夫就是凉州城里最好的大夫,他刚才才给我把过脉,什么问题都没有,天干物燥,爷我流个鼻血再正常不过了,你折腾什么?给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p;p;p;rdq;
撵走了阿曳,顾琳琅掏出帕子,面无表情地擦了擦上的血,方才几乎断片了的窒息感与鼻腔里残留的血腥气令她有些心烦意乱。
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在南诏王宫藏书阁内无意中发现的关于玉槲丹的记载:&p;p;p;ldq;玉槲者,鸩也,提炼入药,可抑百毒,唯扰心性尔。&p;p;p;rdq;
唯,扰心性尔。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