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威雅匆匆忙忙跟安茹去了周老先生家, 老先生人缘好, 等她俩到的时候, 已经到处都是表情肃穆沉痛的人了, 安茹跟威雅到底算不上亲朋好友,只是远远的看着。
天气也不那么晴好了, 安茹叹了口气唏嘘道:“生命无常。”
以前在天庭的时候,从来不知道还要经历生离死别, 她还太, 那些长辈们都当她是自家孩子的宠着, 有好玩的就带她玩,得了什么新奇东西都给她, 每天最烦恼的事就是修为总不长进……
到了人间, 她才明白,原来人一生中要经历数不清的苦痛成长,眨眨眼就老了, 一场病就倒了,她的那些烦恼就像是学生写不完作业那么微不足道。
原来月老科的红线是真的不能随便牵的, 牵错了就是互相折磨半生, 原来爱情, 是真的很玄妙的。
周老太太是被人搀扶着出来的,昨天晚上还是个公主的她,今天就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像是忽然又苍老了很多。
远远看见安茹的时候还跟她点了点头。
“现在想想,有点残忍啊。”安茹心里酸酸涨涨的, 不清是什么感觉。
威雅站在旁边,沉默了一会儿:“是有点。”
盛宴刚落幕就成了一片荒原,怎么接受得了呢。
周老太太过来跟安茹话,步履都有点蹒跚了,看起来是刚哭过,眼角的泪都还没干,声音中带着颤抖:“老周跟我过,谢谢你们,我们都很高兴。”
她手里拿着一块蓝色的手帕,边角上绣着花纹,“他昨天半夜走的,还算安详,我,我挺好,多谢你们今天能来,来送他一程,老周整个人,总懂得讨人欢心……”
她着眼泪像是要下来,勉强扯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之后就背过了身去。
安茹无措的:“您节哀。”
但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种话,只是出来表达心意缓解气氛用的,到底能不能节哀,大家心里都清楚。
“我知道,我答应过的。”老太太表情很复杂,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了两句话之后就要走,还有很多来吊唁的亲朋需要她去见面。
“她俩活的像是成了一个人。”安茹看着蹒跚离去的老太太,瘦弱佝偻,一夜之间孤寡,安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
俩人去给周老先生送了支花,出来时已经过了中午了,一路上威雅一直沉默着,从早上出门就没怎么过话,安茹偷偷量过她几次,也不知道症结在哪里。
早上还清好的天气,到了中午就开始起风,呜呜咽咽的,眨个眼天就暗了。
安茹看了看天色一挑眉跟威雅:“看见没?我就今天要变天,你肯定是走不了的。”
她可是有内部消息。
威雅表情有些奇怪,最后呼了口气,看着消散的白雾道:“你总是不想让我走,到底是为什么?”
“谁不想让你走了?”安茹嘿笑着:“这不是事赶事嘛,你看,每次你一要走,就刚好有事情,这是啥,这是命运。”
“哦?”威雅似笑非笑扭头看她,眼神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的安茹不自在的晃了晃,“命运吗?”
安茹讷讷的不知道是肯定好还是改话好,想来想去,反正自己擅长不要脸,于是一点头:“可不嘛,这都是该死的命运,嗯,明天是晴天,你看呢?”
“不看。”威雅一甩头,大波浪长发弹着晃出个弧度来,“一单挣了二十万,好歹请我吃个饭吧?要求不高,酒管够吗?”
“够!那必须够!”安茹大手一挥,领着威雅去吃火锅喝白酒。
威雅捏着酒杯一口干了吸了口气,她以前都是西餐红酒,现在回忆起来,好像也没滋没味的,对面的安茹吃的双唇红艳艳的,喝了酒之后眼睛透亮像是蒙着一层水汽。
真好看啊。
威雅倒了酒,看着手里的杯子,“如果我明天走了,你什么时候会去米国,捎带看我?”
安茹顶着红汤里翻滚的羊肉卷,心里数着数捞出来,漫不经心的:“那可不准,米国又没啥好吃的,那边我也不熟。”
没后台不能老去别人的地盘浪,容易出事。
“是吗。”威雅晃了两下手里的杯子,又一饮而尽了,哼了一声:“你到底是为什么呢?你不缺钱,可要是爱好,你也不像你的那样是真的相信爱情,安茹,你做这个,为的是什么?”
安茹手一抖,黄喉落在汤里翻滚了两下就不见了。她又转手去捞金针菇,嘴里:“当然是因为,祖传的啊!一脉单传的手艺,非物质文化遗产,不能断的。”
安茹十世疯狂给自己的前九世长脸,“当然,也是为了钱啦,谁嫌钱多呢哈哈哈。”
威雅嗤笑了一声。
安茹烫了几片牛肉放在威雅盘子里,“吃啊吃啊,到了米国可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火锅了。”
威雅深深的吸了口气:“我要是不想走了呢?”
安茹顿了一下,眉开眼笑道:“也好啊。”
她笑的太自然了,一眼可以看穿她的可有可无,威雅忽然就有些难过,刚见了一场生离死别,被酒精搅拌之后横亘在胃里,发酵之后涨的她很难受,眼前的火锅香味随着袅袅的热气往上翻腾,翻到她这里就忽然索然无味了。
“也好。”威雅呢喃了一声。
安茹筷子戳着碟子里的肉片,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嗯?你刚刚什么?我没听清。”
威雅又要了瓶酒,隔着锅子上的袅袅热气看着安茹,“没什么。”
安茹嗯了一声,低头吃东西。
今天周老太太的模样一直印在她心里,比以前接过的任何一单都让她不舒服,安茹审视了一下自己,她在人间活了二百年,跟谁好,到最后都要送谁走,越深的感情,到最后就会越伤人。
一顿火锅,安茹埋头苦吃,威雅埋头苦喝,彼此都没话,吃到天黑,安茹终于放下了筷子,威雅站起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走路东倒西歪。
出门的时候,安茹脱了外套搭在威雅身上,搂着她的腰出去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下了雪,外面一片白茫茫,雪花在半空中团成团飘下来,街上行人匆匆。
“我开车。”安茹扶着她:“吃了两口就开始喝,你不是以前要戒酒的吗?”
威雅哼了一声,酒气扑在安茹脸上,深一脚浅一脚走的跟软面条一样,还:“我什么时候戒酒了?你刚走那会儿?呵,没良心啊,你你怎么那么良心呢。”
这安茹就不服气了,她咋就没良心了?五脏俱全特别温热好吗?
威雅又不话了,就是死活不愿意坐车,非要和安茹一起走着回去,“你,你是不是不愿意扶着我走?我走的可稳了。”
威雅着就要脱鞋,她鞋跟有十厘米高,高了安茹一头多,被扶着也走的歪歪扭扭,“不行,你抱着我走。”
安茹运了半天气,最后还是把威雅抱了起来,回头率半分之三百,毕竟安茹看起来真的瘦瘦弱弱的,可她抱着人往前走的时候,简直稳得像个两米壮汉。
威雅把头靠在她肩膀上,嘟嘟囔囔的着话,含糊的听不清楚,大概是真的很难受了,着着就快哭了,眼泪鼻涕都抹在安茹领子上。
安茹叹了口气,“行吧,我欠你的。”
当初就应该一脚把出骚主意的公主踢飞,然后马不停蹄的回国。
走了两个时,一直在下雪,只要安茹停下来,威雅就哼哼唧唧,等走到宿舍的时候,俩人一身的雪花。
她从来没这样过,清醒的时候眉毛眼睛都高的不行,话棉里也要藏着针,姿态总是摆的足足的,优雅到堪称绅士,喝了酒撩妹更是不得了。
原来还会喝了酒哭唧唧呢?
“到家了。”安茹晃了晃,腾不出手开门,怀里的威雅睡的迷迷糊糊,哼了一声:“放屁,没家。”
唉,的怪可怜的。
公主从里面把门开,站在门口被这俩人的姿势惊呆了,一张嘴就:“不对啊,就算要抱,也应该是她抱你回来吧?”
安茹还没来得及吭声,威雅忽然:“你背着我养狗了!”
安茹:……
公主:……
“没狗,是猫。”
威雅一瘪嘴,“猫也不行!”
公主:哎哟我可去你的吧!懂不懂先来后到的?
“好好好,不养。”安茹把人放下来,又去开威雅的房门,回来要把人送过去。
公主扭着屁股趴在暖气片旁边:“就放这儿呗。”
“你闭嘴。”安茹气不一处来,觉得一切都是因为这脑子犯浑的猫,一点没犹豫的弯腰又把威雅抱起来送回去。
折腾了半天,威雅都没醒,她喝的太多了,又一路吹着风淋着雪,往床上一放就睡的昏昏沉沉的。
没了醒着的时候的乖张,眼睫毛扇子一样的乖乖巧巧的平铺着,梦里也不开心,隔一会儿动一下。
这次换安茹一晚上没睡,公主蹲在她床头看着她,“你什么时候竟然会接这种单子了?不算业绩,也没什么大用。”
一脉相承那种屁话,拿来骗威雅都不够,更不用知根知底的公主了。
“你不缺钱,你也不需要钱,只要再牵线三对,你就可以成功回月老科,安茹,以前的你,这种委托看都不会看一眼。”
屋里关了灯,窗外是噗飕飕的落雪声,房间里家具勉强显出轮廓,公主的一双眼睛像是闪光的宝石。安茹平躺在床上,视线不着边际的落在屋顶,“嗯,想接就接咯,有钱赚,又不难,顺手而已。”
“是吗?”公主原地趴下,“顺手把威雅也留下了?”
安茹没吭声,过了半天:“你是不是不用睡?不用睡就出去给我找找客源,我一直转正不成功的耻辱章上有你一半!”
公主懒得跟恼羞成怒的人讲道理,往下一拱钻进被窝里。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安茹又是哼着曲的安茹,准备再等俩时去叫威雅起床吃饭,晃悠一天送威雅走。
计划是这么计划的,时间还挺充足,安茹起来煎了两个蛋,热了牛奶,吃完觉得不太满足,又想去楼上买点豆浆油条。
手刚放在门把手上,隔壁威雅的房间里忽然轰然响了一下。
“日。”安茹瞬间开门出去,敲门喊威雅,这醉鬼不会睡掉床了吧?
“你醒了吗?开个门。”
里面安静了一瞬,忽然又响动起来,动静还更大了,不知道是什么落在地上,威雅闷哼了一声:“滚开!”
安茹:……
安茹品了一下觉得不太对,威雅就是生她气也只会“你是我谁啊让我开门就开门。”
安茹撞了两下门,没撞开,退了两步到墙边续足了力往前冲,门就像姑娘遮脸的透明纱布,坚持了几秒就哐当一下被撞开了。
屋里白牧一只手放在威雅腰上,听见声音扭头来看的的表情很扭曲,大概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把门撞开。
威雅脸色有些潮红,一只手扣在白牧脖子上,看见安茹破门进来,表情也有点一言难尽,不过还是松了口气。
“艹!”安茹一看脑子就蒙了,威雅身上穿着的浴袍带子都被拉扯开了,头发凌乱的散落站在肩头。
安茹冲过来,一把揪住白牧的手臂,跟撕扯膏药似的,一用力就把人拽了过来。
威雅也松了手,靠在墙上喘了口气系上了腰带。
白牧癫狂的挣扎喊道:“雅姐,我为什么不可以?因为她?嗯?是因为她吗?”
白牧被低了她半头的安茹仍在一边,怨毒的瞪了她一眼,扭头又冲威雅喊:“为什么?我喜欢你啊,我到底哪里不好?”
“好你妈!”安茹暴起,连劈带把人撵了出去,站在门口破口大骂:“要点脸行吗?看不上就是看不上,钻进别人房间下手就看得上了?你算哪块饼干就去泡人正宗的奶?”
安茹住的楼层低,金盛又签约的练习生和一些还没出名的明星门陆陆续续搬过来不少,听见动静都悄悄开了个门缝往外看。
毕竟骂的实在别具一格。
安茹气的火冒三丈,甚至想扑上去再踹一脚,但是又担心威雅是不是受伤了,就没往外追。
白牧胸口急剧起伏,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时机,眼神卒了毒一样看着安茹,谁踏马能想到那门能被撞开。
安茹根本不吃这套,被看的还真又补了一脚,虽然只踢到了腿,但她力气大,把白牧踢的一踉跄闷哼了一声。
“臭流氓,看什么看!”
安茹是从来不怕惹事情的主,从到大不知道忍字怎么写,不顾及什么身份什么场合,站住理就无所畏惧。
标准的一力降十会的二愣子,高兴的时候皮一下,不高兴就是干。
白牧还没走,安茹就摔门又进去了,被她撞得扭曲了的门悲愤的在门框上碰撞出巨大的声音,晃荡了几个来回,最后留了条缝也算是勉强关住了。
威雅已经从墙边挪到里面的沙发上,依旧是脸色潮红着,看见安茹进来还笑着:“大侠,厉害啊大侠。”
安茹板着脸,她很少板着脸,日常出门总是一脸笑意,开心的像个蹦起来的豆子,就没安静的时候,酒窝总是很可爱,笑弯的眼睛总是很讨喜,现在绷着脸居然也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威慑力。
威雅笑意不自觉的就收了,一手按了按太阳穴:“我以为来的是你,所以才开的门。”
她一早醒了,很不舒服,但是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更不舒服了,起来洗过澡之后,简直的头疼欲裂,浑身都是软的,听见敲门声的时候只当是安茹,还这么早就起来给她送行。
哪里想到一开门,是白牧那个疯子。
白牧一听她要走,闯进来就发疯,威雅本来就不舒服,拉拉扯扯的被人拽开了衣带还摸了腰。
搁在以前,威雅被人这样摸了腰,会觉得像踩了屎一样恶心,今天早上,那一瞬间,简直就像吃了屎一样恶心!
紧跟着安茹就来了。
“谢谢你。”威雅很认真的:“要不然,还真不好会怎么样。”
地上是砸碎的花瓶,安茹弯腰把里面刚长出花苞的水仙捡起来,默不作声拿了笤帚把玻璃残渣扫干净,板着脸:“等着。”
然后转身就走了。
威雅头晕目眩的躺在沙发上,看着可怜兮兮的门,呵了一声。
过了五分钟,安茹又进来了,裹着一身凉气,手上提着一塑料袋的药盒子,一进门看见威雅还是原样躺在沙发上,就有点来气,药往里面桌子上一扔,弯腰就把威雅抱了起来。
威雅惊呼了一声瞪着眼看她:“你干什么?”
安茹:“你昨天晚上可是主动要求我抱的。”
威雅:……我不是我没有
安茹:“我现在已经很熟练了,你又不让了?”
威雅:……不是,怎么哪里不对劲啊?!
作者有话要: 今天是个好日子,好呀么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