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正微低着头看树，恰好错开她的视线，维持准备上述的姿势将近半分钟后身体动了动，而后脚上一用力，整个人都上了树。

    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般流畅，显然是有好几回前科了。

    “回见。”沈复往下爬了一寸，专心看着地面。

    看情况，并没有因为她过于敏感的行为而多想。

    云云松了口气。

    沈复忽然顿住，再次看向她：“别让我妈知道，她要是发现我不在，你随机应变帮我掩护。”

    云云不想和他同流合污：“我不会掩护。”

    “随便扯就好。”他得自然。

    “……”云云摇头，干脆地拒绝：“我不会。”

    她心里差点笑出声，凭什么他会以为他折腾她这么多次以后，她还会帮他？

    沈复并未给她拒绝的机会：“我看你最近扯起谎来一套套的，对付我妈肯定没问题，我相信你。”

    “……”云云沉默，不作答，拒不接受。

    沈复往她桌子的练习本上扫了眼。

    宁宁汉字写得难看，软绵无力，英文却写得很漂亮，文秀潇洒。

    英文字母一行行洋洋洒洒地，已经布满了大半个笔记本。

    看得出写得很认真。

    只是——

    宁宁不会学习到深夜。

    他睇云云一眼，目光别有深意。

    云云被他看得心里一沉，仅一秒，很快调整好情绪，恢复不咸不淡的表情。

    她反应不慢，却依旧被沈复捕捉到了那一秒的慌乱，她明显不想让人知道她在学习，具体的原因他不知道也懒得去了解，只知道她这个不欲人知的秘密就够了。

    他嘴角缓缓勾起，轻声：“帮我吗？”

    眼神往练习本上又飘了飘，威胁的意思相当直接。

    云云知道，她如果不帮，他铁定把她偷偷学习的事宣扬出去，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发现她太反常。

    云云拿冷眼斜他：“帮。”

    语气轻缓，没半分被威胁的羞恼情绪在里面。

    平静且善于接受苦果，是云云的做事风格，在她看来，撒泼骂是最没用的东西，该来的还是来，既然改变不了什么，何必还浪费心思去争执。

    她的平静在沈复意料之外，沈复脸上不怀好意的笑意渐渐散去，最后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地：“谢了。”

    语毕，利落地顺着树干爬了下去。

    云云毫不留情地关上了窗户，没去看他有没有安全到达地面。

    她没闲心去关心一个处处和她作对的人。

    可是……

    她却必须得等着他回来……

    既然爬树走，那就是不想让沈太太知道，走得时候都偷偷摸摸，回来少不了也得遮遮掩掩。

    ——还得爬树回。

    将近十点的时候，沈复才回来。

    云云不愿意去接他，早早地把窗户开，任由他自己爬上来。

    他似是也有自知之明，并未给她电话提醒她为他开窗，自己闷不吭声爬了回来。

    云云提前铺好了纸，他长腿一伸，准确踩住，迅猛地从窗户钻了进来。

    云云发现他纯白的短袖上黏了暗红色的东西，思索两秒后她走上前：“血？你受伤了？”

    “没事，别人的。”话时，他瞥了眼书桌。

    空荡荡地，课本和练习册都被收了起来。

    云云越想越不放心：“不会惊动警察吧？”

    这些热血青年法律意识淡薄，为了义气违反法律的事儿都能干，没个轻重的。

    沈复不动声色观察她一会儿。

    看她没有恶意，他这才：“奔奔他们撸串的时候喝多了，和隔壁桌起争执，奔奔一冲动拿酒瓶砸人头上了，称不上架，没人报警，赔了点钱了事。”

    云云：“我二哥也参与了？他没事吧。”

    他：“大家都没事。”

    话到这，又没了话，俩人陷入一阵沉默。

    片刻后，沈复从兜里摸了串钥匙，选出一个来用手指捏住，递到她面前：“我的钥匙。”

    云云瞥了钥匙，不解：“给我做什么？”

    “去我房间帮我拿套干净衣服来。”他指了指衣服上的血渍：“我要穿这个出去，万一被我妈看见，她又得念叨我大半天。”

    云云接过：“好。”

    她住在沈家，难免会受到沈太太和沈复的影响，他们要是有什么不愉快地，她也不安生。

    沈复：“动作轻点，最好别惊动我妈。”

    云云没接话，她自然知道不能惊动沈太太，这夜深人静的，被沈太太发现她摸进他房间，想不被人误会都难。

    云云轻手轻脚出了门，转手把房门带上，这才往沈复的房间走。

    沈复的房间和她的房间装修风格明显不一样。

    只有灰白黑三色，家具摆设都是四四方方的形状，简洁硬朗。

    房间内东西不多，都是必备的生活家具，没一件多余的东西，一眼便可窥探全貌。

    她没四处多看，有身为客人的自觉，径直开衣柜，从衣架上取了个外套出来。

    转身准备离开，视线从他电脑上扫过，瞄到了几个字，她本来没在意，走了两步，脑海里又晃过她看到的字眼，脚步顿时停住。

    她咬了咬牙，走错过去，凑近看。

    搜索栏里写着四个字——

    【多重人格】

    两个人格共同使用一个身体。

    记忆有重叠也有非共享的专区，当处于不同角色时，价值观、性格、行为及思维方式都不相同。

    一个人格出现，其他人格自动退场。

    云云：“……”

    原来沈复以为她是多重人格的？

    忽然有两声清晰地敲门声传来：“砰——碰——”

    云云听出被敲的房间正式她现在所在的房间——沈复卧室的门。

    “……”

    沈太太温柔的声音传来：“复，开下门，妈妈用下你的优盘拷点东西。”

    云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没回应，想给沈太太营造一种沈复已经睡着的错觉，或许沈太太就会离开。

    安静了几秒后，沈太太：“复，快点，妈妈有急用。”

    敲门声还在继续，且越来越急。

    云云深吸一口气，知道她不开门沈太太是不会作罢的。

    云云磨磨蹭蹭走到门前，又磨磨蹭蹭开了门。

    怕沈太太发现沈复不在房中，她只把门开了一点点，只能露出她半张脸。

    她喊了声：“阿姨。”

    “宁宁也在啊。”沈太太见是她，笑得眼睛弯了弯，和蔼问道：“复呢？”

    云云低了低头，没话。

    这实在是一个不能扯谎的场合，不管她了什么，只要沈太太进来一看，所有的谎言都会戳破。

    她思索两秒，准备实话。

    她正想话，沈太太却是先了声：“喔——”

    尾调拖得很是悠远绵长。

    云云不解她别有深意的感叹为何而来，抬头看她，沈太太正以一种惊喜的表情看着她，沈太太看看她，在看了看她手里拿着的沈复衣服，眉毛微挑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

    云云：“？”

    仅一秒，她意识到沈太太是误会了什么：“……”

    沈太太眼神晃了晃，她看向别处，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去看宁宁：“阿姨忽然想起来我房间里还有个优盘，我用自己的就行了。”

    她挥了挥手：“你们继续学习吧，我不扰你们了。”

    到“学习”两字时，语气加重了些许。

    完，不等宁宁反应，她已经抬手窝上了门把手，“啪”得一声，迅速将房门带上。

    云云：“…………”

    她偏头看了下墙上的钟表，十点十二。

    深夜，她出现在沈复房间，鬼鬼祟祟，门都不敢开，手里还捏着沈复的衣服……

    这么多暧昧因素黏连在一起——

    难怪沈太太想歪……

    云云在房间呆了会儿，室外没有什么走动的动静，确定沈太太已经回房后，她才轻手轻脚开了门，从沈复房间走出来，摸到自己房间。

    她拿钥匙开门走进来，沈复正在她书桌前坐着，座椅被他调整了方向，此刻他正面对着门坐着。

    她一眼就瞧到了他。

    ——他也是。

    她把门带上。

    俩人大眼瞪眼会儿。

    云云：“你都听见了吧。”

    ——沈太太来过了。

    “嗯。”

    房间离得近，他听到了。

    云云：“她好像误会什么了……”

    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他终于做了回应。

    “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

    沈太太：喜提未来儿媳妇，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