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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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宁跳下来的时候, 沈复在她身后抱住她, 一手揽上她的腰,一手垫在了她脑后, 成功接住了她。

    她是往后跳的, 惯性太大,再加上她本人的体重冲击, 沈复就是力气再大, 都没能保持住平衡,两个人齐齐后仰着到底。

    宁宁倒在了沈复怀中,脑袋被他的手护着,背倚着他的前胸处, 一条腿搭在地面, 另一条挂在他腿上。

    托这个人肉榻榻米的福, 她不怎么痛。

    底下的沈复状态不太好,是结结实实吃了力的, 他重重地闷哼一声。

    “唔……”

    两个人反应了几秒,宁宁回过神来侧头看了下身后的沈复:“对不起, 我这就起来。”

    她手上用了用力,准备先抬起上半身来。

    沈复忽然又发出一声闷哼。

    “唔——”

    听上去竟是比刚才那个还要吃痛的样子。

    宁宁赶紧低头看他是不是哪儿伤着了,才低了头, 一眼就看到搁置在他双腿之间的右手。

    不偏不倚, 捂得地方刚刚好。

    ——是上次她踢他的那个位置,也是男人唯一需要遮羞的地方。

    她刚才按着他了,怪不得疼成那儿样……

    沈复:“……”

    宁宁:“……”

    宁宁飞快收回手, 迅速从他身上爬起来。

    站起来后她看还躺在地上的沈复,他正怔愣地望着她,不停地道歉:“啊啊啊啊,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沈复脸色发红,不知是疼的,还是臊的,见宁宁看她,他神色恍惚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紧接着拧起了眉,虚张声势地掩饰躁动的情绪,很是严厉地声吼她: “你叫什么叫?!被压的是我好吗?!”

    宁宁弯腰去扶他起来:“对不起啊,你还好吗?”

    沈复冷冷地嗯了一声,没再其他。

    闷声拍自己身上的尘土。

    宁宁:“……”

    她没执意让他回馈自己的道歉,不再继续什么,低头把自己身上的尘土整理下去。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到了沈复这里,她的情绪总是会激烈上许多,很容易不受她控制,喜怒哀乐出现地频率极高,加起来的次数都快顶上她上辈子那二十八年的了。

    沈复斜眼睨她:“不是让你别往后仰么?”

    宁宁意识到今天的行为确实失态,她稳了稳情绪,淡淡地:“这不是没经验么。”

    沈复摆摆手:“算了,走吧。”

    宁宁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确实得快点走了,他们从教室到翻墙出来,已经耽误了十多分钟了。

    是正在上课的时间点,他们却穿着校服在街上游走,太过显眼,招揽了许多路人的侧目,甚至有准备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们看到他们后主动停了下来,语重心长地教育。

    “逃课是不对的,家长把你们送进学校是让你们好好学习的呀。”

    还有一些并未直接对他们话,只是在经过他们身边时,“恰好”和同伴聊天:“唉,这要是我孩子,逃课还早恋,我得断他们的腿。”

    宁宁:“……”

    沈复把一直搭在后背的书包拿出来开:“外套脱了放进来。”

    宁宁没拒绝:“好。”

    她利落地脱下衣服折叠好放了进去,沈复紧接着也脱了外套,随便叠了叠,把它塞进书包。

    初秋的正午,温度不算低,还残留着夏末的余热,两个人穿着短袖,倒也没觉得冷。

    宁宁看了看沈复眼下的淤青,伸出手想要去拿包:“包我来拿着吧。”

    “不用。”沈复把包往肩上一甩,甩至后背。

    宁宁没再什么。

    到了医院,两个人挂号办卡。

    工作日又临近饭点,这会儿人不怎么多,很快就排到了他们。

    沈复敲了敲诊室的门。

    很快得到允许:“进来。”

    他大手一挥,推门而入,宁宁紧跟着走了进来。

    这会儿只有一个医生在,是个有些谢顶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微胖脸圆,典型的动漫里胖子大叔长相。

    见他们进来,眼镜瞪了瞪,惊喜和疑惑并现:“……”

    不是早上才来看过么,怎么又来了?

    沈复断他:“你好。”

    全然是对陌生人的客气疏离。

    “……”医生接受到他的陌生人信号后往他身后瞥了一眼,看到一个漂漂亮亮地和沈复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后随即了然,生生止住了接下来的话,极力为刚才差点脱开而出的复挽尊,改口加了一句:“伙子真帅啊。”

    宁宁:“……”

    好独特的招呼方式……

    医生指了指桌子前的椅子:“你们坐过来。”

    刚好有两把椅子,沈复和宁宁分别坐了上去。

    医生干咳一声,装模作样地推了推眼镜:“来看眼睛的吗?”

    “嗯。”

    医生问:“怎么伤的啊这是?”

    宁宁:“……”

    来看病需要如实交代才行,不可能像上午糊弄宁则玉他们一样随便,不然不利于病情恢复。

    她做好了罪行被接受的准备,不自觉地挺了挺背,等待公开处刑。

    沈复淡淡地瞄了宁宁一眼,勾了勾嘴角又很快压下去。

    他给了和早上看病时一样的回答:“球的时候不心被球砸到了。”

    维护了宁宁的面子。

    宁宁愣了一下,感激地看向沈复。

    沈复正看着医生,没有和她对视。

    医生敏锐地察觉到他们关系很微妙,眼睛时不时就往宁宁身上转一转,八卦的兴致遮都遮不住。

    沈复几乎可以预料他等会儿肯定会向自己妈妈电话告密。

    他提醒医生先干正事儿:“医生,我这个眼睛什么情况?”

    医生愁了。

    沈复带个姑娘来,明明已经看过病了却没看过,那肯定是有什么目的,他看得出来沈复这个伤十有八/九是被姑娘的。

    但他猜不透沈复的意图。

    沈复是想用苦肉计,还是想让他眼睛没事以减轻姑娘心里的罪恶感啊?

    医生想了想,抬起手来,在他眼睛上按了按,看着用了大力气,其实真正碰到他受伤处时,只是轻轻碰了碰而已,他试探沈复的态度。

    他问沈复:“疼吗?”

    “疼。”沈复。

    他又问:“疼得厉害吗?”

    沈复点点头:“嗯。”

    医生:“……”

    心我都没用力,你特喵疼个屁……

    医生明白沈复的意思了。

    苦肉计没跑了。

    他皱起眉来,摇了摇头,一副大事不妙的模样:“你这个挺严重的啊,一定得非常用心养着才行。”

    沈复问:“会影响视力吗?”

    医生瞄了瞄宁宁:“如果在伤彻底好之前照顾不够仔细的话,是会影响到视力的。”

    宁宁:“……”

    她确定,医生这话是对她的。

    医生写好药方,开好单子,递给沈复:“去拿药吧。”

    沈复接过单子,看了宁宁一眼,想着她也走一路挺累的了,就没让她再跟着跑腿,自己先去了。

    沈复前脚才出门,医生就笑眯眯地和宁宁聊起来:“你是他同学吗?”

    “嗯。”

    医生憋了好久了,他一股脑儿地问题往外蹦:“你俩是同桌吗?关系怎么样?”

    “……”宁宁避重就轻,只是:“我坐他前面。”

    “噢噢噢。”医生继续问:“你……”

    门忽然被再次推开。

    沈复站在门外,一手撑着门,平和地看着宁宁:“你和我一起去。”

    宁宁正疲于应对这个过于热情的医生,沈复这句话简直救她于水火。

    她迅速站起:“好。”

    沈复排队买药的时候,宁宁在休息椅上等他。

    她想了想医生的一系列举动,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定论——医生是认识沈复的。

    而且沈复肯定提前来看过病,因为医生并没有细问沈复的伤势,甚至连伤了多久都没问,开药的时候宁宁看到有个许多人用会过敏的药,医生也没有问沈复会不会过敏……

    宁宁往沈复身上瞧了瞧。

    他在人群里站着,个头高,姿态挺拔,人群里很眼,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忽然想起在上一世时,她成绩压他压得死,他落了万年老二的名号,老二这个词,因为男人的某处器/官而被毁得七七八八,可以是相当难听的外号,他却不怎么放在心上,也没有因此对她有敌意。

    印象中她和沈复一起参加过几次学校组织的比赛,他见她时总是客客气气,有次老师带他们一起参加庆功宴,老师喝醉了口无遮拦了句:“云云哪里都好,可就是长相太拖后腿,可惜,真的可惜。”

    那时许多考不过她的人都跟着玩笑了几句,明里为她话其实也有奚落她长相的意思。只有沈复没有,他的座位离她很远,他没看过她,也不参与关于她的话题,虽然他没有为她话,但也没有落井下石。

    望着沈复清风霁月的背影,宁宁渐渐出神。

    少年聪慧老成,做事追求好的结果却又不执与第一名,特地独行但不惹是生非,他明显有别于其他学生。

    三岁看,七岁看老。

    沈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有什么东西在宁宁面前晃了晃。

    宁宁骤然回神。

    是沈复拿着药在她面前摆弄了一下,断了她的思绪:“想什么呢?”

    “没。”宁宁:“药取好了?”

    “嗯,走吧。”

    回了诊室。

    医生又絮絮叨叨了一堆,时不时就要看着宁宁一句:“一定要好好养着哦。”

    宁宁没有戳破他们苦肉计的把戏。

    她点点头:“嗯。”

    出了诊室。

    宁宁暗中瞄着沈复,他眼下淤青一片,让他本就清冷的脸变得更加萧索,虽然清楚他在有意让她愧疚,但她还是心软了。

    人的确是她伤得不是么?

    她走到沈复身边:“我扶着你走吧。”

    沈复觑她一眼:“我又没瞎。”

    嘴角却微微勾起一点,不多,仔细看却能察觉出有浅淡的笑意。

    为他那儿点笑容,宁宁觉得就算掉进他的圈套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你这眼睛可不能再碰着了,咱们还是心点吧。”

    沈复这回没话。

    “我扶着你,别摔了,再摔一下不是闹着玩儿的。”

    沈复抬起手臂给她:“算了,你想扶就扶吧。”

    就跟施舍她一样。

    宁宁:“……”

    宁宁扶着沈复出了医院。

    医院附近许多餐饮店,她算着时间也到了吃饭的点了:“先吃饭还是先上药?”

    “吃饭。”沈复回。

    她征求病号的意见:“你想去哪儿?”

    沈复:“随便。”

    宁宁就真的随便了。

    宁宁把他带到一家店面干净的面馆,沈复现在需要忌口,想着可以给他点份清淡的汤面:“可以吗?”

    沈复垂着眼皮,不满:“人多。”

    宁宁换了家人少的:“这儿呢?”

    沈复头一撇:“太油。”

    “……”宁宁问:“你想去哪家?”

    沈复:“随便。”

    宁宁:“……”

    宁宁了车,把沈复塞了进去。

    沈复问:“去哪儿?”

    “回家。”宁宁给司机报了地址。

    沈复笑一笑,这回没挑三拣四。

    宁宁沉默着消化情绪,左挑右挑大半天,不就是想吃她做的饭么!

    她服了沈复,是真的服。

    能把她都惹得想跳脚,他是真有本事。

    回了沈家,宁宁把药摆在桌面一一放好:“你先上药吧,我去做饭。”

    午休时间只有两个时,除去上下学的事件,真正让他们休息的时间不长。

    宁宁没有做需要耗费时间的饭,她选择了做海鲜意面。

    宁宁做好了饭,把饭端出来,发现药还在桌子上摆着,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地,竟是动都没动。

    沈复在一旁坐着低头玩儿手机。

    宁宁问他:“你怎么没上药?”

    沈复也不话,只是盯着她瞧。

    就差直:“你这个始作俑者不给我上,还让谁上?”

    “……”宁宁差点想把面拍他脸上,有那么会趁火劫的么,他这是趁她心软要她当女仆啊!她看了看他的眼,最终忍了:“先吃饭吧。”

    吃完饭,她飞快把碗筷收拾进厨房,顺手拿着毛巾从冰箱包了两块冰块出来:“来,我给你冰敷一下吧,敷完再上药。”

    沈复:“嗯。”

    宁宁刚把冰块贴到他脸上时,他瑟缩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却没让自己发声。

    宁宁此时离他很近,能清楚看到他的伤痕。

    发现比她想象的还要肿,她心里不太舒服,真心实意地向他道歉:“昨晚的事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沈复不语,好一会儿才开口:“为什么我?”

    宁宁不太喜欢他质问的语气。

    到底昨晚两个人都有错,凭什么总让她背锅。

    宁宁心气儿上来了,适当提醒他即使恃宠而骄也要有个度:“我一时没想开冲动了,对不住,但你也要适可而止噢,我们两个人都有错,互相谅解一下可以吗?”

    沈复听得出来她暗中在敲他别得寸进尺。

    “我也有错?”他嘴角斜斜向上弯了一弯,冷笑道:“你可真是不公平。”

    突如其来的嘲讽。

    宁宁猝不及防:“什么?”

    沈复语气平稳缓慢,徐徐指控她::“你穿着衣服的,我才看了你多少?而且不过几秒而已,你就那么我。之前你可看了我两次,其中一次是全光,被你至少观光了二十分钟,我都没什么。”

    “……”宁宁懵,怎么旧账都翻出来了。

    宁宁觉得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我那不是故意的。”

    沈复睇她,眼神不咸不淡:“那我就是故意的了?”

    宁宁:“……”

    沈复再次发起进攻:“而且我之所以摔倒,还不是因为受你惊吓?”

    宁宁:“我就拍了你一下啊!”

    怎么能算惊吓呢。

    沈复不接受她的反驳:“地面上的水,也就是害我摔倒的罪魁祸首,总是你带来的吧。”

    “……”

    宁宁心想这都能怪她头上吗,要真这么算,沈复更拖不了关系:“你还呢!要不是我在浴室喊你你不答应,我会从浴室出来吗?!”

    沈复不紧不慢地:“那是因为我戴的耳机,哦对了,耳机还是你送我的呢,隔音质量一级棒,听不见你的声音都是它的功劳。送什么不好,偏要送耳机,还是质量那么好的耳机,害我听不到你叫我,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

    “……”

    宁宁在这件事上底气没沈复足,她只能转战另一件事上:“我是拿球丢了你,可你也拿球杆砸过我呀!我当时可没生你气,你看你,你都和我置气多久了呀?”

    沈复不接她的话,只一味和她算账:“算来算去都是你的错,怎么就成了我也有错了?”

    “……”宁宁不过他。

    他这是典型地得理不饶人,但她觉得不应该太放纵他,刚才她一时心软没戳破他的苦肉计,他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这会儿再任由他甩锅,他不得上天。

    宁宁思来想去,终于找了个王牌:“你亲我了。”

    沈复脸上胜利的喜悦瞬间僵住,很快地,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虽然他很快调整好表情,但宁宁还是看到了他短暂的不自在。

    她知道压对宝了。

    沈复不承认:“你在什么啊?”

    宁宁:“你亲我了。”

    “不是。”沈复:“咱这不是你我的事儿呢么,你这干嘛?”

    “你亲我了。”

    沈复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别无理取闹啊,我这眼睛多疼啊,都是拜你所赐……”

    “你亲我了。”

    “……”

    沈复总算偃旗息鼓平静下来,再也没一句烦人的话。

    全程安安静静地任由她冰敷、上药。

    但宁宁并没有很兴奋,沈复的心虚反应,坐实了他那晚真的对她做了人工呼吸的事实。

    更让她心思复杂的是,即使她的是“亲”这个字,他却没有反驳什么,这个字可是完全不同于人工呼吸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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