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工厂门外, 齐刘海和他的表弟骑上电车走了之后, 宁则玉和阮娇娇才从墙后站出来。
阮娇娇看着紧闭的铁门和上面缠绕的锁链,她有些惊魂未定, 反应过来后第一件事掏出手机拨号码。
她才按了两个键, 手机就被人抢了去。
她抬头瞪宁则玉。
宁则玉比她还急,眉心拧成一团, 几近质问的口吻:“你干嘛?”
“报警啊!”阮娇娇十分不理解宁则玉的行为, 都什么时候了还胡闹。
宁则玉也在用同样不理解的行为看她:“报警干嘛啊?”
阮娇娇伸手去抢自己的手机。
宁则玉侧了侧身闪到一旁。
阮娇娇扑了个空,她只得解释:“沈复和宁宁都被地痞流氓关起来了,当然是报警让他们放人把宁宁和沈复救出来啊!”
“……”宁则玉无奈地笑笑:“放什么,你让他们放什么?宁宁好不容易和沈复相处一回, 让他俩好好相处去吧, 多好的培养感情机会啊。你这不是放人, 是棒鸳鸯好吧?”
阮娇娇被他得久久无语。
她吃惊地看着宁则玉:“你魔障了吧?他们被人关了啊!其中一个还是你妹啊!你都不怕出点什么事吗?”
她再次去抢电话,宁则玉握住手机然后把胳膊举得高高的, 阮娇娇踮着脚尖都没能够到他的手。
阮娇娇:“……”
她想了想,最后跳起来去抢手机。
宁则玉见阮娇娇执意要报警, 他只得给阮娇娇摊牌。
“不是什么地痞流氓,是丁落设计的,估计是看阿复不爽故意搞他呢, 搞不出多大的事, 顶多关他们一夜。”
阮娇娇不太相信,她迟疑地量着宁则玉:“你确定?”
宁则玉装模作样的做了个发誓的动作:“丁落和别人计划关沈复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嘴,只关一夜, 第二天早上就放他们出来。”
“……”
阮娇娇看他不像是在假话,于是认真思索了下他的话,总觉得不对劲儿:“丁落那么喜欢宁宁,应该只关沈复啊,怎么舍得关宁宁,而且还和沈复关一起?”
宁则玉哈哈:“我哪知道,大概宁宁过来是意外吧。”
为了避免阮娇娇问起来没完没了,他催促她回去:“没什么大事,走了,赶紧回去了,过会儿雨下大了更难走。”
阮娇娇往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低下头思索两秒后:“我不走。”
宁则玉当她是不愿意看沈复和宁宁两个人相处,他劝阮娇娇放弃。
“你跟阿复没戏,除了我妹,你见他身边还有过要好的女生吗?他要是喜欢你,不会对你那么客气疏离的。”
阮娇娇翻了个白眼:“那是我没宁宁那么厚脸皮。”
宁则玉:“你什么时候见过阿复受过委屈?他要是不乐意,能让人坐在他身边吗?”
阮娇娇:“……”
这一点她早就注意到了,想跟沈复套近乎的人多了去了,唯一一个能离他一米内的女生只有宁宁一个。
她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原由,只是不愿意去想而已……
宁则玉摇了摇伞,抖落出一圈水花:“走了。”
阮娇娇闷声:“我不能走。”
宁则玉有点不耐烦,他舔了下嘴唇,硬起耐心来跟她耗着:“为什么?”
阮娇娇:“你还好意思,宁宁可是你亲妹妹,你怎么就放心她跟沈复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了,传出去宁宁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好吗?你怎么做人哥哥的,都不知道保护她。宁宁到底是女孩子,你就不怕她被人占便宜吗?”
宁则玉笑了:“沈复不是那种人。”
而且要是真要到占便宜,谁是被吃豆腐的那一方还真不一定呢!
男人永远理解不了舆论对女人有多苛刻,或许他们知道,但作为得势的一方,他们理所应当地无视了性别上的偏颇,以间接维护男权为他们带来的便利。
阮娇娇皱皱眉。
她非常不喜欢宁宁,但她和宁宁同样都是女生,她知道女生的声誉经不起诋毁。
咬咬牙,她转身走向厂房的方向。
宁则玉快速跟上来,继续把伞撑在了她头上,另一只把她的手机伸到她面前:“你手机不要了?”
阮娇娇不理他,接过手机,径直走到厂房侧面的屋檐下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
宁则玉轻微跺了跺脚,最终还是收了伞,问她:“你真不走了?”
阮娇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今晚得守在这儿。”
她在这儿坐着,要真里头出点事,宁宁只要大声叫,她就能听见……
宁则玉将伞竖着搁置在墙面上,自己也跟在阮娇娇身边,缓缓蹲坐了下来。
阮娇娇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他一眼:“你干嘛?”
宁则玉心能干嘛啊。
阮娇娇一外人都知道护着她妹,他哪里还好意思拍屁/股走人,显得他多不靠谱似的。
宁则玉:“你守着他们,我就守着你呗!”
阮娇娇:“……”
宁则玉心累,本来想算计着宁宁跟沈复“冒个险”,结果下场凄惨的却是他。
里头那俩人好歹还有个房子避雨,他还特地为他们塞了棉被和枕头。
现在倒好,他在外头蹲坐着,只要风稍微大点,就会有雨被带过来分分钟他一身水……
宁则玉叹了口气:“总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地在这儿窝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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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内部。
宁宁把手机举得高高地,四处走着找信号。
沈复冷眼瞧着她东挪挪西蹭蹭。
宁宁手臂抬得时间太久发酸,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垂下手臂,手指在上臂捏捏揉揉,缓解肌肉的酸痛。
沈复盯着她的手看了会儿。
她细长的手指在上臂收收放放,活像只在踩奶的猫爪爪。
这画面引得他忍不住低声轻笑了一声:“折腾那么久,有信号了么?”
宁宁摇了摇头:“没有。”
她看了下时间,已经十点多。
外头的雨声已经越来越大,从绵延细雨升级成了瓢泼大雨,就连落雨声都从清脆的“滴滴”变成了嘈杂的急促的“哗哗——”声。
听得宁宁沉闷感直线上升。
宁宁:“我们出来二十多分钟了,乔妹儿等不到我回去会担心的。”
她再次看了看手机,信号建依旧是令人感到绝望的红色叹号。
她嘴角沉了沉。
“这个你不用太担心,玉既然能把我们骗进来关住,他自然有本事安抚乔妹儿。”沈复话的功夫,把那床被子抡出来,手指捏在拉链处将包装袋扯开:“与其有时间担心乔妹儿,还不如想想今晚我们要怎么睡。”
宁宁:“……”
沈复不,她都没发现。
被困在废弃工厂,又是和一个比她体力强上许多的人共处一室,如果他有心对她做什么,她是反抗不了的。
可就在这么一个危险之地,她第一时间想得不是怎么自保不是求助出去,而是担心远处的乔妹儿会不会因为她的一去不回而心急……
宁宁垂了垂眼睛,遮住了情绪。
她不是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只能明她内心相当信任沈复……
意识到这点,宁宁有些心烦意乱。
她真的很怕重蹈原主的覆辙,眼瞅着和沈复走得越来越近,她心里就越担心。
原主到底是因为什么死在沈复家中的呢??
宁宁头忽然一痛,是发烧重感冒才会有的刺痛,她下意识抬手按在两方的太阳穴上,因为痛苦她闭了闭眼。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在一个只有黑白灰三种色调的别墅中,宁宁头发做成了及肩黑卷发,穿着一袭V领高腰的红裙从楼梯上走下来,行走间发尾轻轻飘至后方,露出了她白嫩巧的耳垂和上方的一颗红宝石耳钉。
她对着楼下沙发上的沈复跑了过去,脸上洋溢着浓厚地喜悦,正笑得开颜,两双眼睛弯的有如倒悬月亮。
她一边跑,一边脆生生地同他:“沈复!从今天我就要住进沈家一段时间啦!你可要保护好我啊!”
疼痛加剧,宁宁更加用力地捂了捂头。
沈复听到动静侧目看过来,目光触及到她的时候顿了顿,他站起身,大步迈到她身侧:“宁宁?”
那副闪过的画面瞬间散了,宁宁睁开眼,并不是什么别墅,依旧在空荡萧条的破旧工厂内。
沈复再次问了句:“宁宁,你好好吗?”
宁宁沉淀了下思绪才:“没事。”
她走到被子旁边,低下头帮忙释放被子,借机躲开了沈复投来的视线。
她刚才脑子里忽然蹦出来的那个画面,很明显里面的人是未来后的宁宁和沈复。
看宁宁的穿着扮,显然已经是进入社会开始工作,或许那是原主和沈复的记忆……
宁宁有些懵。
她穿到原主身上以后,这是第一次共享到原主的记忆,而且还是多年后。
她不太确定,但她有种强烈的感觉,应该是离原主死亡不久前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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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复没有错,乔妹儿联系不上宁宁后向宁则玉了电话。
宁则玉能猜出乔妹儿电话的来意,他有点心虚,任由电话铃声响着,等整理好合适的措辞后才接通。
乔妹儿的声音有些急迫:“玉。”
宁则玉清了清嗓子,准备好事先准备好的台词:“妹儿,怎么想起来给我电话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乔妹儿开门见山地问了:“宁宁在你那儿吗?”
厂房内信号不同,厂房外的信号也不太好。
宁则玉听不太真切,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宁宁”“在哪儿”的字样。
他连猜带蒙地回:“在呢。”
阮娇娇斜眼看他一眼。
乔妹儿松了口气:“那就好,刚才她电话一直不通,我还以为她出什么事儿了。”
宁则玉:“没呢没呢,我们在外面呢,信号不好,她没接到。”
他给宁宁不回酒店住找理由:“对了妹儿,我们晚上不回去了,外头下着雨,回酒店不方便,在外面找了个地方住。”
完,他看了阮娇娇一眼,又补了句:“阮娇娇也在。”
乔妹儿“啊”了一声,很意外:“她们两个都不回来了吗?”
那她不是要自己住了么……
宁则玉听出她的不安,安慰道:“对,她们今天在外面住,你一个人住心点,听到动静就联系池奔,他能第一时间过去。”
乔妹儿:“好。”
乔妹儿那边挂了电话。
宁则玉听着结束通话的“嘟嘟”声,等它想了几秒后才切出通话页面。
一转头,就对上了阮娇娇复杂的脸。
宁则玉不解:“怎么了?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我。”
阮娇娇:“你们男人撒谎都这么一套套的么?”
“……”宁则玉嘴硬:“撒谎还分男女的?你这是搞性别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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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内很脏,地面还残有许多和灰尘混合在一起的陈年油渍,味道不好闻且脏。
宁宁连坐都不愿意坐在这种地面上,更别躺在上面睡了。
她用商量的语气和沈复:“地面太脏了没办法躺下去,我们把被子当褥子垫着可以吗?盖的东西就用我的大衣。”
她特地抖了抖身上的军绿色加厚款风衣:“款式很宽大,侧着盖的话是可以遮住我们两个的大半个身子的。”
完,她安静地看着沈复,等沈复的意见。
沈复对这件事的兴趣很淡,他轻轻了句:“嗯。”
宁宁这才把杯子从袋子里拿出来,平铺在了地面上。
她整理好的时候,沈复已经把枕头拿过来丢在了被子正上方。
宁宁脱掉大衣,握在被子的边缘处,而后将大衣侧放着搭在脚踝上,她躺在床上,把风衣的另一边扯到脖子处,头只枕了一点点枕头边。
她有意睡在边缘处且刻意侧着身子睡,这样能将床和枕头的大半空间都留给了沈复。
沈复看她那个费劲样子差点气笑,这是恨不得要躲到天边去,生怕他碰到她啊!
他高高站着,没有躺下睡的意思。
宁宁迟迟不见他休息,扭了一点脸过来看他:“你不睡么?”
他垂着眼睛看她,这个角度显得他有些高冷。
“这么睡你不累么?”他。
宁宁拍了拍脑袋旁边的枕头:“你个头高大,我怕你睡不开,特地给你留了大半个。”
沈复眼神刹那间亮了几分,嘴角幅度勾了勾,眼底那点儿冷冷清清被他这个浅显的笑给驱散了大半。
他松了松肩膀,将针织衫脱下来。
宁宁见他也是准备要睡觉,不好盯着他脱衣服,于是侧过头闭上眼,不去占他便宜。
沈复那边悉悉索索的动静很快停了,他轻声:“头抬起来。”
宁宁不明所以:“嗯?”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先做出了指令,脖子和脑袋自动抬了起来,配合沈复的话。
忽然有柔软厚重的东西塞在了她脖颈和脑袋下方,她侧目一看,是沈复刚才脱下来的针织衫。
宁宁愣了愣,手在针织衫上摸了摸,暖和舒适:“你不盖在身上会冷的吧?”
沈复缓缓蹲下来坐在床上:“枕着就行,你就枕这么点枕头会落枕的。”
他话不多,得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都明确代表了他的想法,轻易是不接受反驳的。
宁宁顺从地接受了他的好意:“谢谢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睡吧。”
“嗯。”
沈复掀开她搭在床上的大衣卧在床上,然后再把大衣拉起盖在身上。
两个人躺在被子上,枕着一个枕头,盖着宁宁的大衣。
宁宁侧躺着,拿背对着沈复。
沈复平躺,正面朝上。
外头的雨越来越大,伴随着呼啸而过的风,寒意森森,宁宁的大衣是秋季款,宽松舒适有余,保暖性却不足。
两个人都有些冷。
沈复还好一些,他体温偏高,又常年进行户外运动,经历过许多恶劣天气,现在的情况对他来是意思,并不算多艰难。
可宁宁不同,温室里的花朵,不喜酷热和严寒,每逢恶劣的天气大都是窝在房间里避难的,这会儿子接近风餐露宿,不止寒冷,而且还很潮湿,她不是很适应。
一阵狂风袭来,吹得枝叶簌簌作响,宁宁了个冷颤。
她和沈复的距离不算近,隔着三十公分的距离。
他们同盖着一件衣服,她这么一抖,沈复那边同时接收到了她颤栗的信号。
沈复发声:“你很冷?”
“还可以。”宁宁。
这种情况冷也没法子,只能受着了。
沈复默了片刻,:“先起来。”
宁宁不解,但还是配合地坐起:“好。”
宁宁站到一边,沈复把大衣一把扯起来,丢在宁宁怀里:“先穿上。”
“好。”
宁宁没逞强,把大衣披在肩上,她是真的冷。
沈复把被子抡到了靠墙处,在靠墙的位置上放上他的针织衫,然后把被子留出了多余一截。
“你先躺过来。”他抬眼对宁宁。
宁宁听话地躺了上去,沈复把特地多留出来的一段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这样宁宁全身都包裹住了被子。
宁宁是暖和了许多,可是留给沈复躺握的空间却了很多。
沈复骨架本来就大,这样一来他平卧是不可能的了,只能侧卧。
宁宁有点受之有愧,她坐起来,觉得这样不妥:“这样你休息空间会很多。”
沈复并不管她,他已经在她外侧躺了下来:“没事,我喜欢侧着睡。”
态度十分坚决,并不给宁宁不的机会。
宁宁摸了摸被子,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大部分被子都在宁宁身上,所以空间变了,两个人挨着的距离近了许多,已经不足十公分。
但宁宁并没有被侵入的排斥感,条件有限,破国际惯例的男女安全距离她可以理解。
她把大衣脱下来盖在沈复身上:“谢谢你了。”
沈复没有回应。
两个人安静地培养着睡意。
宁宁快迷迷糊糊地睡着时,忽然听到沈复:“宁宁,你唱歌水平很是见长。”
“……”
她瞬间吓醒了。
沈复对她的转变早就怀疑,她不认为沈复这只是一句简单的感叹。
宁宁思索几秒,最终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她拿出了她最顺手的杀手锏——装糊涂。
“谢谢。”她回沈复。
沈复:“……”
沈复久久不语。
就在宁宁以为此事被她蒙混过关的时候,沈复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宁宁临时扯谎:“我有练啊,大家都我唱歌要命,我不服气嘛,私下里有练过。”
沈复轻飘飘地哼了一声:“是么?”
“是啊。”宁宁搪塞:“睡吧,已经很晚了。”
她转变话题的方式有些生硬,好在他没执意破砂锅问到底,他:“嗯。”
一时无语。
安静许久后,睡意渐渐拢了上来。
宁宁盖着被子都能感觉冷意,她可以想象到沈复有多冷。
沈复什么都不,可她能听得出他呼吸声比平时大了许多,显然身体上并不那么舒适。
宁宁幅度地扭了下头,入目便是沈复宽大的肩。
他的身体山一样挡在她的身前,为她遮住许多寒凉。
宁宁盯着他看了许久,而后,她转过身子看向墙面,同他一样侧卧,背对着他的。
她对沈复:“你要是冷的话就离我近一点,我们背靠背互相取暖。”
她虽然信任沈复,但她也知道男人的劣根性。
办坏事的条件已经非常充足,她不能火上浇油,她没有把话得太明白,只是了句背靠背,没有什么其他引人遐想的暧昧成分在。
沈复回了一个字。
“嗯。”
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他身体一动不动,没有和她取暖的意思。
不管什么缘由,离一个姑娘那么近,总归是有占人便宜的嫌疑地,对于任何肢体接触,能免就一定要免。
他不主动,宁宁自然不会倒贴过去。
她闭了眼,准备入睡。
沈复的呼吸声还在加剧,她睁了睁眼,犹豫片刻,重新闭上眼。
她给过沈复机会,沈复自己拒绝掉,她犯不着继续要求。
又过了会儿,沈复那边传来极轻微的动作。
是从下方传来的动静,悉悉索索地,是双腿和被子摩/擦出来的微弱声音,宁宁感受得到,他弯曲了腿。
一个人只有寒冷或者不安的时候,才会蜷缩起身体,进入最原始的自保行为。
宁宁无声叹了口气,向后挪了一寸,一寸,又一寸,很快,她的背碰到了一具坚硬微凉的躯/体。
她知道,那是他的背。
她靠过去的瞬间,即刻就感受到了他身体一僵,过了几秒后,他身上的紧;绷感才渐渐缓和下来。
她又贴过去一点,和他背抵着背依偎着。
夜深露重,万物休憩,除了风声雨声枝叶声外渐渐再无其他。
寂静的厂房内,传来一声低沉好听的轻语声。
“谢谢。”沈复。
宁宁嘴角弯了弯,没有回应。
第二天天还未亮,宁宁就醒了。
室内湿气重,身下又没有柔软的床榻,这种环境下很难长眠至天亮。
醒来时她觉得有些不一样,腿下搭的并不是柔软的被子,她揉了揉双眼,慢慢睁开。
“………”
她腿下搭的的确不是被子,是沈复的腿。
宁宁有点懵逼,还有比把腿搭在男生腿上更尴尬的事吗?
她仔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有……
比把腿搭在男生腿上更尴尬的事,那就是整个人都挂在了男生身上。
她此刻的姿势相当不好看。
左腿斜伸着压在沈复的两条腿上,左胳膊横跨沈复的左臂和胸膛,最后手掌结结实实定格在他胸口上方。
“…………”
幸亏两个人都是穿着衣服的。
她瞄了瞄沈复的眼。
——还好,是闭着的。
幸亏他还没醒。
不难想象出是夜里睡熟后她太冷了,为了寻求温暖身体本能地向旁边的人靠近取暖了……
宁宁趁着沈复还没醒,果断撤回了手和腿。
为了避免吵醒沈复让沈复也快到这尴尬的一面,到时候两个人肯定都会难堪,她动作异常轻巧,轻手轻脚地收着手臂。
她动作放得轻,且极慢,心翼翼了半分钟才把腿和手撤回,手掌脱离他身体的瞬间。她无声笑一笑,松了口气。
沈复的声音却猝不及防地响起。
“醒了?”他。
一向波澜不惊的声音里染上许多兴味,他趣的意味太明显,宁宁想忽视都难。
她第一反应就是沈复醒了,而且比她醒的早……
宁宁干巴巴笑笑:“嗯……”
宁宁侧过身,背对着沈复靠着年久发黄的墙壁暗自伤身。
算了,沈复又没有证据,等下他要是再提,死不承认就好了。
QAQ
宁宁有些绝望,看来她在沈复这边想洗清追求者的嫌疑是不可能的事了……
厂房外,阮娇娇和宁则玉因为睡眠不住一脸的丧气,冻了一夜,压根没睡着,一整晚加起来一个时的时间都没睡够,现在他们精神气儿全垮了。
阮娇娇听到有电车行过的声音,她快速扯了扯宁则玉的手臂,把不停闭着眼想要瞌睡的宁则玉摇醒。
她声提醒:“快醒醒,有人来了。”
宁则玉的两个眼睛秒睁开。
“快走快走。”
他们匆忙退到厂房后面。
不到一分钟,齐刘海和他的表弟就到了。
齐刘海骑在电车上没下来,方便等会儿直接开遛。
他远程指挥表弟:“去开锁吧。”
表弟:“开好了。”
他转身就想跑。
齐刘海对他挥挥手,让他回去:“摇一下铁链让他们听到动静再过来,可别不知道有人给他们开门了,他们要一直傻乎乎在里面呆着,等他们同伴发现他们不见报警就完了。”
表弟扯住门口的铁链子用力搭在铁门上,发出“哐哐”两声沉闷响亮的金属撞击声。
齐刘海疯狂招手:“快上来,别被发现。”
“来了!来了!”表弟迅速跑过来坐上了后座。
齐刘海没耽误,立即扭动车把,速度调到最高档,行驶了出去。
沈复推开门出来时,刚好看到两个离开的背影。
坐在前面的那个男生顶着一头十多年前的非主流头发,异常蓬松,头发在风中飞舞着,能看的出来头发对于男生来偏长了,太阳穴的位置隐约能看出有碎发,对方是留了刘海的。
沈复记忆力很好,不管是记人还是记事,只要见过,再见时就会有大概的记忆。
这个人他前不久才见过,又是来闹事的,因此他印象还算深刻,想忘记都没那么容易。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他是谁。
——齐刘海。
绝对的。
宁宁很快追了出来:“看见是谁开得门吗?”
沈复垂了下眼睛。
他一直以为是宁则玉,可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联系到昨天在KTV宁则玉和池奔鬼鬼祟祟的行为,他隐约猜出个大概。
事情太复杂,他选择了简单对待,他对宁宁:“没有,人已经走了。”
“哦哦。”宁宁没多想。
在她心里看不看到没什么区别,反正是宁则玉干得就对了。
出了厂房终于有了信号,宁宁第一件事就是开手机看来电记录,果然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昨晚乔妹儿来的。
宁宁给乔妹儿拨了回去:“妹儿,对不起啊,才看到你给我的电话。”
乔妹儿:“当时真的快吓死我了,总联系不上你,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后来我给玉了,玉你们住外面不回来了,我才放心点。你们昨晚去哪儿玩儿了呀?”
没等宁宁回,她又:“酒店的早餐自助开始上了,你先回来吧,来了正好吃饭,有话吃饭的时候。”
“好。”
乔妹儿问她:“你多久能到?”
“十分钟吧。”
“好,那我直接去餐厅等你们。”
“好。”
宁宁和沈复到餐厅时,乔妹儿已经到了。
乔妹儿往他们身后看了看,发现只有他们两个人时有些意外:“怎么就你们俩个人?玉和阮娇娇呢。”
宁宁:“……”
怎么阮娇娇也参与了……
宁宁不想让乔妹儿多想,想了想,她:“他们在后面。”
“噢噢噢。”乔妹儿:“我们去饭吧。”
“好。”
宁宁和乔妹儿在饮品区排队等现做的酸奶。
沈复在水果区挑水果。
丁落进自助餐厅时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最白的宁宁,他正想跟过去献殷勤,就看到了正拿着夹子拿取红柚的沈复。
他勾着嘴角笑一笑,脚步一转,先走向了沈复。
想想沈复被关了一晚上,丁落特来劲儿,他走到沈复旁边,斜他:“早啊。”
沈复同样斜视着回他一眼。
“早。”
丁落充满恶意地咧着嘴角笑着:“昨晚睡得好吗?”
沈复本不想和他计较,但他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他就没必要客气了。
沈复嘴角沉了沉,眼神慌乱地闪躲了一下,他压低声音,用戒备的声音问:“你知道我们在外面住的事了?”
完,往宁宁的方向瞟了几眼又飞快收回来,一副怕被人查出什么的慌张模样。
“什么?”丁落一怔,他耀武扬威的表情瞬间卡壳:“你们?还有人和你一起?”
沈复把红柚夹到自己餐盘,而后将夹子放下,不去看丁落,只留给他一句:“还有谁你可以问问你兄弟。”
“……”
丁落敏锐地捕捉到沈复看向宁宁的那几眼,他心里乱糟糟地,没纠缠沈复,快步走到宁宁身边。
他太着急了,连试探都不算,几乎是直接挑开了问得。
“宁宁,我昨天在房间看风景的时候,看到有人出去了,看背影像是你,你出去了?”
乔妹儿就在宁宁身边呢,宁宁不好否认。
于是宁宁:“嗯,办了点事。”
丁落:“……”
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心情,瞬间就晴天霹雳了……
不,还附加了电闪雷鸣!
丁落饭都没吃,直接跑回房间,怒气冲冲质问齐刘海怎么办事的。
自家兄弟自己了解,齐刘海是那种不拿着证据话就会死不承认的人。
所以丁落没询问齐刘海是否关了宁宁,他聪明地直接把他的“罪证”定死了:“你为什么要把宁宁和沈复关一起!”
齐刘海:“……”
他被丁落上来就一顿劈头盖脸给砸得有点懵,准备了一晚上的辞给忘了,他干巴巴地:“天……天黑吧,又是下雨,我弟可能没看清,只看见沈复进去就把门关了,没注意到还有其他人。”
“……”一试就试出来齐刘海果然关了宁宁,丁落气到暴走:“你果然关了宁宁!我不是跟你不许动她的吗!你动她就是动我!你哪里是吧宁宁关了一夜,你是把老子关了一夜啊!!”
齐刘海心提醒:“老大,注意用词,是宁宁和沈复被关了一夜,你这么,不就是你和沈复关了一夜么……”
“滚啊!”丁落吼。
结果他语气过于快,声音经由喉咙发散出来时变成了:“呱——”
倍儿响亮,倍儿清脆,威慑力全无。
齐刘海:“……”
丁落:“……”
丁落气得胸口疼,他伸手按住左胸处心脏的位置,沉默许久,才挤出新的话来:“你气死你哥了你知道不……”
顿了顿,他决定给齐刘海一个教训。
可是到底是自己兄弟,吧不能,骂吧骂不醒,不好教育啊。
他想了会儿,对齐刘海:“今天来游乐场,不见不散。”
齐刘海:“……”
快激动哭了。
他明明把丁落气够呛,结果丁落非但没为难他,还来带他出去玩。
这叫什么?
这就是以德报怨啊!
太好了,没有跟错老大!
齐刘海感动得快哭了:“老大,我就知道你是好兄弟!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弟,老大!”
游乐场。
阮娇娇和宁则玉没回酒店,直接在游乐场等他们。
宁宁一伙人从酒店坐车到游乐场门口,很快就找到了他俩,看到他们的时候都愣了愣。
阮娇娇和宁则玉一人挂着一对儿顶青顶青的黑眼圈……
奔奔笑喷了:“你们什么情况?!一夜没睡吗?”
阮娇娇宁则玉一起张嘴,阮娇娇先发出了声音:“我认床,没睡好。”
“……”台词被抢的宁则玉过了一会儿才找到了新的借口:“我喝多了,没睡好。”
沈复悠悠笑了一声。
他笑点高,现在没笑点他却笑了,宁则玉惊奇:“阿复,你笑什么呢?”
沈复指了下自己的手机屏幕:“这个表情包有点意思。”
宁则玉最好事了:“我看看。”
阮娇娇喜欢沈复,对于他的事一直很热情:“我也看看。”
两个人齐齐走过去。
沈复非常配合地把手机降低了一点,方便他们观看。
手机屏幕上躺着一个dog脸的表情包,没什么亮点,只是下面多了一行字——
【自作孽,不可活。】
阮娇娇:“……”
宁则玉:“……”
阮娇娇和宁则玉飞快退到一旁交头接耳相互指责。
宁则玉:“不是给我们听的吧?”
“不知道……”阮娇娇埋怨宁则玉:“都了啊,你惹谁不行啊惹沈复,你不知道他最聪明了吗!现在连累得我也被了。”
宁则玉也剧冤枉:“什么叫连累!你要是真的清白你昨晚倒是想法子放他们出来啊……”
池奔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丁落。
“丁落呢?他不是黏宁宁粘得紧吗?这会儿居然没跟来?这不科学啊!”
宁则玉正和阮娇娇吵着架,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回池奔:“他啊,他先进去了,里头玩儿得嗨呢,甭管他,我们也进去吧。”
“好。”
雷神之锤。
齐刘海被牢牢缩在座位上,不停地在三十五米的高空处旋转倒挂,丸子似的滚来滚去……
齐刘海死命哀嚎:“老大,放我下来!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下来之后他都快吐了。
可是丁落却径直把他带到了极速飞行器旁。
齐刘海看着九转连环的过山车眼睛都吓直了。
他猛摇头,拒绝三连:“不不不,不可以,来不了。”
不管用。
丁落强硬地按着他的肩,把他送到了座椅上。
齐刘海:“呜呜呜QAQ”
他不是第一次惹怒丁落,丁落对兄弟非常好,从来不给难堪的,可是这次却下狠手罚他……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
有时候惹大佬没事,但惹大佬的女人一定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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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一行人先玩儿的滑草坪项目。
这个项目最近网上很火,需要排队。
宁宁他们排了好一会儿才排到他们。
宁则玉头阵,他最先上,可是他临时有了尿意,急需去解决,他把沈复按到座位上:“阿复,你帮我占下位置,我上完厕所马上过来。”
服务员走到他身后,准备送行:“您好先生,请问您准备好了么?”
沈复:“等一下。”
宁宁看着几十米的滑道有些怕,她玩不来这种刺激性的项目,她不准备玩儿这个,乔妹儿很喜欢,跃跃欲试的。
宁宁主动把乔妹儿的包接过来:“你想玩儿吗?我帮你拿包。”
“你不玩儿吗?”乔妹儿问。
宁宁摇摇头:“这个太刺激了,我不敢。”
乔妹儿这才把包递给宁宁:“谢谢啦。”
宁则玉一路快跑着去了厕所又快跑着回来。
从他离开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分钟了,服务员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好在滑道有三个,沈复这里停滞了,还有另外两个滑道的客人在滑行,他忙着去推其他客人,倒也没指责沈复。
宁则玉走近了,兴高采烈地:“我好啦——”
忙得不可开交的服务员一听,还以为是耽搁了许久的沈复,于是双手往座椅上一按,把沈复推了下去。
宁则玉刚才了一半的话渐渐下来:“换我上……”
晚了,来不及了。
沈复已经被推了,此刻正开始下滑了。
他是替宁则玉占位的,压根就没做好,更没扣上安全绳索,这会儿冒然下去,他身姿不稳,晃了晃,差点栽出座位,惊得周围群众一片惊呼声。
滑道有几十米,他如果摔出去了也停不下来,硬滚这几十米伤残跑不了。
沈复被推得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极低的慌乱声:“操——”
宁则玉快步上前想去阻止:“阿复!心啊!”
他挤开人群,想要看清情况,结果不心撞到了前面正伸手去取乔妹儿包的宁宁。
宁宁猛然被撞,回头看他:“嗯?”
脚下一个踉跄,顺着滑道就歪了下去。
宁则玉大喊:“宁宁——”
沈复将将才紧急调整好坐姿坐稳了座椅,他双手死死箍住座椅周边,总算稳下了身形不至于摔出去。
没来得及放下心就听到宁则玉撕心裂肺叫喊宁宁的声音。
他迅速回头。
才转了头,就看到跟在他身后一路追下来的宁宁。
宁宁漂亮的脸花容失色,吓得颜色全无,脸上惨白一片,他甚至都能听到她的惊呼:“妈呀……”
她很害怕。
可她脚下的速度未停分毫,一路跟在他身后狂奔下来。
沈复:“……”
她此刻发丝凌乱脸色惨白。
可他却觉得她特别美。
沈复对她:“我没事。”
滑翔起来时风大,他的声音被风湮灭。
他加大音量安慰她:“我没事,别担心——”
宁宁:“……”
她想谁关心你有没有事啊!现在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好么?!
她快急死了。
一路都想停却压根停不下来,这坡太陡了!路面又湿滑!
她停不下来啊!
硬生生一路跟到了终点处……
到终点的时候沈复快速跳了下来,而后利落转身,伸出双臂从宁宁腋下伸过去,一把把她抱住接住了她。
两个人后退到安全地段后他松开了她。
她惊魂未定,呼吸又快又密,气息不稳。
宁宁吓得不出话。
妈呀,她是做了什么孽穿成宁则玉妹妹啊!差点给他害死!得亏了她平衡向好,万一摔倒就完了。
沈复语气有点凶:“悠着点,别总做出格的事情,危不危险呐!”
宁宁快冤枉死啦!
当她乐意么?她是被生生推下来的啊!
宁宁连忙:“我……”
才发了一个音,沈复就伸出食指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宁宁:“?”
“你的心意我知道。”沈复话时嘴角勾了勾又很快压下,眼神破天荒地没有直接盯着她的眼睛看,而是往四处游艺飘荡着。
宁宁:“??”
她内心疯狂吐槽:你知道什么啊?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沈复请抿了下嘴唇,视线悠然望进她的眼睛里,目光坚定:“我对你也是这般心思。”
宁宁:“???”
什么啊,的什么啊这都是!
是她跑这一路吓晕了思路跟不上他了吗?
沈复半垂了眼眸:“但是你还未成年,我不愿意趁你年少无知的时候和你确定什么关系,这是你的不负责任,有什么事等到你成年再做决定。”
宁宁:“????”
她连连摇手:“不是,我……”
沈复断她,他知道她一向口是心非:“你不用了,你的心意我明白,有什么事,成年再。你现在心思不成熟,我不想你将来会后悔。”
宁宁:“……”
她不过是被宁则玉给推了一把,这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被人发了好人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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