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一字一句宛如利刃刺在徐采薇心上。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种老夫人讨厌自己的理由，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不可能，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生活了十多年的家，姓了十多年的徐，今日却有人告诉她，其实她并不是亲生的。

    她竟是不知，这样的闹剧也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我辛辛苦苦伺候了九个月的儿媳妇啊，我盼了那么久的孙子，时儿走了，他能留个后代在世上我该有多高兴？你为什么不晚出生一个月，只要你晚出生一个月，一切都会截然不同！”

    所以，这才是老夫人厌恶自己的真实原因。

    只要一看见自己，她就想到自己死于非命的儿子，想到自己的真实身世。

    难怪，难怪呵

    “您大可将我送入宫中，还能讨了封赏，能得到一大笔财富，这不是您梦寐以求的吗？”

    “这怎么比得上折磨你来的痛快？我杀不了你，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以此告慰我儿在天之灵！你以为时儿是怎么死的，一个不会骑马的文臣被强行要求陪皇上狩猎，又恰好选中了一匹脾气不好的烈马，所有的巧合，不过都是刻意为之罢了。”

    徐采薇仔细听着，便能发现老夫人称呼的一直都是“时儿”，而非“你父亲”，可她对她母亲的称呼，却始终都是“你母亲”。

    原来在她心里，自己一直都是外人。

    可笑自己心里一直敬重的父亲，竟与自己毫无关系。

    老夫人的意思很明显，她怀疑是皇上故意害死了父亲。

    可是怎么可能呢？

    皇上没有理由这么做。

    即使他看上了母亲，母亲作为臣妻，即使臣子死了，他也不可能将母亲纳入后宫。

    不管后来有没有查出母亲怀孕，她都不可能入宫。

    还是，皇上觉得母亲已经成了他的女人，不想父亲再碰她，这才下了狠？

    可跟皇上相处了这么久，她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生父亲会是如此卑鄙绝情的男人。

    “怎么？知道了真相高兴坏了吧？你终于可以认祖归宗，去做你高高在上的公主了，你讨厌的人，终于可以永远离开你的视线了。”

    老夫人笑得有些瘆人，半嘲半恨，“我只怨自己没有能力，不能为我儿报仇，还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不过能折磨你泄愤，也算有所安慰。”

    徐采薇深深呼吸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退到门口，提裙跪地，认认真真，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随后，在老夫人震惊的视线下起身：“这个头，算是还了您这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从今往后，您我二人，再无任何关系，此后各自珍重。”

    她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再无半分眷恋。

    她自然也没有看到，身后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顷刻被眼泪浸满。

    所有的恩怨，随着这一磕头，都化为了云烟。

    绿萝快步跟了上去，知道她心情不好，只默默跟在她身后，也不出声，懂事得像只猫咪。

    徐采薇想，母亲心里也定是愧疚的吧？

    她与父亲恩爱一生，却因皇上而落上了污点，怀着自己的那些时日，她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之中。

    临死之前，她又是怎样的感受呢？

    是想为了自己而活下来，还是想随着父亲去了？

    可能对于母亲来，自己也是个见不得光的孩子吧？

    她突然也不那么恨老夫人了。

    换成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可能都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只是长辈做下的错事，为什么要让自己来承担？

    她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她也想选择自己的出身，可是她有选择的会吗？

    难怪三公主乔迁之宴上，皇后提及自己的母亲会是那样的反应，难怪皇上会知道自己的生辰。

    原来，他们都知道。

    可皇上即使怀疑自己的身世，也没有彻查，更没有名正言顺给自己一个身份。

    他在逃避什么？

    是不是对他来，自己也是一个污点？

    明明只是想为原身讨个真相，为什么此时此刻自己却这么难过？

    还是这个做徐采薇太久了，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本是谁？

    不动声色抹去眼角还未来得及滴落的泪水，徐采薇调整好心态去找了徐采青。

    即使自己与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她也要尽自己所能，保护好想保护的人。

    今日的打击，已经有些超出承受范围，她的脑子还是一片混乱。

    刚到翠微阁，徐采青便迎了过来，热泪盈眶：“大姐姐，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徐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