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晴容醒来时候，脑子里有一瞬间是空白的。

    然后她便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

    “醒了，就把药喝了吧。”清冷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她下意识扭去看，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娘？”

    或许是太惊讶了，她起身的速度有些快，只觉眼前一花，脑袋晕眩。

    身侧的人伸扶了她一把，“你落水的时间有些长，腹中胎儿差点保不住，好好养着，不要下床。”

    江晴容扶着额头，那段令他窒息的记忆，一点点涌进了脑中。她记得自己为了躲开胡人的追杀，跳进了河中，被追上之后，人就失去了意识。

    “娘你为何在此？”还是这身装扮。

    江晴容口中的娘，正是曾经住在江府的柳氏，亦是凤云霁的母亲——柳贵妃。

    自从叶氏落迫之后，凤云霁登太子之位，柳氏就离开了京都。江晴容从前与她的关系算不上亲密，知道她其实是凤云霁的母亲之后，她心里虽然了悟，但也仅次而已。

    一身素衣的柳氏，打扮得如同出家人似的，只差换上一身正紧的行头了。

    “太子给我递了信。”柳氏淡淡地应了一声，将中的药碗递上去，“趁热喝吧。”

    江晴容只得按下心里的疑惑，将药接过来。

    亲眼看到她认认真真把药喝完，柳氏又递了一个东西过来，“这是太子令牌，初十去救你掉进了河里，捞了许久才捞，你好好收着。”

    江晴容接过令牌，摸着上面的纹路，眼角渐渐湿润了，“可还有其它人吗？”

    凤云霁离开时，给她留了一支精锐的侍卫，还有林婉，他们可还活着？

    柳氏悲悯地看了她一眼，“方嬷嬷去看了，未有活口。”

    江晴容：“”

    “你刚刚醒来，不要多想，好好歇着。”

    柳氏收了碗，就出去了。

    这里是一个在洪水里幸存下来的村子。村子很，地势却高，只有几户人家。他们借住的这户人家，是一对中年夫妻，膝下并无女儿。

    柳氏出去后不久，那妇人就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进来，“夫人，您饿了吧，喝些鸡汤吧。”

    江晴容撑着身子坐起来，“多谢。”

    妇人显得有些拘谨，但还是好奇得打量着她。

    江晴容心里想着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妇人的视线渐渐落在了她的腹间，温和道：“夫人，趁热喝呀。老母鸡是最养人的，喝了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是，你的对。”江晴容回过神，将碗送到嘴，口口地喝了起来。

    妇人没有急着走，踌躇了片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可是有什么事？”江晴容问。

    妇人一脸尴尬，不太好意思地扭捏起来，“也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村子里少有人来。当家人让我来问问你们，要住到什么时候？”

    江晴容微愣，“是有什么困难吗？”

    妇人点点头，“到处都是大水，家里的存粮不够，怕怠慢了各位。”

    江晴容没料到竟是这么个原由。她下意识去摸身上的钱袋，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下了。愣了一瞬，她又去摸发饰，落难逃跑的时候，身上的饰物都掉得差不多了。

    摸来摸去，仅剩下一对巧的耳坠，还坚挺地挂在她的耳垂上。她立即将这对坠子取了下来，递向老妇。

    “如今有所不便，等来日必重金酬报。”

    哪知妇人却被她吓到了一下，连连摆，一副慌乱的样子，“不不不，并不是这个意思。家里没有粮了，是有银钱也难买到了。”

    江晴容又顿住了。

    是了，大水封村，生存是个问题。

    “大婶莫慌，事情总能解决。朝廷的补助很快会下放的，到时大婶，家里有纸笔吗？”

    夫人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有是又是，却很粗糙，只怕”

    “没关系，去取些来吧。”

    妇人很快将字笔取来了，江晴容坐在床边，拿起了笔。妇人不识字，却好奇地伸着脖子看过去。

    “大婶别急，我写封信，日后你们凭着此信到附近的官衙领取酬报。若是不要银钱，粮食也可以。”

    此话一出，妇人双眼一亮。

    待她欢欢喜喜捧着信纸出门，江晴容便听到柳氏的声音，从窗外传了进来。

    “这户人是良善的，家中确已掀不开锅了，即便如此家中唯一的一只老母鸡，也给了你。”

    江晴容：“”

    “你刚醒，身体正虚弱，不适合离开。我已吩咐初十去解决粮食的问题了，你不必过于超心，好好养着。”

    “是，多谢母亲。”

    江晴容这一养，就养了三个月之久。

    彼时，被海陵王扰乱的漠北，已然大定，太子凯旋归京，主持朝政。被他留在漠北的程清，奉命领着一支人马，到处搜寻海陵王的下落，最终将他斩杀在大荒之中。

    四分五裂的胡狄，很快内乱了，新的一洗涮即将开始。漠北扫除了威胁，中原汛情也渐渐得到了控制。

    这一日，天高气爽。

    江晴容在柳氏的陪伴下，走出了这个村子。

    马蹄声渐近，几仗远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江晴容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却故作镇定，“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马背上的凤云霁眸色沉沉，甩了缰绳，大步朝着她起来。

    分别这么久，她的腹已隆了起来，他紧盯着她，猎猎长风下，他眸波涌动，长臂一伸，就将她揽入了怀中。

    身边的人，悄悄走了。

    原野上，相拥的两人久久没有分开。

    凤云霁捧着脸清瘦的脸，略带凉意的指插入她的长发里，他仔仔细细看着她，凝视着她。

    “让你受苦了，容儿。”

    江晴容的也摸上了他一如既信冷峻的眉锋，眼角的热泪不由掉了下来。

    “婉，景侍卫，还有那些我喊不出名字的，他们都”她哽咽住，“或许我不该任性离京。”

    “别自责，是我的错，低估了海陵王的疯狂。”

    凤云霁抱着她，全身发颤。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吻得急切。失而复得的心，就像被一根并不结实的绳子提着一样，好像随时都能断裂。

    得知母亲找到了她时，凤云霁都没敢松懈。

    直到这一刻，亲自抱住她，他的心才终于落定了。

    他颤抖地吻着她，揽着她的臂越收越紧，恨不得就此将她揉进身体里，引得江晴容浑身战栗。

    秋风习习，吹乱了发髻，也吹走了离别的思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