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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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滁将她安置在了乾清宫中。

    乾清宫内还未来得及布置,此刻殿内的一切摆设皆还是他离宫时候的模样。偌大的宫殿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什么摆件,一眼望去除了描龙刻凤的金柱,便是穹顶垂落的明黄色帷幔,以及那殿中央孤零零放着的御座。

    几扇雕花窗皆紧闭着,窗前的帘幔严严实实的遮住外头透来的光线,使得这座宫殿在空荡之余,又显得有些阴森。

    “是我疏忽了,光急着离宫找你,却忘了提前布置一番。等明个,我就让人将这里重新布置,全按照你的心意来。”

    他边着,边令宫人将壁灯、罩灯全都点上。

    “奇花异草我也让人给你搜罗来,到时候你是弄成盆景来养,或起了这些白玉砖在殿内栽种,全都随你。”

    话的功夫,他已经带着她来到了内殿。

    内殿同样也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御榻,一四方桌,什么也没有。

    林苑的眸光落在那御榻上,紧抿了唇,强力遏制想要逃出此地的冲动。他牵着她的往御榻的方向每走近一步,她的脚步就沉重一分。

    来京的一路上,他应是顾及着她身体,所以一直未曾对她提过那方面的要求。如今已他已回了宫,大概就不想再顾忌了罢。

    饶是她竭力掩饰,可来自心底的强烈排斥与抗拒,还是无形中流露出几分在肢体动作上。

    失而复得的他此刻满心满眼皆是她,炽烈的眸光未曾在她身上离过分毫,所以她的那些隐隐的抗拒,又如何能逃得过他的双目?

    本是上扬的眉眼渐渐下落了弧度,满心满眼的愉快重新归于沉寂。

    “你的寝宫我需令工部另外敕造,所以这段时日你且在乾清宫内住下。”他嗓音一如之前的醇厚柔和,似对她的抗拒并无所查,甚至还能含笑道:“待明日,我就令他们召集能工巧匠,届时给你敕造一座前所未有的华丽寝宫。我的阿苑,值得这天下至尊至好之物。”

    林苑此刻已被拉到了铺了黄缎的红漆御榻上坐下。

    他单膝入了榻,抖了那搁在榻里边的衾被,俯身铺床放被。

    林苑僵坐在榻边。此刻她脑中一片混沌,只有清晰入耳的那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他铺床时候不经意碰触她身体时她那放大百倍的感官。

    他侧眸扫过她搁在黄缎上那微缩的心,狠一咬牙,强行逼退了眸底刹那掀起的狂意。闭眸压了压情绪后,他继续将被褥铺好,而后下了榻,立在她跟前。

    在那高大的身躯落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那刹,林苑悚然一惊,淡白的唇瓣忍不住轻微的发颤。

    “阿苑,你不必这般怕我。”他软了嗓音苦笑,抬欲抚上她发顶,可刚抬至半空却又颓然落下,“你可知,我大概是这世间最盼你能平安喜乐之人了,待你,比待我自己还要珍视千倍万倍。对你,我恨不得掏心掏肺,便是伤了自己也舍不得伤你分毫。所以,你大可不必避我如蛇蝎,怕我如恶兽。”

    他突然的这段内心剖白,着实令她吃了一惊。她反应了很长时间去分析他这话的真实性以及意图,终于确认他的确是对她退让了,在那事上也不会加以勉强。

    掩住思量,她微垂了眸轻声道:“抱歉,我并不是抗拒你,只是有些不习惯。”

    “我知。”他笑了,声音异常软和:“毕竟你我分隔九年,你待我陌生也实属正常。阿苑,如今能见着你活生生的在我面前,我已万分知足了。”

    林苑紧绷的肩背便松缓了下来。

    “谢谢你,伯岐。”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解决了此事,另一件让她难安的事情瞬息涌上心头。

    “我好多年未见芳姐儿了,上次见她还是个丫头,如今也不知出落成何等模样。”林苑试探的与他提,“伯岐,我想过去见见”

    “今日天太晚了,明日再见罢。只有她来拜你,哪有你去见她之理?”

    他直接打断她的话,缓了嗓音道:“一路舟车劳顿你也累了,快早些歇着罢。”

    直看她躺下闭了眼,他方抬步离开。

    寝殿的门阖上后,躺在榻上的林苑睁开了眼。

    黑暗的夜里,她方能将她压在心底的所有情绪,再无顾忌的展露释放。

    恐惧,惊惶,忐忑,不安,担忧,惊疑

    她不仅为此刻不知在何地,又被如何安排的文初逢春等人而忧心不安,也为此刻那在深宫中的芳姐儿而担忧不已。

    尤其是芳姐儿。

    她脑中不由又闪现了之前在城外时,那在他吩咐后凛肃而去的禁军,以及太子那突如其来的恐惧。

    他吩咐禁军去做什么,太子又为何突然恐惧?

    她猛打了个寒颤。

    太子应不会无故提起深宫皇后,更不会无故在那种场合上冒然忤逆他。

    肯定是他,对那禁军下达的命令有问题。

    这命令,与芳姐儿有关。

    离开乾清宫后,晋滁面上的温情一概收尽了,抬眼望向暗沉天际的眸光里,似渗着寒意的碎冰。

    “去将太子叫到御书房。”

    此刻被关在毓章宫的太子,正立在阶前,焦急的巴望着坤宁宫的方向。尽管觉得他父皇应是不会杀他表姐了,可没真正见着人,他还是忐忑难安。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田喜焦虑不安的的拄着拐在太子身旁转着,也忍不住频频朝宫道的方向望着,也不知在期待还是惊怕。

    他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只知是太子惹怒了圣上,这方被禁军押回了毓章宫,还被勒令禁了足。他还听圣上从宫外带回了女人,待她可谓视若珍宝,而太子触怒圣意好似还与这位女子有关。

    至于具体是什么也不得而知了。

    不过太子惹怒圣上却是真切的,这让他尤为忧虑惊惧。

    “大伴,你莫晃了,晃的本宫脑袋都晕。”

    “哎哟殿下,真是主子不急要急死公公啊。”田喜的拐棍急急在地上拄着,“您如何就惹怒了圣上,这不是给自个招祸吗?凡事多顺着圣上的意,不就是了?”

    圣上待太子素不亲近,甚至还有几多迁怒,要在从前还好,宫里头总共就太子这么一个皇子,纵是如何不得圣意,太子地位也是稳固的。

    可如今却是不同了啊。

    若圣上肯亲近带回来的这女子,那她诞下皇嗣,不过是早晚的事。

    太子却拉下脸来,口吻带着些怒:“你知道什么?本宫要当时顺着父皇意默不作声,那表姐她算了,这些何用!”

    这时,有内侍来到了毓章宫,宣太子入御书房面圣。

    田喜的心猛地一提,声跟太子嘱咐:“殿下去了,千万要好好跟圣上认错。”

    太子面上镇定,心里也高高的悬着。

    想起之前在城外时,他父皇上车前朝他冷冷扫来的一眼,他后背忍不住泛了凉。

    御书房外,内侍宣他进殿后,太子就半压了眼皮,低头恭谨入内。

    “你近前来。”

    入殿后,不等太子行礼问安,自御案后面就传来他父皇不辨情绪的声音。

    太子呼吸一滞,紧攥了下衣袖后,就屏息趋步近前。

    “啪!”

    甫一近前,御案后面的人就直接抡了一巴掌过来。

    巨大的力道落在太子脸上,火辣辣的刺痛传来之际,他整个人已被这股力道带飞了出去,狠狠摔倒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

    “她不是旁人,而是你的生母。”

    冰冷的话传入耳中,太子却好长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耳中嗡嗡的一片翁鸣,脑中更是一片空白。他木然的抬起头看向他父皇,似不明白他父皇的是什么。

    “你生母还活着,只是这些年一直生活在旁处。她是你母亲,是朕的妻子,日后,若你再敢对她有半分不敬,朕就打死你。”

    太子犹听天书,整个人还处在懵的状态。

    不等他回神,殿中的内侍就悄无声息的过来,捂了他嘴将他拖到了屏风之后。

    御座那人未再朝太子的方向扫去,只掀眸朝殿外望了眼,淡声令人宣皇后进殿。

    太子猛地回魂,睁大了眼透过屏风死死望着,浑身的血液刹那僵住。

    韩芳心惊胆颤的进了殿,她不知圣上为何突然要宣她面圣,可一经联想到那些妃嫔面圣后的下场,便由不得她不惊恐的面如土色。

    “臣妾拜”

    “住嘴!”御座那人悍然戾喝,“朕是你姨父,听明白了没有?”

    韩芳被他这一喝吓得一哆嗦,双膝当即发软,噗通声就跪倒于地。

    “你是谁?该喊朕什么?话。”

    韩芳打着哆嗦道:“是,是圣上的外甥女,该喊您,喊您圣姨父。”

    “见你姨母知该如何罢?”

    韩芳先是下意识的点头,随即猛然僵住,她姨母?她姨母不是

    “你姨母尚在人间,今日已被朕带回宫中。”

    韩芳先是一懵,而后倒抽口气。

    她姨母还活着?!

    “你姨母常居在僻远山村,消息并不灵通,所以很多事情她并不知晓。譬如,你外祖父家的事。”他冷眼看着她,见她闻言面上神色变化莫测,遂沉冷笑了声:“你母亲卧榻养病多年了罢?你若听话,朕自会派遣太医,用最好的要给她治病养身,若你敢对你姨母胡言乱语朕这便有一千种死法等着她。”

    韩芳吓得连连磕头,直道不敢。

    待韩芳退下,御座那人起了身,抬步走到太子面前,居高临下的盯视他:“太子,什么该,什么不该,你心里应清楚。日后若胆敢在你母亲面前乱半句,朕就在你面前剐了韩芳。”

    他眸光骇厉:“听清楚没有?”

    太子颤栗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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