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大婚的时候,已经入了冬，好在册封太子妃的仪式放在年后，要不然就受罪了。

    比起英郡王当年的大婚,太子大婚的排场可就大得多了，而东平郡王府也很看重这场婚礼，光是给太子妃准备的嫁妆,就足足二百抬,这还是极力压缩了的结果。东南原本就是最富庶的地方,而且，许多稀罕的东西,在京城身价很高,放在东南那边，其实虽也贵重,却也没那么贵重。别的不，那些舶来品，放在京城,价格颇为不菲，而在东南沿海,价格起码要打对折。

    因此,太子妃的嫁妆里头，各种各样海外来的珍品，将箱子里面塞得满满当当，除此之外,东平郡王府在京城三成的庄子铺子,都放到了太子妃的嫁妆里面，这里头甚至包括了汤山的温泉庄子。

    “太子这大婚，简直是娶了个金娃娃回来啊！”看着太子妃的嫁妆绕城转悠了一圈,顿时一些人眼珠子都有些发红了。

    英郡王尤其不爽，其实他的郡王妃嫁妆也算是比较丰厚了，可惜的是，跟太子妃比起来，虽不至于是云泥之别，相差也比较大。

    当然，太子也不是靠着太子妃嫁妆过日子的人。太子自个也有产业。当年元后的私产，早就落入了太子中，何况，顾衡搞出来的许多东西，太子都在里头是有干股的，每年都有大笔的钱财入账。

    太子住在宫里，看起来花钱的地方不多，但实际上，各种人际往来也很费钱。三节两寿的时候，光是给圣上准备各种节礼寿礼，就是一个很大的开销，何况还有宫里头那些主位妃嫔，就算是庶母，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另外，詹事府的官员，之前宫学的先生，还有各种挂着东宫或者是太子名号的官员，这些都是要三五不时地联系一下感情的。别的不，四端表礼总是要有的。以前这些事情，都是之前元后留下来的几个嬷嬷打理，如今这些事情，也要移交给太子妃。

    太子不可能一开始的时候，就将自个的私产都给太子妃，但是起码几个主要的库房，是要给太子妃的，要不然，还真的变成吃软饭的了！

    顾衡如今也就是名义上还算是承恩公府的，实际上，他早就单独立户了！因此，太子大婚，他作为伯爵，自然也有一席之地，而不像是他那些同窗一样，只能跟着父辈一块过来。

    贾代善还没出孝，如今荣国府一大家子还在江南，这次参加太子大婚的就是宁国府的。宁国府这边，贾代化如今在朝中还算得力，但是比较悲催的是，他这一脉比起荣国府，子嗣上头可是可怜多了。贾代善就算是史氏再如何，也给他生了两个健康的儿子，而贾代化呢，儿子原本也有两个，长子贾敷，一生下来就是个弱的，这是胎里带出来的病，就算是找了太医常年调理，一直也好不起来。

    贾代化为了贾敷，那真的是操碎了心，好不容易等到贾敷成婚，准备给他请封世子了，结果贾敷不过就是秋日过节的时候多喝了几杯，吹了点冷风，然后就一病没了！直接给贾代化留下了一个烂摊子。贾敷的妻子已经怀孕了，那时候都已经八个月了，结果丈夫一死，她悲痛之下直接早产，生了个同样羸弱的儿子。贾代化总不能指望着这个孩子长大继承爵位，无奈之下，只好上书请封次子贾敬做世子。

    这回贾代化就是带着贾敬来了。

    贾敬比贾赦还大好几岁，他从来没想过跟自个的兄长争夺什么爵位，因此，老老实实早早启蒙读书，如今二十出头，都已经考上举人了。虽是先走的恩荫的路子，做了国子监的监生，从监生考的举人，但举人的含金量，就算是放在江南也不低了！

    因此，在荣国府还在等着贾赦的下一代改换门庭的时候，宁国府已经看到了希望。贾敬就是典型的读书种子，他自然是没有经过什么名师教导的，国子监那边的先生虽还不错，但是，对他们这些荫封上来的监生，素来是放养的，就靠着这些，贾敬都考上了举人。

    如今，张家为了不做太子妃，跟荣国府结了亲，借着这层关系，贾代化厚着脸皮上了张家的门，求了张家人指点贾敬一番。张家在考校过贾敬一番之后，只觉得可惜，贾敬的确是个读书种子，哪怕是生在寻常寒门呢，将来前程肯定也是有的，偏偏生在勋贵之家，人虽不迂腐，却有些清高傲气，是弯不下腰受不了气的，这样的性子，在官场上只怕走不远。

    贾敬的性子已经定型了，张家也犯不着将自家的人脉搭在贾敬身上，因此，除了教导贾敬科举文章之外，最多也就是偶尔提点几句，其他的也就没了。

    贾敬如今在勋贵圈子里头，那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其他那些勋贵子弟，就算是外面传会读书的，实际上至今也没一个考出什么功名的，无非就是拿了家里监生的名额，在国子监里厮混，认识一帮趋炎附势，不得志的文人罢了。贾敬呢，却是实打实地科举正途上来的，谁家摊上这样一个同龄人，活脱脱将自己比成了一个对照组，心里头不糟心啊！

    因此，贾敬在勋贵圈子里头，是真没什么朋友，他又是个有些倔强的性子，人家不理会他，他也就不会主动找别人，贾代化对他这样的性子有些头疼，但是，也没办法。毕竟，会哭的孩子惹人疼，贾敷从体弱，因此，贾代化对贾敷就关心的多，便是贾代化的夫人李氏也是一样，至于贾敬呢，他生下来就很健康，之后大多数时候，也没让人多操过心，这就导致了，等到贾敷过世之后，贾代化再想要培养贾敬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儿子，三观早就形成了，虽不至于偏激，但是性子里的缺陷也很难改变了。

    贾代化如今能做的，无非就是带着贾敬，将自己在官场上的一些人脉，渐渐转交到贾敬里。

    这会儿，贾代化不知道了什么，贾敬就有些尴尬地找上了顾衡。

    顾衡跟贾敬并不熟，不过，既然是贾赦的堂兄，顾衡还算是比较客气。

    顾衡虽年纪，但是上辈子也算是成功人士，这辈子更是一直挺顺心，宫里也就罢了，皇庄上头，从上到下，恨不得将他当做是神仙供着。

    在这样的环境下，顾衡自以为自己一向平易近人，实际上，他本身也凝聚出了一种特殊的气势，叫许多跟他不熟的人对他有些敬而远之。

    贾敬在人际往来上是有些缺陷的，他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某种意义上来，他甚至有一点轻微的社交恐惧症。

    不过，顾衡言语温和，并无半点盛气凌人，也没什么恃才自傲之心，这也让贾敬轻松了许多。贾敬之前在家的时候，也就是跟贾赦关系还算是可以，这个还是对比出来的，事实上，在同一辈人之中，贾敬跟绝大多数人关系都非常一般，除了知道对方的名字，平常也能几句话，关系并不比陌生人强多少。贾赦是个自来熟，所以，才算是显得他跟贾敬关系更亲近一些。

    顾衡上辈子遇到的这种社恐的人多了去了，许多人在技术上都算得上是大拿，但是，在人际往来上头都很苦。好在上辈子有络，许多面对面不出来的话，在络之中出来并不困难，这才让许多人能够进行相对正常的社交活动。

    顾衡能够理解贾敬的一些心理，因此跟贾敬话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贾敬的心情，这让贾敬轻松了很多，不自觉就多了几句。那边贾代化看着心里顿时舒服了一些。

    贾敷在他的教导下，虽身体不好，却是个长袖善舞的，贾敬是次子，继承不了爵位，贾代化也没那么多精力教导，知道贾敬有意科举入仕之后，只是在这方面多帮了一点忙，对于贾敬的成长，并无多少关心，等到发现这个儿子居然对于社交有些避之唯恐不及之后，贾代化就有些头疼了。既然八面玲珑做不到，那就想办法站到胜利者身边吧！贾代化琢磨了一番，东宫也就罢了，如今朝中地位最稳定的差不多就是顾衡了，正好有贾赦那边的关系，贾代化就催着贾敬去跟顾衡打好关系了。

    贾敬着着就漏了嘴，起了一些道经之事，还在那里自己还偷偷摸摸按照道书里头的方子炼过金丹，可惜的是，一开始的时候，炸过几次炉，还有金丹也不成形云云。

    贾敬炼制金丹，一度是因为贾敷，贾敷的突然去世让贾敬也是不知所措，他并没有觉得世子的位置落到自己头上是什么好事，他一点也不喜欢做什么世子，这让他觉得非常紧张。

    他希望贾敷活着，等到意识到贾敷的死亡已经不可挽回之后，年纪轻轻的贾敬，居然就开始渴望长生了。

    而长生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就是跟仙丹，跟道门联系在一起的，因此，贾敬在读书之余，就开始研究各种道经，也亏得他的确非常聪明，虽不至于过目不忘，但是任何什么书，看个两三遍，也便记得了，因此，在没有耽误学业的情况下，居然真的看了不少道书。

    贾代善当年有个替身张真人，就在清虚观出家，还在朝廷道录司挂了职，算是道录司之中的中坚人物，从张真人那里，贾敬可是弄到了不少道书，甚至，还开始研究起了炼丹之法。

    清虚观偶尔也会炼制一些所谓的丹药，其实那种丹药，根本就是用的中医的段，要药材之类的调和出来的药丸子，只不过被冠以道家丹药的名头而已。贾敬可不知道其中的关窍，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到了几张丹方，自个琢磨了一番，居然自己开炉炼丹了。

    顾衡听到这里，忽然想起来，自个以前看过的红楼梦里，贾敬似乎是吃丹药吃死的？这位这么相信自己的炼丹水平的吗？

    不过这个时代能炼丹的人，怎么着都算得上是化学家了，因此，顾衡心里头便起了心思，道：“炼丹啊，我对这事也挺有兴趣的，要不，什么时候咱们一块试试看？”

    一到炼丹，贾敬就来劲了，他连忙点了点头，盘算了一下时间，然后道：“嗯，明年的时候就春闱了，等到会试结束，若是我侥幸得中，便去庄子上找顾世兄！”虽顾衡年纪比贾敬好几岁，但是贾敬叫起顾世兄来毫无压力。毕竟，以顾衡如今的身份地位，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跟他称兄道弟的。太子还得叫顾衡一声舅舅呢，难不成自己还打算在太子那里要强不成！

    顾巍远远地看着顾衡跟贾敬谈笑风生，神情看似平淡，心里头却颇有些不甘，一边杜氏一身品级大妆，安然坐在那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点心。对身边的顾巍权当什么也没看见。

    顾巍看着老妻这般，想要什么，最终却是无话可，只得坐在那里喝酒。娶妻的是他的外孙，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他在外孙那里几乎已经没有了半点存在感。

    顾巍有的时候有些后悔，顾家的许多族人甚至如今都已经颇有些怨怼之心，这让顾巍有了很大的压力，但是回头再一想，就算是再来一次，他依旧会如此选择。如今之所以后悔，不过是因为顾衡过分优秀，而若是顾衡只是个寻常的少年，那些族人只会额称庆。

    顾衡并不想理会顾巍的那些心思，但是，他京中的伯府还没真正入住，因此，出宫之后，他还得老老实实回承恩公府居住。顾巍倒是如今还能保持平常心，而作为承恩公世子的顾憬如今却是有些不淡定了，因此，第二天一早，顾憬就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