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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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钟仁的厮菊生找到钟信,告诉他大爷让他马上回去的时候,大姐钟毓正在一桌桌的给亲眷们敬酒,并刚好来到了他所在的最后一席。

    这个席面上坐的是钟氏家族里字辈的男宾,多是些纨绔子弟,此刻借着酒劲儿,正谈得热火朝天。

    他们这些人又能有什么正经事,所谈的,不外乎玩窑姐泡相公、或是捧戏子追女明星之类的话题,一个个兴致勃勃,并没人将窝在一角的钟信放在眼里。

    甚至于有两个后生喝起了兴,见他方才为大家端茶倒水,便干脆拿他当作伺候人的厮,呼喝着让钟信帮他们斟酒布菜。

    当钟毓和邱墨林带着两个丫头走过来敬酒时,菊生正拉着钟信的袖子,催着他早点回去,以防大爷因他迟了而大动肝火。

    钟毓从早上听钟信生母和自己撞了生辰,就头痛发作,生了一肚子的闲气。

    她在品箫堂后的隔间吃药休息,却让贴身丫头凤儿留在外面。

    故而,二嫂于汀兰故意生事、男嫂子秦怀演奏西洋乐器出了风头,以及大少爷未来赴宴,大少奶奶又和三弟一起提前离了席,如此种种,都通报到了钟毓这里,让本就不痛快的她心火更盛。

    她是嫡出的长女,从受尽宠爱,是钟家第一刁蛮任性之人。

    自听自己的生日撞了个丧门,竟果真败兴之至。不仅二房嫂子借机生事,连一母同胞的两个兄长也不给自己脸面,真是气了个倒仰。

    所以在出场应酬之际,一张俏脸时阴时晴,憋了好大一股子的火气。在于汀兰那一席上敬酒时,钟毓本想找个由头发作,好好敲敲她。偏生三房的老六钟智借着酒劲儿,一直在边上胡混,倒没有寻到与于汀兰较量的机会。

    此时见菊生在席上拉扯着钟信,耳朵里又听得什么“快快回去,不然大爷要生气了”云云,钟毓心头火起,用手指着钟信和菊生,张嘴便骂:

    “你们俩拉拉扯扯做什么?姑奶奶我过来敬酒,你们不主动伺候,反倒忙着要退席,你们眼睛里还有没有主子?还懂不懂规矩?你们大房的主子奶奶,素日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吗?我真是搞不明白,他又不是什么妇道人家,也不会像娘们儿一样怀胎备孕,借着有了身子就装腔作势,拈轻怕重,怎么倒连个下人的规矩都管不好,难道竟是个废人不成!”

    钟毓这几句话不仅尖酸刻薄,而且毫不顾忌、夹枪带棒。不仅将钟信贬骂为同菊生一样的下人,更把大房奶奶和二房怀有身孕的于汀兰,都狠狠挖苦嘲讽了一番。

    一时间席上所有人众皆敛住了声息。

    没想到钟家难得办一次阖族的家宴,竟然会接二连三地出现状况。不是二房儿媳妇指桑骂槐,便是嫡出的大姐怒发冲冠,还真是好戏连台。

    钟毓在看见钟信那刻,便想起了他的疯婆子生母,那生了一上午的闲气,立时勾了个满怀,不顾一旁邱墨林轻轻拉她,瞬间又开了口。

    “话回来,大房奶奶毕竟是进门不久,又是个男人,便是对下人疏于管教些,倒也罢了。我只是不明白,大哥怎么也会被糊涂油蒙了心,失了分寸,竟然什么人都胡乱用起来。连我过生辰这样的日子,也不分个贵贱尊卑,管他什么出身的下流货色,都让他来入席,真真是倒足了姑奶奶的胃口,我呸!”

    她骂到兴起,对着钟信面前的空地啐了一口,粉脸上写满了鄙夷与轻蔑。

    钟信被她啐了一口,不敢露一丝羞恼反驳之意,反倒更加谦恭地躬下身去,连一声也不言语。

    何意如虽然对这个宝贝女儿娇宠之极,也知她今天心中不爽,此时是在拿钟信撒泼出气。

    但一来族中亲眷众多,钟毓如此发作,未免失了分寸。二来钟毓责骂钟信倒也罢了,可是话语中明显又针对了二少奶奶,一旁的莫婉贞已经皱起眉头,一副要反击的架势。故而何意如急忙站起身,道:

    “毓儿你头痛未消,刚服了药下去,这会子大概是药力初上,最易动了肝火。墨林,你快带毓儿到娘这边来,别再跟不相干的人去生那闲气!老七你也赶紧回去,你大哥既然派人寻你,自是有用你的地方,他身上不舒服,倒别误了事,马上回吧!”

    钟信忙低声应允,弯腰躬背,在旁人鄙夷的目光中出了品箫堂。

    菊生跟在他一边,怯生生地看着钟信的脸,却见他面无表情,眼神呆滞,看不出悲喜。

    走了好半天,品箫堂已不见踪影,钟信才开口道:

    “大哥这么急着找我,菊生你可知所为何事么?”

    菊生见他声音平静,竟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不禁摇摇头道:

    “大爷并未具体交待什么,家里面也安静得很,不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出来那光景,也就是几个丫头忙着在给大爷和奶奶备洗澡水罢了。”

    奇怪,那急着找自己回来,又为何事呢。

    钟信带着疑虑来到钟仁的房外。

    钟仁正坐在沙发上,翻着那本三人行的春宫。而秦淮的守贞锁,这会儿已经被他压在了枕头下面。

    见雀儿带钟信进来,钟仁便挥了挥手,示意雀儿出去。

    雀儿用一种有些古怪的眼神斜了眼钟信,将长辫一甩,出了房门,很快,又听到她将房门合拢的声音。

    “老七,你过来,看看这玩艺儿可好看!”

    钟仁朝钟信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看自己手上的东西。

    钟信走过去,不敢站直在钟仁面前,而是屈着膝盖,半蹲半跪,将目光向那画册投去。

    待到看见那画页上的内容,他的嘴角动了动,脸颊一下子涨红了。

    原来那画页上描绘的,竟是一个青年男子在赤身沐浴,而另有两个男子,却色迷迷地趴在门板上,正在从门缝中向内toukui。

    整个画面不仅香艳诱人,画工也是一流,将画中人的神态描摹得活灵活现。

    尤其是那赤身沐浴的男子,身处浴盆之中,双眸半睁半闭,嘴角吐着半截香舌,配上雪样肌肤,简直勾人魂魄。

    “怎么样,这玩艺儿画得不错吧?告诉你,这是朋友珍藏的册子,值好大一笔钞票。我用了两斤上好的缅甸烟土,才从他手里换了回来,可算得上是个宝贝了。”

    钟信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尽,却不敢再往那画页瞧上一眼。听钟仁如此,也不敢答腔,只低声道,“大哥喜欢,那自然就是宝贝。”

    钟仁的眼中闪过一道邪光。

    “我这屋子里的宝贝,可不只有这个玩艺儿。今天我心情正好,就便宜了你子。你且跟我来,带你去看一个真正的宝贝,嘿嘿。”

    钟仁话间已经起身,直向最里间的套间走去。

    钟信心中起伏不定,不知他此举是为何意,见他走在前面,只能快步跟上。

    里间的房门关得很严,却挡不住有一丝丝氤氲的水汽,从门缝中飘将出来。

    钟仁让到门的一侧,抬了抬下巴,忽然压低了嗓门。

    “把门开个缝,轻一点,别发出声音来。”

    钟信心中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却佯装不知,只低着头,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了一道缝隙。

    两个人的目光都顺着那缝隙进到了室内。

    淡淡的水气中,只见室中央的大木桶里,坐着一个男子,正是秦淮。

    他似乎已经靠在桶背上睡着了,双眼微阖,半张着口,隐约可见一排雪白的牙齿。

    从门缝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露在水面上的肩膀和脖颈,大概是被温水泡过的原因,白晰中透着淡淡的粉红。

    这画面简直就和刚才的春宫图如出一辙,只是更加鲜活无比。

    这一刹,钟信发现有一股热辣的气流猛地从身上升起,一时之间,只觉鼻子发酸发涨,太阳穴上鼓起了青筋,嗓子里就像是要喷出火来。

    一旁的钟仁从钟信开门的光景,便一动不动地留意着他的神情。待见到他忽然间涨红了脸,瞳孔紧缩,呼吸加重,脖上的喉结不停地上下滑动,完全是一种青年男子特有的健康反应。

    钟仁的眼神里露出一种难以摸捉的光。

    看着钟信产生的诸般反应,他竟然也跟着兴奋起来,鼻翼翕动,眼睛里浮现出一片红红的血丝,倒仿佛钟信的反应他可以感同身受一般,不停吞咽着口水,眼睛里满是艳羡的神色。

    片刻后,钟仁忽然开了口。

    “怎么样老七,你这个嫂子虽然是个男人,倒也算得上是我手里的宝贝吧?你瞧瞧他那肉皮,真是嫩得能掐出水来。现今他有些倦意,你按摩功夫不错,就过去帮他揉捏揉捏,缓缓劳乏,晚上也好伺候我舒服一些,便权当是你给大哥尽心了!”

    钟信头一次没有立即应允钟仁的要求,而是将头低得不能再低,一眼也不敢往门缝里看。

    “大哥,我和大嫂毕竟是叔嫂之亲,嫂子沐浴之际,我若进去扰,怕是……不太好吧?”

    钟仁脸色一沉,手里的春宫画“啪”地扔在一边。

    “哪来这么多费话,让你去帮他按摩,又不是让你吃了他,你怕的是什么?再者,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你是我自家弟弟,他又是个男人之身,有什么好顾忌的!别磨磨蹭蹭的,马上去帮他按一按,听见没有!”

    钟仁声音中透着一层暴怒,钟信不敢回言,咬着牙点了点头,把门开大了些,慢慢向那大木桶走去。

    秦淮这会儿是真的睡着了。

    穿书后的惶恐和这两天的紧张,让他在热水的浸泡下,彻底放松了自己。

    朦胧之中,他隐约听到一个男人在耳边低声叫着自己,“嫂子,嫂子?”

    听起来是钟信的声音。

    秦淮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因为无论如何,这个泊春苑最私密的地方里,可以有钟仁,但绝对不应该有他的存在。

    钟信见他没有反应,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钟仁正守在门缝那里,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室内的二人。

    钟信深深吸了一口气,两只粗糙的大手慢慢伸到秦淮的肩颈处,稍稍迟疑,终还是落了下去。

    秦淮在梦中哆嗦了一下。

    咦?

    这种老式的木桶泡澡,难道还像现代带按摩功能的浴缸一样,可以帮自己按摩吗?

    这力道、这柔中带刚的手法,简直让人太舒服了有没有。

    半梦半醒中,他下意识发出了一声畅快舒爽的轻吟。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