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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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九已经走到那雕花大床前面, 他的本意是用火机直接点着钟信二人身上的火油,再去点室内的其他家具。

    可是他刚走到床边, 才发现有不少火油已经从床上和家具上流下来,淌得满地都是。

    钟九素来老奸巨滑,行事从来都是先为自己留条后路,这工夫他心中犹豫了一下,如果自己先去点钟信二人身上的火油, 那火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极有可能眨眼间便从床上连到地面, 瞬间变成一片火海。

    而那样的话, 自己如果稍有差迟,便极易被卷进烈焰之中,即便逃得出去, 也可能烧伤自己。虽不一定有性命之忧, 但是若因此被株连到这火场之上, 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知道这二人没有几个钟头醒不过来,自己还是先走到门外, 再点燃里面的家具便是, 反正一眨眼工夫, 那火便会烧到床上,还怕这两人不变成烧鸭不成。

    他既这样想, 便慢慢向后退去, 直退到房门之外, 才点着那西洋火机, 蹲下身,点燃了地上的火油。

    霎时间,地面上便燃起熊熊烈火,并顺着地上的油迹向床和家具漫延而去。

    钟九阴着脸看着那火苗,抬身将房门关紧,并将外面的锁咔地一声锁上了。

    他知道这火势头很猛,自己不能久留,所以趁着四下无人,半遮着脸,几大步便窜出了跨院,从角门借着夜色匆匆而去,看那矫健的身手,倒真不像是一个已年过半百之人。

    只是他却不知,当他从房里出来,从点燃西洋火机的时候开始,直到俯下身去地上点火的光景,角落里不停闪过老式相机的轻微声响和闪光灯的光亮,只是这些在那熊熊火光面前,都被遮掩的无声无息。

    当菊生按钟信的叮嘱,在角门外守了一会工夫,忽然间感觉有些不对。

    这院子本就不只一个角门,自己若在这里蹲守,极可能会错过了坏人,倒不如守在东跨院里,这样真有什么情况,也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他既这样想,便干脆走了捷径,直接来到跨院的墙外,找了偏僻处,直接翻墙而入。

    谁知他刚刚入得院来,正在角落里隐了身子,便发现七哥的房间里砰的一声闷响,他担心有异,刚要起身,却见那房门却从里面开了。

    菊生因那声异响,倒记起钟信方才叮嘱自己的话,便将那洋相机快速取了出来,对准那门口,想看看会不会是除哥嫂之外的可疑之人,没想到,却将钟九方才从出门到点火那几幕都接连拍了下来。

    只是当他拍完这照片,眼见钟九极快地溜走之际,才忽然醒悟过来,这个素来以一族之长自居的钟氏尊长,此时做的,竟是偷偷来泊春苑放火的勾当!

    他这时猛然反应过来,不由得浑身一抖,急忙将相机往树丛里一藏,抬身便往房门冲去。

    这光景,整个睡房里已是火光冲天,一股浓烈的火油和焦糊味充斥了菊生的鼻孔。

    他又惊又吓,既不知七哥和嫂子是不是人在房内,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一边用力踹门,一边拼命地喊着钟信的名字。

    秦淮在将那两碗药汤都倒进鱼缸的时候,心中思量,倒要看看,这丫头后面究竟要弄出什么把戏,难不成,便要一了百了,直接下药想毒死自己不成?

    决然不会。

    这些日子在钟家以来,他已经对钟家各房人众有了自己的了解。而这些各色人等,却总会做出各色不同的事来。

    而此时隐然已是泊春苑最后对手的大房太太,她所行之事,必定是害人于无形的。

    即便是要送佛上西天,那登天之路,也要用事故,或是意外来送你这最后一程。

    所以这会子,莫不如将计就计,静观其变,去反摸出她的底细出来。

    他既如此想,便干脆装憨到底,索性做出一副被药迷倒的样子,软塌塌趴在地上。

    片刻之后,门外果然进了人来,他隔着衣袖眯眼看去,却不由心下一惊。这时候进来的,既不是香儿,也不是他心中隐隐猜测的大太太何意如,却是钟氏的族长钟九。

    秦淮心中虽是惊异,却也知道,这工夫的自己,面对的大约是一个图穷匕现的对手,自己方才思量后装昏在前,倒也算占尽了先机。

    若现下是清醒的状态,面对这样一个孔武有力的对手,自己虽然年轻些,却也不敢保证能占到太大便宜。而现在,自己已经算是人在暗处,倒要看看明处的他究竟要做些什么。

    而且他的心里已经憋足了力气,这时的钟九,如果敢上手伤害自己,便必对他进行绝地反击。

    果然,钟九对呈昏迷状态的秦淮失去了警惕,但是狐疑的他,却走过来,伸手来掐秦淮的人中。

    秦淮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便咬紧牙关死挺着唇上的巨痛,片刻后,钟九便对他的昏迷深信不疑,自行躲在了门后。

    秦淮在缝隙中偷瞄到他手中握着的木棒,便知道他必不是要对老七一刀毙命的想法,果然也是和何意如一样的套路,定是要先制服他,再制造出什么事故出来,好不牵扯他二人进来。

    秦淮心念急转,倒大胆地决定不去草惊蛇,宁可让他对老七动了先手,让他彻底露出马脚出来,自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最终的命运,却完全是不一样的。

    转瞬之间,如浪潮袭岸,一浪又是一浪。

    钟信匆匆归来,钟九偷袭得手,却不出秦淮所料,果然不是致命的伤害。

    秦淮强行忍着自己忧愤的情绪,细听他二人的言语,却在钟信焦急的言语中,听出了他对自己发自于脏腑的关心之情。

    他心中一阵悸动,暗暗咬紧了牙关,死盯着钟九,只要他有危及老七生命的动作,自己便会和他拼了性命。

    谁知钟九却弯下身来,先将自己拖上了床,旋即又把钟信也拖上来,竟然还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工夫,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钟信身体的重量,而只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如果不是为了一动不动地装着昏迷,他真想伸出手,搂住身上这个越来越喜欢的男人。

    钟信的脸被钟九扣在自己的脸上,温和中带着一丝凉意,他们俩高挺的鼻梁错开着,两张嘴唇却如同亲吻镜头中那般对在一起。

    秦淮极心地将眼睛张开一点缝隙,想去偷看钟九的行径,却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感觉到钟信的嘴唇轻轻在自己的唇上啄了一下。

    虽然那触碰轻微到几不可查,可是秦淮却分毫不差地感受到了。在懵懂和惊愕中,第二下第三下的碰触又接踵而至,让秦淮知道,这感觉绝不是错觉。

    钟信醒着,并且在用这种方式暗示着自己。

    秦淮忽然就觉得没有那么害怕了。

    可接下来,当发现那阴狠的钟氏族长竟然是在将火油倒在二人的身上、床上和房间各处时,秦淮的心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水火无情。

    他当然知道火的厉害与危险,这光景,如果要被他困在这火场中,自己和钟信就算是都还活着,也不一定能就能逃出去。

    更何况瞧这架势,他要是先在自己和老七身上点着了火,那火在身上烧起来,还做什么守在螳螂后面的黄雀,大约做两只被烤熟的烧鸭还差不多了。

    所以眼见钟九掏出西洋火机,秦淮立时便动了动身体,暗示钟信要起身反击。

    可是这光景,他却在钟信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洞悉人性后镇定又狠辣的神情。

    那眼神明明就是在告诉他:你放心,不要动!

    果然,钟九在沉吟片刻后,没有在房内点火,却悄悄退出了房门,继而在房门之外,点燃了第一把火。

    当房门在外面被钟九锁死的一瞬间,钟信像是被通了电的马达,迅捷之极地从床上了跳了起来,并一把将秦淮从床上拉起,眼看门口的大火已经扑向了木床,他这边带着秦淮两大步便跨进了里面的洗漱间。

    还未等秦淮反应过来,钟信已经将里间洗漱台一侧的壁柜开,扳开了靠墙的壁板,里面是和砖墙或木制隔断完全不同的一道石墙。

    钟信显然对这里熟悉之至,很快便在墙上卸下两大块活动的石块,露出一个大约一人可钻入的洞口,他将那石块扔进了洞里,回身朝秦淮伸出了手。

    此时的秦淮已经有些错愕,下意识便靠近他,却被他猛地横抱起来,从那入口顺了进去,随即,钟信自己也从那洞口钻了进来,立即又用石块将那个位置堵住,一时间,墙里墙外,竟与那边的火海完全分隔开来。

    黑暗中,钟信却不知在哪里摸到了洋火着,点亮了屋角的一盏油灯。

    秦淮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所处的地方,原来竟是一间极巧的房中房。他完全没有想到,原来在东跨院重新通装修的过程中,钟信竟然在这卧室之中,还设计了这样一个秘密的所在。

    秦淮心中感叹这老七果然是心计深沉,所谓狡兔三窟,莫若如此,忍不住便回过头去看钟信,却见他正用手抵在那隔墙之上,似是在体会墙那边传递过来的温度。

    的确,这光景的秘室里,已经可以感受到外面烈火传递进来的热力,完全可以想像到外面火势有猛烈,两个人要想完好无损地破门窗而出,几不可能。

    秦淮转过身来,左右四顾,才发现这房间虽然极,四壁却尽是厚厚的石墙,想来外面不论是多大的火,却也烧不进这里面来。房间里甚是干净整齐,除了一床一椅之外,还有一张桌,桌上似乎还堆放着些许东西。

    他眼神极尖,只一扫之间,便发现那桌子一侧,原是一摞雪浪纸,那纸上面,赫然便是一张人物的画像,眼看去,活灵活现,竟然便是一张在木桶中沐浴,露着肩膀的自己。

    画像中的自己微仰着头,唇齿半露,眼睛微闭,神色间是一种半睡半醒的迷离。这副样子,岂不正是当初自己正在沐浴,钟仁却逼老七前来给自己按摩,意欲让二人淫*乱的场景。

    秦淮心中呯呯直跳,禁不住掀开那幅画,接着向下看,却见下面果然又是一幅自己的画像,却是自己站在四时锦下,一身雪白的中衣被喷壶浇得精透,隐约中露出浑身的肌肤与线条。

    这幅画钟信似乎画得甚是精细,连身体上肌肤的光泽都描摹得极是细腻,那流淌在身上的若干点水痕,星星点点,似乎都被他画出了一股不出的诱惑。

    大约是外面火场的热力透进得越来越重,秦淮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变得热了起来,从额头到胸口,似乎都在往外渗着细细的汗珠。

    他正欲向下再接着翻看,却忽然感觉有一个比自己更加火热的身体慢慢贴在了自己的身后,紧接着,两只男人的大手从身后环绕过来,一只握住了自己要翻阅画纸的手,一只竟悄悄从手臂下,慢慢伸向了自己的胸口。

    而一道粗重的呼吸,也在他的颈边和耳根处热热地喷过来,让他下意识地了个哆嗦。

    “嫂子,方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钟信低沉暗哑的声音在秦淮的耳边响起,像是午夜时窗外低沉的风。

    秦淮也不知道自己是有意还是无心,身子便不由自己主地向身后的钟信靠过去,虽然在心里面,有些不敢相信伸向自己的那只手,竟然会是老七的。

    “不是吓到了,是险些被吓破了胆,如果不是你压在我身上,大约我早就跳起来,和那老东西拼了!”

    钟信的手已经来到了秦淮身前,嘴里却依旧低声道:

    “老七不让嫂子慌张,自是有我的道理,嫂子或许觉得那情形紧张,那是因为你尚不完全了解他二人的性情,可是我,却已经守了他们快二十年了。这十多年里,太太是什么性子,钟九又是什么性子,我再熟悉不过,那是两只伤人不伤已的千年狐狸,断不会像钟智这起人那般鲁莽,便要害了我们,也必要自己能全身而退。”

    钟信的手轻轻压在秦淮的身前,声音忽然变得更低。

    “所以在我这里,倒偏要在成全了他的全身而退,让他们觉得我们已葬身火海!”

    秦淮心中纳闷,不懂老七费这么大的周折,并且冒着这样大的凶险,最后倒放走了对手,为的又是什么。

    他刚欲发问,却觉得身上那只手用力按了按,倒把秦淮弄得浑身又酸又麻,耳边只听老七低低道:

    “嫂子这里是什么,方才压在你身上的时候,倒硌得很。”

    秦淮被他这有些暧昧的话得心中一惊,脸上却是一烫,感觉着他手摸的地方,忽然间反应过来,不知为何,竟莫名笑了一声。

    钟信见他笑得虽然古怪,却偏又透着一份不出的异样风情,身上竟不可抑制地有了变化,揽着他,便一步步往那墙边的床挪去。

    “嫂子笑得是什么,身上那物到底又是什么,这会子,怎么还不与老七知道…”

    秦淮只觉自己和钟信之间便像是两个连体的婴孩般粘在一起,连身上的汗水都好像融到了一处,听钟信问,便伸手到怀里,在他按的位置上,掏出一个东西出来。

    “这硌你的,便是它了。”

    话间,两个人已经靠在了床边,钟信揽着秦淮,一只手拿过那东西细看,竟是一个硬硬的塑料瓶子,里面装满了透明粘稠的液体。大约是方才有人曾开过这瓶子,瓶口和瓶外面还有些半干的粘液,竟散发着极诱人的香气。

    钟信下意识便伸手粘了些那液体,好奇地问道:

    “这究竟是什么劳什子,又香又甜,难道是吃的吗?”

    秦淮“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忽然拧转了身子,将嘴巴凑到钟信耳边。

    “叔叔,若是吃的也算不错,只不过吃它的,却是……”

    后面那句话,细若蚊蚁,便只钟信一个人才听得到了。

    钟信身子一颤,双臂一紧,“可是真的?”

    秦淮点点头,“叔叔若不信,试一试…便知道了…”